杨清辉应是,做了请的手势和顾若离一起往外走,路很短,转眼间就到了门口,他停下来望着她,道:“听说你在合水做了试验,让百姓们依着田地的状况和收成自行选择种植?”
“是啊!”顾若离回道,“百姓压了三年的税,地里收的不够租子,秋收不过数月就断了粮,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出此下策。”
杨清辉点头,笑道:“此法已经很好,可见县主宅心仁厚。”
顾若离笑笑,问道:“你在翰林院如何,可要进宫给圣上讲筵。”
“讲过一回春秋。”杨清辉淡淡的道,“以后每月一次,等太子回京后,约莫也要讲的,还有皇太孙!”
两人聊了几句,顾若离和张丙中告辞,杨清辉顿了顿,又问道:“……你的缝合术如何了。”
“啊?”顾若离愣了一下,回道,“还没有大的进展,没有合适的药,当下除了逼不得已,我暂时还是不敢没有顾忌的用。”
杨清辉颔首,对顾若离愈加佩服了几分,鲜少有人能像她这般,不但在医术在见解颇深,还能沉得住气,不为名利激进……尤其,她还是个女子,他见的人越多,便越觉得顾若离与众不同。
“告辞。”顾若离笑了笑,和张丙中一起出了门,杨清辉立在院门口好一会儿,才回了书房,杨文治就看着他,道,“可要和我一起走。”
他们下午都还要当值。
杨清辉有些羞涩,点了点头:“好。我只和师长延了半个时辰。”
“走吧。”杨文治也没说什么,负着手走在前头……
顾若离让张丙中回了医馆,她去了白世英那边。
“你来的正好。”白世英和她招招手,“我找到一本书,你来看看,上面有个方子有些特别。”
顾若离听到她的话,忙提着裙子快走了几步:“是哪个,我看看。”白世英就指给她看,“这个方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正想着今儿试试能不能制成散,你就来了。”
两个人便一起去了白世英的厨房,顾若离边走边道:“我也有鸡屎百散的方子合剂,想和你说以说。”
连着两天,顾若离上午在医馆坐堂,下午便在白世英的家中,和她一起翻书查找资料,第三日一早金福顺来了,笑着道:“皇后奶娘知道县主您回来了,说一年多没见想的很,请郡主和您一起去宫中坐坐,说说话。”
顾若离正要出门的,闻言便去看方朝阳。
“既是皇后娘娘来请,那便去吧。”方朝阳看着金福顺,“金公公稍等片刻,我和娇娇去换身衣裳。”
金福顺点头应是,顾若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半旧的芙蓉对襟褙子,觉得不用换,便道:“娘,您去换吧,我陪金公公说说话。”
方朝阳就扫了二人一眼回了卧室。
“可是一年多没见了。”方朝阳一走,金福顺就高兴的看着她,拿了个匣子递给她,“没几日你就要及笄了,奴婢和师父都出不来,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等改日有空我们再一起喝一杯。”
“好!”顾若离没有客气收了礼,“苏公公身体可好?”
金福顺点着头,道:“冬天不大好,这些日子还挺好的。”顾若离听着便接了话,“一会儿进宫你看看苏公公可有空,若是得空让我号个脉,我给他开些养神健脾的药。你也记得提醒他,没事多走动走动。”
金福顺点着头:“好,好,我一定记得。”
“我……我听说你当初回庆阳时,是将军送你回去的?”金福顺一脸的好奇,凑在顾若离面前,压着声音咬耳朵,“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顾若离失笑,这大概也不是秘密了,赵勋的一举一动多少人在关注呢。
“是的。”顾若离回道,“事情和你想的差不多,只是往后的事就不知道了,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不提,金福顺也想得到:“郡主不同意吧,她向来和赵将军不合。”又道,“您别着急,郡主这个人嘴硬心软,时间长了看你坚持也不会一直拦着不放。”
顾若离也觉得是。
“嗯。我现在不能和她拧着来。”顾若离轻声道,“以后慢慢来!”
金福顺就笑眯眯的点着头,觑着外头,压着声音道:“你放心好了,这次去太后娘娘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都不会再提上回的话了,赵将军也没瞒着意思,所以大家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上回太后说将她许给赵凌的,被赵勋顶回去了。
“那就好。”顾若离松了口气,和金福顺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方朝阳换了件朱红的广袖宫装,裙摆逶迤在地,立在暖阁门口,道,“走吧。”
顾若离应是和金福顺一起出了门,她回头叮嘱欢颜:“雪盏留在家里守着门,你去一趟医馆和大家说一声,就说我下午再去。”
“好。”欢颜点着头。
顾若离去了宫中,和上次相比,宫中各个宫殿已经修缮好了,有几处殿是还是翻新过的,母女两人直接去了凤梧宫,樊氏正由嬷嬷和女官內侍簇拥着在殿前散步,金福顺笑着进去,回道:“娘娘,朝阳郡主和静安县主来了。”
“快请进来。”樊氏驻足,一回头就看到了顾若离,她展颜笑了起来,“娇娇,到舅母这里来。”
顾若离快步走了过去,朝樊氏行礼:“静安叩见皇后娘娘。”
“客气什么。”樊氏扶她起来,打量着,笑着道,“真的是越长越像朝阳了。”又看着方朝阳,“不过这气质倒是像她父亲,文文静静透着稳重。”
顾若离掩面而笑。
“我生的自然像我。”方朝阳也福了福,样子有些敷衍,樊氏知道她不愿意留在这里,就含笑道,“朝阳去看望母后吧,把娇娇留在这里,中午就在我这里用膳了。”
方朝阳看了眼顾若离,见她能应付,便转身出了院子。
“跟我来。”樊氏拉着顾若离进了正殿,边走边道,“快和我说说,你在庆阳的事情,我虽听说了许多,可到底不如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好。”
顾若离隐去了袭爵的内情,将在庆阳的事和她说了一遍,樊氏唏嘘道:“这样的族人不要也罢,你做的对,大家分开来也清净一些。”又道,“你这个孩子也是有能耐的,一个人经这儿多少事也不慌。”
顾若离笑着道:“我也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人帮着呢。”
“索性事情解决了,你也能安心了吧。”樊氏将面前的果盘推给她,“这甜瓜很甜,你吃吃看,若是喜欢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些回去。”
顾若离就用签子签了一块慢慢吃着,点头道:“确实很甜。”
“我前些日子给金陵那边送了一些去。”樊氏笑着道,“回信来说喜欢吃,再让我送呢。”
太子还没有回来吗,那位沈夫人应该生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禁想到了梅氏,差不多时间有孕,这会儿孩子应该也有五六个月了吧。
“去年十月底刚生了位姑娘。”樊氏很高兴,她原本还担心沈橙玉受宠后又生了儿子,对皇太孙不利,现在生了个女儿,那就无所谓了,随他们折腾去好了,等太子回京后立了太子妃,这些女人也就不得不消停了。
“是姑娘啊,那真是恭喜您了。”顾若离笑着附和,“等他们回来,她就能趴在您的腿上,娇滴滴的喊祖母了。”
樊氏掩面而笑,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很高兴。
中午,顾若离并未在凤梧宫用膳,而是和皇后一起了太后那边,她们刚坐下,圣上便也去了,他穿着明黄的直裰,大步而来,神采奕奕,顾若离忙蹲身行礼,圣上道:“听说今儿家里热闹,朕和远山也一起来凑热闹。”
顾若离这才抬头去看,就看到紧随着圣上之后,赵勋也进了门,他毫不避讳的超顾若离一笑,顾若离也忍着笑意垂下了头。
方朝阳就扫了眼赵勋,说不主动找顾若离,却故意随着圣上来这里吃饭。
恐怕是知道顾若离在这里,所以才来的吧。
真是到哪里都有他。
“人多了才好。”太后很高兴,喊着众人落座,“都坐下吃饭,免得一会儿饭菜凉了。”
众人就笑着坐了下来,太后就看向赵勋,笑着道:“远山啊,你老子的腿断了,你怎么说也回去看一眼才是,他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摔的可不轻。”
“知道了。”赵勋应了,太后更加的高兴起来,“远山的性子越发温和了。”
皇后也点着头,认同的道:“我也这么觉得,好似从庆阳回来后,他做事说话都要比以前含蓄很多。”又看着赵远山,“伯母这么说,你可不准生气。”
“您都说我温和了,我又怎么会生气。”赵勋说着看了眼对面的顾若离,道,“我这些,是受娇娇的影响。”
众人一怔,没料到他会在席面上直白的说出来,随即太后和皇后都笑了起来,圣上也笑指着赵勋,道:“你啊,刚刚还说你含蓄,转眼就又回了本性。”
赵勋不置可否。
“朝阳,我看他们两个人是真合适。”皇后笑着道,“娇娇也不小了,这回请你们母女来,也是想问问笄礼的事,等办完就请母后颁道懿旨,给他们赐婚就成了,把亲事定了,后面是该备什么准备什么,都有个谱不是。”
方朝阳冷着个脸放了茶盅,昂着头道:“我不同意,他配不上娇娇。”
“娘!”顾若离拉了拉方朝阳的袖子,皇后被方朝阳的话堵的也来了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远山有才有貌,和娇娇再合适不过,你何必执着自己的狭隘偏见,做这个恶人。”
方朝阳就没说话。
“好了,好了。”太后做和事佬,“她自己的女儿,随她自己折腾去吧,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要是说话她就听,她就不是方朝阳了。”
太后说着打量了一眼赵勋,见他面无异色,这才放了心。
皇后就没有再说话,圣上笑了笑,端了杯子望着顾若离:“听远山说,你也能喝两杯,今儿可要喝一杯?”
“她还是小孩子。”太后就嗔怪的看着圣上,“让她喝茶就好了!”
圣上哈哈大笑,和赵勋两人慢慢喝着。
顾若离安静的坐着吃饭,等席面撤了,圣上说起太医院的事情:“这一次来的七位大夫,各有所长都是不俗之辈,尤其是裘太医,改日让远山给你引荐一番,可都是你的前辈。”
顾若离当然求之不得,她笑着看向赵勋:“好,那娇娇就先谢过表哥。”
赵勋含笑望着她。
“不过,在疑难杂症一事上,朕还没看到过有人越得过你去。”圣上赞赏的道,“你和他们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顾若离道不敢。
聊了一会儿,太后有些疲乏,圣上手中也还有事,便先走了,顾若离看着赵勋的背影,耳边就听到方朝阳咳嗽了一声,顾若离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喝着茶。
“我们也回去了。”方朝阳和太后道,“姑母,您可要娇娇给您请平安脉。”
太后摆了摆手,道:“太医院每日一早就来人,有什么可请的,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清楚的很。”话落,摆了摆手,道,“你们母女也去吧,过几日再来陪哀家说说话。”
方朝阳应了一声,扶着太后去了里间,顾若离站在正殿中,望着殿前香气四溢的桂花树发呆。
“回去吧。”方朝阳从内殿出来,母女两人慢慢往外走着,方朝阳问道,“笄礼的赞者你打算找谁?”
顾若离想过这个问题,便道:“请大姐吧。”
“随你!”方朝阳没有意见,她不喜欢二夫人可和崔婧容没有交集,“此事你去和她说吧,其余的事我来安排。”
顾若离应是。
车到了建安伯府,顾若离送方朝阳进了门:“您回家吧,我去医馆了。”
“嗯。”方朝阳颔首,由丫头簇拥着回了内院,顾若离转身出去,余光一扫便看到了正从院子出来的崔岩和崔甫,两个人的个子都蹿了不少,尤其是崔岩,大约是年纪到了,这一年半的时间,大约已经超过了崔延庭。
穿着一件深蓝的潞绸直裰,已经是个成人的样子。
崔甫倒是变化不大,看着顾若离想说什么,就被崔岩拉在了身后瞪了一眼,他撇撇嘴没有说话。
顾若离和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她刚离开一会儿,崔延福和三夫人便匆匆上了马车出了门,一边走一边焦急的催着车夫快些。
车很快停在了永城伯府的侧门口,三夫人几乎是跳着下车的,推开门口的婆子进了院子,便有小丫头迎了过来,喊道:“姑爷,姑太太你们总算回来了,家里都乱了套了。”
“到底怎么回事,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三夫人急的往里头跑,崔延福跟在她后面,两个人进了院子,刚一进去就听到三个孩子的哭声,大的两个嚎哭着,刚出生的也不闲着,满院子鸡飞狗跳。
“奴婢也不知道,六爷和太太就闹了起来。”小丫头年纪小也说不清楚三夫人就在门口停下来,指着几个丫头,“愣着做什么,将两个大的抱出去玩,困在家里做什么,不是惹他们哭吗。”
几个丫头应是,忙将两个她的两个侄女抱了出去,大的四岁,小的两岁,都是不懂事的年纪,三夫人一边一个抱着亲了亲,一人给了五两银子,交代几个丫头:“拿着上街去玩,别在家待着。不过有一样,你们将人看紧了,若是丢了我要你们的命!”
几个丫头纷纷应是,将两位姑娘抱着出去。
院子里总算安静了许多,随即三夫人就听到了卧室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去吧。”崔延福道,“我去看看老三怎么样。”说着去了隔壁乳娘待的房间,去看最小的姑娘去了。
三夫人就掀了卧室的帘子,随即愣住。
齐六爷站在卧室里,房间里弥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的三夫人头一晕伏在了门框上,道:“怎么血腥味这么浓。”
“姐。”齐六爷见姐姐回来,便就指着邵氏道,“我要给她请大夫,她偏不要,这样让血流着,人还能活的了吗。”
三夫人这才看清,邵氏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也没有盖被子,惨白的巴掌大的脸陷在乱糟糟的头发里,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齐六爷,这些都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她穿着的月白中衣,这会儿半条裤腿都染了红色。
“阿弥陀佛。”三夫人吓的腿一软,“不是说恶露停了吗,怎么又这么多。”
齐六爷道:“不知道,今儿早上吃了药,就血流不止,她自己也跟疯了一样,您瞧瞧,这样哪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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