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满袖·缘+云满袖·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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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满袖·缘+云满袖·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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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本来合情合理,谁料,穆仙凤一听脚一跺:“废话废话废话废话,如果主子肯追回,我怎么只会带这么点人来?”

“仙凤。”意识到仙凤说漏嘴的默言歆拉了穆仙凤一下。穆仙凤意识到自己的纰漏,眼睛一转,哼了一声。

剑子失笑:“那么姑娘前来,你家主人并没有同意?”

“是又如何?我家主人为人善良,不与你们计较,我们却万万不行的。主人的身体是我们绝对不能怠慢的。今日若你们不肯交出来,那么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胡闹……”忽然从哪里传过来的声音,穆仙凤听见露出很委屈的神情,拉了拉默言歆的袖子。默言歆只能伸手安抚她,拍拍她的头。

“凤儿,汝这孩子……”一声轻叹。

“主……主子……”穆仙凤方才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像假的,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对不起。”

“各位,吾家凤儿还是个孩子,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温文有礼的声音。

杜一苇一怔,道:“天啊,我都想见见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够水。”剑子的心口犹如一颗大石压着,一口气吸不进去,吐不出来。

“是我们多有得罪。但龙首,这药我们确实有急用,也别无他法。”蜀道行拱手作揖。

“汝是侠刀蜀道行?”

“正是。”

“久仰大名。幸会了。请谅龙宿不便现身相见。”礼貌下的疏离,进退得当,既保持了距离又不会让人有任何违和感。

“客气。这云华篸……”
“无妨。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凤儿大题小做了。凤儿回来吧。”

“是,主子。”穆仙凤是有不甘心,眼眶都红了,不再违背龙宿之意,看了看他们三人,咬咬唇,跺跺脚,恨声道,“若是我家主子因此有什么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凤儿……”一句笑语,是疼爱的无可奈何。

穆仙凤这一双凤目狠狠瞪向剑子,眸里竟有泪水。剑子一愣,正欲再问,人已经走了。杜一苇回过神笑道:“拥有这般声音的人必定倾国倾城,我老杜绝对不会听错的。”

“他是男的。”昨夜看过真容的蜀道行低声道。

杜一苇无所谓耸肩:“有什么关系?是吧,剑子?剑子?”剑子回过神来,看着杜一苇,许久才“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人都走远了,连脸都没看到就迷成这样,你啊,无药可救了。”杜一苇摇摇头,完全无视自己五十步笑百步的做法,随手操起放在桌子上的酒瓶,看着盘子里的云华篸,“就这么个玩意,每个人都当做是宝一样,还不如我的杜康……啊,痛快!!!”豪饮一口,杜一苇只觉得此生便是如此了。

弦知音在弹琴,弹的依旧是没有弦的琴,左右开阖,波荡起伏的是心潮汹涌澎湃。

他的怀里放着如今武林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麒麟钥。

色泽洁白无瑕,是用象牙磨制,珍贵也非绝品。但传说,传说可以让一个恭桶成为传奇,何况是宝物?打开那个万年封印的洞穴,等待他们的是绝世珍宝还是死亡?好奇,期待,并且带有一点紧张。

将钥匙轻易交出来的龙宿,是否也带着一些隔岸观火的笑意?

想到龙宿,弦知音不由露出一点笑意。

树林间响起不和谐的声音,轻而骚动。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弦知音微笑,将琴放下,站了起来。

“交出麒麟钥,饶你不死。”

“听起来真是诱人的条件,如果吾说,不呢?”

“那就死吧!!!”

弦知音轻松挥动,将他们的攻击扫到一边去,站在那里,依然带着满满的笑意。

“汝们还不够。罢手吧。”

弦知音的手往前一推,将他们打出很远的距离。

即使是傻子也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叫嚣着,却再也不敢接近了。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如此轻微。若非在这人数众多却毫无声息的诡异场合里,如何听得真切,一步,一步,踏着的是众人的心尖上。什么人可以如此从容?在弦知音如此强势的招数下,是谁可以轻易走出来?

正当众人迷惑的时候,弦知音不由顿住了,轻声道:“是汝?”来人鹤发紧紧束在黑髪之间,削薄上扬的眉梢,直挺的鼻子,以及薄唇抿出一个冷酷的弧度。

声音也极冷,仿佛千年寒冰,可以轻易将人冻封其中。

弦知音一声话,一句叹:“太史侯。”太史侯听见他喊,冷冷一笑:“汝当真好大的本事,贸然去见儒门龙首,得了这麒麟钥,将这江湖俗事染身,汝当真是忘记学海无涯的处事?”

“吾本意非是如此,汝分明清楚……”弦知音脸色苍白,笑得是无可奈何。

太史侯哼了一声,双手背腰,转身与弦知音并肩而立,盯上虎视眈眈的江湖人士。

“有谁要来战吾两人?”

“这……这……”众人不由暗暗叫苦,本来弦知音已经难以对付,要真的再对上一个太史侯,哪里还有什么胜算可言,只是……

这麒麟钥到手,开启的陵墓里,有着数不尽的财宝,有着天下无双的武功,有着大多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太多太多……

如此诱惑,就算拿命一拼又如何?

太史侯将来人拍开,语带薄怒:“汝为何如此糊涂?那麒麟钥留在儒门天下,谁敢随意闯进?汝非要拿过来将矛头引到自己的身上?”

“吾将麒麟钥取出正是龙宿所托。”弦知音轻笑着,“他隐没江湖不想惹这俗事,吾只能担了。何况这些痴人倘若真不知好歹杀上儒门天下,不过添罪杀戮而已。”

“哼。去了几回佛门,汝倒慈悲为怀了。学海无涯教统公选在即,汝这般……”

“太史侯,唉。”弦知音手起手落,飞起无数花影,将不知死活的来人以掌风扫得远远的。

太史侯对他的妇人之仁嗤之以鼻,但也不多做评论。

这如潮水般源源不绝夺宝的人还会有多少?

弦知音已经不想去考虑了,等的便是这么多人的见证。他缓缓从怀里取出精致的印玺状的钥匙来,莹白玉在他的掌心里,相映成辉,晃得那些痴人睁大双眸,无法动弹。

太史侯心有灵犀地收手背后,不着痕迹地一笑。

只见弦知音的另一只手慢慢吐劲,慢慢压在了麒麟钥上面。

“不可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弦知音的双手慢慢合上,再分开已经化作一片粉末由风吹去。

“麒麟钥已毁,九王皇陵不能再开,各位请回吧。”

弦知音甩手,转身离开。太史侯瞥了众人一眼,露出冷笑,也跟着走了。

“弦……知音!!!”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跟上。弦知音一笑,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太史侯:“吾不回去。”

“汝不回去与吾何干?”太史侯一甩袖子,背对着弦知音。

弦知音摇摇头:“是啊,无关啊。”回答他的是冷冷一哼。

太史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走得更快,将弦知音留在后面。弦知音看着他离开,无奈摇头,苦苦一笑,随之跟去。

 

西域,干燥,无雨,狂风。

佛剑的步伐坚定,但缓慢。狂风扬起他的袈裟,强大的阻力,几乎让他无法前行。过了这一片狂沙地,才能抵达他要去的目的地。

心底的一线迷茫,使得他的修行滞碍。

佛小子也不愿多费唇舌,随手指了下西方,让他前去,到底去哪里,做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说。佛剑却明白,那是他的天命机缘之地,唯一需要的就是前行。

带上龙宿是他的私心。佛小子听到他如此的说话,只道了一句,他不会与你去的。

这个结果,其实他也知道。但在当年目睹儒门的惨烈,如今剑子又无法伴随龙宿身边,他是在无法放开龙宿一人。佛剑思及如此,握紧手掌,自己如何反而犯了与当初剑子一般的错误?

佛小子与龙宿也是知道这样的因果,才让他单身前来寻他的天命的。

佛剑仰头看着眼前狂沙飞扬,不知道茫茫前程的路,要走多久。

但无论要走多久,都会坚持吧,只因为他是佛剑。

“如何?”龙宿半躺在贵妃椅子上,任由慕少艾听脉。

慕少艾收回放在龙宿手腕上的手,笑玻Р'接过穆仙凤递过来的茶:“多谢凤儿姑娘。”

“慕先生客气了。”穆仙凤也是笑容满满,“慕先生总是不远千里来替主子诊断,仙凤感激还来不及。慕先生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仙凤。仙凤立刻去准备。”

“少艾。汝一来,吾家凤儿总是很积极。”看着穆仙凤哼着曲儿走远,龙宿微微笑笑,抬头瞥眼却看见慕少艾揶揄的笑容,“吾……”

“哎呀呀,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慕少艾捧着热茶,一脸满足,“凤儿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什么时候替自己着想下?”

龙宿略略侧过脸去,以团扇遮住神情,只余一双珠玉美眸望着慕少艾。

慕少艾仿佛触到电一般,哎呀呀地捂着胸口,哀怨回望:“龙首大人,不要胡乱放电啊,少艾我不是柳下惠,不能坐怀不乱,且不说让你家那口子知道了我不得好过,即使我们家那个……”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风起风落声音,白色羽毛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果然是,说人人到。慕少艾一张笑脸垮下来。龙宿手里摇着的扇子慢慢放下来,促狭的笑容。

“羽仔……”颤颤的声音,无不显示着心虚。

羽人非獍一张阴沉的脸,不说话,也是足够的压迫感。

慕少艾弱弱再唤一声:“羽仔……”

羽人非獍仿若不闻,直直瞪着慕少艾。任慕少艾巧舌如簧,舌生莲花,也一句话都开不了口。慕少艾有些着恼,偏偏无可奈何,略有赌气之感将东西收一收,丢到羽人非獍手里。

转头对着龙宿一笑,慕少艾抓住美人手:“药要记得吃,我不想看到下次来你还是这般模样,以你现在的身体,若真有硬角色动了非分之想,怕你对付起来也是吃力,不过就是一只剑子猴子而已,犯不着为了他废了自己的身子……”

“吾非是为了他……”

“那你倒是说说,为了什么不肯吃药的?不过就是希望他听闻可以赶过来见你一面,不是么?我便不明白,当初你放任凤儿追讨云华篸为何又不肯现身见他?”

龙宿闻言将手抽出来,支撑起身子来,坐着:“吾要的不是见他,而是他见我……”

“痴子,你便是想就见他,何苦执着于谁见谁?美人玲珑剔透心,我就知道一点就通,哎呀呀,羽仔不要再瞪我。我走就是了。”慕少艾的话一说完,就觉得身体一轻,竟然是整个人被羽人非獍抗在肩头上。

“哎呀呀,这个扛布袋的方式,哎呀呀……”

羽人非獍一点头,展翼飞开。

远去的黑点,龙宿的眼底却是一抹白影。

那人……想起那日在豁然之境看到的模样,似乎过得很好。龙宿招手。穆仙凤双手奉上的不是清茶,而是一封信件。

龙宿拆开,一览。

“更衣。”龙宿站起身子来,看着穆仙凤,“吾要去拜访故人。”

穆仙凤在龙宿的脸上忽然看见一种残忍的快意,心一惊,低头。

坟墓。再华丽,也只是一个坟墓。漫天的纸钱,扬扬洒洒,迷了前来吊唁的人的眼。道无华伸出来的手,轻轻地抚摸过的,是冰冷的墓碑。曾经对着自己有强烈爱憎的彼此,最终也不过天人永隔的艰难,和苦痛。

香线的味道,在风里弥散。

轻缓的脚步声,道无华不用转头也知道是那人。

疏楼龙宿走到道无华的身后,许久,才说:“汝每年都来。儒门天下的人拦不住汝。”没有回答,道无华的悲恸,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竟然没有半点消减,反而愈加剧烈。

“……汝喜欢喝梅子茶么?”龙宿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道无华不解他的意思,点点头。龙宿笑了,不由转头去看长月凤华的墓碑,笑容渐渐消失,露出一种悲哀的目光。

“你……”道无华忽然开口,“剑子……”

龙宿身体一震,笑道:“汝提他做什么?”

“他与我是一样的。”道无华站起身子来,伸手按在墓碑上,“你……还是要走凤华一样的路吗?”

“吾……不会窝囊如他。而他,也不会残酷如汝。”龙宿甩袖,背手背对着他。

道无华侧头:“你多久不曾见过剑子了?”

“汝何必明知故问?”

“这么久的时间里,你这么确定他还是你认识的剑子吗?”

“……自然。”

“凤华。”道无华低头伸手抚摸过冰冷的墓碑,“在什么时候,我们已经离彼此这么远了?”

龙宿闭上双眼。天空开始飘着细小的雨丝。

“弦知音手上的麒麟钥是你给他的吧?”

“是,如何?”

“龙宿。”

龙宿倨傲的神情,不肯流露半点脆弱。

“若你愿意听我的,将麒麟钥收回儒门天下。”

“汝何时管得这么宽了?”

“怀璧其罪。你应该明白。”

“……吾自有分寸。”

道无华不再多说,转身离开。龙宿慢慢走到墓碑前面,淡淡一笑:“汝爱的人果然不简单。”伸手从地上的竹篮子里取出一迭金箔来,一片一片折好,放进火盆里烧。灰屑成蝶,纷纷扬扬,飞起来,又让细绵的雨水打落。

不撑伞,不以罡气护体。

龙宿淋了一身湿冷。泥泞溅上华丽衣衫的边角,他不曾顾及。

分明是这样的狼藉,从他身上却看不到一丝狼狈,傲然的笑意也看不到半分凄冷。

脖颈上绑的半块玉佩,红绳早被岁月磨断几回。倒是玉长期由人体内的气养着,润出一种脂白的色泽。一点点的暖意,陪伴了他漫长的时光。

终是无可替代。

 

原来蜀道行是动情了。取来的云华篸和其它辛苦得来的药物一起熬了,一碗苦涩的汤药。剑子与杜一苇避嫌坐在屋子外头,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喝着温热的酒,杜一苇乐呵呵地说:“动情最麻烦了。不过看到那根木头这般模样,我也忍不住想找个婆娘来疼一疼。”

剑子失笑,晃了晃瓶中不多的酒,眼前连绵不断的雨。 

“你这么长时间不回道门,没有关系吗?”

“无妨。我并不是那么想回去。”剑子舒展筋骨,“我这是出来游历的。谁说不得什么话。”

“听说你推掉了道门掌门之位。老杜我想八卦八卦。”

“杜一苇你……唉唉,你能不能不这么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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