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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听说过这个人,在兰璃珞的口中,他听说过这名曾在福建,广东主持展界事宜的大学士。也听说过在这件事情上,康熙曾为禁海,不准渔民出海捕捞,甚至在后来,为了开海,康熙还推卸过责任。
当然了,他是皇帝自然他说的算。就像他,之前他封自己为六世*喇嘛,之后却不予承认,甚至废黜。这样的皇帝,又如何做到言而有信呢?
“大人看我好便好,看我不好便不好。”洛桑微微抬着头,手腕之上早已被枷锁划破了一层皮,隐隐发痒作痛。偏偏他又好似没事一般,如果是兰璃珞见到了,或许又要伤心一阵。
“佛爷非非常人也。”席柱毕竟见多识广,明眼人一看他便会注意到他手上的枷锁,一名无罪的喇嘛带上有形的枷锁,这是好还是坏呢?
席柱顺着洛桑的话去想,事实上他问出的话不过是一句废话,谁都知道他不好。
“席大人,我们接着上路吧。”苏伦望了眼席柱,加上他带来的人,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人越少重担也就越轻,尤其在这个月份,走过的地方如同如履薄冰。
洛桑一路上沉默的听着苏伦的叫声,听他说着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进藏的事情,听着他说七百年前发生的一切。有时候他在想,在兰璃珞那个时代,在她还没有穿越而来的时候,她是如何看待他这个时代,又是对他如何的认知与见解的呢?
那个三百后的自己,他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他?也会吟诗,也喜欢不同的事物,喜欢到山下的小酒馆喝酒?喜欢在药王山上看着月亮的出现?
洛桑想着这些问题,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聊起来。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来世,他会想这么多么?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来世,他一心或许还念着与达娃卓玛相约来世。可是如今,他的来世遇上了前世那不求回报的姑娘,他这一生会幸福吧。
“苏伦将军,这后面是不是有人跟着?”席柱眼尖望着大约有一里多距离之外的人影,朝着一边的苏伦问道。
“席大人过虑了,这条路通往汉地,是商旅来往最多的路,有人走在后头也不稀奇,更何况才两个人而已。”苏伦望了眼身后,一里之外的两个人影,看不清面容,但从服饰上看,应该为一男一女,没有多大的稀奇。
“或许我们可以等等看,问清楚他们。”席柱停下脚步,转头对苏伦说道。
“那也好吧。”苏伦点点头,想想问清楚也好,省得麻烦。
洛桑望了眼后面,看着与他们保持距离的两个人影,正朝着他们走来。熟悉的面容赫然令洛桑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很快的掩盖下去。不能让人发现他和他们认识,这样会为他们带来麻烦。
“曲珍,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扎桑微微皱起眉头望着一旁的女人,原本他们限定是两里的距离。但是兰璃珞太担心洛桑,这才缩短至一里的距离,没想到竟被发现了。
“走上去吧,有什么事我来说。”兰璃珞驾着马走上前,扎桑跟随在她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护卫她的四周。
“是你。”苏伦看着兰璃珞走上前,脸色顿时一变,他记得这个女人是如何威胁他发誓的,如今竟敢跟来。
“大人记得小女子,真是小女子的荣幸。”兰璃珞望了眼洛桑,随后将目光移到苏伦的身上。
苏伦眯着眼,望着眼前的两个人,若是以他们两个人想要夺走*,万万是不可能的。但看他们的来意,分明是冲着*而来。“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大人说小女子放肆,请问小女子放肆在哪里?”兰璃珞面不改色的望着苏伦。除去洛桑之外,包括苏伦在内的蒙古兵才六个,而另一边穿着马褂留着辫子的人,有四个,是从内地来的吧。
“苏伦将军,你认得这名女子?”席柱在两人之间望来望去,不知对方的身份到底为何。
“此女人曾在拉萨让本将军发誓,一路上保证佛爷的安危,这会又出现在这里,不知是何缘故。”苏伦盯着眼前的兰璃珞,一边言道。
“请问这条路是将军所开,还是将军出资建的,小女子为什么不能路过?”兰璃珞望着眼前的众人,蒙古兵素来无教养可言,不知道与他们说道理能否行得通。
“你有何目的,直言。”苏伦严肃的望着兰璃珞,直觉没那么简单。
兰璃珞轻笑了一声,道:“我与大人相同,上京而已。”
“上京做什么?”苏伦示意蒙古兵围了上去。
“上京自然是做生意。”兰璃珞不慌不忙的答道。
“上京做生意,做什么生意?”苏伦打量了眼前的兰璃珞,看她的模样完全不像做生意。
“做洋人的生意,大人也想做?”
“洋人的生意?”苏伦转头望了席柱一眼,不知道眼前的女人有何能耐。
席柱打量了一阵,问道:“姑娘是哪里人士?竟做洋人生意?”
“福建刺桐人。”
“福建人士?我早年也呆过福建,不知姑娘能否说出一些当地特色。”席柱望向兰璃珞,见她眼中一如秋水般平静,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
兰璃珞点了点头,将一些特色说出,甚至为了让他相信,还说了当地的语言。
“将军,她说的不错,相信这姑娘不是坏人,更何况我们有这么多人,也不怕有人能将佛爷带走。”席柱意味深长的望了兰璃珞一眼。
“大人既然这么说,就让你们跟着吧。”苏伦为防万一,还让两名蒙古兵看着两人。
兰璃珞倒也不显陌生,竟与席柱攀谈起来。眼中偶尔瞄向洛桑,看着他的双手被枷锁划得通红,心中顿时一疼。
“大人,能否将佛爷的枷锁去处,这样锁着伤筋伤骨。”兰璃珞转头望向席柱。
“席大人,这千万不可。”苏伦看了眼兰璃珞,这女人的花招他见识过一次便吃过一次亏,如今再让她这么做……
“席大人,怎么说佛爷也是一名僧人,这样上着枷锁。一路走来若是被敬若神明的百姓看到,会做何想法?再说了佛爷也是自愿跟随大人而来,相信佛爷也断然不会离去的。”兰璃珞瞄了眼苏伦,朝着席柱言道。
微微点了点头,席柱望向苏伦,看着他有些不满的打开洛桑手中的枷锁。
“谢谢。”望了眼兰璃珞,洛桑不敢泄露太多的言语和感情。
“传闻刺桐为佛国,遍地都是圣人,姑娘果然菩萨心肠。”席柱赞赏道。
“大人言重了。”兰璃珞望了眼洛桑通红的双腕,不敢表露于脸。
席柱理了理胡须,如此的落落大方的女子在汉地实在少见,若不是汉人又有些说不过,看来只能静观其变。
落日之下,苏伦等人拉起了帐篷,扎桑也支起了简易的帐篷,与洛桑的帐篷遥遥相对。
“曲珍,这样真的太冒险了,就这样一路跟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上师交代。”扎桑微微叹着气,跟在兰璃珞的身边。幸好那些蒙古兵也比较有纪律,并未为难他们两个。
“放心好了,他们只是押解洛桑上京,不会随便乱杀无辜的,除非……”
“除非什么?”扎桑挑起眉头,望着她。
“不告诉你。”兰璃珞不确定是否有人偷听,目光一转,没有继续说下去。拿起包袱里面的膏药,走出了毡房。
来到洛桑的帐篷之外,兰璃珞随即被两名蒙古兵拦在门前。
“看起来兰姑娘对我们那位佛爷不是一般的尊敬,一路尾随到这里也就罢了,现在又想见佛爷?看起来关系可不一般。”苏伦站在兰璃珞的身后,冷哼了一声。而在他的身旁,席柱也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兰璃珞。
“当然不一般,不过我对没一个人都是一样。这是驱虫药,夜里有不少的虫子会咬人,不知道将军要还是不要?”兰璃珞晃了晃手中的药盒,挑衅的意味很浓。
“驱虫药?”苏伦转头望向席柱,只见他点了点头。
“将军,兰姑娘既然说是驱虫药,必定是驱虫药,越往内地走这虫就越多,擦擦夜晚也好睡觉。”席柱对这姑娘还是存有好感,看她双眼之中一片的澄清,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
“那好吧。”苏伦望了兰璃珞一眼,伸出手去。
兰璃珞斜了他一眼,并未将东西给他。“让我见佛爷,我这就给你。”
“原来是有条件的。”苏伦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是见佛爷一面,又不会逃跑,将军应该很放心才对。”兰璃珞淡淡的言道。
“这……就让你见上一面。”苏伦冷哼了一声,从她的手中接过驱虫药。
“晚上睡前涂。”兰璃珞言了一句之后,走进洛桑的帐篷,这一次再也没人拦着她。
“你,叫你不要跟来,你为什么还跟来。”洛桑听见外面兰璃珞与苏伦的谈话,不禁轻叹了一声。想到之前他看着她与扎桑老师接近,他就有些害怕,害怕苏伦会当场将他们抓起来。
“我,我只想跟着你到青海湖而已。”兰璃珞不知道外面是否有人偷听,想说的话有时候却又开不了口。
洛桑盯着她,听着她提起青海湖三个人,不知怎的,有一种难说的感觉。也许每次听到兰璃珞这样说话,都会令他有种不舒服的念头。“到青海湖,到青海湖做什么?”
“看看而已。”兰璃珞憋了眼门外的身影,她就知道苏伦和席柱绝对不会对她放心的。
“阿……曲珍,你能不能不那么任性。”洛桑轻叹一声,一双深邃的眼眸充满着担忧与悲伤,盘坐在帐篷之内简单铺着被褥的地上。执起手中的佛珠,默默念了起来。
兰璃珞随即跪在他的身边,“把手给我吧,这么磨着容易伤口发炎,上点药会好些。”
“我现在已经不是*喇嘛,没有那么金贵,不上药也无所谓。”洛桑摇了摇头,一手却被兰璃珞执了起来,擦了些药膏。有些冰凉也有些热,令洛桑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这是上师给的药膏,擦擦就没事,是不是有些疼。”兰璃珞一边小心翼翼的擦着药,一边问道。
“还好,身上的痛毕竟比不上心中的痛。曲珍,你和扎桑阿哥还是离开吧,这是非之地,不适合你们。”洛桑看着另一手也同样擦上药膏,不由得叹道。
“这由不得你说的算,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跟定你了。”兰璃珞收拾好药盒,跪在他的面前,望着这几日来清瘦不少的人,心中微微泛着疼。
洛桑凝视着眼前的兰璃珞,没有忘记在帐篷之外,还有两名的蒙古士兵,以及那苏伦将军与大学士席柱。“时候也不早了,你出去吧。”
“洛桑。”兰璃珞微微喊了一声,到底还是想起这门外还有席柱等人。她就算不断的用心机与他们*,最后也只是为了带走他而已。
青海湖,那是他前半生宿命了结之地,也是重生之地。到了那里,她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门外,席柱与苏伦听得一清二楚,看兰璃珞走了出来,两人也没去问她与里面的人是何关系。到是兰璃珞率先开了口,“两位大人不用猜,我不过是佛爷家中的养女而已。”
“佛爷是山南人士,与姑娘的家乡相差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姑娘会成为养女。”席柱有些疑惑的望着兰璃珞。
“因缘际会而已。”兰璃珞淡言了一句。
“好一句因缘际会,姑娘与佛爷的家人相处得一定不错了。”苏伦拍着手言道。
“当然,所以请两位大人也不要想歪了,我算是佛爷的姐姐,姐姐照顾弟弟,我想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吧。”兰璃珞凝望着席柱与苏伦两个人,清丽脱俗的脸上泛着一抹神圣的光辉,令人不敢多做任何的猜想。
“那是当然。”苏伦嗤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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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谋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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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坐在乾清宫中,敲打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一双眼睛似眯起来,又似在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景色。大殿之下,除了几位心腹之外也只有一个跪在地上禀报着仓央嘉措行走路线的士兵。
“你说席爱卿等人已快到了青海,路上还跟随着一男一女?”康熙目光转向眼前的士兵,微微问道。
“回皇上,是的。”士兵低着头,禀报道。
“你先下去,等朕的传唤。”康熙沉思了一阵,令士兵退出乾清宫外。转头望向殿上的几名心腹大臣,康熙面无表情的开口,“众位爱卿,针对仓央嘉措来京,各位的看法如何?”
“这……皇上的意思是?”心腹大臣之一抬首望了一眼高座之上的康熙,有些疑惑,不知这个神秘莫测的皇帝此时心中又在想什么?
“一名被废黜的*,分不清真假,且现在拉藏汗有重立六世*之意。试问现在这名被废黜的*,进京之后,又当如何安排他的去处?供养着一名假*,若是拉藏汗知道了,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各位爱卿,请问大家针对这样的*喇嘛,是供养着还是……”康熙目光一闪,望着大殿之下的心腹,一双眼睛如同蒙上的阴雾一般的吓人。
谁知道这押解进京的*喇嘛,曾是康熙亲自下了圣旨所立,也是亲自颁下圣旨昭告天下。如今将这*喇嘛押解进京,无非如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说一名皇帝的话言而有信么?康熙的话何时有过什么承诺能言而有信。殿下的心腹大臣跟随着康熙多年,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尤其是一只比老虎还更阴沉的皇帝。
康熙此时言道,询问他们的意见,分明是想借他们的口,为他除去大患。若他们不开口,等于得罪了康熙,若开了口,事后康熙又可推卸责任。好一个有如此心机的皇帝,殿下的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人真的敢站出来,说上些什么。
皇帝的心思,有时候猜中了是件好事,可是有时候也会变成一件坏事。
康熙扫了一眼台下的大臣,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他们。半响之后,见他们还没有说个所以然来,心里多少也猜得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都想不出,各位爱卿就回去好好的想想。”康熙一边言道,一边心中也已有了腹案。
待所有人走出乾清宫后,康熙执起笔写了一封的书信,滴上腊印。到底还是心机深沉的皇帝,信中他虽说未写明要杀仓央嘉措,但已暗藏着不可让他来京的信息。以席柱多年跟在他身边的经验,看到这封信便会明白。
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喇嘛,就能保住他的威名不朽。康熙又怎么不会下个手,在他的身上也早已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