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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田畴到长安上任雍州牧后,采取了一系列的收买拉拢和强制手段,赏赐部族首领汉女,强逼鲜卑和匈奴部族青年娶汉女为妻,并将俘获的鲜卑匈奴少女分赏给各地军士和下层官吏,并在那些汉女被辱生下的孩子中选拔底层官吏,让他们管理属下的族人。这些做法是早年我和田畴商讨过的,看似有些不尽人情,但通过和亲同化异族是手段最温柔,收效最快的办法。当然,中原文化对他们的渗透过程慢,但效果好,因此学堂的建设已经在这些少数民族迁徙地遍地开花了,从军队中退下来的老文书们就是这些学堂的掌管者和文化的传播人。而那些主动投降或强迫投降的部族头领的家小则被送到邺城、许都和洛阳,在那里他们将得到很好的安置,他们的孩子也能获得最好的教育,长大后,娶妻生子朝廷也统统管了,省了他们多少事呀。当然,我们就更省事了。
云哥哥他们在狠狠打击和消灭了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鲜卑人后,又进行了大范围的民族迁移,将朔方和九原地区周围几百里的少数民族都迁向长城内,而内地的汉民要迁徙到这里,还需要不少年的时间,因此,这片广袤的地区一下子变得人烟稀少起来,偶尔几个路过的游牧族也是匆匆停留一下就离开了。
暮春时节,一辆马车在数百人的簇拥下向九原城外几十里的山区缓缓行进,马车的豪华,护送队的沉默和队员身上的上等盔甲都让看见这支队伍的人惊诧莫名,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乱世生存之道让他们只是侧目一二,却不敢询问。他们不知道这辆马车中只是一具棺木,更不知道这棺木中的人就是两个多月前在汉中慷慨赴死的吕布夫妻。吕布的几十个老部下和蒲昽、慕容朗带领的族里精英陪我一起来到了这里,经过了四个月的长途跋涉,我们将吕布夫妻带回了家,下葬在大山脚下,河谷旁边。正是暮春时节,青山倒影在绿水里,山水相依的模样好像吕布和莲彤,而河谷两岸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像在欢迎他们回家。这样美丽的风景应该能让吕布和莲彤满意吧!
时过晌午,我还坐在吕布夫妻的墓前望着坟头发呆,我总觉得他们并没有死,而是在一处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快活地生活着,我仿佛能听到吕布爽朗的笑声和莲彤百灵般的歌声,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拿出玉笛吹起来。在许都、邺城、凉州、洛阳,每次和吕布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要我吹笛给他听,他说他喜欢听我的笛音,那笛音让他的心境能平复下来。吕布和莲彤都吹得一手好埙,埙的低沉空灵和笛子的嘹亮婉转配合在一起也是很美的。随着笛音的远遁,我的泪下来了,以后再也无人能和我配合一曲笛埙合奏了。
蒲昽走到我身旁:“恩公,已经十天了,你老这样,温侯和妹子也会心疼呀!”
我舔舔有些干躁的嘴唇,看着坟墓苦笑:“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平静不下来。按理说将军死在战场上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我们这些人自从走上这条路也都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我还是无法平复心情。若是我早一日到沮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蒲昽叹气了:“恩公,不是我说您,哪有您这么想事的?您号称战神,又不是真的神仙,能预料到这些事吗?还是跟我回去吧,九原城的太守催了两次了。”
我摇摇头:“你们回去吧,和太守好好说,把族人安排好。这里牧场丰富,土地肥沃,是个生活的好地方。蒲昽,下手要快,朝廷很快就会从幽、翼迁移大批的民众过来,你们下手慢了,好地方就是别人的啦。”
蒲昽和慕容朗这次立下如此功劳,按理说进爵封侯也够了,可我却提议他们迁移本部族来九原。蒲昽他们本身就是游牧民族,对草原有一种天生的热爱,听我说这边水草丰盛,人迹又少时,也都高兴地同意了。其实,我的用心却多少有点险恶,一是这里是吕布的家乡,他们是吕布的亲人,与这里的汉人融合起来要快一些;二是汉中的羌民更多一些,他们如果和羌民一起的时间长了,很难说不会抱成团,不利于以后的分化管理。虽然远离了朝堂,我依然在为朝政之事操心,这或许也是我的命。
蒲昽哪里知道我动的是什么脑筋,听了我的话,他微笑着回答我:“地方我已经选好了,我走南,慕容兄走北,我们两个一南一北把最好的土地都占了。呵呵,他们胡族喜欢牧马放羊,我们族众喜欢耕种。”
我点点头:“是呀,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你们去吧,我再待两天也该走了。”
蒲昽关切地问:“你回洛阳还是汉中?”
是呀,我该去哪儿?现在的我是什么,在曹操那里应该还是一个逃犯吧,又在汉中闹了一出夺兵符劫持主将的热闹事,曹操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处置我呐?继续逃吗?又能逃哪儿去?苦笑着拍拍蒲昽的肩膀:“到时候再说吧,我放不下的事情太多。”
蒲昽犹豫了一下,望着我期待地说:“如果恩人实在没地方去,我氐族会全力帮助您的,父亲说,即便为此与魏王…………”
我的手捏成了拳头:“蒲昽,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无论魏王怎么处置我,都是我的私事,是我和魏王之间的事。你们记住,我是魏王的臣子,他真要我死,我也会慨然赴死。而你们如果因为我和魏王决裂,我会死不瞑目,不仅我,连温侯夫妻也会死不瞑目。”
“可,如果魏王真要杀你呐?我们可是听说你从江东回来后,被他关起来了。”蒲昽有些急了。
我摇摇头:“如果他要杀我,早在洛阳就杀了,哪能让我这么自由自在地跑去汉中?再说,他只是让我禁足,而不是关押。蒲昽,我和魏王之间不是一般的君臣之情,我们是亲人。他只是生我的气,气我不知道爱惜自己差点死在江东,所以想给我一点教训和惩罚。再说,我的行为已触犯了国法,也该受点处罚,否则,魏王如何在其他臣子面前有所交待。”
蒲昽有些半信半疑:“真是这样吗?”
我肯定地点头:“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
蒲昽笑了:“是,恩公。”
骗走了蒲昽,我继续在墓前发呆,吕布和莲彤是相拥而去的,莲彤脸上满足的神情不时浮现在我眼前,能死在心爱人的怀里,那感觉一定很幸福吧!我能有这般福气吗?突然感觉身上很冷,诸葛亮在他的怀抱里布下了陷阱,我不查跳了进去,好在曹操对我的恩宠,才能从里面爬出来;而孙策的怀抱充满了温柔与溺爱,可那种温情我却不能去享受,因为它带给我的是自责、内疚和痛苦挣扎。唉,自怨自怜了半天,又在墓前燃了三支香,温侯,原谅云如吧,想必你们现在知道云如是女子了吧,云如会把你们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会尽全力让他的一生过得幸福美满。
又在吕布夫妻的墓前呆坐了一个时辰,时近黄昏,我才疲惫地起身回宿营地。吕布死了,我自认完全的庇护所没了,其他地方又不敢去,真回洛阳吗?老实说,我并不认为曹操会轻易地放过我,朝堂上那些反对派也不见得喜欢看我的冷脸,我更不想去见他们,我该何去何从呀?
还没走进宿营地,吕布的老家人小跑着迎了上来:“公子,董昭董大人和司马懿司马大人来营地里了,说是奉魏王之命来找您的。”
正卷 明争暗斗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何去何从(3)
曹操派司马懿和董昭来找我?一个是暗中害我的人,一个是荀彧一派的汉室忠臣,这两个人怕是来抓我吧。停下脚步我想了想:“他们带了多少人?”如果真是抓我,人不会太少,我干脆先跑了算了。
“不多,十几名亲随。”
哦?这点人不可能抓得住我呀,难道曹操另有深意?思虑了一下,我向营地走去:“我去见他们。你回去后通知大家,准备启程,愿回汉中,愿留九原,自己做主,我不管。”
一进营帐,就见董昭来回走,司马懿闭眼坐着,十来个兵士散在周围。见我进来,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我晒然冷笑,就这几个人想留下我,还差了点。不动声色地走到主位上坐下,才淡淡道:“两位大人辛苦了,走了这么远的路。”
董昭呆呆的看我坐下,听了我的话才反应过来:“啊?!不辛苦,不辛苦。”他看了一眼才把眼睛睁开的司马懿,又笑道:“我们也是奉王命而来。”
司马懿睁开眼后,先做了一个手势,让四个兵士把帐门把守住,才站起身打量了我一番:“赵大人,我等奉命前来传魏王密令,请大人接令。”
董昭苦笑了一下,想必是不太满意司马懿的这种态度吧。他从怀里拿出一布包放在我身前的案几上:“赵大人,这就是魏王的密令。魏王有令,该密命让你亲自阅读。”
司马懿补充道:“魏王有令,让你依令而行。赵大人可不要违令,免得大家为难。”
哦?我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为难我?疑惑中拿起布包审视一下,布包是密封的。用剑挑开封口,里面有两封指令,我本来毫不在意的神态在看了看内容后,一下子就傻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又看了一遍。
我脸上惊愕的表情自然落到了司马懿和董昭眼里,司马懿冷笑一声,抓紧了手中的短戟,而董昭则长叹一声:“赵大人这些年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可魏王对您也够恩厚了,如果换成他人犯下大人的错误,哪还有命在?就连家眷也要受连累呀!”
我嘴角慢慢溢出一丝微笑,抬头缓缓从帐里的众人脸上扫过,他们的神情顿时万分紧张起来,司马懿更是上前了一步。我轻轻将手中的纸摇了摇,对董昭笑了笑:“大人说的是呀,魏王待赵如的确恩厚,我若再抗命不尊,简直就不是人了。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早启程如何?司马大人还要赶远路,也该早点休息。”
董昭和司马懿互相看看,都有些发懵。我走到两人面前,给了董昭一张纸,再把另一张纸递给司马懿:“辽西地域复杂,民族混合,异族难以管束,又有辽东公孙一族在旁虎视眈眈,魏王让大人前去,正是看重大人的治理之才。望大人不要辜负魏王的信任和重用。田太守治理这方水土还是很有经验的,大人前去也应好好向他请教才是。”
曹操在布包里封了两道命令,除了给我的,还有一道是让我转给司马懿的,任命他为辽西太守,驻防柳城。而田畴则调任雍州牧,去长安上任。而我则被加封为辅国将军,官职一下子升到了三品,命令中还让我接令后即可回洛阳。曹操出人意料地不罚反赏的做法,就是我发傻的原因了。
司马懿看完手中的命令,本来就白的脸变成青色的了,他手上青筋迸现,显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董昭看完曹操给我的命令后,脸上的血色也没了,他张张嘴,看看司马懿,皮笑肉不笑地把命令还我:“呵呵,恭喜赵大人了。这个,我们自然听从大人的安排,明日启程好了。”
我越过司马懿向帐外走,把守帐门的兵士看着司马懿死灰般的脸,闪在了一边。我冲他们笑笑:“一路赶来你们也辛苦了,这里风大,不要守在门口了,免得着凉。我让他们给你们腾一个营帐,去喝点酒暖暖身子早些休息了吧,明日还要赶路呐!”那几个兵士在我如此体贴的话语下,傻兮兮地看着我挑帐而出。
扔下身后的人发傻,我嘱咐人给他们准备吃食,自己拉马跑了出去,我需要冷静一下。曹操出乎意料的命令让我有些发懵,不罚反赏有两个可能,一是安抚住我,把我骗回去后再算账;二是真赏,汉中战事的胜利让我得到了曹操的原谅,带来了这份赏赐,按战神的地位,封赏一个三品官职也不大。曹操到底是哪种想法?如果真是原谅我,为什么让司马懿和董昭前来?如果是骗我,也不该让这两个明显对我有敌意的人前来呀!北面来的冷风让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司马懿明明是被曹操弄去管理辽西的,为什么要他绕这个圈子来这里见我?还让我把任命给他?既然不是骗我或者就算是骗我回洛阳,曹操的这一举动都透着不一般的奇怪。
我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曹操也知道了司马懿是那个暗中害我的主谋,所以他用这个方法告诉我,你的敌人我为你处置了,你大可安心回来。曹操同时告诉我,他还是很看重司马懿的能力,还是要给司马懿机会,所以,他没有惩处司马懿,你也不要斤斤计较了。而司马懿也是非常聪明的人,他也一定能明白曹操这样做的警告意思。同时给两个人糖吃,然后再警告一番,这像是曹操的作为。
想通了司马懿来的原因,董昭这面就更简单了,曹操让他来就是要打消董昭的幻想,让他不要再死抱住对汉室的忠心不放了。许都皇帝出走的事件让曹操下定了代汉的决心,所以在这两年,他有意无意地暗示那些对汉室仍抱有幻想的臣子,让他们及时转变观念。董昭是死忠分子,他虽然也忠于曹操,但始终没有放弃扶汉的幻想,因此他一直很恨我这个一力主张曹操登高的人,认为曹操如果篡位,我就是罪魁祸首。这次曹操让他来就是想警告他,如果他还执迷不悟的话,曹操不会轻易放过他了。可怜的董昭,他肯定是兴高采烈地来传命的,他还以为曹操是让我自裁的,这下,他怕是失望之极了。当然,曹操也是在暗示我,让我抓住机会与这些人和好,至少要拉好关系,同时借用我的口才好好劝劝董昭,不要再坚持下去了,毕竟董昭为曹操立下过大功,当初要不是他的一厢情愿,曹操还不一定能和皇帝拉上话,也无法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些年了,现在想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对我们真是利大于弊呀。
想通了这些,我有些感慨,曹操的确是个天生的霸主,这种安排换成孙策打死也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来,这就是豪杰和霸主的区别吧。慢慢带马回到驻地,司马懿气得连安排的晚饭也没吃就躺下冥思苦想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