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轩将花九所有的细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他视线集中在那点翘起的唇尖,饱满润泽,丹若朱砂,尔后,他掩下视线,就着花九喝过的茶盏,重新倒了杯茶水,同样的位置,仰头一口而尽,末了,那茶盏杯沿在他双唇之间隐晦的反复的被舌碾磨而过。
然,这一幕,花九却是根本未看到,她透过撩起的车帘,视线远远看去,便见花芷的送嫁队伍后面,是永和公主的花轿,平洲与昭洲,出京城的路却是只有一条的。
“世间之大,阿九你想去哪,都可。”花明轩一把放下车帘,掰着花九的小脑袋让他正视地看着自己,然后神情无限缱绻的说。
听闻这话,花九眼眸半垂,她伸手转着右手腕上的素银镯子,摩挲着上面的凸起,就小脸讥诮出声,“我说,放我离开你会么?”
闻言,一直不曾动怒的花明轩俊逸的脸上瞬间就挂起愠怒,他一把钳制住花九小而尖的下颌,力气大的立马就掐出红印来。
“我说过,我花明轩想和花九在一起过没有?”压低的嗓音带着暴风雨欲来的意味,所有的俊逸如玉竹的气质都不见,他看着花九的眸色执着又狠厉。
视线相接,花九就从那目若朗星的眼眸中看出压抑的疯狂来,那是一种自己得不到就宁可毁灭的极致,她心颤了一下,随即她便以更为凶狠的眼神回敬花明轩。
“是玉氏花香配方吧,从头至尾,你想得到只有配方,别以为我不知道。”既然已将那层浮于表面的纸戳颇,花九不介意和他比比谁能更狠。
那眼神,瞬间便像一柄尖刀生生刺进花明轩肺腑,让他立马就感觉到呼吸困难,他神色忡怔了一下,然后便是盛怒薄发。
“谁告诉你的?我是想要配方不错,但还没到要为了配方便搭上自己的下半辈子的地步,我若不是心中有你,又何须处处护着你?甚至你想学调香,我便倾囊相授,你要香花,我便双手奉上,不曾想,在你眼里,我便是个巧取豪夺之徒,花氏阿九,你当我花明轩是什么人了!”
步步紧逼,句句控诉,愤怒中的花明轩犹如一头发狂中的豹子,褪去平日的冷情俊逸,剩下的便只是戾气。
花九紧紧地抿着唇,下颌火辣辣的疼,她也不吭一声,她甚至不看花明轩一眼 ,将头别了过去,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花氏阿九!”这四个字仿若从喉咙里低吼出声,带着难以言喻的苦痛酸楚,甚至还有深藏到骨髓的绝望,这一切都仿佛是苍白的一幅水墨,寥寥几笔,就能让人感同身受的落下泪来。
然,花九不为所动,她以沉默来拒绝花明轩的一切,只那隐于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尖锐的指甲掐在手心,便是一弯月牙的红痕。
她不能,她不能有半点的游离,也不能有半丝的回应。
这样的花九,让花明轩无可奈何,但心头那气愤难消,他甚至想,要不然不顾一切的哀声软求。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才调香大家,花明轩,已然卑微到了尘埃里,只因,这场局里,他先爱上了,先付出了,一如他和花九的第一次交易,他便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从此,他不在是曾经高傲的天才。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是想要得到玉氏配方,然后才是花九这个人,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从始至终,他想拥有的便只有花氏阿九而已。
“阿九,需要我……求你吗……”艰难的,最后的底线也瞬间坍塌,花明轩哀求出声,只想得到面前之人的半点回应。
然而,花九小脸扬起,她嘴角牵扯出冰冷的弧度,眉眼之间的神色尖锐,那淡色的眸底更是带着不屑一顾的睥睨,“怎么?不想要配方了?看上我这身子?你费尽心机将我藏于此,不就是为这个么?一副皮囊而已,就是给你了又如何。”
这样冰冷无情的话犹如最后一根压垮花明轩的稻草,他瞬间理智崩溃,胸腔中暴虐肆意横生,叫嚣着他要彻底的毁掉面前的这张脸,这张让他不想面对此刻又万般不舍移开视线的脸。
“哈哈哈……”怒极而笑,花明轩双手抚上花九纤细双肩,然后将她猛地一推便压倒在毛褥之上,身子一覆,便凶狠犹如受伤的狼犬吻上了她的唇。
啃咬舔舐,带着苍白的绝望和浓郁的铁锈血腥味,即便如此,那终于得偿所愿的甜美依然让花明轩疯狂,而心中激起的暴虐却更加骇人,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在吼着要占有她,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只属于他的花九。
花明轩,彻底失控。
抬起手,以手覆眼,遮掩掉那湿润到冰冷的眼眸,花九微翘的唇边逸开了一丝纯美如冰花的笑靥,那笑绽放在初初最美的时刻。
明轩哥哥,对不起哪。
她在心底如此说,然后抬起右手腕,将那素银手镯的凸起处对准花明轩裸露在外的脖颈,紧接着她狠狠按了下去,一股辛辣的苦味瞬间弥漫到整个马车里。
花明轩动作一僵,他睁大眼睛眼看花九,眼眸中有惊讶有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哀求,请求花九不要离开的悲哀。
花九起身,吃力地将花明轩抱起拖到毛褥上坐好,轻抚了下他俊秀如玉竹的脸,“明轩哥哥,再见,愿此生再也不见……”
花明轩想动,身子却动不得半分;他只剩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花九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欲转身离去,熟料那腰带一角却扔被花明轩死死拽在手心,带着死也不松手的决心。
定定地看着花明轩半晌,花九心里说不震动那是假,她那素银镯子本是特制,里面中空,她知晓今日是非凶险异常,早便调制了许多玉氏配方中记载防身之用的香品,然后全数灌入手镯之内,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会是花明轩。
“明轩哥哥,你可知我本就不会嫁入郡王府,亦不会嫁给平洲张家傻子,我会代替永和公主嫁入昭洲息家啊,所以,还要多谢你将我从郡王府的花轿带出来,让我可以顺利和公主互换花轿。”花九在花明轩耳边低语说道,她看着他眼里的那抹伤痛越加刻骨,唇尖翘起了一点。
“你若真心为我,那便成为花府家主,然后在我风光回京之日,将花府的生死送至我面前,我便信你心中是真的有我,而不是为了配方。”即便临分别之际,花九仍不忘刺激花明轩。
她不会错过刚才他眼里的那心伤成灰的死寂,也没错看他心底绝望深沉到一蹶不振。
她所认识的花明轩该是那高傲如斯的天才,带着寡情的冷漠,还有嗜香如痴的活力,而不该就此被废去。
她不会容忍因为自己,花明轩便从天才的光环中沦落至凡尘,所以,她宁可他会恨她,亦或他心念执着,一心为一目标而活。
花九起身,花明轩对腰带不放手,她便亲自解去,弃之,然后衣袂翩飞一跃而下马车,手心里一直藏着的纸团,她这会才有空展开了看,却见纸团上书——
主上插手,无能为力。
八个字,异常眼熟,花九心中一沉,这是上官美人的字迹。她说主上插手,无能为力,那便是今日出嫁之事,有另外的人插手了,上官美人这步棋,却是废了。
想到这里,花九脚步一转就朝永和公主的出嫁队伍而去。
然,她还未靠近,一身男装的白樱管事不知从何处走出来,急急拦住她,“公主有请花大姑娘到宁郡王府。”
花九心中一凛,宁郡王府?这不在计划之中!
85、愿意娶你,你便可以高攀
“公主请花大姑娘移驾宁郡王府。”穿男装的白樱扬着眉,拦着花九的去路道。
闻言,花九心下一沉,白玉般的小脸上就冰凌如刀,“白樱管事这是何意,我怎的不明白?”
白樱拱手依然神色恭敬得对花九道,“公主已经在郡王府等候大姑娘多时。”
这话就有意思多了,花九极淡的瞳色瞬间幽暗如墨蓝死水,原来按照她和永和公主之前商议好的,她会想办法半路跑下郡王府的花轿,然后在半路上,京城外郊,追上永和公主的出嫁队伍,两人互换,她代替公主出嫁昭洲息家,而永和公主则嫁给宁郡王,成为郡王妃,对于花芷,永和公主自是不插手,这出京城的少许同路,便由她处理。
然,这会,白樱却拦着她,让她回到郡王府去,不用说,永和公主定是已经背弃了她们之间的交易规矩,转过手,却是将她卖给了郡王府,只是她不知,这出卖的价值几许。
心如明镜,这里面的拐弯抹角,花九一转念,便异常清楚,她遂朝白樱道,“要我去郡王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条件。”
“姑娘请讲。”关键之时,白樱自是可以自行做判断然后下决定。
“那辆马车里,花明轩,你要给我护周全了,如若他少了一根头发,那么公主即便金枝玉叶,那也休想得偿所愿。”花九这话便说的大不敬了,但是在上官美人这步后手没用,永和公主又背弃交易规矩的情况下,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自然知道,还有个花容和杨家,虽说今天吴氏定会拖住花容,但谁又知花容还有没有什么杀招,现今花明轩身中她调制的香品,身体不能动弹,她自然不能让他有什么意外。
白樱朝那辆马车看了一眼,她的唇抿起,男子的长袍穿上她身上便有一种肆意的风韵,半晌她道,“好。”
花九点头,“来人带路。”去了凤冠,没了盖头,只一身大红如烈焰的喜袍,金线绣纹,花九一拂衣袖,白玉的小脸上便是高贵到不可侵犯的贵气。
带花九到郡王府的是个小婢女,一脸的机灵,她找了抬普通的软轿,雇了两个轿夫,抬着花九从郡王府一偏僻的侧门进去。
今日的郡王府自然是热闹无比,前院后院都是络绎不绝的宾客,年仅二十三四就袭称了的宁郡王,相貌自是俊美如玉,在京城素有美玉公子之称。
而花府,百年的皇商,以调香闻名,家族财力自是无可匹敌。
如今两家联姻,权势和财力的结合,这在京城所有人的眼里,便又是一大势力的洗牌,这平静之下的汹涌暗波却是叫人心惊。
然,这些都是和花九无关的,此刻她站在一葳蕤树丛围绕的茶舍里,看着自己面前那有美玉公子之称的宁郡王和素颜都倾城的永和公主两人卿卿我我,好不自在,便当她花氏阿九是透明的一样。
花九也根本不急,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原来这座茶舍周围密种各种四季常青的树种,参天而长,就将整个茶舍给围的密密实实,如果刚才不是那个小婢女带路,她也是根本找不到路进来的。
此刻,茶舍里,三人皆穿大红喜袍,永和公主身上自然最为华贵,孔雀翎的曳尾,龙凤嬉戏,夺人眼球的很。相比之下,花九和宁郡王身上的便朴素多了。
那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花九便自得其乐,她一拂袖便坐下,皓腕轻抬,为自个倒了杯茶,眯着眼眸,抿了一口,回味无穷。
三杯茶下肚,终是有人沉不住气,最先开口的却是永和公主,“阿九,让你过来,却是郡王爷有话想跟你说。”
花九细眉一挑,淡色的眼眸看向两人的目光带着兴味,“哦?”
宁郡王点点头,今日他俊如美玉的脸沿在大红色喜服的映衬下,便显得越发肤白如凝,端的是让女子都嫉妒。
“花氏阿九,你可知,你现在犯的是欺君之罪。”宁郡王眼梢一挑,他两指捻着天青色的金边茶盏,就说的不可一世。
谁知,花九却是嗤笑一声,她一手托腮,一手纤细的指头无所事事地转着喝空了的茶盏,“我劝郡王爷还是直入主题的好,今日,我可没心思陪你兜圈子。”
“大胆!”宁郡王一拍案几,那桌上的茶壶、茶盏都跳了跳,他心中对花九这般的态度着实冒火,他堂堂宁郡王,走哪不是被人都捧着,他一向自诩风流,便没有哪个女子不对他另眼相看的,唯有这个花氏阿九,几次三番的拒绝他的好意,实在是不知好歹了些。
哪想,花九比他更为恼火,永和公主背弃虽早在意料之中,可是她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最为紧要的关头,她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泄。
宁郡王拍案几,她便扬起手就是一摔,啪啦一声响,天青色金边茶盏被摔的 粉碎,“如果郡王爷找阿九来便是说些哄三岁小孩的话,那便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我花氏阿九什么也没有,也是个什么都不怕的,大不了你我成一对怨偶,公主远嫁昭洲为商人妇而已,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你让我没好日子过, 还是我折磨了你去,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你……”宁郡王倏地起身,眉一竖,瞪着花九,竟被气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九这说的是什么话,”僵持不下之际,永和公主亲自为两人斟满热茶,然后轻言细语的道,“郡王爷的意思是,我和你为姐妹,皆为妻,入郡王府,郡王爷日后自是对我们两人宠爱有加。”
花九想过很多盘算,却不料宁郡王果真打着财势兼收的主意,她心底冷笑连连,这郡王爷的算盘打的当真好,从郡王府的立场来说,想必这背后的主子自然是希望能与花府结为姻亲,因为不论做什么事,总归离不了财这一字,但从郡王府自身的切实利益来说,他们当然更希望迎娶天家身份的永和公主,毕竟圣宠这回事自然是越多越好,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名永和公主并不受当今皇帝的喜欢,但总归是天家人就行了。
于是,自然便想出了这么个鱼和熊掌皆可兼得的法子,那便是同时迎娶永和公主和花九,至于被皇帝指了婚的息家,一介商家而已,轿夫抬错了的新嫁娘都已经拜堂入了洞房,就没听说过可以再退还的,到时候事已至此,就是皇帝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
花九冷笑一声,她小脸上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转头朝永和公主道,“不好意思,公主,民女只是小家碧玉一个,不敢高攀了去,这同侍一夫之事,民女不敢奢想。”
念着对方是个公主身份,花九的话还是说的比较委婉。
但永和公主仍脸色一变,即便今天出嫁之日,她依然素颜的脸上带着点愠怒,想要说什么,却不曾想被宁郡王打断——
“愿意娶你,那自然你便可以高攀一下。”宁郡王一向自负,这般招人怨恨的话也只有他才说的出来。
听闻这话,花九以袖掩口,藏掉唇边的讥诮,她便很不客气地对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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