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看着两人,道:“我们是要小心一些,这三天内都要密切关注。”她现在就怕韩氏会得个破伤风,“得空再想想,若是下一回我们遇到更棘手的病症,我们应该这么做,能不能预防。”
“更棘手?”毛顺义结结巴巴的问完,又看了眼岑琛,“是如岑大夫上一次遇到的血胸那个病症?”
顾若离笑着点头:“是,我们吸取教训积累经验,若是再遇到,能不动手术就尽量避免。用最合适风险最小的方法,皮肤血胸,我们可以试试做引流。”她说着想起来,“虽不一定能遇到,可关于引流的器具我们还是要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岑琛的眼睛都红了,激动的语无伦次:“先生,您画出来,我负责去做……我一定能让先生您满意。”
“那就有劳岑大夫了。”顾若离笑着说完,那边崔氏走了过来,她实在是受不了,人家病人正生着病呢,这三个大夫就跟疯子似的在兴奋,没有一点医德。
可尽管如此想,崔氏也不敢真的说出来。
顾若离看家崔氏想起来家属还在这里,她当着家属的面居然在说这样的话题,实在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由惭愧垂了眉眼。
崔氏一愣,想趁机说些什么,可她凝眉看了眼坐在一边正喝着茶的赵勋,便改了话锋,“都……都缝好了?”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别扭呢。
顾若离颔首,崔氏就打算进去,顾若离就道:“你要是进去,还麻烦换了衣服鞋子,洗手洗脸!”
她也要洗?崔氏心头冷哼一声,道:“那算了。”话落,便拂袖道,“顾大夫,虽签了生死契约,可还望心存医德,不要妄害人命。”说着,就带着十几个丫头婆子走了。
留了韩氏和那个婆子在病房中。
顾若离没心思理会崔氏,也就不在意她说什么,看了病房,她将门合上,和岑琛道:“那这里就暂时交给岑大夫了,主要是留意她稍后会不会发烧,将要用的药煎好备着。”
“好。”岑琛点头应是,顾若离又道,“还要换药,最好是每个三个时辰换一次。”
她说完,便长长的松了口气,和欢颜道:“站在这里发什么楞,我们有些饿了,有吃的没有。”她早上起来还没有吃东西,这都中午了。
“有……有!”欢颜点着头,顾若离就朝石墩边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就看到有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这边。
那人穿着一件深蓝的长褂,宽肩窄臀,大刀阔斧的坐着,似乎正在喝茶。
“赵远山!”顾若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底眼睛,小跑着过去,盯着他的脸,“你……你怎么来了!”
赵勋就满面笑容的看着她,挑眉道:“想你了,就来了。”
顾若离脸腾的一下红了。
周铮夺步而去,头都不敢回,毛顺义和岑琛面面相觑,陈顺昌一副非礼勿听的样子拉着两个人:“前面还有病人等着呢,毛大夫快去瞧瞧。”
“哦,哦,好!”毛顺义慌不择路。活了半辈子,也没见哪个男人说话这么露骨,岑琛立刻回了病房。
顾若离就瞪着赵勋,压着声音道:“你就不能小声点。”
赵勋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样子,坦荡荡的道:“我和我媳妇说话,他们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捂着耳朵,我为何要顾忌旁人的感受。”
顾若离无语,但笑容抑制不住从心里漾在了脸上,见不到他时,她每日都在忙着,也会想起他,但并没有那般刻骨的思念,可此时此刻见到他,她才知道,这几个月来,她有多想见到他。
“这么远的路,你怎么说来就来了。”顾若离打量着他周身,凝眉担忧的道,“是骑马来的吗,这天多冷啊,冻着没有?”
顾若离脸上的热切,还有眼中藏不住的高兴,让赵勋很熨帖!
连赶了六天的路,他来这一趟,很值得!
“不冷。”赵勋爱怜的摸摸的她的头,想到方才隔着一道窗户,她认真做事的样子,“你要不要帮我检查一下?”话落,还挑了挑眉。
顾若离不是真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她的脸不由更红,伸手去捏赵勋的脸:“成,我是要好好给你检查一下。”
赵勋的脸被她捏住时他自己也是楞了一愣,两人早前虽亲昵,可两人动手动脚的都是他。
今天她却是露出这般孩子的样子,他心里就好似被人灌了一碗蜜,笑眯眯的道:“这点不够!”
“流氓。”顾若离抿唇笑着,目光黏着,“真的没事吗,我看看你的手。”
赵勋就将手伸过来给她,顾若离看着顿时心疼不已,手背冻的红红的,触手冰凉,她沉声道:“你是不是一路都没有休息过?”
“倒也不是。”赵勋道,“在驿站中住了两夜。”
走了六天的路睡了两个晚上。
“我们先回家吧。”顾若离拉着他起来,赵勋笑着道,“好!”话落就被顾若离拉着往侧门走,她又想起来什么,对在厨房的二妮道,“二妮,和他们说一声,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去家里找我。”
二妮红着脸在厨房里露出两只眼睛,心虚的看着两个人,又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支支吾吾的应着:“知……知道了。”
“你这么着急赶路干什么呢。”顾若离一边走一边埋怨,“日夜不停的赶路,也不好好休息,等透支了身体看你怎么办。”
赵勋被她训斥,一点都不觉得委屈,非常受用的听着,点头道:“这不是有你吗,便是病了你也能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对吧!”
“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顾若离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时候过来,不在京城过年了吗。”
赵勋回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便赶来陪你,等过完年我就走。”
他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就是为了陪她过年的吗。
顾若离心头微暖。
“回去还要这样赶路吗。”顾若离牵着他的手,忍不住两只手捂着,大概是因为冻的太久,她悟了好一会儿了他的手还跟冰块似的,“我这两天给你准备皮氅和护膝还有手套。”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围巾和帽子也要。”
赵勋想到自己被裹成粽子一样就忍不住皱眉,可这些事都是她要做的,是出于关心他,他不禁笑了起来,哼了一声,道:“你亲手做?”
“啊!”顾若离一怔,笑了起来,“这个没指望,我不会!”
赵勋就很吃惊的看着她:“你是女子吗,哪有女子不会女红的。”能缝人身体,还不会缝衣服!
“我是不会!”顾若离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七爷这是不满意了?”
是有点不满意!赵勋心头一转,摇着头:“没有!”
顾若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了巷子,虽没有牵着手,可两人走在路上,依旧引着路人纷纷投来目光。
赵勋高大,面容俊美气势不凡,顾若离容色自不必说,且又是赫赫有名的县主,没有不认识的她的人。
顾若离被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禁加快了步子。
赵勋知道顾若离的脾气,便跟着她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径直回了铜锣巷。
等进了院子,顾若离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回头看着赵勋板着个脸,她不由笑了起来,道:“人太多了,有些伤风败俗。”
“是你太多了。”赵勋敲了她的额头,顾若离笑着道,“我给你烧水,你去洗洗然后睡一会儿。”
赵勋就一把将她拉在怀里,抱着她,弯着腰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喊道:“娇娇!”
顾若离一愣,心毫无预兆的飞快的跳了起来,她环着他的腰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是不是累了。”
赵勋没说话,就这么抱着她,心里才觉得松了下来,日夜的惦念,倾泻而出!
自小,他克制力就很好,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改变主意,能让他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纵然是和顾若离在一起,他也一直自信,时间长了他就能慢慢调教她,让她变成一个乖巧顺从的妻子。
可是在抱着她的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有的时候有的事情,或许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
好像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这么顺其自然,情不自禁的说出来。
赵勋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不疾不徐的吻着,清清甜甜的,让他爱怜不已。
顾若离回应着,心头泛甜,踮着脚尖,回应着!
两人许久才散开,顾若离面颊微红,眼眸迷离的望着他,许久又忍不住失笑,道:“我去烧水给你煮吃的,等吃过再洗澡。”
“好!”赵勋揉了揉她的头,牵着她的手去了厨房,顾若离揉面,赵勋就自动的坐在灶台下给她烧火,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顾若离被他看的不自在,就顺手丢了个面团过去:“快烧火,看什么看。”
“你不给我看,给谁看。”赵勋哼哼一声,轻而易举的接住了面团,下意识的揉着,问道,“岑大夫,就是上次剖腹治伤的那位。”
顾若离点着头,回道:“是他,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讨论外科的事情,颇有些及进展。”她说着,笑道,“岑大夫很聪明,对外科几乎是狂热的,领悟能力又高,我只说了半句,他便能融会贯通,真的是难得一见。”
赵勋不以为然,笑道:“能教他这些的人,才是难得一见!”
顾若离一愣,回头看着他,笑着道:“七爷这是王婆卖瓜?”
“虽是一家人,但我此话说的却未有吹捧之意。”赵勋说的一本正经,毫无玩笑的意思,“他剖腹不过鲁莽尝试,自己根本毫无把握,对结果也无预料和应对的能力。可是,若有人将他的异想天开变成现实,你说,是异想天开的人比较难得一见,还是使之变成现实的人,才更难能可贵。”
这吹捧的,都没有底了,顾若离就娇羞的笑着道:“七爷,担不起您的夸赞,羞愧!”
赵勋看她,她眼睛亮亮的,语气明明是戏谑的,可面上的神色却有着故作调皮的样子,这丫头太有趣了,约莫是平日板着脸太过习惯,便是露出一份孩子气,也会让她这么的不自然。
赵勋笑了起来,欢喜的道:“不必羞愧,多夸赞你就习惯了。”
顾若离就瞪了他一眼,指着锅道:“你瞧你,光顾着聊天呢,水到现在也没有好。”
赵勋挑眉,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为了此刻,他便是再多走几次也无妨。
两人煮好面条面对面对的吃着,顾若离给他夹着菜:“你从哪里弄来的瓜果,味道真不错。我们都好些日子没有认真吃一回了。”
“从福建运来的。”赵勋看着她问道,“没有坏吧。”
他让人连夜赶路送来,当然不会坏。
这让顾若离忍不住想起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不由觉得往自己脸上贴金,红了脸道:“没有,下回你不用送了,过了年没几个月我也就回去了。”
“这又何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赵勋不以为然,顾若离瞪眼,笑着道,“你这话,合适吗。”
当然合适,赵勋接着吃面条。
“顾府的事,处理好了?”赵勋放了筷子,顾若离点头,将事情大概和他说了一遍,“……你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他们府里的太太做手术。”她此刻才有空去想,韩氏受伤的事。
婆子说是有人在普照寺的香房里将她打晕,等找到韩氏的人时,她正晕倒在府后的院墙外面……割了那么多刀。
她立刻想到了大腿上的那一刀。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宝儿。
“在想什么。”赵勋凝眉看着她,“他们欺负你了?”说着,脸就沉了下来。
顾若离摆手,道:“我只是在想是谁伤的她的,她被割了那么多刀,若说仇怨极深,直接将人杀了也就罢了。可对方却似乎只是想要发泄出气而已,我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应该报官了,黄大人会去查,过两日不就知道了。”既然没有欺负顾若离,那这件事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了,“你若不耐,便将人轰出庆阳!”
顾若离已经消气了,就笑道:“不用,随他们去好了。那边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需要我们再去做任何事了。”
肖氏病倒,家里没有个人能撑得起门面,要不了几年便也就塌了。
“对了。”顾若离想到方朝阳,“你给我写信时,我娘也给我来信了。说你还给他送了节礼,她吓了一跳!”
赵勋就望着她,含笑道:“此番来我亦和岳母说过,她原还想一起来,不过路难走,便作罢了。”
方朝阳是一起来,还是防着他不让他来?顾若离心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又觉得感动,若不是因为她,他大概永远不会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去找方朝阳!
“知道了,知道了。”顾若离不想和他说方朝阳信中的意思,“辛苦七爷了。”
赵勋顺着杆子就爬了,挑眉道:“怎么谢?”
顾若离一愣,他就隔着桌子捏了捏她的鼻子,含笑道:“要不然,你过完年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年后一时还走不了,宅子没有修好,医馆这里也是刚刚上了正轨。我要等宅子和祠堂都修好了,还要再找两位大夫坐堂,要不然就算走了我也不放心啊。”顾若离无奈的道,“不过我会尽快,真的。”
赵勋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顾若离烧了热水让他梳洗,洗好后坐在暖阁里说着话,顾若离给他擦着头发,问起京城里的事情。
“上次走时说的额森的事情,朝廷的风波都压下去了吗。”
赵勋靠在椅子眯着眼睛,很享受的任由顾若离梳着头发,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道:“嗯。此事解决倒是不难,难的是额森一仗势必要打,而国库无银钱周转。当务之急,要充盈国库!”
顾若离点头,她几乎能想得到赵勋回去后,一拍桌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人,只道:“户部将军饷备齐了,便打,没有军饷,就全部都闭嘴!”
此话落,单是户部就要跳起脚来反对,圣上亦是,有钱没钱他心里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你是打算从盐商手中巧取豪夺?”顾若离低头看他,笑眯眯的,赵勋就微微睁开了一只眼,冷哼道,“小看我。此番我会叫他们乖乖将银子送来,且还半句怨言没有。”
顾若离就咦了一声,好奇的坐下来看着他:“七爷不用强硬的手段了?。”
“不是你要求的,能迂回便不要简单直接。”赵勋坐直了,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含笑道,“这次我便含蓄一些。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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