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若忽然想到,自己竟是连那人有没有用过晚膳都不曾问起。
念及此,青若再也无法继续吃下去,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往外快步走去。
虽然,虽然不知说什么,然而应该尽快找到那人才是。问问她,是否用过晚膳;问问她,是否会忙得疲累;问问她,是否……因自己的话难过。
午时的轻声细语仿佛又缓缓浮出水面,与心中的人重叠在一起。
隔壁房间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光亮。但青若仍不死心似的,推了进去。
果然,还是无人。
墨雨的房间却是亮着的。青若只在心中犹豫了一瞬,还是叩开了墨雨的门。
墨雨惊讶地看着门外的青若:“青若姑娘,有事?”
青若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墨雨房间,神色有些失望,然还是出口问道:“那个,你见
着公主了么?”
“公主?”墨雨的神色更惊讶了,“公主一沐浴完便说过去寻青姑娘了啊,才将我赶了回来。公主竟没和青姑娘在一起么?”话音方落,墨雨便有些着急。
青若脸上有了悔意:“我,我将她赶了出去……我以为她回了房,可是,可是没有……”
墨雨闻言一怔,神色有些踟蹰道:“墨雨也不知该不该问……不知公主做了什么,惹青若姑娘生气了?方才回来之前,公主还特地去两处长安城有名的酒楼带了些吃食回来,说是估摸她不在,你晚膳怕是没有好好用。”墨雨眼前又浮现出锦颜当时虽神色疲倦,然提到青若,眼底还是带了温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也是轻柔得很。
“都是……我的错。不管公主的事。”青若低着头,懊恼道。
墨雨回身掩好门,才同青若道:“既如此,我们先去寻公主罢。想必是在寺内某处。”
“嗯。”青若点点头,略带感激地看着墨雨。
刻不容缓,两人结伴着快步离去。
在墨雨口中,青若才了解到了事情本身。
原是刑部尚书竟出了些意外,消息第一时间由暗卫传递到了锦颜手上。恰逢刑部尚书家正在大兴善寺附近,锦颜便代替皇家去了趟,顺便探究下更详细的情况。到了那,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的糟糕许多。刑部尚书遇了刺,浑身皆是血,身上好几处伤口,锦颜到时,尚书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躺在床上。见到锦颜,握了她的手。锦颜看出他有话要说,便俯□去,听他在耳边说了些什么。这之后不久刑部尚书便断了气。当时锦颜脸色有些凝重。府上报刺客虽然被抓到了,但是很快服毒自尽,她们在刺客身上检查了番也无任何线索,想是一个死士。刑部尚书三位夫人哭得十分厉害,一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搅得乱成了团。锦颜只好一项项先暂时安顿好尚书府上的事宜。等一切初步告了一个段落后,天色已有些暗了。两人推了在尚书府用膳,只去买了些吃食便连忙赶了回来。
而至于沐浴,则是因为在靠近刑部尚书时锦颜身上沾了血,不得不先弄干净。
青若听完,脑海里浮现锦颜犹自滴着水的发梢的画面,想来,该是匆匆忙忙沐浴完便赶了过来。念及此,青若的心忍不住颤了下。强烈的愧意从心底涌上来,鼻间有些酸涩。本便情绪不佳,忙碌了几个时辰的锦颜,应该从自己这里得到抚慰,结果却是遭受了疏离的推拒。一想到这些青若愈发觉得心疼难耐。那个一次次给予自己安慰的女子,却在付出后得不到同样的回报,想来该是多么难过。《
br》 “青若姑娘不必多责,公主不会为此怪姑娘的。”墨雨瞧见身旁的青若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虽同样为公主心疼,然而还是劝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愈发内疚。”青若喃喃道。她何尝不知锦颜不会怪她。可是锦颜愈体贴,青若愈觉得这次自己伤了她的心。
墨雨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去安慰,沉默下来。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河旁。大兴善寺依水而建,这条河久而久之便因大兴善寺鼎盛的香火而被唤作善水河,平日寺中生活用水皆是取自此河。此时,河里泛着点点星光,映着平静清澈的河面,在黑夜里愈发显得安详。这些正是依着盂兰盆节惯例,人们在河中放天灯为死去的亲人祈祷。此时岸上也站着零星的人。青若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那个一身白衣,在黑暗里散着微微光华的女子。
青若急得忍不住快走几步。
墨雨顺着青若的视线望去,自是也望见了公主,只是很识相地停了下来,远远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扰两人。
青若的脑子嗡嗡作响,分明离别不过一个时辰,却好似隔了许多光阴。眼前女子的熟悉轮廓出现在自己面前,竟令自己的心跳得快速非常,胸口溢满的思念已如泛滥河水。
似乎是感觉到青若的靠近,原本安静望着河里那些天灯的锦颜,缓缓偏了头,朝青若方向望过来。
青若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下来,那双在夜里依旧流光溢彩的眼睛,此时静谧得仿佛一个不曾戳破的箴言,沉伏在未知之处,瞧不见底。似乎在想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然在见到青若的一瞬间,微微亮了亮,方才照出了眼底无意泄露的一抹寂寥。平静湖面起了波澜,晃荡了下,又重新陷入平静。而青若的脚步,在这样的注视中不禁停了下来。
此刻的两人,尚隔了几步的距离,夜风徐徐地从两人中间穿过,拂动了各自的衣衫。
青若竟觉得,有些挪不开脚。许是还未想好怎么道歉,许是那样转眼即逝的寂寥令心头震颤不已,许是,带着情怯。她望着锦颜,希图从那双眼里读出些什么,却紧张得什么都看不懂。短暂的沉默令她不安。
一声悠悠的叹息随着夜风飘落在空中。
“过来。”锦颜注视着青若几许,唇未动,才开了口。
青若仿佛一个罪行累累的犯人,陡然间得到了口谕释放,身子一颤,人已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
“我……”青若嗫嚅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当说话间,对方已伸出手,忽的将她扯入一个怀抱。
扑鼻的馥郁香气。以及将自己整个人包围的柔软与温暖。溺进去,便再也不愿出来。
明明周旁还有人,却已被自动屏蔽在了两人世界之外,天地之间只余下眼前这个拥抱。
青若忍了许久的泪终于缓缓泅湿了锦颜的衣袍。
“哭什么。”锦颜淡淡的声音响起,在这样的夜风里显得格外温柔。
“方才我心情不好,所以……对不起。”青若将脸埋入熟悉的怀中,将哽在喉咙的歉意吐露出来。
锦颜轻轻嗯了声,停顿了会,轻轻道,“我接受了。”
青若心里梗着的刺终于在锦颜的轻声中融化。
“不过,”锦颜并未结束话音,继续道,“若儿对我这般冷淡,虽已道了歉,但是不是还该惩罚下?”
青若耳根一红,然的确觉得是自己不是,低声道:“什么……惩罚?”
锦颜俯□去,声音里带了笑意,在青若耳边道:“自是……情人间的惩罚。”
话语喷洒之间的热气触到青若耳朵,那里的霞色便愈发浓起来。索性在黑暗里,除了离得近的锦颜,其他人并看不见。
青若闻言心底羞意难当,此刻清醒过来,终于认识到旁人的存在,内心挣扎了番还是依依不舍地离了锦颜的怀抱:“有被人在,正经些。”
“你想到哪里去了。”锦颜无辜地挑了挑眉,“我只是想罚你三杯酒罢了。”
青若毫无气势地剜了锦颜一眼,红着脸,说话也是软软的:“谁叫你都不解释……”
“也是,我也有错。”锦颜点点头赞同道,“既如此,我也罚三杯罢。正好……”锦颜的声音低下去,轻的只有青若听到到,“来三杯交杯酒。”
青若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脑海里闪过两人互相绕过彼此手臂,喝着交杯酒的样子,说出的话也带着羞意:“谁……谁要同你喝交杯……酒了。”
“若儿不同我喝,还想同谁喝不成?”
“我……我谁都不喝!”
“那真是可惜了,若儿不同意,便只能罚你自饮三杯了。”
“你,你也得罚!”
……
墨雨站在远处,看着两人拥抱,亲密地说着话,心也跟着柔软起来。视线不知不觉便落在了河上的某盏河灯处。那摇曳的烛火微微透出光亮,如同正在低诉情话的女子,婉约而深情。
心底的那个影子,也随着那一摇一晃的烛灯,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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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局
这段日子;锦麟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
自从应了选秀之后,朝堂之上又历经了几轮讨论;方将选秀的大日子定在了九月初。这厢方定;另一件事紧接而来。上次七月十五刑部尚书的死只是一个开端,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名官员被害,且皆在五品之上。一下子,朝廷之上人人自危,害怕自己被杀手盯上。那些杀手杀人手法利落;且皆是死士;一得手要么逃走;要么在被发现当下便服毒自尽;没有在现场留下丝毫线索;显然是来自训练十分有素的杀手组织;杀人手法虽不一致,然处理后续事宜却仿佛被规定了一般。而那些遇刺官员除了品阶较高之外,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却只有细心的人才发现了。他们多是在新皇登基,长凤公主平乱之后逐步提拔上来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接连死了三个,伤了一个后,不知怎得朝廷渐渐传开了一番揣测,认为是两位先皇子的人报仇来了。否则为何尽拣着长风公主提拔的人挑呢?
“一派胡言!”锦麟在御书房来回走着,初现轩昂的眉宇皱成了一个川字,口气愤恨,“四皇子和七皇子都已死去几年了,便是成鬼也早投了胎,若真是那些人,这么做有意义么?这样简单的道理,亏他们还是一群读书人!读到哪里去了!”
一旁端坐的锦颜似乎没有瞧见锦麟焦急的样子,只低着头似在思忖什么,手指在一旁的案几上轻轻敲打,神色专注。
“皇姐!你倒说句话呀!从进来后已过了半个时辰了,你总共开口不过无根手指的次数。”锦麟在锦颜面前停下脚步,少年求助般地望向锦颜。
锦颜闻言缓缓抬眼,望向锦麟,琥珀色的瞳孔看似澄清,却又有着深邃之感。她顿了顿,才道:“急有什用。”
“可是这已过去几天了,查都查不出什什么线索来,朕能不急么?”锦麟一屁股坐在锦颜旁边的椅子上,叹了口气。
锦颜淡淡道:“如今当务之急,非是谁的作为,而是,如何阻止这些。纵是你猜出了幕后者,不能阻止大臣死去,又有何用?如今已三死一伤,大臣人人自危,再这般下去,这些空缺的官员不能及时补上,于国,皆是一大隐患。何况大臣对皇家的信心,也会随之下降。”
“皇姐所言极是。”锦麟眼中神色一亮,“那朕这派些侍卫过去大臣那里保护。”
锦颜却缓缓摇了摇头。
“皇姐……有问题么?”锦麟看到锦颜似是不赞同,顿了话头问道。
“侍卫在明,杀手在暗,效用不大。”锦颜解释道。
锦麟闻言,脑中灵光顿现,然眨眼之间神色
便有些踟蹰:“皇姐的意思是……再派些暗卫去?可是,暗卫人数有限……”
“皇上这边的暗卫自是不能动,将我这里同明珠公主那里的暗卫抽些过去罢。明珠公主年幼,想是不会受到威胁,至于我,近日会一直呆在宫内。皇宫戒备森严,算是安全。先抽调过去解一下燃眉之急罢。”
“可是皇姐这里……朕还是不放心。”锦麟虽然明白锦颜所言极是,然心里还是放心不下,“那些大臣皆是皇姐陆陆续续提拔上来的,朕怕万一杀手对皇姐你下手……”
“无事。也不让你都抽调走,给云凤殿留一些便可。再言之还有墨雨在。若你不放心,便加派下侍卫过去罢。”锦颜劝道。
“既如此,便照皇姐说的办罢。”锦麟琢磨了下,倒觉得可行,便应了下来。
“那些大臣亲属都安抚过了么?”
“嗯。朕第一时间便派身边的永喜去传了圣旨,死去大臣的俸禄将仍延五年方止,同时给予每家五百两白银作为抚恤。”锦麟脸有哀戚。那些朝中栋梁,竟在一夕之间暴毙身亡,昨日还在朝上为各种事陈述辩驳,如今已阴阳两隔。
“嗯。”锦颜点点头,便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只又扯了几句,锦颜便回了云凤殿。
事实上,她还有一件事未告诉锦麟。然她并不打算说。宫中耳目众多,一旦出口便易走漏风声,而她丝毫不想打草惊蛇。她要做的,是引蛇出洞。
七月在纷至沓来的事件里眨眼即过。皇上在明里派了大内侍卫去保护大臣,暗里又加派了暗卫。果然自那之后,虽仍有一人不幸死亡,然其余遇刺两人皆只受了皮外伤,被暗卫所救。那三个刺客也因被捕而自尽。这般防卫之下,对方似也察觉到成功率太低,刺杀活动才渐渐少了。然锦麟不敢掉以轻心,一面加派人手调查此事,一面仍保护着诸位大臣。不过朝中恐慌气氛好歹是随之稍稍缓解了。
不管如何,除了那些死去的大臣已无力回天之外,其他人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纵是心中仍未同朝之臣叹息不已,然生活似乎并无任何变化,只是朝中多了几个新面孔而已。毕竟那些官员空缺的位置还是需要找人补上,以此维持事务正常运转。而随着中秋的到来,节日的气氛渐渐在宫中弥漫,驱散了不少原先的刺杀活动所带来的沉闷。
锦氏皇朝一向以重孝尚礼为本,因此象征合家团圆的中秋是至为重要的节日之一。八月才刚出了个头,皇宫内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许多华美锦缎被分派到各个妃嫔手上,甚至西苑那的女人们也拿到了皇上的赏赐。云凤殿
自不必多言,每逢此时收到的东西极多。白风近来忙于这些琐事,一方面要将那些锦缎挑选几个新鲜款式送至皇家绣坊,为公主制成成衣;一方面又要将剩余锦缎选上一些制成几个常用款式然后下派到殿中各个丫鬟手里。当然在这之前墨雨等人先过来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