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华大师,应该是闵王的人吧?”花九问,她记得息子霄跟说过,无华大师收他为徒,是因为要给闵王找下属。
“是,但无华师父也是出家人,他其实不管那么多,而且对于小七,他还是颇为关心的。”息华月解释道。
“嗯。”息子霄也点头,肯定了息华月说的话。
“大哥,准备在京城呆多久?”花九问,倏地她心里就冒出个想法来。
听闻这话,息华月眼睛眉目有温柔的浅笑,“没定数,帮你们过了这个坎,我就回去。”
花九眼神顷刻晶亮,她拉了拉息子霄袖子道,“我觉得大哥很适合,子霄你看呢?”
息子霄眉心皱了下,有细小的纹理生成,他想了良久才道,“可行。”
息华月也不主动问他们俩要他干什么,从头至尾都眼眸含笑,整个人身上都带柔和之光。
清楚息子霄惜字如金的性子,花九索性便道,“是这样的,大哥,我和子霄原本想等京城事一了,日后就再不掺合任何事,也有人想在事后对付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要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但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帮衬着,要不然就引人怀疑了,现在大哥过来的时机刚刚好。”
息华月听完,他沉吟片刻,“我欠你们的,也都是一家人,理应帮衬,说吧,要我做什么。”
眼见息华月同意,三人在房里商议了半天,末了晚些世间,花九就将小汤山地契给了息华月,一起给的还有她和息子霄的大部分家当,昭洲暗香楼和其他郡洲香铺的盈利也直接让尚礼每月划拨到息华月手上。
花九下了血本,那小汤山地契也是让息华月跑了一趟,找昭洲京兆梁起将名字给换成息华月的,自此和花九没半点关系。
大大小小的事,交托完毕,便到了孙家香会的日子。
花业封早早的就这准备好,那八宝旃檀香他更是小心的拿玉盒封存着,临到要出发之际,花明轩却让下人来说了句,他有事不过去了。
花业封也不生气,本来这侄子的性子就怪,他也没放心上,只带着花九一同前去。
天气太热,孙府便将香会地点设在个大厅里,那厅中有四根双手才能抱住的刻画瑞兽的大柱子,每个柱子里面都装满了冰块,于是人一走进来,便觉一阵凉爽。
也只有孙家这种底蕴深厚的家族,才舍得在这般干旱缺水的情况下,还这么大手笔的大肆用冰块退凉。
来参加孙家香会的人很多,花业封带着花九一走进来,便接连的有人上前打招呼,花业封皆面带浅笑的回应着。
约莫到了时辰,孙粥弼一身轻衫现身,这几日过去,他身上被沾染的黑色像墨汁一样的东西总算洗干净了,今日绾着玉冠,摇着象牙骨扇,活脱脱一世家风流子弟的模样。
花九站花业封旁边,她在孙粥弼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很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孙粥弼也不恼,反倒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诸位今日受邀来参加粥弼办的小小香会,粥弼万分感激,诸位都是前辈,我也知大家为何而来,粥弼只有一句话,配方有德者居之,谁若舞弊,那便别怪孙某会不客气。”孙粥弼也不多说,几句便将意思点到为止。
接下来的一切,便交由管家主持。
有那婢女端着托盘,依次上来将在场之人带来的佛香给收了上去,这些佛香都会被当众焚烧,最后由在场所有人参与表决,孙粥弼会最后斟酌,以此得出谁会是有德者,进而获得配方。
这个过程很无聊,大多数的佛香焚烧的香味都很一般,少有几个能引得花九有兴趣的,她懒懒地坐在位置上,倏地就觉有一股带冷意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
她循迹看去,是孙粥弼!
被花九正视,孙粥弼半点不闪躲,他还笑了一下,朝着花九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花九看懂了,他是在说,小心点。
花九冷笑一声,懒得理他,日后总有机会跟孙粥弼算账的时候,这当,所有的佛香已经焚烧完毕,管家厅中所有人的表决数写到纸上,呈到孙粥弼面前。
孙粥弼的表情意味深长,他缓缓起身,高声宣布,“此次香会,有德者,乃花家!”
结果毫无意外,其他人也没有不服的,在见到花业封到场的时候,有些人心里就有数了,加之别人花家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玉氏后人在,这配方花家自然是不会放手的。
眼见这会功夫,已到晌午,孙粥弼便盛情邀请在座的都在孙家用午膳。
花九不想多呆,她便跟花业封说了声,找了个婢女给她带路,就要先行回去。
花业封也不在意,得到配方的喜悦已经让他整个人轻飘飘的,花九说了什么,多半也是没听到的。
孙粥弼瞅着花九出去的背影,他朝身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唇边的笑意就加深。
那管家点了下头,趁没人注意就出去了。
花九要到孙府大门之际,那管家追了上来,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页绢布来道,“夫人,这是我家公子嘱咐给您的,说的应该得到。”
花九展开绢布一看,竟是那张配方,她又其岂不知道孙粥弼装了何心思,但也没顾忌,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回你家公子,就说花氏记下了。”
她当然是记下了,账又多加了一笔,这香灰获胜所得的配方,孙粥弼不交给花业封,反而追出来给她,这不是让花业封和她反目么?
这打算,她便让他落空了去。
当天,花业封在孙府喝的兴致颇酣的回到花府时已经是暮色四合,他没去主屋,也没去花老夫人那边,径直到了花九的院子,还在院门口就嚷嚷开了,“花九,花九,那配方呢……”
花九和息子霄正在用晚膳,听这声音,息子霄就眉头皱了点。
花九安抚地拍了拍他手背,还未来得及起身出去,花业封一身酒气地进膳房来,他看到花九,就厉声道,“配方拿来!”
“父亲喝醉了,还是先回去休……”花九不咸不淡的道,然她话还未说完。
“住口,我就知道你狼子野心,莫不是想将配方给独吞了去,还有玉氏的配方,一起拿出来,你本来就是姓花,你的东西自然也是花家的东西!”花业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说话缓慢,一句一句,倒也没结巴。
花九面色冷了,她不虞地看着花业封,朝边上的春生道,“去请老夫人过来。”
“站住,谁敢去,我……我打断她的腿!”花业封国字脸上有酡红之色,显然是酒意上涌的厉害了。
春生哪里会听他的,脚步都没停,径直去了木樨苑。
“你可知,”花业封眼神有无情和狠厉,他盯着花九面无表情,“你娘嫁给我之初,可是写有契约!”
花九心头一凛,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
花业封继续道,“她承诺,日后的任何东西都归属花家,所以,花九,你拿的是花家的东西,未经我许可,简直大不孝。”
花九和息子霄对视一眼,如果真有契约的存在,还是个有点麻烦的事。
要知道大殷这方面是很严格的,若是画有契约的东西,那便是必须要遵守的,比如以前息子霄那桑园的事,就是因为有契约的管束,息府即便是老太爷都不敢动半分。
“口说无凭,父亲还是将契约亮出来。”花九眸底泛寒,一转念,她便已经打定主意,如若真有什么契约存在,她立刻提前脱离花家。
“契约……契约不见了……定是被你娘给毁了……”说到这里,花业封脸上有沮丧的神情。
花九松了口气,随即她扬起下颌,已经看见花老夫人急匆匆地进院子来,连花业封都怀疑契约是被娘亲给毁了,而且她回花家这么久,也没听说这回事,那便是真的不在了。
“父亲,祖母接您来了。”花九冷冷的道。
花业封抬起头,还想说什么,他身后就传来花老夫人的声音。
“来人,将家主给抬回去。”老夫人脸色不好,她刚才在院子门口隐约听到契约两个字,心里有不妙的感觉,一进来就赶紧让人将花业封给弄走。
眼看着花业封被人弄了下去,花老夫人脸上带起笑,刚唤了句,“九丫……”
“祖母,”花九蓦地打断她,“父亲说,我娘亲在世时,留有契约,不知祖母可否拿出来一观。”
308、那又关我何事
岂料,花九话才一落,便见花老夫人的表情一下变了,带点厉色,带点冰冷的审视。
但只那么一会,她又笑道,“你父亲酒醉胡言,九丫你也信?你娘亲当年和你父亲可是彼此相爱才结为夫妻,又怎么会契约这种利益撮合的事。”
这话之假,根本说也不用说。
花九只冷冷一笑,她毫不客气地道,“天黑了,路不好走,祖母还是早些歇着吧。”
赤裸裸的赶人了,花老夫人脸上刻意牵扯起的笑意收了,她定定看了花九一眼,然后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去。
“应该,契约真不在了。”息子霄想了好一会才道。
花九眸色晦暗难明,她看着院子里影影绰绰深深浅浅的暗影交错,“要还在,花业封早便拿出来相挟了,又何必大费周章还将我娘的牌位迎进祠堂,不过,离撕破脸皮不远了哪。”
“那也好,可以不住这。”息子霄唇边有柔和,他早便不想住在花府了。
果然第二天,就有婢女来传花九到木樨苑去,说是老夫人有请。
花九理了下衣裳,满身斗志昂扬,春生和秋收跟着她一块去,息子霄却在院里自个对弈等她。
木樨苑里面,不出花九所料的,花业封也在,老夫人米面色有严厉,再无半点往日的慈爱。
花九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花业封道,“九丫,孙家那配方如何?”
闻言,花九抿唇浅笑,她从袖子里抖出那张绢布递给花业封道,“阿九看不太懂,大致意思应该是讲调香器具的,需要琉璃来制。”
那绢布记载的,除了文字还有图案,昨晚花九和息子霄两人琢磨了半宿,连蒙带猜,按着花九脑子里的那份玉氏配方,才堪堪看懂。
她也没说假话,绢布上说的,确实是一种过滤香粉细末的器具,打制颇为麻烦。
也难怪孙家拿着配方好几百年,根本就没动作,这绢布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想来孙家手里其他的也该都是调香器具之类的介绍。
没有她这份应和着,这东西很难看懂。
而且那些记载的文字也是奇怪的很,句与句之间还有特殊的小点隔断,有些字笔画简单,很难认。
至少,花业封拿着那绢布和花老夫人看了半天,硬是一句话都没看懂。
花业封沉吟片刻就道,“九丫还是将那份拿出来,我们一起看下,总会明白的。”
花九眉目之间浮起讥诮的淡笑,“昨晚其实就想跟父亲说,女儿当时得到配方的时候,情况太危急,为免落入奸邪之人手里,女儿就给烧了,而今很多配方,女儿早就记不得多少了。“
听闻花九这么说,花业封大怒,这就好比他认为手边拿着的是绝世璞玉,结果一看,花九却告诉他,那根本就是块烂石头,这种时候,要他怎么接受,“你……你……怎那般莽撞……”
老夫人倒还比花业封更有理智点,她眼也不眨地看着花九,打从心底她就不相信花九的说词,“九丫也别逗你父亲了,这种大事事关家族兴衰,还是早点拿出来的好。”
这才是花九回府之后,他们一直想说的话。
花九敛了神情,她迎上老夫人的目光,强势又决绝,“孙女没有!”
回答之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其中的拒绝意味浓烈地像团水都化散不开的浓墨。
花业封反应过来,他怒不可恕地一拍案几,起身指着花九就道,“花九,你今天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狼子野心暴露之后,温情的窗纸被捅破,花业封再不伪装半点父女之情。
花九看也不看她,径直找了椅子坐下,垂着眉目,一副泰山压顶都不变的镇定。
花业封和老夫人交换了个眼神,老夫人开口道,“业封,你干什么,好歹九丫也是自家人,你凶什么凶。”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假意的呵斥完花业封,老夫人又对花九道,“九丫,你别将你父亲的话放心上,你也知道最近干旱的紧,苗圃里的香花苗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去了,他也是心里急,眼瞅着年底的朝贡就要开始准备了,现在没有香料,咱们花家就危矣,所以他才想看看你那玉氏配方里,可有替代改善的配方能用。”
老夫人人老成精,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但对着花九说,那便是打错盘算了。
“哦?香花苗死了?没有香料?”花九细长的眉梢挑动,斜看了花业封一眼,就冷漠寡情的吐出句足以让人吐血的话来,“那又关我何事?”
那又关我何事?
这下,连老夫人都装不下去了。
花业封的国字脸黑的像锅底,他眼眸带寒的盯着花九就一字一句地道,”关你何事?那么你娘亲牌位,便会立马扯出祠堂,永得不到承认,你也会被驱逐出花家,失了家族庇护,你以为谁能护的了你。”
花九听闻,却是轻笑出声,她捻起衣袖,掩住嘴角,笑的轻快,笑的肆意,“花姓?你们简直太高看自个了,驱逐?那便任君所为,我花氏阿九不在乎!”
好一个不在乎,话一出,花业封和花老夫人心里都震动了。
眼见花九的模样,老夫人这时候心里突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第一次觉得花九许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他们没任何东西可遏制住她。
花九说完,再不看这两母子如出一辙的神情,她领着春生和秋收,衣袍划过决绝的弧度,径直离去。
今天这一场,却是彻底的和花家失破了脸皮。
隐藏在利益支撑之下的肮脏温情,她终可以彻底的甩脱掉,这样只得见贪嗔痴欲的家族,她也可以摆脱掉。
她身边有息子霄一人就够了,以后他们会有自己的家,有真正温柔的感情和亲情存在。
花九回了小院,息子霄已经下完一局棋,他瞅着花九那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表情,心下有点点叹息的心疼,他们都是亲情缺乏的人,或许曾经有过多少奢望,当真正丑陋面目被揭开的那一刻,就有多少的失望,但好在,他们都从不绝望,所以日后他们会有自己温暖的小家。
他定会是严父,她会是慈母,还有调皮可爱的孩子……
“九儿,对弈否?”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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