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贺年把她的白眼也当了透明,完全没瞧见没感觉的样子,贵姐儿这下更来气,扶了孙小思正要退开,错眼见孙小思怀里揣着的那包痒痒粉却掉在地下,忙帮着拣起来。眼见贺年足着一双薄底乌靴,双脚若无其事横在自己脚前,手一抖,那包痒痒粉便抖开了一个角,洒出一些在贺年靴子上,风一吹,已有微微的一星半点飘到他的靴筒边上,毫无疑问的,待会就有一星半点的渗入他的靴子内,让他直痒痒。
我叫你装作看不见我们!贵姐儿小心翼翼的包好那包痒痒粉,递还给孙小思,脸上笑的暧昧极了。却见孙小思怔怔的瞧着倚放在贺年旁边石凳上一件物事,顺着她的眼光瞧去,原来是一柄楠木拐杖。
“他的脚残了?”孙小思极低极低的自语,贵姐儿却听到了,也自一怔,原来是残疾人士,怪不得不扶小思,看来自己刚刚是错怪他了。这痒痒粉洒的快了点。待会得问问小思这痒痒粉有解药没有。
方文凤也看到那楠木拐了,轻轻“咳”了一声说:“贵姐儿,小思,别扰着人家,过来这边坐罢!”
“嗯!”贵姐儿先回过神来,忙扯了孙小思过去跟方文凤坐在另一边,一边悄悄问孙小思道:“痒痒粉有解药没有?”
“那个痒痒一阵就没事了,不用解药的。”孙小思低声回答,一边魂不守舍去瞧贺年和他身边那柄楠木拐,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贺年再淡然,眼见凉亭中突然多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齐齐目不转睛的瞧他,也有一丝儿不自在,看看亭外,估计着其它人也差不多下来了,只得忍耐坐着。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册书来看,翻到其中一页时,夹在书里一张纸却飘了出来,风一吹,飘到凉亭外。正待站起来拣回纸片,突觉近靴筒边的小腿处一阵奇痒,不由微微皱眉,挪了挪脚,终是忍不住痒,握了拳头捶了捶小腿,越捶倒越痒,心里诧异,待要脱了靴子下来看个究竟,眼前三个陌生姑娘坐着,却不能够。一时脸上便有些苦怪。
贵姐儿抬眼见贺年捶着小腿,似是站不起来,然后痛苦万分的样子,也有些儿可怜起他来。传说中的人物原来是伤残人士啊!
孙小思早握紧了拳头,挨在贵姐儿耳边说:“他真可怜!”一边冲出凉亭外去帮贺年拣回那飘走的纸片。三两步回了凉亭,把纸片递到贺年跟前说:“我帮你拣起来了。”
贺年不说话,伸手接过了,夹回书里。
伤残人士脾气都是这么怪异的么,人家帮他拣回纸片,谢谢也没一声啊!贵姐儿正腹诽,冷不妨贺年朝她看过来,淡淡问道:“这位姑娘,你刚刚洒了什么在我靴筒边?”
贵姐儿这才想起刚刚可不是洒了痒痒粉到他靴筒上么?他痒起来了么?
“那是痒痒粉,过一会儿就不痒了。”孙小思早回过神来,红着脸说:“你别乱动,越动越痒的。”
贺年不再捶小腿,看向贵姐儿道:“姑娘与我有仇么?”
“没有,刚刚错手。”贵姐儿在心里补充一句道:刚刚只是看不惯你摆出一副拽样而已!
孙小思见贺年似还在忍着痒的样子,拉了方文凤道:“文凤,你以前来过这儿的,帮我去找找有没有痒痒草,用那个草的根捣出汁水来,洒一点在痒痒的地方,立马就止痒了。”说着又对贵姐儿道:“贵姐儿,这边的路你不熟,先坐一会等着我们,马上就回来的。”话音刚落,不等贵姐儿说话,已拉了方文凤就走。
见贺年继续看书,贵姐儿便看风景,心想此美男虽长的不错,毕竟同咱不是一路的人,见识过就罢了!传闻他的测算之术出神入化,刚刚洒了痒痒粉到他腿上,他不是没测算出来么?他今儿遇见咱们三个陌生姑娘,不是也没测算出来么?看来,传闻总是传闻,夸大了。还是咱家乡那曾老道厉害。贵姐儿边想边瞄一眼那低头看书的贺年,忽见凉亭外草丛中一动,有东西嗖一声窜进凉亭内,定睛一看,尖叫一声:“有蛇!”
“有蛇,在哪里?”贺年一听有蛇,嗖的站了起来,跳到石凳上。
贵姐儿见那蛇窜向自己这边,早嗖的跳到贺年那一边去,随手拿了他旁边的楠木拐,作出一副要追杀那条蛇的样子,其实不敢动,蛇不动,她就一定不动。这会儿见贺年跳到石凳上,居然不忘问一句道:“你,你的腿不是残废的么?”
“谁说我残废?”贺年紧张的看着那条小蛇在地下蠕动着,想跳出凉亭外逃走,腿却软软的,只是跟贵姐儿说:“喂,你这位姑娘,胆子挺大的嘛,下去把它赶走好了!”
“原来你怕蛇!”贵姐儿分辨出那条小蛇是没有毒的那种,心里松了一口气,倒不再那么怕,这会儿有些鄙夷贺年,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跟人家姑娘一样怕蛇!
贺年有些尴尬,解释道:“我的生肖跟蛇相冲,并不是怕它,只是……”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因为那条蛇已是朝他们这边蠕动过来了。
“你真不怕它,那下去赶走它好了!”贵姐儿把手中的楠木拐递到贺年跟前,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说:“我就很害怕!”
“其实,其实,我是怕蛇的!”贺年看看四下无人,觉得在一个小姑娘跟前丢脸,也好过软着小腿下去赶那条小蛇。这会儿道:“看你身手矫健,赶一条小蛇没有问题的。”
“呃!”这就是传闻中神乎其神的人么?贵姐儿惊诧了,怕蛇,还哄我一个不相识的小姑娘下去赶走蛇!
“它又动了!”贺年眼见那条小蛇绻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正观察地形,看看往那边跳出去不惊动它,谁知那条小蛇过一会儿又伸展开身子朝他们石凳这边蠕动了,不由往贵姐儿身边靠了靠,努力保持镇定道:“你有武器在手,它要往这边窜过来,记得手快点砸下去。”
贵姐儿瞧瞧手里的楠木拐,喃喃说:你随手带着这武器,难不成是专门用来防蛇的?”
“这是我爷爷的,今儿他腿酸走不动,着人用藤架抬他上白云庙去,待会自然也是抬下来的,用不着这楠木拐,我先帮他拿着而已。”贺年怕贵姐儿丢下楠木拐跳走,这会儿讨好的说:“你先赶走蛇再说话!”
贵姐儿无奈,见那条蛇近些了,挥动楠木拐作出凶恶样子,没法子了,你要真敢窜过来,咱就得自保给你一拐子了。
不告诉别人
不知道是那条小蛇感觉到贵姐儿的杀气还是怎么的,嗖的窜过石凳下,一个盘旋,已出了凉亭,没入草丛中。
“吓死我了!”贵姐儿刚刚见小蛇窜了过来,动作迅猛,还以为真得搏斗一回了,没想人家小蛇根本没斗志,呼啦啦就跑了。这下垂下手里的楠木拐,吁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定惊。转头去看贺年时,好家伙,这男子汉也一副吓的够呛的样子,也正吁出一口气,拍胸口定惊呢!不由暗翻白眼,小思没看到他这个样子真可惜啊真可惜!
见小蛇溜走了,贺年倒迅速镇定下来,整整衣裳,跳下石凳,暗暗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太丢脸了,若传了出去,实在大损颜面,默然一会问贵姐儿道:“这位姑娘,你认得我是谁吗?”如果不认得就最好,也不用怕对方乱传。
“我不认得你!”贵姐儿见贺年神色一松,马上话锋一转说:“但是,刚刚跟我一起来的两个姐妹却认得你。她们跟我说,你可能是那个什么贺年。”眼见贺年脸色又一紧,贵姐儿暗乐,这样才对嘛,脸上有了表情,这不生动多了吗?装什么面瘫?
呃,认得我,这个事儿就不好办了,贺年轻叹一口气,今儿果然跟我相冲,一出门就碰着一条小蛇,很不幸的,又让这个小姑娘给看了笑话去。自己小时候被蛇咬过一次之后,见了蛇就镇定不下来,这也没法子呀!
贺年沉吟一会,终是对贵姐儿道:“这位姑娘,今儿这个事,你可以不告诉别人吗?”
“我这个人藏不住话!”贵姐儿作严肃状,很雷他刚才比自己还怕蛇的行为,正想大肆往外宣扬,最起码这儿同来这儿的方文凤和孙小思,自己就一定会绘声绘色的对她们说起这个事,怎么可能不告诉别人?而且,八卦是女人的爱好和本能,这种爆炸性新闻怎么舍得独享,肯定要分享的嘛!
“呃!”贺年挥挥衣袖,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有点纠结,没想到这次在这个陌生姑娘面前丢这么大的丑,现下要挽回形象,貌似有点难度啊!而且看样子,这个小姑娘对自己并没有刚刚那两个姑娘那么崇拜,想哄她不要把这个事往外说,只怕没那么容易。
“咳,我说这位姑娘,你要怎么样才不往外说?”贺年恢复了刚刚不疾不徐的语调,看向贵姐儿说:“是人么,总有一两件害怕的物事,这并不可耻。只是,我不想这个事传的人人皆知,变成笑柄。”
经历了这么一段子事,孙小思她们描述出的贺年形象,在贵姐儿心目中轰然倒塌,只剩下他刚刚怕蛇,躲在自己侧边,哄自己赶走蛇的形象。这会儿听得他这么说,侧头想了想道:“这样罢,我只告诉我几个要好的姐妹,别的人不告诉好了。”想要一个人都不告诉,只怕会憋不住的嘛!
“你告诉要好的姐妹,也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了。”贺年深知道女人八卦的精神,垂头说:“算了,你想说就说好了!”
见贺年皱起好看的眉头,贵姐儿倒有了一点不忍心,只是刚刚孙小思跌在他脚前,他当看不见这件事,却还是介意着,不由侧头问道:“刚刚小思跌在你脚前,你明明腿没事,为何扶也不扶一下?”
“之前,有一些女孩子装跌倒,都跌在我脚前……”贺年这会真苦笑了。
“原来这样!”贵姐儿释然了,笑一笑道:“这样好了,我尽量忍着不告诉别人!”
“谢谢姑娘了!”贺年眼睛一亮道:“我为你看个面相作为报答如何?”
“不用!我不喜欢别人对我品头评足,把我一辈子的好好坏坏先行说出来,让我没个悬念。”贵姐儿摆摆手,心里苦笑,自打出生没多久,咱家阿嬷已叫曾老道测算过一回了,说咱福气好,引的三姑六婆都爱打个比喻,说道生得好不如命好,像贵姐儿这般的,真的是命好。后来又因为传出命好,有好几个亲戚上门提亲,不过是想娶了自己过门,给他们家带来一点好运道。自己先前也隐隐约约听到,三舅母想让文龙表哥定下自己,也是因为听闻到自己八字好的原因。这些玄乎的东西啊,还是别多论的好。
见贵姐儿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贺年倒是一怔,这些年来,谁不是想求着自己为他们测算运道或是看个面相。这位姑娘倒好,一口就回绝了。自己打小对玄学有兴趣,深研究过家里那些古籍的,为人观面相时,配合了对方的神态语言动作来看,基本八九不离十的。深层里来说,自己观面相之术,虽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神准,在这京城里来说,也算是杰出了。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不求着自己观看面相,居然还拒绝自己的。这下倒不由自主往贵姐儿脸上瞧。
“不用看了,我就乡下一个小姑娘。”贵姐儿见贺年瞧了过来,视线同他一碰,心头“咯”的一响,好家伙,这小子装起深奥来,眼神儿倒有杀伤力,要不是刚刚见过他怕蛇的样子,差点就被迷倒了。
贺年见贵姐儿索性拿袖子半遮起脸,不由笑了说:“多少人求着我看,我还懒得看,你倒嫌弃了!”一边想着,这个小姑娘倒有些儿意思,跟往日见过的姑娘们略略不同,并没有一知道我是谁就硬凑了上来的。
“其实,我想问一下,是不是你瞧过的,都看得出人家运道怎么样?”贵姐儿发出疑问。
“哪有那么神?”贺年因为刚刚跟贵姐儿结为同盟赶走小蛇,这会儿倒不好再装神秘,笑一笑说:“就算你看个闲书,也得静心费了时间看着,才能看明白意思呢。何况是关乎人命运的事。一般来说,我不费神去瞧别人,有时瞧了也不往心上去,属于视而不见。再说,一个人的运道,总有好有坏,知道太多并不好。所以,就算是极熟悉的人,我也不一定会留神观察他面相的好坏。”
“哦,没有像小思所说的那样,说是瞧了瞧,就知道别人一生的运程起伏,把人全看透那么恐怖就好!”贵姐儿松一口气,放下遮在脸上的手,太神了,咱凡人就怕呀!
说话间,方文凤和孙小思已是拿了痒痒草回来了,一眼见贺年正同贵姐儿说话,孙小思已是忙忙上去问道:“还痒不痒?找了好一会,才拭到一根痒痒草。”
“不痒了!”贺年扯扯靴筒边,发现那个痒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淡淡向孙小思道:“多谢姑娘了!”嘴里说着话,眼睛只轻轻扫过孙小思,却没在她脸上多加停留。
“不用谢!”孙小思见他态度比刚刚柔和许多,一时激动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说:“那个痒痒粉是我带来的,总归是我的不是,还请贺公子不要怪贵姐儿。”
“嗯!”贺年虽在贵姐儿面前丢过脸,这会见了方文凤和孙小思,却还是一副清贵出尘的样子,再次惜言如金。
“少爷,少爷!”半山腰上传来刚刚走开的蓝衫少年的声音,笑着说:“册子找到了,果然是掉在庙里。老太爷他们也下来了,可该走了。”说着话,人已到了凉亭,一眼见到多出三位陌生姑娘来,略略诧异,却也不往心里去,只对贺年道:“老太爷坐了一阵藤架,说要自己慢慢儿的走下来呢,我可得帮着把这楠木拐给递上去。”
见蓝衫少年拿了楠木拐走了,这里孙小思微微张了张嘴,半晌才小心翼翼问贺年道:“贺公子,那个拐不是你的?”
“他的腿好着呢,没残废。”贵姐儿见孙小思小心的探着话,忍不住说:“刚才看见他跳上石凳了。”正想再说,却见贺年瞅了过来,一下子想起刚刚还答应人家尽量不爆他怕蛇的事,这会儿差点当面就爆了呀!不由止住话,嘴角一翘,似笑非笑的看往别处。哈哈,拿住别人把柄原来这么爽啊!
“贺公子,你的腿真没事?这太好了!”孙小思本来还在为偶像瘸了腿而伤怀,这会听得没瘸,惊喜交集,“我就说嘛,贺公子这般人物,怎么可能残疾!”
正说着,凉亭外已传来声音,“阿年,走了!”一行人,有老有小,正缓缓从半山腰上下来。贺年听得声音,已是忙着站起来,迎了出去,扶住一位胡子灰白的老人家,笑着说:“爷爷,这山路不好走,让人用藤架抬着你不好吗?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