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七,这就是爱么……”
这是凤静最后说的一句话,他问息子霄,这就是爱么?
息子霄不知道,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爱花九,但是他从来不知花九是否爱他,或者有一天他们面临这种局面的时候,花九是否会毅然向他举起利刃?
多半是会的吧,毕竟他第一次初见她的时候,便明白她和他一样是个狠辣又冷漠的心性。
但是他却是知道自己做办不到凤静这般,他能杀了千万的毫不相干的人,唯独对花九不能。
“九儿,这便是爱么?”同样的问题,他问花九。
231、不睡觉就滚下去
息子霄带着重伤的凤静,当夜就走,然而还没来得及出汉郡地界,便遭了很多人的袭击,说不上是哪方的势力,或许都有,身有拖累,他根本逃不了,最后不得不动用花九给的那银质手镯,他一直以为自己会用不上。
花九调制的香品很厉害,特别还是都捡最烈性的香品调制的,几乎香粉一撒出去便放倒了多数的人,他转身就逃进汉郡城中,使了银子,栖身青柳花巷。
但是凤静的伤却越来越严重,没有大夫,没有药,梦冰冉下手时,还让凤静喝了茶下去,这对别人来说是佳品的东西,对凤静来说却是无比的毒药。
他不能看着凤静死,冒险出去抓来个大夫,还遭到围堵,银镯子也在那时无意落下。
然后行云来接应,杀出重围,他便发现截杀的人中有一股的势力似出现了纷争,他趁机跟闵王派来的人接上,将一些事交代下去,便连夜带着凤静回了昭洲。
花九在找昭洲所为他做的一切,他亦从行云言语里有闻。
每每这种时候,他便迫切地想要见她,当真正见到的时候,他却支言片语都说不出来,只是有种深情的眷恋镂刻进了骨髓里,他便知道此生,他已经非她为伴不可。
花九听闻后,长久的静默,就在息子霄累到意识都泛模糊的时候,他似乎听到花九在说——
“那不是爱,至少不是纯粹的爱。”
有像凉水一般的指尖从他眉心抚过,心下舒展又安宁,他已经很久没睡熟过了。
“行云……”花九朝门外轻唤了声。
有吱嘎的推门声音,花九以为是行云进来了,便道,“过来,与我扶起。”
玄色的衣衫晃动,花九抬眸就看到进屋的原来是逐月,她不声不响,都没看花九一眼,径直就到息子霄面前,伸手欲扶。
“放肆!”花九低喝了一声,脸上有霜,杏仁眼眸睥睨着她,眼梢轻蔑。
许是听到动静,行云和春生走了进来,才进门就看到逐月立在息子霄一边,垂着头,不言不语,花九面色不善。
“做下人的就要有下人的规矩,平素你们公子就这般教导你们的,见了我不行夫人礼不说,我唤行云的时候,你进来做什么!”花九摆足了架子。
行云心头一惊,毕竟他和花九也算相处好长一段时间,就从未见过花九端夫人气派,这会对着逐月的时候,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他上前一步,“夫人,何事?逐月以前都只是帮公子在外面做事的,很多宅里规矩不懂,夫人别见怪。”
“过来,扶你公子去休息。”花九朝行云道了句,即便她刚才呵斥的时候,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以免吵醒了息子霄。
行云冷冷地瞥了逐月一眼,然后挤开她,一手扶起息子霄,走了几步却根本没走动,他回头才发现,自家公子即便瞌睡了也死死抱住花九的腰身,半点不松,“夫人,你看……”
花九细长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撑着点息子霄的另一只手,跟上行云步调,边缓慢地朝外面走边道,“小心点,别吵醒了……”
这一通,她再也不看逐月一眼,刚才她也不是故意针对,逐月已经表现地太明显不过了,从她唤行云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进屋,也不先喊她一声夫人解释一下,走进来就要伸手碰触息子霄。
这已经,很将她没放在眼里了。
将息子霄送进客房,花九扶着点顺势让他躺下,才对准备出房间的行云道,“行云,公子看中你们四个,这也跟我看中春夏秋冬是一样的,但即便是春夏秋冬我也是会许给好人家为妻,觉不自个收了伺候你家公子,有些事,一码归一码,你们四个要记得了,我不想有朝一日你们辛苦追随了公子一场,却落不到一个好结果。”
花九的话说的委婉,但该说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尽了,以行云的聪明,自然能听的出来,自此,她便不会再说第二次。
“是,夫人,小的知道了。”行云面色一整,他弯腰行礼了后,才退了出去为花九带上了门。
花九回头看了,睡着的某人一眼,也不知是该叹息还是无奈,她觉得自己该空了的时候,将这人的衣裳全部换成了僧袍来的好,省的她有天真成妒妇了。
她扒拉了一下腰上那手,半天都挣脱不了,最后只得脱了鞋子,跟着息子霄一起躺下。
结果才躺下,她就闻到息子霄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扯开了他的胸襟一看,果然又有新的伤口,堪堪结痂,她动了下身子离的远了点,免得睡着后不小心碰着了。
这一晚上,息子霄睡的很沉,花九也睡得很沉。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春生过来敲门,花九和息子霄一起被惊醒,起来后才知,凤静那边吐血了。
两人急急过去,只见凤静依然昏迷不醒,面如金纸中开始透出一丝死人才有的青白色,乌青的唇颜色倒浅淡了点,但却更令人担心了。
“没找大夫?”花九问。
“一般大夫没用,”息子霄伸手为凤静把了下脉,眉心就蹙拢成了川字,“流水去凤家,找大夫,算算该到了。”
果然,卯时末,流水便挟着一白胡子的老头飞快的蹿进来,那老头还气喘吁吁的时候,一见床上生死不知的凤静立马就扑到了床边,捉着他的手把脉,一边还拨开他的眼珠子看了看。
随后,那老头对息子霄道,“息公子,麻烦你将我家公子翻个身,老夫要用金针渡气。”
显然,这人和息子霄也熟的,花九自发地退出了房间,跟着退出来的行云才对花九解释道,“那是凤家供奉的神医卜老先生,以前静大人的身体都是卜老先生调养的,要不然静大人在凤家早活不过弱冠了。”
随后跟出来的是流水,花九以前没注意,现在一见才发现他和行云是颇为相反的两个极端,如果说行云是长相普通地让人一眼看过就忘的那种,流水便是让人一眼就能记住他那双眼睛,他的眼白极少,黑色的眼仁比一般的人都来的大,细看了就会发现那眼仁竟像野兽一样是竖瞳,很是怪异,但在他那脸上又偏生和谐无比。
“夫人。”流水行了一礼,他早从行云口中得知这位夫人非同一般,而且得公子喜欢的,自然便能得他敬重。
花九点头,“下去休息吧,这边不会候着了。”
“是。”流水应声,他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路上根本就没休息,累是自然的。
息子霄从凤静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晌午,花九早让春生准备了饭菜,一直热着,见他出来,便招呼着摆上。
息子霄吃了几口,似乎才想起什么,“一会吃完饭,我们回家,凤静无事了,该跟那些人算账。”
花九也不说什么,昨晚她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位于城北近郊的跨院陌生的很,却原来不知是凤静的地方。
花九迟疑了一下,撩起袖子,露出嫩藕白的手臂,转动了腕间的银镯子到息子霄面前,“花明轩给我的。”
这当,息子霄已经三两口吃完了后,凤眼微眯沉了沉,“花明轩很神秘,不知道站哪边。”
说完这话,他又特意看了花九一眼,眼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才继续道,“息老三来救我?”
“是,”花九道,她来不及放下袖子,息子霄就那么攀上了她手臂,来来回回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有那茧后的指间就将花九娇嫩的皮肉给搓出粉红来,“他说是杨屾扣了他海船,逼迫他的,而且他是丫丫的亲生父亲,他还杀了息五爷和段氏。”
花九昨晚虽大致的跟息子霄说了一下昭洲的事,但一些细节还是没说的。
息子霄手下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段氏就那么死了,觉得有解脱又有点不是自己动手的憾然,“她死了啊……”
花九又拿起筷子,夹了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口菜塞进他嘴里,阻了他没说出来的话。
息子霄嚼了咽下,然后转头凤眼有笑意地看着花九就道,“夫人,为夫甚是想念,不知夫人,想念否?”
当天下午,花九和息子霄双双回到小院,花九便唤来尚礼,交代他让暗香楼里的那几个调香婢女开始调制香品,还随手给了好几种稀有的香品充门面。
而秋收主要的任务是继续去找香行会的调香师父斗香,且务必都要赢的风光。
另一方面,息子霄在暮色四合的时候出去了几个时辰,他也没说去做什么,花九估摸着和杨屾那边有关。
只在回来的时候,一身寒气地挤进花九都窝暖和的被子里,任花九如何挣脱就是不放手,一张嘴更是不规矩,没羞没躁地冒出些让人恼羞成怒的话,末了花九一指头按在他伤口上,才拦了他动作。
用被子隔的开了些,她啐了他一口,低吼道,“一个有伤的人,不睡觉就滚下去。”
息子霄就只是笑,长手长脚的将花九拢进怀里,蹭个半天才安静下来。
232、玉氏后人,这资格够不够?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四月初,离调香初赛也就只有四五天的时间了而已,花明轩那边已经在准备公布出筛选入围的调香师父名单,里面赫然没有花九的名字。
花九从尚礼嘴里知道这一消息,她只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真到了初赛的第一天,由于香行会一向是众多调香师父聚众的地方,无论是香具还是师父都是最多的,故这初赛地点都安排在香行会那个偌大的大厅里面。
花九到的时候,在名单上的调香师父都已经各自抽选了竹签。
这场初赛是根据竹签上的数字依次入场比试,十人一组,调制的香品也是随机抽取。
眼见花九进门,刚才还哄闹的大厅顷刻就安静了,花明轩高坐在二楼,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抹纤细的人影,冰蓝色的裙裾,髻上钗红珊瑚的流苏,手腕也系着同色的红色细绸,她不急不缓地走进来,也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花明轩。
根本不用花明轩使眼色,自有香行会会长那边的人上前,拦了花九的动作,客气地道,“这位姑娘,我们这里是香行会,正在进行调香初赛,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请您离开!”
花九看没看那被当枪使的人一眼,今天跟着她一起过来的是封家的封墨和尚礼,只见封墨上前一步,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拍的一声打在那人面颊,“滚开,敢挡本公子的路,瞎了狗眼。”
那人被打的一个趔趄,隐晦地看了会长一眼,便捂着脸站在一边,不敢言语。
“封公子,这是要作甚?”作为当了几十年香行会会长的蓝古,他一直就没明白过封家的立场是什么,封老是行会长老这谁都知道的,但这个封墨却经常做些背道而驰的事,比如这会。
“不干什么,”封墨扬了下手头的折扇,仰着头看人,一副没将蓝古放眼里的跋扈样子,“来给我家晚晚的七嫂开道而已。”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嚣张,极度的目中无人。
“七嫂?”蓝古听到这里,就笑了,他瞟了一眼从进门就没说话的花九,“是这位息家的花氏么?”
“自然。”封墨答道,说的还颇为与有荣焉。
“那不好意思,今天能参加调香初赛的都是名单上的调香师父,封公子的七嫂姓名可有在名单上?若没有,那便是没半点资格的。”蓝古洋洋自得,那名单上的所有人姓名可是他亲自填写上去的,他特意看了好几次,根本就没有花九的名字。
“哦?”封墨尾音挑高,带着幸灾乐祸地兴味。
“我没资格?”花九开口了,她直视蓝古,问的云淡风轻,然而不待他回答,她便径直提高了声音道,“不知道,小妇人玉氏调香后人的这个资格,够不够!”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瞬间又安静无声,只有花明轩猛地坐起身,他身后的椅子一时不稳,落地发出巨大的嘭的声响,一下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由花九身上又引到了他身上。
“明轩哥哥,玉氏后人,这资格够不够?”花九看着花明轩,眼见他面色越加的阴沉难看下来,偏偏故意的,她又高声清晰地再问了次。
“够!够!足够!”花明轩一连说了几个够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答出。
他怎么也没想到,花九居然这么铤而走险,玉氏配方的事也只限少数几个人知道而已,而现在花九却自行大告天下,只为参加一个小小的调香初赛,其实只要她来找他,不用多说一句话,他便可以让她直接参加调香最后的决赛都可。
最后,她却宁可冒大不韪,置自己的小命于不顾,甚至担着被所有的人垂涎瓜分抢夺,在他面前也要挣的那一口无谓的意气。
“蓝会长,花氏现在可有资格参赛了?”花九转头,言笑晏晏地朝着蓝古问道。
蓝古瞪着花九,眼底有深藏的嫉恨火焰,“玉氏?哼,你以为随便一句玉氏后人,便能让人信服了?”
花九并不恼,她只脚步轻移到刚才正欲比赛的那组人面前,随意地捻起一根拇指长短的绿檀木,那檀木纹理均匀,映着不同的光线颜色都不同,却是上品香料,“玉氏拈花炮制手法怎么样?听说过吧?”
她说完,然后对尚礼道,“抬碾磨刀具上来。”
尚礼应声,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转身就让伙计抬上相关的香具。
所有的人只见花九捻了下袖子,左手两根指头捻着那绿檀木,那动作真和佛家所说的拈花指十分相似。
事实上,这拈花手法,也只是炮制香品的一种方法而已,乃玉氏独有,用这种手法炮制出的香料细小粉匀,耗损香料的量极少,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香料本身天然的香气,这在后面进行调制,配伍出的香品味才纯正。
花九先是右手拿着碾碎香片的侧刀,左手的绿檀上挨上去,众人只看到有香料末到处飞舞,只那么眨眼的功夫,那根拇指长短的绿檀木就已经被整整齐齐地码成了薄薄的片,每一片仔细看,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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