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溢轻着脚步走到床边坐下,探了探骆衍的额头,还在发烧,那人在睡梦中不安的表情,叫男人看得揪心,索性便倾身用脸颊贴着脸颊,一手抚着男孩另一边耳后的碎发,低语。
“小骆,该起床了,今天外面的玫瑰花又开了一些,你想不想去看看?”
“初生这一季的嫩玫瑰花瓣我通常都要收一些下来,等过段时间用糖酿了酱,可以做玫瑰花饼,你起来帮我收花瓣好不好?”
“爸爸很想要小骆帮忙,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啊,不准反悔,不然爸爸会生小骆的气,那样我就准备把小骆养得像小猪一样胖。”
站在心电图机器前的女医生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挨不住那话语中的缱绻温情带给她的害羞感,悄悄挪出了门。
骆溢感觉身后的人走了,也没有说什么,他在男孩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站起身去拿盛着酒精的小盆。
“宝贝,我们擦一下,还不醒过来就要被看光光了,到时候不准炸毛。”
“我昨天听管家说,花圃的园丁捡着只才断奶的小野猫,总是爱伸着小猫爪子试探着挠人玩,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和你特别像,我让他们留下来养着,你说好不好?”
“叫什么名字呢?”
听见这句话,骆溢掌心中正在被涂上酒精的骆衍的手动了动,男孩慢慢醒了过来。
骆衍感觉眼皮很重,可是无奈有人说他像猫,这种事情…实在是有损男子气概。
骆溢看见骆衍睁开眼,不由地在心里松了口气,带着个有点恶质的微笑看着男孩,“小骆终于醒了,看来是喜欢那猫的,不如就让它叫小骆骆?”
骆衍没什么力气,只能用他认为最凶狠地眼神瞪着面前的男人,声音则是小到不行,“我还小诺诺呢!……你怎么,怎么那么恶趣味!无聊死了!”
男孩瞪着的那“凶狠”的眼神,看在骆溢眼里,只觉得更像那小猫了。
“小诺诺也行,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要!…那个跟我的有什么区别?你跟猫一个姓,也不觉得搞笑。”骆衍气急,却也奈何不得,只能打起精神来和男人耍嘴皮子。
“那怎么办,家猫总不能没有名字啊。”骆溢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骆衍不想理他这么神经质的问题,试图把自己的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可男人就是不放。
“给我个名字就放手。”
“你…!”骆衍彻底挫败,这男人有时候还真是固执得有些无赖。
******
下午晚些时候,骆溢让骆衍坐在院子里新搭出来的遮阳棚下透透气,自己则拿上工具带着佣人在收拾玫瑰花瓣。
骆衍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正在仔细挑选花瓣的男人,心中此刻是平静而安逸的,有种时间被凝固了的错觉。
骆溢感觉到男孩的视线,一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黑眸。
他朝男孩招招手,又笑眯眯地往男孩躺椅旁边指了指。
骆衍朝骆溢所指的地方看过去,那儿蹲着只很小的纯白色的猫,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喵~”
那猫和骆衍大眼瞪小眼半天,弱弱的发出了一声叫。
骆衍被它一声猫叫,叫得不知所措,颇有点无辜地看着那双一只宝石蓝,一只祖母绿的眸子。
那小猫也挺逗的,见了别个都调皮得要挠人,唯独今天却有些害羞似的,骆衍瞅着它半天,那小猫就把自己蜷缩了起来,成了一小个毛茸茸的白团。
骆衍看它那样儿,脑子里顿时蹦出三个字,糯米糍。
那地上不就是个特大号的糯米糍么?
“怎么这副表情?”骆溢从花圃走过来,远远的就看见这好笑的一人一猫。
“我知道它叫什么了!糯米糍!!糯米糍!”骆衍一手扯着骆溢的手掌,另一手指着地上的小猫,激动得嚷嚷。
“搞了半天还是姓骆啊?”
“去~是糯不是骆!”
男人耸耸肩,不置可否。
******
晚饭前。
骆衍坐在饭厅里等着开饭,骆溢背对着他在料理台前忙活了好一阵,据说今天是要做药膳。
“这是什么?”男孩好奇地看着刚被抬上来的一道菜,盘子里东西颜色不算好看,一部分深棕色的被切了码放整齐,另外没切的能分辨出是核桃。
“杜仲煲腰花。”骆溢端着两碗乘好的米饭在骆衍身边的位置坐定,“这个对你身体特别好,那天去看中医的时候,医生给了我一些药膳单子,我打算一样一样做了给你吃。”
“怎么看起来颜色很恐怖的样子…”男孩脸上的表情透着明显的嫌弃,“你不会是做废了吧?”
骆溢被他那表情气笑了,抬手一个烧栗,“杜仲的药汁本来就是这个色,煲出来的腰子自然也就是这个色啊。我刚刚尝过了,虽然颜色不好看,但是味道非常好。”
骆衍怀疑地用筷子夹起一点,沾了蘸水,尝尝。
“怎么样?很香吧?”骆溢看着男孩腮帮子一动一动嚼着食物,难得地有些邀功的样子。
骆衍撇撇嘴,不说话,却是又夹起一大块儿送进嘴里,好吃不好吃么,一看就知道。
“好嘛,都不理人的,看来是好吃得都开不了口了。”骆溢语带笑意地调侃,也开始吃饭。
“那么想要别人表扬,你又不是小孩子。”骆衍朝男人碗里夹了些菜,脸有点红。
骆溢低头看着刚被男孩夹进来的东西,吃得挺开心,“虽然小骆给我的都是青椒…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对我做得菜的喜爱。”
男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这人有时真叫人没辙。
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桌旁边传来一声弱弱的猫叫,糯米糍一脸馋相地蹲那儿要求两个主人的重视。
“它没有吃东西吗?”骆衍看那猫儿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想喂些自己碗里的吃的。
“吃过了,不能喂了,它现在只能喝牛奶吃点幼猫的猫粮。”骆溢把一碗温得差不多的汤放在骆衍前面,“而且你不能真把自己当猫,你吃的它可不能吃。”
男孩自动忽略男人话里的某些东西,瞧着小猫儿,想了想,问到:“其实糯米糍是你买来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它可是很纯种的波斯猫,眼睛颜色很特殊,而且白毛一根杂的都没有,上哪儿捡这么漂亮的?你吹牛都不打草稿。”
骆溢对上骆衍的一双眸子,觉得比那特殊的猫眼还要好看几分,不由笑了起来,“是啊,上哪儿捡那么漂亮的,可不本来就是家养大猫的崽么。”
骆衍一顿饭,第二次红了脸颊。
第十章
吃过饭,骆溢把男孩送上房间去休息,和郑老先生在电话里谈了一会儿。谈完他把家里的佣人都清开,自己则坐在客厅里抽烟,灯也不打亮,就那么黑着。
郑老先生看了这两天的化验单,还是希望骆溢能同意给骆衍做个肾穿刺,通过切片看看肾脏的损伤情况。
男人担心那孩子现在身体的状况,承受不了哪怕是这样的一个小手术。自从葬礼结束,就这么一天的时间,骆衍高烧低烧又开始轮流着来,时好时坏的样子,叫人着急。
想到这是因为没有控制好情绪所以造成的,骆溢就觉得万分懊恼。虽然不知道夏希娴或者夏家玩得是什么把戏,男人心里的那把怒火却是越烧越旺了。从第一次接到男孩的那个清晨开始,烧到现在,带着疑惑,被动的局面。
这一切的一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再这样不受他掌控地继续下去。
******
抽了整整一包烟,骆溢正想站起来去拿第二包,就看见楼梯口那儿站着的瘦削身影,黑黑的虽然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但可以看得出那人站着撑得很辛苦,动也不动,似乎在生气。
“小骆,你怎么一个人跑下来了,还穿那么少!!”男人快步走过去想把骆衍抱起来,语气有点急,“是不是哪里难受?怎么不叫人?”
骆衍看着骆溢着急,一把打开男人伸过来要抱他的手,语气里掺合进了些许故意的冷冰冰。
“我喊了,没人。”
“医生不在?护士呢?”骆溢觉得奇怪。
“他们在的,但我喊的不是他们。”语气继续冷冰冰。
骆溢一听就明白了,骆衍是找他来着。
“对不起,我刚刚坐在下面想点事情。”骆溢还是走近过去,也不管男孩是不是还在挣扎,就弯了点腰把他横抱起来,上楼“下次不会了,我保证,你找爸爸的时候一定能找到,好不好。”
骆衍捏着鼻子,偏过头,“你身上烟味难闻死了,离我远点。”
“好,我上去就换衣服。”
骆衍沉默了一会儿,直到男人把他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拉好被子。准备离开去洗澡换衣服了,他才一把抓了男人的手说话。
“以后…以后不要抽这么多烟,你要是抽,我也跟着抽!”男孩说话的语气有点犹豫,但是关心是不会被错过的。
“宝贝…这是在关心我?”骆溢听见这话转过身弯下点腰,摸了摸男孩额头上的头发,语气里有点藏不住的惊喜。
“没有,你想太多了。”骆衍嘴硬,咬着唇把头偏向另外一边,不想看面前的男人。
骆溢差点笑出声,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好吧,宝贝说不是就不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人老了,就是喜欢老孔雀开屏。”
骆衍闭了眼睛,不发表什么意见。
男人摸摸他的额头刚想要亲亲,就停住了,骆衍刚刚说他身上的烟味难闻,他只有无奈地摸摸鼻子,起身。
“如果小骆以后关心我直接说出来我会更加开心的,宝贝的一句爸爸我还一直在等,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是我愿意等。”
话毕,男人调暗了台灯,转身出门去了。
骆衍看着骆溢的背影,小声地嘟囔着,“都说了不要叫宝贝,娘死了…哪里关心你,我只是不喜欢烟味。老男人就是记性差又爱会错意…”
骆溢带着嘴角掩不住的笑意,听着男孩的嘟囔出了房间,轻轻拉上门,似乎是对着门又似乎是对着门里的人悄悄说了句。
“小家伙就是嘴硬。”
******
骆溢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他一边儿用毛巾随意的擦着头上的水,一边儿翻看来电记录。
三个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林语嫣,他的前妻,也就是他另一个孩子,骆清的母亲。
骆溢皱了皱眉,刚想拨回去,他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陈伯?怎么了?”骆溢看着门口脸色有些难看的老管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少爷…。骆清少爷回来了…”陈伯声音带着点偷偷摸摸的感觉,仿佛是怕被人听了去一般。
骆溢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林语嫣会突然给他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机场,才下飞机。”
“让他们准备一下车子,我换一下衣服就下去。”骆溢把手机丢在床上,转身打开衣柜,语气没有什么变化的吩咐老管家。
“那骆衍少爷这边…”老管家为难了,准确来说,他一直很为难。
骆溢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他现在已经睡了,刚刚睡前看情况比较稳定,我出去一两个小时,应该是可以的,骆清那边我不放心。”
老管家斟酌了一下,还是不安,但是也不好直说,只好试探着问问:“要不,骆清少爷那边让人去接?”
“不了,还是我去吧。”骆溢换下睡袍,正在扣衬衫扣子,“他肯定是又和他妈吵架了才会莫名其妙的也不打招呼就跑回来,我接了他送回宅子去,不来这边,他见不着我得闹死。”
老管家没有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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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溢换好了衣服又走到对门骆衍的房间,轻轻拧开门把手,值夜的护士正在调试骆衍吊瓶里的针水,看见骆溢进来,点了点头,指了指骆衍,表示一切都还好,没什么问题。
骆溢轻着手脚地走到男孩床边,发现男孩已经睡熟了,脸色正常,呼吸也很平稳。他弯了点腰在男孩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停留了几秒。
“宝贝,我出去一小会儿,你一定乖乖的,好好的。”
骆溢声音很小,骆衍睡梦中表情什么变化都没有,他是那种睡着了就基本上和昏过去差不多的类型,现在病重,精神差了,就经常是这样一通昏睡就是二十几个小时,怎么叫都叫不醒。
男人背后的小护士看着这个爸爸,偷偷笑了笑,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呢…只是似乎把孩子宠过头了,那么大的男孩还叫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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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溢一路开得飞快,到机场的时候也只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有点心慌。把骆衍接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只有为了处理后事去过医院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骆家的事情最近也没顾得上多少,所有的公事能交给副手的就交给副手,不行的就在家里完成,总之可以算得上是对骆衍寸步不离。今天这下突然在计划外需要离开,难怪紧张得厉害。
进了机场到达大厅,骆溢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边站着的骆清。
那孩子半年多时间没见,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只是还好没有被国外的食品养成个大胖子,算来体型也是健康的。
骆清的嘴巴和鼻子这部分和骆衍的长得极像,都是继承了来自父亲的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唇。两人最大的不同就是眼睛,骆衍是丹凤眼,和他母亲一样,而骆清则是和林语嫣一眼长了一双双眼皮大眼睛。
“爸。”骆清远远地看见骆溢,笑着招招手。
骆溢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又长高了,能生事儿了是吧,是不是偷偷跑过来的?”
骆清拥抱了一下父亲,调皮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骆先生啊,不要一见面就问我那么扫兴的问题!我可是和你半年未见的儿子哎,开口第一句就兴师问罪,好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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