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由灰色变成深深的蓝色。
许瑶穿着纯黑色长裙静静的站在树下,清风吹起薄薄的凉意,她抬头凝望着低沉的黑幕,窒息般的寂寞汹涌而来,美目中翻滚着隐晦的暗涌。
轰!天边,如同烟火般绽开一抹银白的光芒,军营之中隐约出现紧张而压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只不过,这些声音对她而言而是那么遥远,那么僻静,那么美好。
看守营中,桑华饮下刚刚送来的清粥,随即便吐出一口鲜血。
她按住胸口轻声笑着,眼泪从暗淡的脸颊滴在泥土地上,“天灭我辽,天灭我辽啊,父皇,桑华来见你了。
“东西”高大的黑影突然现身在荒芜的枯藤便。
许瑶抬头看他,“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
“当然,别忘了,当初是谁带你进的大辽”
“是啊,是你,穆尔将军,是你,将北云瑶带入了这比梦还美的地狱。”许瑶垂下衣衫的长袖,落魄的站着。
穆尔其环视一圈,小心的隐藏自己在树阴的浓密之中,“我要的东西”
许瑶从身上拿出薄如蝉翼的两章羊皮纸,“这张是军营的构图,剩下的,是楚宫的,我还没去过,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从他那里偷来的”
穆尔其刚想伸手接住,“谁?!”比他话语快的,是更进一步的飞镖!冷光闪过,距他们百步只远的人身上绽开血珠。
颜修文手中的衣物豁然落地,他捂住受伤的胳膊,眼中,是掩不住的怒火!
他真的没有想过许瑶竟然会这么做!他真的没有想到!即便这个女人再坏,再妒忌,再狭隘,他都只会当做是陷入情深的痴儿怨女。
他真的没想到,她这一次回来,竟然这般毫不在乎的伤害邵越,还不留情的出卖大楚!
“你太过分了!妄我宁愿离开,妄费邵越为了你浪费了五年!许姑娘,你想怎么伤害我,甚至想杀了我,颜修文都不在乎!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内贼,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颜修文按住肩膀,一字一语的怒斥那边早已不再平静的许瑶,带着恨意和悲痛去怒骂这个他曾感谢救过邵越的姑娘!
“你说够了?!”许瑶颤动的身子,轻笑出声,“我本来就是辽国人,又怎么会在乎大楚的人,你说邵越?你问问他,他究竟等的是谁!我是北云瑶!不是许瑶,早已不是了”
颜修文胸前起伏,他只是把不用的衣衫给木匠老王抱去,想看看他有什么用处,顺便再看一眼那僻静的小憩之地。
结果竟然在那里看见这般让他寒心的一幕,即便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可那相递的羊皮纸却让他通体生寒。
远处突然传来异动,站在一边的穆尔其立刻掩好面容,“过去!”他向同样听见声音的许瑶命令,然后飞身抓住颜修文。
邵越派在营帐外守卫的士兵发现颜修文早已过了时间还没回来,立刻传了信,自己先带人去寻找,在这种时候,一丝一毫都大意不得。
“颜大人,跟我走吧,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你了,你就留不得了,东西已经到手,跟我走吧”黑影突然向颜修文一拱手,声音中透出一丝肯求之意,说出来的是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颜大人,我没有想到你会做这种事”许瑶一敛轻愁,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怒火和隐藏在深处的得意。
“包围他们!”举着火把的士兵在刹那间就那三人紧紧围在其中,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邵越一身杀气缓缓走了出来。
“颜大人,跟我走吧,东西已经到手了!”
“将军”许瑶唤一声,梨花带雨的朝邵越走去。
邵越退开一步,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颜大人,三思啊!”
颜公子是内贼?
不会吧,t他是将军夫人,我不信。
我也不信,你看将军……
如果内贼是他的话,我
别说话了,听将军的!
邵越盯着颜修文,“你不解释吗”
颜修文神色悲戚,捂住肩膀的手从指缝中渗出血丝。
“越哥,是他,是颜公子!”许瑶朝邵越喊去。
“为何夜深在这边”邵越冷冷的质问让颜修文心里一寒,他神色悲戚,张了张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铮!邵越一把掏出身边士兵的剑直指颜修文。
“想杀他,就从我的尸体上塌过去!”黑影掏出武器挡在颜修文身前。
不……飞驰般的冷剑映着跳跃闪烁的烛火片刻间朝颜修文次刺来。
你不相信我吗,邵越,你……颜修文丝毫未动,等待落在身上的兵器。
哐!
邵越的剑在指上颜修文的时候突然剑锋一转挥向黑影,他一边与黑影交手一边背对着颜修文开口。
“我可不曾相信过你吗,颜修文”
我可不曾相信过你吗,我敬你博学渊文,信你为国为民,惜你清弱坚韧,怜你情深不减,即便我们之间还没有袒露胸怀,可从你的言语举止,从你扶起被撞到的孩子,从你为事实顶撞你的老师,我就开始相信你。
许瑶紧握着双手,美目中血丝骤现,妒意从胸腔里燃燃烧了起来。看着从交手中退下来的颜修文,她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注意在那两人之中时缓缓移动脚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邵越!停手吧!”许瑶的匕首抵在颜修文的腰侧,邵越转身朝许瑶挥刀,穆尔其接机从身后刺向邵越。
“不要!”颜修文看着邵越露出后背给敌人,惊呼一声。
“噗……”许瑶的肩膀被邵越一刀砍下!
而穆尔其的大刀也穿透邵越的腰侧!血珠嗤的一声溅到颜修文脸上,穆尔其趁邵越受伤而飞身扑向颜修文!
穆尔其冷笑着把大刀架到他脖颈,朝邵越张狂的说道,“你也有今天,邵将军!”
许瑶扶着伤口狼狈的躲进穆尔其身后。穆尔其继续说,“被背叛的滋味不错吧,邵将军是不是第一次遇到?哈哈哈,你竟然也有弱点,也有让你不敢再动的人,呵呵,我一直以为你是冷血的呢,这位公子你说是不是呢?”
穆尔其颜修文朝刀锋上一推,邵越心里狠狠的一惊,“你想要做什么!”
“哈哈哈哈,我不做什么,让我走”
邵越的玄色衣衫根本就看不出来他身上的血水在一直流淌,从腰侧蔓延到脚边滴落的血珠在黑暗中及其不显眼,颜修文压下心里的惊慌和闷痛,朝他笑笑,“我、没事”
“放开他,我让你走”
穆尔其大笑出声,“他?你说的是谁?我这里可是有你的两个情人”
“将军”随后跟来的张诚恶狠狠的盯着穆尔其。
“邵越,我给你个选择。让我带他们走,或者,让我手里的这个公子立刻惨死在你面前,我真好奇你会选择什么呢”穆尔其得意的说,“哦,对了,我手里可是有两张地图,一旦你放我走,结局你是清楚的。”
穆尔其说着用大刀在颜修文的脖颈缓缓移动,亲昵的凑到颜修文耳边轻言。
邵越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从未这般焦虑和无措,他不能看着穆尔其把颜修文带走,穆尔其手里,是关乎大楚的数万人的东西。可是,就算他再快都快不过他手中紧贴着颜修文的大刀,他不能眼睁睁看他受伤,不能!
他缓缓扔掉手里刀,“退后”向众人命令道。
“将军,地图……”“我叫你们退后!!”邵越提高声音,他眼里的墨黑被染成鲜红,长发无风张扬,“你若敢伤他一丝一毫,我定让你粉身碎骨!”
颜修文清秀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苍白一片,“邵越……你不能”
邵越勾起苦笑,低沉的声音里全是落寞,他坚定而缓慢的说道,“颜修文,我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即便邵越成为千古罪人,我都不能眼睁睁看你……”
穆尔其大笑出声,心中对颜修文的猜测没错,他紧紧的桎梏着他,转身毫不在乎的朝外走去,无视虎视眈眈望着他们的楚兵,他早已看出邵越对这个人的不同了,能让邵越放弃坚持多年的信仰,能让他无视众人的性命,丢下军人的职责。
军医营中,邵越褪去长袍,赤裸着上身让徐伯在包扎伤口。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沈楚熙站在一边问道。
“等救出颜修文,我便主动向皇上请罪,要死要罚随君处置”邵越低头看腰腹上的白纱道。
沈楚熙快步走到他面前,“好,既然如此,你就给本王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回去请罪,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你!现在要怎么办,穆尔其一进拿到地图了,我们的底细他一清二楚!倘若他派人潜入皇宫,你我就等着一起去见阎王吧!”
邵越沉沉的笑,他拍了拍沈楚熙,“皇宫的地图是错的,我原本就没有放过正确的地图在军中。”
“啧,好,皇上的命是抱住了,那我们呢”
邵越握紧双手,指骨咯吱,“你带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军中各营的位置进行修改”
沈楚熙点头,掏出一块令牌,“你做出这般决定怕是军中会军心震荡,拿着本王的腰牌,谁不听不服,当众斩首。”
邵越握着还带着温热的腰牌,眼里透露出感情,他轻声道“谢了”
沈楚熙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字,快去吧,等救出颜修文,就该是我们反攻的时候了。”他一掀长袍转身走出军营,却在帐前停住,转身,朗笑。
“越,我忘了告诉你,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和你做一样的决定。你不必自责,快去快回吧,别让纸儿等时间太长!”然后一把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天边远远望去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可眼下的路还是大部分的昏暗。
从大楚的边境越往北走,荒漠就越来越多,地上是到这的枯藤骸骨,上面留下来的锥刺跟人的手指般粗细。
只有细碎的沙子在脚底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那边天际发白,这边,却是触目的荒凉和战场留下来的碎布衣衫。
穆尔其带着许瑶和颜修文从最偏僻的一条小路走,纵然有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是这条路,即便有人追上来,短时间之内也是不好走的。
“你想带我去哪”颜修文面无表情的开口。
穆尔其转身,褪下面纱的脸上满脸细碎的络腮胡子,牛大的虎眼,凌厉的眼神和稍后的嘴,与大楚的人一比,大楚就显得再文雅不过了。
“颜大人累了?”
“东西就然到手了,为何不放我走”
许瑶用锦帕把肩膀抱住,但脸色已经不好,脚步虚浮,她勉强笑了笑,“你是邵越的致命点,怎会轻易放你离开”
穆尔其大笑着搂住许瑶,“你真是甚的我意,可惜本将军喜欢男人,否则一定把你收归门下”
颜修文瞪着两个人,眼中的厌恶难掩。
穆尔其一收大手,大刀指向颜修文,“颜公子,你还是乖乖的走吧”
天边大亮,军中所有的人都早已开始忙活了,压抑着沉闷的心情,谁都不愿多说一句。没几天军中就大动了两次。民间俗语,家室不可移。对这些当兵的而言,这军营也就是一个家,谁愿意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天天搬来搬去。
沈楚熙皱眉在高台上开一个个张开合住的营帐。黎景从身后走到他身边,沈楚熙扭头朝他笑一下,伸手给他整了整披风,给他带起发帽,然后逗弄起包的严严实实的馒头。
“这样做有用吗”
沈楚熙出叹口气,“没用。我们又改变不了地势,再变幻也是无用。”
“希望修文一切都好”
沈楚熙伸手拦住黎景,“他会的。景儿,麻烦你先帮忙照看几天纸儿了”
黎景莞尔,“当然,以后纸儿可是我们媳妇呢~~~”
“呵……”沈楚熙点一下馒头的脸,“那是,咱家馒头要压邵家小子一辈子!”
“王爷”副兵匆忙赶来,“南辽公主醒了”
沈楚熙一掀长袍,“走,看看去”
军医营中,白的像一张纸一样的桑华靠在床栏边休息,直到有人进来,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公主,你可知是何人要害你?”
桑华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脸颊,原本甜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沧桑,“北云瑶”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连你都不知道她,还有,她……偷走了楚境的地势和皇宫的地图。公主,我希望你告诉本王她究竟是什么人?”
桑华摇了摇头,轻声缓缓道,“我只知道是南蛮提出要我和亲时,父皇在民间为我找的替身。被记名为北云王爷的女儿,也就是群主。我初见她时也觉得她和我真的很像。天下怎么会有没有血缘却这般相像的人呢”
“北云?据本王所知,北云王爷在辽根本就不是什么权高位重的贵族”
沈楚熙让黎景抱着馒头坐在一侧的凳子上。
“是,因为不被人所熟悉,所以即便多出来一个人也并无大碍。她远嫁蛮荒后两年便被遣送回国了,按理说不应该的。可是北云王爷后来因病去世,许瑶便被当做已嫁之人被驱逐家府,住在都城的另一处。所以我回国寻她时,很轻易便找到了她。当时,有个人也在寻她,齐弎是你们的人吧。
“是。邵越曾派人在各国寻找。”
“我寻到许瑶后,其实她过的并不差,现在想来,也是蹊跷。我用许瑶威胁齐弎,要他保护我来楚,也就是你们在楚镇寻到我了。”
“是。我一直派人禁锢着许瑶,她也并没有什么想逃的意思,很安顺的接受我的安排。”
沈楚熙皱着眉想不通,喃喃自语“来取地图的是穆尔其本人,为何他会亲自来呢,他和许瑶有什么关系呢……”
桑华听见他的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眸,“我想起来了,当初我父王派人在民间寻找相似之人时,就是穆尔将军将需要送到了王宫,还安排了一切!我忘了,是因为这五年里,许瑶和穆尔其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现在想来,恐怕很多东西都是穆尔其安排好的了!”
沈楚熙将手抵在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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