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想到还有这层的关系在,这下不仅梦冰冉吃惊,连静大人都看了花九好几眼。
“听说,他手断了几指,我也没来得及回去看他,现在还能调香,想来那也是无碍了。”明明字字柔和的话,花九脸上也是有清浅的笑意,但就是让人觉得有一种寒气直冒。
息子霄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他蓦地问了一句,“花明轩?”
在他想来,花九还未嫁出花府时,便与花明轩的关系最为好些,而且那一日,花明轩受的伤颇重,现在知道了花容的消息,自然也是想要了解一下花明轩如何了才是。
梦冰冉好看的柳叶眉却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便被静大人抢过去了,“好像受了什么伤,一直在修养,没露过面。”
花九指尖动了一下,息子霄离她近,敏锐的感觉到花九呼吸乱了那么一丝,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这异常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七十万两,奉送栽种之法。”花九敛着眉目,最后报出一个数,她这般突兀的将话题转回来,倒让所有人都看着她。
静大人只想了那么一瞬,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才道,“成交。”
花九将那花钵推到静大人面前,不经意间就看见静大人喝的那茶盏里居然是白开水,没半点茶汤的颜色。
有轻微的光亮划过她脑海,她想起前世无数次和他对弈品茗,便有如墨般晕染的深浅心思在心底发酵。
“花氏恭喜静大人喜得稀世火绒花。”她说着这话,就拿起桌上的茶壶,皓腕轻抬,就给静大人面前的茶盏满上了还冒热气的茶水。
静大人有一愣,旁边的梦冰冉就轻笑出声,“阿九,静是不能喝茶的,他呀,只有喝清水的命。”
“哦?”花九挑了下细眉,脸上有茫然疑惑之色,然她内心已经波动非常。
“静只要一沾茶,半个时辰不到,定会满身起疹子,奇痒难忍。”梦冰冉边解释,边重新拿了干净的茶盏,另外倒一杯清水放静大人的面前。
花九淡然的笑了一下,心底有些自嘲,几年之后的静大人能和现在的不一样,那这碰不得茶的怪症,自然也有好的时候,她是过于多心了。
怀揣银票,花九走出龙凤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天字一号房的方向,还来不及收起视线,就已经被息子霄颀长的身形给挡个彻底。
那层薄薄的纸被捅破,花九其实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日后他还是账房息先生,她也还是少夫人,所以,她根本不说话,看向坊边一蓬头垢面的乞儿,心中一动,回身找龙凤楼掌柜要了纸笔,刷刷提笔写下几个字,末了,在折叠好的那面,寥寥几步勾勒了一株火绒花的模样。
找到那乞儿,随手给了点碎银,交代他亲手交到封家封墨手里,不得多说什么。
那乞儿自是百般愿意,小心翼翼的将那信收好后,一溜烟的就跑去封家大门守着。
封家烧她暗香楼,这债迟早要还的,而且她还正愁没把柄宰上封家一顿,只有断了封家,这才能卸了花家在香料源头上的半只胳膊。
息子霄一直跟在花九身后,他也不吭声,只是看着她动作,狭长凤眸之中就有越来越的光华浮起。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息府,花九还没到菩禅院,老严便早等在大门口,只远远看到她身影便急急跑过来,拉着花九就往那些预备教授的婢女院子里跑。
边跑边跟花九解释,“少夫人,您赶快,今个是那些婢女第二次考核,要是太爷知道您撇下不理,定是要不满的,赶快过去,趁太爷还没过来。”
那院子,其实颇为宽敞,只是今日站了三十来个婢女,便显得拥挤了,而且息府的几房爷皆在,除了还在牢里受罪的二爷,连息五爷今日也是回来了的。
考核已经进行到一半,花九到时候,也只剩十来个婢女站在院中央,其他的皆按照天份高低分堆排着。
考核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一连端上来几十种的香,闻之后,再让这些婢女一一答出,能回答大半的自然天份好,回答一小半的,便是天份一般的。
花九站在角落,视野也还算开阔,挨个打量了这些个婢女,准备从里面挑出几个来她留着用到暗香楼去。
当只剩最后四五个婢女的时候,院中一众都屏息静气,不打扰几人的闻香,于是一时间,整个院落安静无声。
有调香学徒上前,正欲点燃最后一种香之际——
“啊!”惊叫的声音响彻云霄,惊了所有的人。
众人看去,只见早便考核过的一容貌艳丽的婢女捂着胸口蹲在地上,满脸羞愤通红。
“何事喧哗?”息大爷当即厉声问道。
那婢女不肯站起来,只是抬了抬头,眼中含泪的道,“有人摸我……轻薄……于我……”
138、息家二爷真惨哪
“满口胡言!”息大爷当即反应就是一口驳斥回去。
然,这瞬间——
“啊……”又有另一角落的婢女捂着臀部惊叫出声,“谁……谁在摸我……”
花九定睛看去,这第二个尖叫的婢女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水汪大眼,小鼻红唇,看着就是个美人坯子,细眉皱了一下,环视了一圈所有的人,任何人皆有嫌疑,任何人皆都不像这背后黑手。
息子霄不动声色的上前半步,刚好就站花九的身后,将她纤细的身子覆在自己的身影之下,拢在羽翼下护着。
息大爷脸色铁青,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他目光如炬地看向那两婢女,两人相隔的位置不算远,但也不太近,他刚才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人在这之间移动过,“是谁,站出来!”
这话一落,院中安静无声,有些下人面面相觑,但就是没人站出来认下这事。
“柳青青。”息子霄微低了下头,俯在花九耳边低声提醒道。
花九心中一凛,刚才她便总觉哪里有古怪之处,但又说不上来,如今经这么一提醒,她瞬间想起柳青青死时那满身欢爱之后留下的淤红,继而更是想到几年前息华月之妻云梳的死,如果这两人的死都是刚才那个黑手所为的话,那就是说现在那个凶手就在这院中,就是某个人……
生生的,花九就感觉到一股寒意,直从背脊上涌,她倒吸了口冷气,第一次觉得息家这水太浑了,很多的东西就仿佛化作了一只只的眼睛,掩藏在这水底深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便就猛然蹿出来咬上一口。
息子霄将花九的神色尽数眼底,那张素白的脸在白日里时刻都有清冷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脚步,再靠近了点,温热的胸膛就蹭着花九的背脊,默默地传递着一丝灼人的体温。
花九的肩有一僵,眼眸缓缓的半垂下来,掩掉其中浅淡的颜色,她知道自己该立马回身,离的远点,但那丝温暖太过眷恋,带着不休的纠缠,顽固的就驱走她指尖末梢的寒意。
“都散了,今天的事谁要说出去,家法处置。”息大爷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魄力的,他一挥袖,先是遣了下人,转身挨个看了一圈在场的息家人。
在息大爷视线即将看到这边之际,息子霄脚步一侧,就已经是与花九并肩而战,不复刚才的亲昵暧昧,还好他知道在这当口,举止要注意。
“息七媳妇留下,老严帮着将这些个婢女做个的教授时间安排,其他人回吧。”息大爷两句话就吩咐了,对今天花九晚来的事闭口不提,甚至看向花九的眼神都同他人一般无二,当真一副啥也不插手的模样。
众人皆应声,花九跟着行礼的瞬间就感到一股恶意阴冷的眼神锁在她身上,她顺势看去,却只看到于宣站在息华薄身边,浅笑盈盈无比温婉。
花九抿了下唇,她收回视线理了下衣袖的皱褶,于宣哪,她还差点将这个人给忘了,只是没想到老太爷因为息二爷的事心有所愧,在息华薄前几天提出要收了于宣的时候,竟允了。
如今的于宣,可是属于二房那边的人,花九只是希望她若好自为之,那么她自可不计前嫌。
想到这里,她又歪头瞟了一眼息子霄,想看他见自己的妾被兄长夺去,戴了绿帽是何反应。
哪想,息子霄根本未将两人放进眼里,察觉到花九在看她,他转头,与她眼神短暂相接后,一向冷硬的唇线竟微微上翘了个含蓄的弧度。
庭院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后,花九招手唤来老严,吩咐他将今日这些婢女的考核结果都写入册,完后交给她看看即可。
末了,就拍拍衣袖走人了,她不适合亲力亲为,只会做甩手掌柜而已。
回了菩禅院,她也没注意息子霄去了哪,秋收欢喜地蹦蹦跳跳到她面前,仰着一张圆乎乎的脸蛋,双手奉上一撮香品粉末,“姑娘,这是今天婢子弄的,您给瞧瞧?”
花九默了,她好像昨天只给秋收将了一些最基本的调香常识,在她面前展示了一下炮制技巧,让她今天自行熟悉那些技巧而已,谁来告诉她,她只出去了个半日回来,秋收竟然已经弄出了堆香沫子。
她不用看,只凭闻,便知道秋收这堆沫子焚出来的香味肯定是刺鼻的,上好的百结花就这么给她糟蹋了。
屈指在秋收脑门就是一下,劲大的让那脑门一点都瞬间起了红印,“失败品,你这丫头心急什么,还是好生一步一步的来。”
闻言,秋收愣了一下,“婢子想早点学会,帮姑娘分担。”
花九看着她半晌,这丫头这才一两日,她怎么看着那团圆脸就小了一丝来着,“走吧,我教你。”
秋收高兴的应了,屁颠屁颠得像个跟屁虫走在花九身后。
在香室里,又和秋收磨叽到天黑,花九心里记挂暗香楼的事,如今银子到手,黄清也被她给撵回了京城,这下的暗香楼才真正算是她花九的东西。
交代秋收不可急躁,花九吃完晚膳,便直接到息子霄从前的书房,展开纸用镇纸石压着,春生早便机灵的多点了几只蜡烛,开始磨墨。
先是给苏嬷嬷的信件,这个时候尚礼过昭洲来却是在合适不过,刚好可以帮她打理暗香楼,至于京城那间香铺,这么长的时间,尚礼心中应该早有合适的人选接管了才是,这些在花九嫁出京城时,早便吩咐过的。
然后是暗香楼的重建之后的模样,她心中有个大概,这重建之后的暗香楼定要有个全新的面貌,让人看了便再也忆不起从前的暗香楼为最好。
这回,暗香楼真正属于她,花九下的心思自然便不小,毕竟有了这以后的暗香楼,很多玉氏上的香品配方,才有正大光明面世的机会,这也是她羽翼渐丰的很重要一步。
有很多的想法在脑海中渐渐成形,花九抱着这些深沉的思绪最后睡去。
而彼时的息二爷,趴在大牢潮湿的草垛上,哼哼唧唧一阵呻吟,他屁股上今日是被打了几大板子,昔日锦衣玉食的息二爷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当即他就差点失禁。
他进大牢快十天了,这些日子里,吃的是馊饭,喝的是泔水,就连如厕都只有在这大牢一角解决。
他没水洗澡,没衣服换,蓬头垢面地好不狼狈,心中自是怨的,都这么久也没个息府的人来看望,更没听说有塞银子进来松动一下,那些和他一起被抓来的,早有放出去的,唯有他日复一日的受罪,那些个当差的也好似特别喜欢折磨他,每日都要绑着让他亲眼见见那些犯了大事的囚犯是如何用刑。
何曾见过那些血腥狰狞的场面,时到今日,他已经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一闭眼都是那些囚犯的哀嚎,血淋淋地朝他爬过来。
他发誓,他若能活着出去,便再也不去赌坊了。
这日,他照例闭着眼睛不敢睡觉,只能小眯一会养神,他才放松心神,恍惚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语。
“你看,那个就是息家二爷,哎,真惨哪……”
“是啊,他以前不是和那个浑狗关系不错么?怎么浑狗这次没进来,他倒被抓了……”
“嘘,别提了,我听人说,是有人给了浑狗一笔银子……”
“啊,怪不得不见这狗日的,感情发财了?”
“发什么财呀,是有人给浑狗银子,让他给息家二爷下的套子……”
“不会把,谁和息家有仇啊?”
“这人还不是息家的仇人,听说就是息家府里边的人,你说黑不黑……”
息二爷听到这里,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就见刚有两穿衙役衣服的人正刚好走过他的牢子,依稀只能见个衣角。
他忡怔在那,翻来覆去的想,刚开始还认定是这些人瞎说,便想的多了后,便觉得可能真是这么回事了,要不然最后他怎么根本就没见到过浑狗的人影。
而且这么久,息府也没人过问过他,想到这里,他已经看不清脸色的面上就一片狰狞,牙关都被咬的咯咯作响,他就咆哮出声,“好狠哪……好狠哪……”
139、到我铺子里喝杯热茶
刚入腊月,天色亮的迟,早上雾气重,整个南香坊市很多的香铺都还没开门,街面上行人稀少,皆都掩口捂鼻地来去匆匆,这个时候日头还没出来,到处都还是灰蒙蒙的雾气,带着冬天才有的寒冷,冻人指尖。
王冲腆着个肚子,今早的腰带许是系得紧了点,他不适地抠了抠,扯地松些,然后慢条斯理地踱到坊头的花家香铺,从腰身挂着的大把铜圈钥匙中,眯着眼睛取下一把,哐啷一声,开了门,这预示着,花家香铺今天开门了。
开门后,自有也来的早的伙计进进出出,打扫卫生,整理香品,一派忙活的迹象,王冲站在门边,他虽长的矮胖,但是依然将背脊努力的挺直了。
他的视线在对面暗香楼还未打理出来的烧焦废墟上转了一圈,那双和鼠一样大的眼睛里就流泻出轻蔑,作为地段最好的两家香铺,暗香楼一直和他较劲,从前他不屑,现在么,即便前段时间暗香楼那不知打哪来的华十三调香师父能调制奇香,又有稀世香花压轴,闹得昭洲城沸沸扬扬,他也没放心上过,要知道他身后的可是京城花家,而他,在昭洲的花家第一人,哪个见他不是恭恭敬敬一声“王管事”来着。
现在成为废墟的暗香楼,就更是没有半点威胁了。
然后王冲视线放远,从坊头一直瞧到坊尾看不见的地方,心中便有一种自得,这也是他每日都喜欢站这静静看一会的原因,这昭洲的一切,全是他一手撑起来的,前段时间,京城花家那边已经透口风出来了,今年过了年关,京城的香铺会有空缺,而他是最有资格被调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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