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花九也蒙上之后,这两人若是看眼眸,晃眼之间绝看不出任何异常,还真当是两双生姊妹一般。
那妇人让花九走前,她走后,像个奴婢一样为花九打开门,两人一起出现,站在院子里等的息泱眸色一亮,他看向封家的那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侄媳,没事就该多打扮打扮,你看这样多漂亮。”息泱上前朝着花九调笑。
“侄媳如何,不劳三伯挂心,您还是担心自个吧,想必这会城门都被人守着,我倒要看你怎么将我送出去。”花九没半点客气,尽管蒙着面纱,但那眉目之间依然有狠厉之色。
“怎么送你出城,侄媳只需看着就好。”息泱那么说着,他朝花九身后的那妇人使了个眼色。
那妇人便猛地一下双手抓住花九的手腕,花九一惊,压抑着挣扎的念头,冷眼看着息泱。
就见息泱从袖子里摸出个有缠枝藤蔓纹样的瓷盒来,他打开盒子,花九立马就闻到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眼瞳一缩,似针尖一般的锐利,花九心头怒意翻涌,像是火山汹涌地要喷发,“果然是你给息五爷这东西的,你打哪来的?”
这味道她却是之前在水兮烟被息五爷企图玷污的那个晚上,在水兮烟身上闻到过,柳青青死的时候身上也有这味道,这便是息五爷用来迷惑人的东西,却不想现在息泱拿了出来。
“我打哪来的?侄媳莫非真以为就你一人有玉氏这种几乎绝迹了的配方?”息泱笑眯眯地收了瓷盒。
花九还想说什么,但眼前阵阵发晕,手脚都像是失去了控制,站立不住,她感觉到有人搂住了她,等能看清眼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意识清醒,但是身体失去了感觉,可闻可看但不能言。
花九第一次心头有了惊惧,这东西太过古怪,玉氏配方里面根本就没记载过类似的,她不知道息泱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息泱朝那妇人说了句,带上。
她就感觉到自己被那妇人半拥着,上到一辆宽敞的马车里,随后封家那人也进来,坐到那妇人的旁边,妇人半偎进他怀里,手却揽在她腰身上,让她靠着点,做出一副恩爱的模样。
最后上来的是个婢女,那婢女跪坐着在案几边动手泡茶,谁看了这画面,都只会觉得这是一家当家的带着两美妾出门游玩,再是平常不过。
259、官轿
马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花九想动动指尖,还是没有任何感觉,她靠在那妇人身上,倒也不是太难受,马车里的那种沉默简直是煎熬。
花九听着马车外面坊间喧嚷的声音,她在想着息泱给她闻的到底是什么,将玉氏配方翻来覆去地又想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想出什么香料能缓解她身上的异常。
她想起花容被装入人坛时跟她说过,并不是她一个人会玉氏配方,而息泱也说,这世间不仅她一人手上有绝迹了的配方,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可以肯定的是,这人肯定是大皇子那边的人。
她想着这些蛛丝马迹,却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阻拦的一声喝,那声音她识的,赫然是京兆梁起的声音。
紧接着是马车帘被掀开,强烈的光线还未穿透进来,花九只感到那妇人侧了一下身,挡住了她半边脸,还飞快地伸手抹了下她的眼眸。
梁起逆着光,面色有暗地看进来,他眼神如鹰,锐利地将马车内的情形扫视了个遍,再看到花九时,他视线顿了一下,然后又略过落在那妇人身上。
“哟,原来是梁大人,草民怠慢了,”封家那位一下起身,拱手讨好地笑道。
“原来是你封裘的马车,我还当是谁的,这么直冲冲就要出城去。”梁起眼睛眯了一下,带着审视的意味,就显得他颧骨更高了。
“我这不是新娶的两个宠妾,先要去城郊那尼姑庵上香么?我今没事,就送她们过去。”封裘说着,朝梁起靠近,不经意地便挡了他看向花九的视线,打算到马车外面去说。
“改日再去,今不能随便出城。”梁起面色如常,只是声音低了点。
封裘惊了一下,已经下了马车,然后将帘子从梁起手里抽了出来放下。
花九就听到封裘在说,“梁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怎的就不准出城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回去就回去。”梁起不耐烦了。
花九心有怒意,刚才那妇人的动作却是半阖了她的眼睑,只因她眼瞳一向比常人颜色都浅,很容易便看出异常,她想动,结果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丝。
她半敛的眸下眼珠子动了动,感觉身子被那妇人撑的起来了点,就听那妇人说,“夫人,身子可难受?”
花九无法言语,那妇人便自己伸手在花九的关节处揉捏了几下,“妾身跟您揉揉,一会能动了的时候便不那么难受了。”
如果能动,花九当即就想一耳光扇过去,她不喜人碰触,更何况这妇人心思叵测,不能动她便懒得再理那妇人,一心都在外面,想听梁起说什么,侧耳才发现只能听依稀的声音,至于说的什么却是根本听不清楚了。
她正在惊疑间,封裘重新回到了马车里,他脸色很沉,坐回刚才的位置,看了花九一眼,嘴巴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了嘴。
不知道封裘跟梁起说了什么,总之马车又开始动了,车轮穿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如花九的心落到谷底,没有着落,再不见任何光亮。
梁起看着封裘的马车逐渐出城,有尘烟在车轮下逐渐而起,迷蒙了视线,他颠了颠手里装银子的荷包,唇边有一丝的笑意,显得那张脸有猥琐的神色。
是有人让他看着城门不错,拦着一些人找借口不让出城,他也这么做了,但是他没看到要找的人,而且没有人和银子过不去,银子他自然要收,马车也检查了,即便有什么,那也是他这样的小人物人小力微而已。
“驾——”有打马的声音传来。
梁起面色一整,飞快的将那荷包揣进怀里,然后沉着脸就是一声喝,“谁敢出……”
那话还未说完,就像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梁起看着高头大马上的来人住了嘴。
“那马车是谁的?”凤静看着已经远去出城了的马车,从鼻孔里哼出冷气。
“回静大人,那是封家分支封裘的家眷,今天他带宠妾去城外的尼姑庵上香,鄙人仔细地查看过了,那马车里就只有他和他那两个双生子的妾室,没有他人。”梁起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凤静脸沉如水,好一会他就那么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才道,“流水,追上去看看。”
昨晚上他先是带人去接应了流水,果然那个像梦冰冉的身影就是杨屾布的局,目的是为了引开并困住他和流水,他找到流水的时候,一大波的人正跟他缠斗,流水根本回不。
待他将流水接应回来,便去找梁起严把城门,他一直在想如果杨屾掳走了花九,会将她往哪里带。
流水应声,一抽马鞭,就追了出去。
这会,凤静才低头看着梁起,眸色生寒,连脸上的忧郁都化为冰凌,“要是因为你,而让人将阿九带出了城,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梁起一个激灵,身子颤了颤,他突然就觉得怀里的银子很烫手,“不敢,不敢……”
“哼,”凤静冷哼了一声,点了几个人,兵分几路,就往城外而去。
昭洲由来便有小香都的美名,终其原由,除了它种类繁多的香料买卖,再有的便是四通八达的商路,一出城门,便是三条不同方向的官道,皆都通往不同的州郡。
凤静选了中间那一条路,迅即的骑马而去,其他几人十分有默契地选了剩下的两条。
花九不知道马车颠簸了多久,她只突然感觉手指头能动了之后,便缓缓地动作着,待四肢都能活动了,她坐起身,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冷眼看着封裘,“今日之行,我花氏记住了,他日封裘你最好不要后悔!”
封裘脸色一变,他还未说什么,那妇人就噗通一声跪到花九面前,哭诉着,“妇人,您大人大量,别跟老爷计较,他也是没办法啊……”
花九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到那妇人脸上,“滚开,刚才谁让你碰我的?既然做了棋子,就要有被舍弃的觉悟!”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封裘说的。
封裘低着头不吭声,这当,马车停了,外面响起了喊叫——
“阿九啊,下马车吧,我知道你能动了。”
这是杨屾的声音,花九眸光带毒火,她起身一掀帘子,外面日光大亮,她眯了眯眼,就看见杨屾站在不远处脸上有笑地瞧着她,息泱站在他身后拢着手低着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城的。
“杨家舅舅,这么快就念及阿九,竟用这种方式来请我,当真好本事了。”花九手脚还有软,她磨蹭着下马车,脚尖沾地,心就落实了点。
“我要回京城,想着带阿九一起回去,只好这样了。”杨屾眼睛细长,这会笑眯着,就更看不清他的神色。
花九款款走近,理了理身上的皱褶,“原来是回京城哪,不知道杨家舅舅打算让阿九如何回去?这一路可不太好走。”
杨屾似乎真想了一下,然后侧身让花九看清他身后的官轿就道,“官轿怎么样?我邀阿九一道。”
这话让花九脸沿线条都绷直了,她瞬也不瞬地看着杨屾,确认他不是开玩笑,薄凉的唇畔轻启,“阿九可没杨家舅舅那官命。”
“我说有便有,我回京述职,带上阿九刚刚好,这一路,还有伴,要比以前有趣多了。”杨屾说着,就上前来做了个请的动作,就要花九上轿。
花九脚步不动,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息泱一直垂头没说话,然后杨屾右手边站着的是那背断刀像幽魂一样的男子,还有个面白斯文的师爷,其他的便都是穿着官服的官差。
似乎发现花九的视线从自己身上一扫而已,断刀鬼回视了花九一眼,眼见她还是那副淡定冷静无比的模样,唇角牵扯,他就露出了微微笑意。
“阿九请吧,官轿上早备好了茶点,咱们可以对弈一局。”杨屾还保持着他请的动作,仿佛只要花九不挪步,他就不动了一样。
花九倏地笑了,她脸上还妆扮着烟霞妆,上挑的桃花眼线,这一笑,就能勾的人心尖子发痒。
“那阿九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花九这一下也想通了,她不得不想通。
杨屾有本事将她弄出昭洲,还让她藏在官轿上一同回京,息子霄或者凤静一时半会是找不到她了,而杨屾的官轿,这路途上谁又敢拦着,没人敢拦,便没人知道她在轿子里。
果真是一环接一环的好计谋,虽为对手,她还是心生了佩服。
花九上到轿,那轿远比她想象的宽敞,一般的轿子也就只能坐一人而已,但杨屾这官轿,明显是特意制的,外面看着和一般的轿子无二,但里面铺了褥子,摆了案几,人直接坐到褥子上,就能在案几上品茗下棋,倒也没多余的地方了。
花九很有自觉,她一上去就当仁不让地占了一边,嫌弃的将那茶壶扔了出去,下颌扬着,倨傲的道,“我要喝白开水。”
杨屾半点不恼,转头就对息泱吩咐道,“去,准备白开水。”
那案几上有棋盘,黑子白子泾渭分明,花九伸手,选了白子,将黑子留给了杨屾。
她其实也无比期待与杨屾对弈一场,历来善弈者,谋也,观棋如观人,她要了解杨屾的弱点。
260、你输了
白子不急不缓的合围,黑子迅疾突杀,撕裂一条口子后,竟反手包抄,隐隐呈要与白子同归于尽的架势。
花九唇边噙着浅笑,白子在她指腹间良久未落下,久的都像是沾染了她的温度,变的柔和起来。
“阿九,无法落子,可是已经感觉到绝境了?”杨屾轻声道,他端着茶盏喝了口,寡淡无味,才想起泡的茶让花九给扔了,整个壶里都是白开水,他略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将杨屾这细小的动作尽收眼底,花九回了句,“何以见得是绝境?”她这么反问,然后啪的落子,位于右下角的地方,仿佛被遗忘了般,那一子落在那,恰好将杨屾的包抄给牵制住了。
杨屾细长的眼里有赞许的光亮闪过,他从棋钵中摸出一黑子,看了全局好一会,落下。
花九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杨家舅舅确定?”
杨屾眼皮一抬,看了花九一眼,她眼眸微眯着,眼线不笑自挑,有妩媚的风情不造作地散发出来,他重新低头又看了棋局一眼,才道,“自然确定的。”
有轻若落羽的声音响起,和着官轿那节奏分明的上下动作,就似一缕风,“杨家舅舅这次回京,可会去看看杨家老太太?”
花九问着,然后一落子,整个棋局的风向立马变了,由刚才杨屾的包抄化为了花九的蓄意绞杀,毫不留情,当即便吃下他好几个子。
杨屾神色未变,仿若花九刚才蓄谋已久的杀戮就似小孩的玩闹,“当然要去看看,阿九可是想要一起去?”
花九笑着摇头,她那笑意带点高深莫测,见杨屾落子后,她才慢条斯理地摸出白子,“我就不去叨扰了,不过,这会我家夫君应该已经在京城了,他倒是可以先代阿九去瞧瞧杨老太太,怎么说,依着花芷的辈分,我给该喊一声外祖母才是。”
话落,杨屾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丝,第一次他在花九面前睁开了那双细长的眼睛,那眸子就像是拿刀生生割开的一样,只能看见一小半的眼仁,阴冷的让人想起眼镜蛇。
花九继续落子,她只看着面前的棋盘,当没看到杨屾的神情,“怎么,杨家舅舅不知道么?日前有一僧人深夜来访,接走了我大哥,我夫君第二日便去了京城,说是得了闵王的信,好生回敬一些不识相的货色。”
这话说的毒,花九清楚杨屾使计让息子霄离开昭洲,自然便清楚他的半玄身份了,所以才笃定息子霄会带着染上逍遥散的息华月上仙台去找无华师父,而她当不知道杨屾是大皇子的人,便暗骂了他一句。
杨屾只沉吟了半晌,自行倒了杯还冒热气的白开水,抿了下,隔着水汽随意落子,“阿九就会唬人,我可是听人说,你家夫君可是前一两日带着个满头白发的人出城的。”
花九神色闪了一下,心道,果然昭洲有杨屾的眼线,看来还不少。
但她面上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杨家舅舅你听谁说的?这岂不是乱说么,你都可以让我坐上官轿了,我家夫君自然也能自己出城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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