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对方没有上钩,封墨也知道不能将人逼急了,这买卖还没定论,还不能得罪,“那当我没说过,咱们今天只为这火绒花而来,不知道华师父想要个什么样的价格?”
帷帽轻晃了一下,“那要看封公子还觉得这最后一株火绒值什么价格了,华某可以在这里说,不管最后是以什么价格成交,华某愿意在减一百两,以示歉意。”
“好,”封墨大拍了一下手,“华师父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客气,一口价,这个数。”
边说封墨边比了下四根手指。
花九心泛冷意,心道这封墨也是个奸诈的,所谓无奸不商,他简直就是个典型。
当即她也不啰嗦,比了个六的姿势,“奉送栽种之术,这是花家那边没有的待遇。”
果然听这么一说,封墨大喜,“好,成交。”
春生机灵,早取了笔墨铺好,花九刷刷几下,写下栽种之术后,让封墨验过香花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花,这笔买卖就算成了。
眼看封墨宝贝的将那记栽种之法的纸收好后,和封茉之两人小心翼翼又带惊喜地看了火绒花半晌,花九才闲闲的道,“钱货两讫,封公子,日后若有万一,可不能赖在华某的头上才是,华某只想调香而已,这栽种方法可算是免费奉送的,至于成不成华某可没试过,但华某观平日东家养护的时候,就是这般伺弄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花九兴味的眼神梭巡过那花钵底部,就有冷雾弥漫上淡色的眼眸,她这是先将话说在那里,免得以后封家找她麻烦。
封墨哪还有心思再和花九客套,他只淡然的拱拱手,“自然,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就好,华某也庆幸,这香花过王冲手的时候,他没下狠手,要不然还不能这么完整,这王冲的字据,华某留着无用,就给封公子留着日后万一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花九弹了下那字据,话语里遍布玄机。
封墨神色一凛,他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花九这话的意思,他望着花九那黑纱帷帽仿佛就想望穿一看,尔后,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风度翩翩的就道,“那就多谢华师父了,我记住了。”
事到这里,花九今日的目的算是达成,怀疑挑拨的种子已经被种下,只待日后破土发芽,最后成为参天大树就成。
“告辞。”花九拱手行礼,黑纱飘然,大步离去。
封墨就那么站门口,一直看花九的身影走的消失不见,他脸板着,神色莫名。
“大哥,这华十三古里古怪的。”倏地,封茉之开口道,她扒拉了一下火绒的花苞,眼眸里有沉醉。
“确实,”封墨关了雅间的门,走到桌边,深嗅了口花香,眼神晶亮地看着封茉之就道,“茉之,有这火绒香花为料,想必你便能调制出更好的香品,明年的调香大赛,冠军非你莫属,到时候定能入京城凤家的那人眼里。”
听封墨说起京城凤家,封茉之柔美的脸颊上居然就浮起奇异的酡红,薄中带粉,艳若桃花,“大哥,我一定会努力的,让咱们封家摆脱做人下家的局面。”
封墨眼中带暖,有宠溺恍若游水,他伸手抚了下封茉之的发髻,“别太辛苦,大哥可是会心疼的。”
许是被这话溺的有害羞了,封茉之攀着封墨的手臂,不依地摇了几下,“大哥,那花家那边你准备怎么做?那王冲实在太可恶了,上次我去花家香铺,想买一瓶花明轩亲手调制的香品回来瞧瞧,他也不卖我,说什么镇店之宝。”
提起王冲,封墨眼神瞬间深沉,他安抚地拍拍封茉之的手,“别担心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不过我怎么听京城那边说花明轩已经不能调香了,现在花家的天才之名可是落到了个叫花容的私生子头上。”
“啊,”封茉之惊呼一声,她好几年前是见过花明轩一次的,远远的看着就是个风光霁月的男子,如玉竹俊秀,风采无双的很,“那倒是可惜了。”
闻言,封墨瞅了一眼,唇边就有奇怪的笑意,“怎么?我家茉之倾心了?”
封茉之羞愤了,她一把抱起那火绒花,跺了一下脚,“不理你了,大哥是坏蛋,就知道取笑我。”
话还未完,封茉之带着香花九跑出了雅间。
只是她没看到,身后封墨那眼神顷刻间似暴风雨之前的宁静,黑沉的不见日月,他转回视线,看着桌上王冲亲笔书写的那字据,手指在上面有节奏地敲击,“王冲啊,你说本公子要怎么收拾你才好……”
141、听说五爷带了个小倌回来
花九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府,换回一身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寻一通透的玻璃种玉坠压裙,冬藏赶紧将饭菜给热了端上来,花九连忙大吃了几口,缓了肚中饥饿肚之后,她才慢条斯理地品自己平日最爱吃的凉菜。
小朵小朵的凉拌木耳,配着辣椒和萝卜丁,酸爽宜口,花九吃着就觉得开胃,她小心的将那一丁点的萝卜丁嫌弃挑出来,只捡木耳吃,只几下的功夫,一盘的木耳就让她给吃个精光。
“告诉秋收,下次份再这么少,我抽她手心。”末了,花九还不过瘾的跟身后伺候的夏长说道,她简直都没夹几筷子。
夏长只自顾自的替她乘了碗热汤,将花九那话就当耳旁风了,这吃食上的事要是能依了她家姑娘还就怪了,苏嬷嬷过不久到昭洲来,第一件事就定要打她们四个板子不可。
息子霄过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这婢女比姑娘还有派头的一幕,他的视线不自觉将桌上的盘子一扫,眼见一些已经吃完的了,一些还丝毫未动,心下对花九的喜好便自然有数。
不过,他颇为意外的是,花九竟然连一丝的萝卜沫都不沾,挑嘴到这程度实属罕见,也难怪她才只到他胸口而已,呜,是该多吃点,再长长。
息子霄一向是个表情少的,这会还顶着张假面,表情就更少的可怜了,所以他这番心思,自然是没流露半分。
花九斜瞟了他一眼,恍若未闻地吃自己的饭,她跟他没话说。
可息子霄有话说,他自己倒了杯茶再自然不过的抽了张椅子就在花九半臂距离的地方坐下,随性的就跟这院子还是他以往一个人住的菩禅院一样,“今天,别出院。”
花九的眼神转到夏长的身上,示意她说一下,她这出去的半日府里又发生了何事。
“息五爷今天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个貌美的小倌回府,五夫人就闹了起来,嚷着要太爷给说道,但被大爷给阻了,这会还在不依不挠的。”夏长几句就解释的清清楚楚。
小倌?
花九还真被消息给惊诧了,要知道大殷并不盛行好男之风,即便有,那也根本不会带到明处来,特别还是像息府这样的百年大家族,即便要狎之,暗着玩就好,谁会像息五爷这般还将人给带回府来,这府中有老有少,也不怕将门风给败坏了去。
“别想,污秽。”息子霄抽掉花九手里的银筷,顺手夹了一两根炒的鲜嫩的肉丝送至花九唇边。
哪想,花九头一撇,根本不理睬他,转头就朝夏长道,“上新筷。”
夏长重新拿了双银筷递到花九手里,她眼神审视地不断瞟息子霄,心中已经警醒起来,千万不能再让他跟自家姑娘靠近了,刚才那动作要是让旁人看去了,那还得了。
有轻叹流泻而出,息子霄看了眼筷子上夹着的肉丝,最后干脆就着花九用过的银筷一口吃了下去。
杏仁眼眸倏地睁大,花九正欲夹菜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连夏长端着热汤也是就那么愣了。
刚才……刚才他那是什么行为?
花九眨了眨眼,将刚才那足以让人眼瞎的一幕顷刻遗忘掉,她淡定的继续吃饭,埋头不理。
息子霄放下筷子,轻飘飘地瞥了夏长一眼道,“出去。”
夏长嘭的放下碗,横眉竖眼当即就怒了,他一账房先生,刚才在姑娘面前那般孟浪,现在还想撵她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哪想,夏长这怒火还来不及发出来,花九就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她听从。
夏长一噎,她警告地瞪了息子霄一眼,无奈的退了出去,然后左想右想都觉不对劲,她咬了下唇,还是觉得去找春生想办法。
夏长一出去,没人伺候花九吃饭,息子霄就自然的揽了这活,挑着她爱吃的给夹进碗里,末了还将夏长起先乘好的那碗热汤给放到花九的手边。
花九来者不拒,她知道息子霄这是对她心有愧疚,这活寡不是谁都能守的下去的,她接受的怡然自得,要有便宜不占就不是奸诈的买卖人了。
息子霄见花九吃完,揩了揩嘴角,才低低唤了句,“夫人……”
这一句夫人,差点没让花九被自己的唾沫给噎住,浅淡的眼瞳中氤氲的雾气弥漫而出,恍若浓墨如水,深深浅浅的晕染开来,带着一种不真切的韵味,“先生慎言。”
闻言,狭长的凤眸垂下,就有潋滟的光华浮起,“阿九,给我时日。”
这没影的事,花九自是从来不信的,她只信自己看到的事实,于是她根本没将息子霄这话放心上,从怀里摸出暗香楼重建的图,指着道,“算算,要花多少银子?”
对于自己就是暗香楼东家的事,花九没想能瞒得过息子霄,早火绒花那事,就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说到算账,就见息子霄那双凤眸黑亮了一点,也不知他从哪摸出那金制的算盘,修长的五指飞舞,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拔打,当最后一珠落定,他将算盘推到花九面前,“二十万两足以。”
花九点点头,这倒还在她的估计之类,但是花了这二十万两后,暗香楼重新开张之日,那还需要诸多的香品摆场,日后走上正轨,那也是需要银子的,“如果我还要在修建一座别院呢?按一般的标准算,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小汤山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守着,虽然地契上写着她的名字,但总归她心里不踏实,要知道,那山上还有很多不错的香花,保不准谁没事就上去转悠一圈,到时候传出小汤山的不凡之处来,就难办了,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以前,在小汤山修建一座别院,划归出已有主的标识。
猛然听花九说要修建别院,息子霄愣了一下,这是要准备日后离府了?要不然怎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修园子,他心下想着这些,手下便越发没了轻重,花九说按一般的别院标准,最后他同样将算盘往花九面前一摆,那数目早便超了一般的标准,他生生将这预算提高了两三倍。
果然,花九细眉皱了起来,显然这需要的银子数目太大,一时半会她手上根本就没那么多现银。
“我给你,银子。”息子霄转了下算盘,心中自有计较,他估摸着花九应该会和上一次一样,拒绝他的提议,毕竟她这般骄傲,哪会受半点别人的施舍。
哪想——
“好,”花九一口应承,从衣袖里抽出二十万两的银票伸到息子霄面前,“这是重修暗香楼的,至于别院,银子你出。”
息子霄一把抓住还在转动的算盘,半垂着头没说话,花九敏锐地感觉到这人周身的气息瞬间降低,让她觉得手臂发冷,她搓了搓手,才道,“舍不得银子就直说,我又不是非要你出,我就只当这几年活寡白守了。”
“说给就给。”息子霄脱口而出,金算盘的珠子被他晃动的哗啦作响,他腾地起身收了那二十万两的银票就往外走。
花九这是找准他的软肋踩,知道他对她心有歉疚,便越发趁着这当,下手不留情。
眼见息子霄离去的背影,花九眼梢微挑,小而尖的下巴扬着,小脸上便有自得的笑意,他要真不在了倒还好说,偏生他还活的好好的,那么这活寡的债她自然要跟他讨了。
这一耽搁,时辰便不早了,花九先是到香室看了秋收的调香技艺熟练程度,进步十分明显,看的她暗自点头,随后她便吩咐秋收这几日到教授婢女的那院子去,和她们一起研习,有几人天份不错的,务必拉拢过来,日后她找借口将人遣出府去,收到暗香楼自用。
秋收喜滋滋的应了,还没乐呵一会,夏长就过来回禀说,大爷有请。
花九约莫是为息五爷和五夫人之事,按理这种腌臜事不该小辈到场,但息府五房现在是息华月身子不好,不会去惊动他,息子霄表面上不在了,也就只有她这个寡居的儿媳还能撑撑场面。
而且息大爷一直为香铺日后掌权的事对她心有芥蒂,这时候这种能奚落五房的事,他便十分乐意花九在场。
果然,花九才刚走进大房的荷香院,就看见五夫人段氏哭哭啼啼地坐在地上,旁边大夫人轻声安慰,而息五爷面色铁青,他身后还站着个面容陌生尚未弱冠的美貌少年。
淡色的眼波流转,花九就眼尖的发现这场中的局面着实有趣,很明显的,息大爷居然和二房的息华薄还有于宣站的位置极近,俨然大房和二房已经连成一气,息四爷那房离的远远的,谁也不靠近,然后被人笑话的自然就是五房这一家子了。
“花氏见过各位叔伯婶子兄长。”花九远远的就提起裙摆行礼,谦和贤淑,挑不出半点错来。
“儿媳啊,你再不来,婆婆我就要被人给逼死了。”熟料,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五夫人段氏,她从地上爬将起来冲到花九面前,两只眼睛哭肿地像个桃子一样,发髻散着,金钗滑落,衣服也是有撕扯的痕迹,好不狼狈的模样,哪有花九进门第一日给她敬茶时的威风。
142、夫人,为夫也记仇
花九眯了下眼,当即伸手扶起段氏,掏出帕子为她擦了下脸上的脏东西,又亲手替她绾正了发,重新插上金钗,才道,“婆婆是息府五房的夫人,只要太爷没发话,您就永远都是五夫人。”
聪明人自然明白这话背后的含义,花九觉得段氏一向是个聪明的,应当也是知道的,谁想听闻这话,段氏反而更嚎啕大哭地厉害了,“可有些杀千刀的他就觉得你是个碍事的……”
“嘭!”息五爷腾地起身一脚踢飞坐下的椅子,脸色阴沉,那双泛桃花的风流凤眸微眯着,便有一股让人为之倾慕的魄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你闹够了没有?你不嫌丢人我都嫌!”
“我丢人?是谁玩娼妓小倌都带到家里来了,你眼中没我这个正房夫人,还不兴我闹一闹?”段氏不甘示弱,扯着嗓子挺着胸膛像个气势汹汹的公鸡。
“满口胡言,我堂堂息五爷,招个小厮都不成了!”息五爷脸皮更是厚,这话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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