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子停下來握住他的手,那雙冰冷的手簡直不似一個活人的。
龍宿搖搖頭,笑了笑:“是碎玲瓏。”
“藥呢?”劍子替他的衣服整理好,問道。
龍宿遲疑了下,轉頭喊默言歆。
“主人。”
默言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亭子外。
“把那藥拿來。”
“主人?”
“無妨。去拿吧。”
龍宿的聲音透露出疲憊,依然站得筆直。
“靠著我休息會。”
“吾無事……”
“人都站不住了,還在說什麽傻話。”
劍子將他按著坐下。
默言歆很快拿來了藥瓶。劍子接過來,倒出一顆,端了茶水,讓龍宿一併服下。龍宿吃下藥後,稍稍好些了。”
“桐文劍儒的事情,我會去查清楚。在那之前,給我點時間。”
“嗯。”
龍宿輕輕應了一聲。
顯得有氣無力。
劍子見他如此,伸手將他抱在懷裡。
“你現在該擔心的不是這些,而是你的身體。洠в辛穗吶A篸,日後該怎麼辦,你想過洠в校俊
“無妨。碎玲瓏并不會讓我的功力消失,這就足夠了。”
“你可以只要功力,不要性命的嗎?”
劍子有些氣急敗壞地抓著龍宿的雙肩。
“是的。”
“你……”
“不必指責吾,吾們的道路不一樣。”
劍子聞言,鬆開了抓著龍宿的手。彼此相對站著,都帶著莫測的神情。
龍宿拿起桌上的團扇,重新掩住了自己的臉。
“劍子,汝能記住吾多久?”
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轰隆隆的。电闪雷鸣。
盛夏的茉莉馥郁的香气轻易地消散在雨里。
慕少艾觉得身体疲累,长久时间的奔波,果然很考验体力。他轻轻将头靠在羽人的身上。羽人也陪着他奔走前后,俊朗的脸庞上挂着两个有些滑稽的黑眼圈。药师伸出双手去抱住他的脖颈,凑过头去亲吻他。
“羽仔。”
“嗯。”
单音的响应,表示自己有在听。
“我倦了。”
“我知道。”
“……这些事情完后,陪我回岘匿迷毂,好不好?”
“好。”
羽人轻轻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对着已经沉沉睡去的慕少艾轻声说话。
“我会陪着你。”
华发三千,为谁而一夜成雪,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自己在他的身边。
慕少艾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羽人睡在身边,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笑了一下,起身梳洗,换了套衣服,看见案几上放着的药瓶,顿了下,将其拿起收在袖子里。
【萍生,汝能逃到何时?】
【萍生,汝想要忘记吾,除非你死。】
【萍生,认萍生,灭绝五伦,当真如此,哈哈哈哈哈——】
慕少艾有些怔忪,忽然回神,发现羽人正在望着他,目光平静。他笑了两声,喉咙干涩。
“羽仔。”
“你要将神醉梦迷交给龙首吗?”
“这是唯一可以解碎玲珑的药,可是……”
神醉梦迷的副作用还是有的。忘记前尘和旧爱,终究不会是那位上位者所要的。
慕少艾有些迟疑,呼呼笑了笑。
“现在这么多人因为病毒而死。药师我可不能再为其他的事情分心了……”
“但你更担心龙首,不是吗?”
大义,小爱。
慕少艾苦笑着摇头。
为何他的人生总是面临如此的命题?
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逼着他去做选择。
“神醉梦迷的副作用我始终无法解开。”
即使被称为一代神医的慕少艾,也有不能左右的事情。他不过是个人,而不是神。
“让素还真看看。”
“我查阅过他所有参考文献以及他的药典,始终没有办法。倘若真让他解开了,我想南宫在九泉之下也会有所不甘。呼呼。”
“少艾。”
“走吧。将药交给龙宿。接下来,决定的人就不是我了。我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羽人看着他良久,伸手去握住他的。
坚定的一句应话。
“嗯。”
“我们走吧。”
相携的手,但愿不会有分离的一日。
“代掌门。”
道门门人迎接即将接任道门的剑子仙迹,纷纷躬身行礼。
“免礼。”
剑子一派沉稳,心下苦笑,这般拘谨之姿,只有龙宿才受得了。
“代掌门,最近淮河一带,疫情严重,附近道观已经组织隔离,但预算不够。”
“这我知道,银两方面,我已经在想办法,先从其他地方支出一部份贴上……”剑子回头望了一眼圣踪。圣踪长叹一口气,偏开头。
剑子苦笑,道:“你就帮帮忙吧。”
“不帮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多谢。”
“少来这假惺惺的虚礼。”
“代掌门。”
门人忽然拦住了剑子与圣踪两人。
“这里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为何?我看前面还有一个村庄。”
“代掌门,那个村庄瘟疫横行,已经没有活人了。”
“是这阵子流行的瘟疫吗?”
“是,现在大家都喊这病为‘月半病’,被传染的人活不过半个月,前面的村子本来有几十户人家,数百人口,现在一个都不剩。所以附近的人都不敢再靠近这里。”
剑子皱眉,远远看见尸体成山,堆积在地上腐烂,苍蝇满天飞,不见收埋。
“这样任其野外曝尸只会让疫情蔓延更加严重。”
“但现在已经无人敢接近,更别提收尸。”
“……在四周布下人手,将河水引来蓄起来。”剑子抬头仰望天空,沉默片刻,“今夜亥时,此地无风,火葬村人。”
“谨遵代掌门之命。”
“你们退下准备吧。”
剑子挥手,众人皆退。圣踪站在他的身后,声音压低:“桐文剑儒的事情,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不妨让蜀道行和杜一苇去看看。”
“我另有其他拜托他们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情,也需要人手。”
“找寻佛剑分说和佛尊。这事,儒门天下派出去的人手是你的几倍。就不必多费心了。”
“最近奔波道门之事,反而没有优先找他们,剑子有愧。”
“得得。你真当自己是神人了。何况,我一点都不担心佛门那两位。想想,中原最大尾的流氓和他徒弟……”
“话不能这么说。”剑子嘴角抽了一下,“这么久没消息。”
“不妨交给素还真吧。现在也只有他能管这件事情了。他的身份最适合解决这些。而且谋略绝对胜于你。”
“如果是素还真的话,我想我就不用去说。他那么聪明的人还需要我画蛇添足做什么?”
“前些日子听说素还真中了毒,已经在琉璃仙境疗养一段时日。外面的事情,都是由谈无欲和叶小钗出面。”
“他,他不过是装死。”剑子笑笑,“什么样的毒能将素贤人弄得这么久不出面?又不是死了。大概是想趁机修养一段时间,揣测下现在的局势。”
“听你这么说,倒也符他的个性。”圣踪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两声,“谈无欲,叶小钗。呵。”
“好友,现在水患与瘟疫肆虐,你能不能不八卦?”
“我没八卦。”圣踪将手往身后一背,一派正气凛然,“我是在关心武林大事。”剑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眼前的圣踪竟然和之前的杜一苇重迭。
误交损友,误交损友。
“其实。”圣踪玻鹧劬Γ冻鏊慵频男θ荩坝植恢褂腥迕挪庞蟹恃颉D闳粽嫒鼻烂呕褂幸涣街环恃蚩梢栽桌闯粤娇诘摹!
“谁?”
“萍山练峨眉。”
其实练峨眉作为一个得道高人,家底并不殷实。但他有一个罪恶坑的弟弟。这个弟弟是罪恶坑的老大。罪恶坑顾名思义,不是一处干净地。这样的地方,经常都有一个共同点——有钱。
狂龙不是一个爱财的人。
他迷恋他的姐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江湖上人尽皆知。
练峨眉听闻剑子来意,动弹朱唇。狂龙挠挠耳朵,甚是不爽。但练峨眉的目光轻轻往他那边扫过去。他对着小跟班挥挥手,喝道:“拿,让他们拿,能拿多少,是他们的本事。”
“多谢了。”剑子双手作揖,谢的是练峨眉。
狂龙一点不介意,乐呵呵地跟着自家姐姐。即使无法靠近一丈之内。
财务问题,暂时得到缓解。
可药方一日不成,瘟疫的人还会继续增加。
接下来,要找的人——药师慕少艾。
天气炎热。
疏楼西风一派安然。
龙宿靠着冰玉石的躺椅上,脸色潮红。
默言歆站在他身边,低声说些什么。忽听一句浩然之声。白衣的弦知音从天而落,神色淡然。龙宿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痛苦和挣扎。
“和太史侯闹翻了?言歆,让双影泡茶。”
“是。”默言歆说着便告退了。
“汝回儒门问的结果,是汝想要的吗?”
“不是太史侯。”
“吾知道不是他。就他的性格,不会对凤儿动手。”
“他当时正在和东方好友泡茶。作证的还有礼部与射部的众学子。”
“嗯,吾明白了。动手的人,其实吾已经有眉目了。”
翠双影乖巧地走来,用热水冲开第一泡的茶叶。
龙宿喝茶向来只取第二泡和第三泡,保证茶香,茶味。翠双影以第一泡的茶水荡洗了白瓷小茶杯,才斟上第二泡的茶。
“汝说正事吧。汝是为了九王墓里的瘟疫而来。”
“汝一开始便知道那瘟疫对不对?那为何不对吾说清楚。弄得如今……”
“那只是揣测。吾知道,师尊不会毫无道理地阻止百里先生开墓为他寻找救命之方。如果没有必须阻止的坚持,师尊,大概很快就会顺从百里先生。”
“当初为何汝不说?”
弦知音皱着眉头。来时的路上,他已经看见太多的尸骸成山,太多,太多太多了。
“说什么?汝们选择开的坟墓,汝们自己便要承受后来的结果。”
龙宿笑笑,拿起茶杯,看着其中纯净的茶水。
“汝,是故意的?”
“汝认为如此,便是如此吧。”龙宿倦怠地将茶杯放下,“其实麒麟九王墓不过夸大其实,没有绝世的珍宝也没有任何让人可以为之拼命的东西,想打开它的不过是贪婪。汝们的,贪婪。”
“告诉吾,云梦印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汝做过梦么?”
“浮华一梦,不过是过眼烟云,不可信,不能信。”
“呵。偏偏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喜欢做梦?”
“那汝呢?”
弦知音顿了下,步步逼近。
“那汝呢?龙宿。”
远方的天空,乌云密布,忽然一阵响雷,山雨欲来。
龙宿取过手边的烟管,抽了一口,吐出烟雾来。
“庄生晓梦迷蝴蝶。”
“吾该回学海无涯了,太学主有命,吾不能出来太久。”
“弦知音。”
“龙宿。”
“哈。无事。再会了。”
“嗯,再会。”
一袭白衣飘然而去。龙宿合上双眸,很快被睡去,手里的烟管脱落掉在地上,也未曾惊动他。
默言歆在亭外站着,大雨倾盆而下,未曾见过他丝毫的动弹。
直到不远处影影绰绰,出现了少女的身影。他不由一动,见到的,是柳千韵。
“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千韵之前仅与他有一面之缘,不知道他的身份,探了一眼他身后的龙宿。
“先生,你是好人,请放千韵出去吧。”
“柳姑娘。”默言歆转头示意其他人拿来雨伞,为其遮蔽,“是蜀道行先生拜托我们照顾好柳姑娘的。”
“不可能,我不信。蜀郎不会将我丢在这里不管的。”柳千韵不敢置信地摇头,退了两步,脸色苍白。
默言歆跟上去,替她遮着伞,正欲开口,听见儒音传来。
“吾不屑欺骗。汝信也罢,不信也罢。汝的蜀道行确实将汝托付给了儒门。”
“不会的。我在这里会死的。他为什么还要将我交给你们?”
“死?”
龙宿步出长亭,露出轻蔑的微笑。默言歆见状慌忙撑着伞过去遮龙宿。
“汝怕死么?”
“你难道不怕吗?”
“怕……”龙宿抬眼,一片苍茫,“吾很怕。”
“那就是了。我知道你们留我在儒门的目的。但我的血已经不纯,并不能达成你们的目的。”
“傻了。”龙宿笑出声来,“汝真的很傻,如果汝没用了,那留汝做什么?”
柳千韵惊恐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已经不管不顾自己身上被淋湿的狼狈。龙宿懒得与她计较太多,示意默言歆让人将她带下去,便转身回到亭子里。默言歆跟着进去,不再回头看那个被暗卫带走的绝望女子。
“主人。”
“他会恨吾的。也好。”
龙宿提笔写字,将信件收好封口,递给默言歆。
“给道无华。两日内,吾要收到他的回复。”
“是。”默言歆接过信飞身而去。
很快,很快,都会结束了。
天边雨歇,残阳如血,无法穿透龙宿这边的雨水,徒然地在一隅绽放片面彩虹。美丽,遥不可及。
龙宿怔怔地望着,对着平凡的美景,露出笑意来。
追寻着一些细微的线索。蜀道行与杜一苇追到了西漠。夜里扎营休息时,月朗星稀。西漠的民族载歌载舞,围着篝火,唱着陌生的歌谣,喝着最烈的美酒。杜一苇陪着蜀道行坐了会,也扑过去一起唱歌喝酒。他乐观,能言善道,脸是有些老气,依然获得不少美人芳心。蜀道行望着明明灭灭的火,烟直冲云霄。这里的天空更显得清朗。他与柳千韵的相遇,是在一个月夜里。柳千韵坐在长柳下,小声地哼着歌。
“旋风盗!!!!”
忽然谁惊恐的呼喊,打乱了这欢喜的气氛。
四散而逃的人们,让蜀道行与杜一苇一时不知如何。但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抽出随身的武器。嘶吼着的马匹,狂笑着的盗贼,瞬间将一片乐土变成杀戮的修罗地。
“男的全杀,女的带回去。”冰冷的笑意轻易穿透这处修罗场,直达到每个人的心底。为之一颤。
“头儿,我喜欢男的。”有人猥琐地大笑。
“那就废了他再带回去。”
从身体里抽出来的刀滴落猩红的血液,首领舔过刀锋,笑得分外狰狞。
杜一苇摇头大怒:“丧尽天良。”抽出从来不示人的长刀,杀向屠戮人们的盗贼。蜀道行不说话,手中的武器更快,一刀,一刀,了结的是性命。首领眼睛一冷,抽刀策马前去,对上两人,铿锵几声,已知对方底细。
“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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