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爸爸…”
骆溢见状赶紧把抱在怀里的骆清摇醒,放下。
骆清很生气地嘟囔着被扰的好梦,站在男人身后靠着墙壁揉着眼睛打呵欠。
骆溢上前一把拦住慌乱的骆衍,抱起搂紧。男孩的身体抖得厉害,还有些不寻常的高热,晚上才洗过澡的身上又湿透了,睡衣紧紧贴着皮肉,咯出了瘦削的身体骨头的形状。
“骆清,帮爸爸开一下房间门。”骆溢抬抬下巴示意靠在一边儿的小儿子,要他顺手把骆溢自己房间的门打开。
骆清听着这话的时候,已有些清明,待他看清楚父亲是因为谁甩了他之后,差点就要跳起来冲上去和那个吵了他清梦又抢了父亲怀抱的人理论一般,但是骆溢瞪着他的眼神又让他不敢真的那么做,于是只好拿门出气。
骆清发狠地拧开门把手,好像和那玩意儿有仇似的,重重一推门,砸了个震天响。
骆衍听见砸门声,一阵紧闭眼之后,又睁开来。这会儿,他是确确实实醒全了,在男人怀里偏了个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声儿震得他头疼的厉害,像是要裂开一般。
骆溢在骆清这动作之后,眼睛盯着他几秒,慢慢说到:“骆清,今天你不用睡了,到客厅去。”男人声音很稳,但是越稳越听不出情绪也就代表他越生气。
骆清十分委屈,九分愤怒地咬着下唇瞪着父亲,动也不动,就是挡着门。
骆衍有些惊奇的看着骆清,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刚刚才骆溢是在他门前的,而且抱着个人。骆衍顺着骆清的脸看到他的脚边,有一块儿毯子,也就是说…骆溢刚才抱着这个人。
这个人…骆溢刚才好像是叫他…叫他什么?骆衍头很疼,也很沉,思考无能,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只是浅浅的映像里,那男孩好像姓骆。
******
骆清瞪着骆溢快要哭出来了,男人也不看不管,抱着骆衍把他让到一旁,进了房间。
“爸,他是你儿子,我就不是?”骆清看着父亲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句,跟着进了房间。医生和护士也来了,绕过他走到床边。
骆衍刚刚被骆溢放到床上就听见了儿子这个词,他手指一紧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衬衫,带着有些询问的眼神看向正弯腰在他上方的骆溢。
“他…?”骆衍声音很哑,也很小,几乎不能够被听到。
骆溢摸摸男孩的额头,露出一个安慰的笑。低声温柔的在骆衍耳边低语,怕声音大了吵得他头更疼,“是骆清,你的弟弟。”男人将一旁的空条被拉过来,盖住男孩的一部份身体,开始给他脱衣服,依旧继续低语着解释,“他今天有点暴躁,可能是被吵了瞌睡的缘故,你是哥哥就原谅他吧,好吗,宝贝?”
骆衍害羞地制住男人给他脱衣服的手,声音糯糯的,“我没有什么啊,似乎是你刚才太凶了,我都有被吓到。”
骆溢吻了吻骆衍的额头,没有转身,轻轻拨开男孩的手,一边儿继续给他脱衣服,一边儿对身后的人说话,“骆清,你回房间去吧,这里医生要给骆衍做检查,你在会比较不方便。”
骆溢一直没回答他的问题,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骆清气急,但想到要再闹下去也不会有好处,于是狠狠瞪了骆衍从男人身后露出的头发一眼,快步出了房间。
他刚才隐隐约约听见爸爸叫那个人,宝贝。
骆清硬憋着快要掉出来的眼泪,自己和妈妈,真的对爸爸一点都不重要,一点儿也不…
******
骆衍听见踏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重重的足音离开了,感觉到手上被人套上了测量血压的仪器,他看着面前细心给他换衣服的男人,心里面的一丝失落被无限放大。
原来那就另一个小骆啊…
第十三章
园子里的饭桌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般死气沉沉,骆溢懒得说话,骆衍不敢说话,而骆清则是根本连眼皮都不屑于抬。
骆溢沉默地给两个儿子各舀了一碗汤,不同的是,骆清那碗是厨房做的排骨汤,而骆衍那碗是骆溢煮的冬瓜汤。
骆清瞟了一眼桌子上装着冬瓜汤的小盅,又看看自己面前碗里的汤,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皱起了眉。
“爸,这个排骨汤太腻,我也要喝冬瓜的那个。”
骆溢仿佛没有听见骆清说的话一般,继续吃饭。
骆衍看了看骆溢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脸,又朝坐在他对面的骆清瞄了一下,嘴角滑过一丝有点玩味的笑,他朝一旁的佣人示意,要了一只小碗。
骆溢在骆衍跟人要小碗的时候终于停下了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骆衍古怪的举动。同时骆清那边也奇怪地瞪着骆衍,暗自在心里鄙视,这人还真是喜欢做表面工作,刻意在父亲面前摆出一副好哥哥的形象。
骆衍感觉到那两人的视线,却也没有搭理,只是接过佣人递来的小碗,放在冬瓜盅旁边小心的往里面盛汤。
待到汤碗装得差不多了,骆衍就示意佣人把那碗汤端去给骆清,自己则低着头继续吃饭。
******
骆清看着被端过来摆在他面前得冬瓜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喝吧,你不是要么?”骆溢看着骆清面前的汤碗,示意他尝尝,“家里吃饭的规矩你应该还是记得的,只要是添到自己碗里的东西必须一律吃干净,否则就得饿一天。”
骆清一时反应不过来为什么父亲要和他讲这些话,只是有些赌气父亲没有给他特殊的照顾,他拿起勺子不是很情愿地舀了一勺骆衍添给他的汤。
才喝了一口,骆清就把那汤给吐出来了。
“靠!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喝?”骆清非常生气地看向对面什么表情都没有,正拿着把勺子往嘴里送汤的骆衍,“你整我呢?”
这哪是冬瓜汤啊,什么盐味都没有,油也没有,冬瓜也只煮到半熟的程度,带着一股子瓜腥。
“是你要喝的啊,我看我反正也吃不掉,不如就分你一点。”骆衍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没什么精神的微笑,声音也不大,透着似乎是无辜的味道。
“你——!”骆清看着那人的笑,一口气上不来,特别想扑上去。
骆溢坐在饭桌的主位,刚好被夹在两个孩子中间,他看看骆清一张窘得要背过气去的脸,又看看骆衍因为小恶作剧浮起稀少红晕的耳朵,选择了闭嘴,他怕自己开口会忍不住笑起来。
骆清放了筷子和勺,猛的拉开餐椅,语气委屈,“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的,爸,你就护着他吧!真是……真是!!!”
骆清真是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狠狠一跺脚,转身跑楼上去了。
骆衍舀光了碗里的最后一勺汤,慢慢放进嘴里喝得津津有味。
“小骆,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精神调皮了?”骆溢靠着餐椅,面带笑容地看着面前瘦削的男孩。
骆衍朝他眨巴眨巴眼睛,舔了舔勺子,“没有啊。”
骆溢笑得更欢了,也不知是为了个什么。
“恩,没有…我会错意了。”
******
骆衍歇了筷,骆溢站起来扶着他上楼。
让男孩在床上躺好,骆溢坐在床边倒没有马上直起身,而是就着倾身盖被子的姿势,看着骆衍。
“干嘛?起来,挡着我的光了。”骆衍没什么力的在男人胸前推了一下。
骆溢看男孩今天精神好,就伸着手在他腋窝那儿咯吱了一下,“还说不是调皮?”
骆衍被咯吱得身子一抖,躲着骆溢的手往别处钻,只可惜再怎么钻也还是被男人圈在怀里,“你别挠我,不准乱动手!我怕痒!”
骆溢不听,又在男孩腰侧挠了几下,“怎么办,骆清告状说我护着你哦。”
“去!”骆衍一边儿躲着骆溢的手,一边儿笑着回话,“你是同谋!”
“宝贝乱说,我哪儿同谋了?骆清要喝你用来利尿那药膳,我不是没给他舀么?”骆溢伸着一只手制住男孩的两只手,另一只手继续很恶质的在男孩腰侧挠痒痒,“我现在正在帮我小儿子讨回公道呢,给我个答复吧。”
骆衍被男人制住,也没力气挣扎,那手咯吱得男孩直想哭,于是他有点急切地抬高了声音,“不准叫我宝贝,不准欺负我,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跟你儿子恶作剧!”
骆溢觉得骆衍这话怎么听都有点生气的味道,于是赶紧把他放开,不再闹腾,“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
骆衍把头偏朝一边,不看骆溢。
“这又是怎么了?小骆跟我说说?”
“没怎么,我只是不安。”骆衍自己够过一旁的被子,给自己盖上,“我就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很多余,这两天我很深刻的感觉到骆清有多不喜欢我,就像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候所担心的那样,因为…我抢了他的爸爸,我是多余出来的小骆…他讨厌我。”
骆溢哑然失笑,帮男孩盖好被子,然后连着被子一起依然将男孩揽在怀中。
“爸爸的小骆只有一个,就是你。”男人亲了亲他的额头,继续说到,“有一个秘密,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除了我和骆清的妈妈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因为我们担心隔墙有耳,以至于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不过今天既然说起来,就悄悄告诉你也无妨。”
“是什么秘密?”骆衍皱眉看眼前男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倒是有些八卦的心思了。
骆溢凑近他,声音很小,近似耳语,“骆清其实…是我哥哥的孩子。”
骆衍听完,一下子就愣住了,瞪着个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哥哥呢?”
“他很久之前就已经去世了,骆清是遗腹子。”骆溢在呆住的男孩脸颊上刮了一下,觉得这孩子的表情有趣得紧,声音里不由掺了几分笑意,“虽然那么多年我一直把骆清视如己出,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确是我唯一的小骆,不是吗?”
骆衍脸有些红,心里莫名添了些安心和欢喜,嘴上却还是犟着,“谁知道你呢?万一哪天和我似的,又来些散落在外的小骆。”
骆溢笑这话里吃醋一般的感觉,调侃到,“怎么小骆说的听着倒和老婆管人似的。”
男人语未毕,骆衍脸不红了,一下白了回去,心里跳得乱极。
却不是因为病乱了心跳。
******
三天后。
“骆溢,这次我让顾浩然跟着回来,你怕是早就看出我的意思来了。”郑老先生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边传了过来,沉稳而有力。
骆溢没有搭话,有些事他的确是知道的。
“司捷心眼死,成天就知道你。骆溢,你如果真是对他一点意思没有,也劝劝吧,眼看都要四十的人了,总不好让他就这样孤单一辈子。”郑老先生看了那么些年,那最喜欢的徒弟,很是让他心疼。
“不瞒老先生说,我原想不回应他,做兄弟是最好的,可我没想到,一年又一年的…”骆溢话里透着无奈,“我劝不了,提也不敢提。司家就剩下他一个,没有人叨着他,他自个儿也懒得理。”
“我知道你的难处。”郑老先生叹了气,“骆衍做完肾穿,情况稳定了,我就会回美国去。顾浩然留下,可我总觉得,成不了什么事儿。其实只要司捷愿意找一个,不管是谁,我都是高兴的。有些事,都是人心闹的。”
骆溢苦笑了一下,想着关于骆衍的病先前一会儿都说得差不多了,现下的这个话题,他是不想再聊下去,于是赶紧止住,没再接话,道了谢。
撂下电话,骆溢点了支烟,一个人静静地在书房里想了好一会儿。司捷对他求不得,而他对司捷却是给不起。爱不爱这码事儿,通常都难得圆满。
******
一支烟的时间过后,骆溢出了书房,下楼,到了园子里。
骆衍正坐在一把很大的太阳伞下面闭目养神,糯米糍比前几天似乎长大了些,正在躺椅边绕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
骆溢走过去,伸着手探了探骆衍的额头。男孩感觉到他的动作,睁了眼眯着瞧来人。
“有没有不舒服?”骆溢弯下腰凑近男孩,仔细查看。
“没有,还好。”骆衍摇摇头,笑了一下。
骆溢揉揉他的发,放软了语气道:“宝贝,和你商量件事,行吗?”
“什么?”
“我想帮你把头发全部剃掉,能不能同意?”
骆衍皱了皱眉,有些不解,“怎么突然要弄这个?”
“养着头发其实对一个病人来说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情,再加上…明天做完肾穿过后,系统治疗,要躺上一段时间,这些天气温高了,怕你不好受。”
骆溢没有完全说真话,其实这剃头还有个原因是骆衍最近开始化疗,环磷酰胺的计量虽算不上大,但副作用却是一等一的。男孩头发本就有些稀少,最近又掉得厉害,再过段时间恐怕不剃光头,也会掉光头发成为光头。
那天下午剃了个光头的骆衍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好半天,相当不适应。
“感觉凉飕飕的。”说着还伸手摸了摸,“会不会很丑?我瘦得那么害怕,现在又这个造型…”
骆溢笑着在男孩光光的头顶落下一个吻,“不会,过断时间吃了补回来,小骆就很帅了!”
第十四章
天色渐晚,司捷把医院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正打算换衣服和顾浩然出去吃饭。
“骆衍明天什么时候送来?”顾浩然靠在院长办公室的沙发上,担着个腿。
“骆溢跟我说好八点钟。”司捷收拾好桌子,脱下白大褂,从柜子里找了与他下身西裤相配的上装穿起,“肾穿也就一小手术,更何况是你做。可骆溢这两天却一直不放心,还去庙里拜了药师殿,他三十几年都不信的东西,这下倒是开始信了。”
“那叫关心则乱。”顾浩然起身,走到司捷面前揽过那还在扣扣子的人往外走,“你嫉妒不来的。”
“谁说我嫉妒的,我只是觉得好笑。”司捷赏了顾浩然一记白眼,顺带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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