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看见?”依旧是这句。
柴浦忍不住了,“邵越,你太蛮横了,既然有人看见,那便有此事发生,我等定不会随意编造污蔑胜军!”
“是啊,就是……”朝廷纷乱,众臣低头接耳。
“何人看见?”邵越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们了。
“你!”
沈楚秦看气氛紧张,“好了!”他一声喝止场面。
他巡视了下众臣,“颜大人。”
“臣在。”颜修文走出来,白皙的双手拿着青瓷色的笏,背脊挺直,面容温润。
“颜卿认为此事如何?”沈楚秦对着颜修文的时候,总不禁被他身上清润的气质感染,烦躁尽消,语气轻柔。
“臣不知。”
“哦?你是不知此事,还是不知是何人?”沈楚秦挑眉。
柴浦苍老浑浊的眼睛盯住颜修文。
颜修文看了看他的老师,又抬起头望向邵越。
邵越身形微动,似是很不在乎,完全没兴趣争论。
颜修文低下头,拒绝所有人的目光,他轻声道,“臣不知有此事。”
一瞬间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柴浦握紧藏在袖中干巴巴的手,冷哼一声。
那些和柴浦柴老一派的大臣脸上惊异,像是看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邵越面无表情。
沈楚秦脸上显出有些欢喜的笑,“柴老,怕是刘卿听错了此事吧,朕相信柴老的为人,不会肆意编造此事,但朕也同样相信邵卿的管理严明,许是有人看错了吧。”
柴老知道皇上这是给他台阶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同众人低头谢礼,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微眯起了浑浊的眼睛。
众臣退朝时,天光大亮。
颜修文追上柴老。
柴浦身边站着数位老臣,看见他,都是不悦。
“你真是老夫的好学生,哼!”柴浦丢下一句话,甩甩袖子大步走了。
颜修文停下脚步,微微抿唇,轻皱眉头望着老师离去。
邵越从他身后走过,熟悉的感觉让颜修文从深思中回神,“将军慢走。”
邵越转头,无声的看他。
颜修文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将军,老师是无意的。他……”
“恩。”惜字如金。
颜修文在心里叹口气,“将军,大楚律例军队不可停留佩阳都城一个月,修文以为纵是胜军,但还是要守楚律,莫被人说起依胜而乱,有违邵家军盛名。”
邵越的眉深深皱起来,玄色的衣衫让他显得更加漠然,“干卿底事。”
颜修文因他冷漠的语气心中微痛,他勉强笑笑,“修文只是担心将军。”
“不必。”他转身想要离开。
颜修文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将军!修文要的答案将军还没给。”
有路过的仆人时不时向他二人行礼。
邵越脸上不悦,他皱眉看着他拉着的衣袖。
颜修文忍住心脏的拼命跳动,他因紧张而脸色发白,有些颤抖的收回手。
邵越这才开口,“颜大人是柴老的学生,是男人。”
颜修文期盼的勾起唇角,他快速的说,“闲王妃也是男人。”
邵越走上前,离颜修文很近很近,他的影子几乎能够全部遮住颜修文。
他低头凝望他,颜修文好像能闻见他身上的清冽,和他本人一样,有些冷淡,有些漠然。
“忘了吧”那个人这样说,平静似水。
他的心跳声掩盖了邵越的声音,直到邵越离开好久,他几乎才找回自己的感觉,像是黄莲融化在嘴里,从嘴里一直苦到心底,几乎让整个心都泡在苦水里,水里的荆棘扎着自己的心肺,随着呼吸一阵阵疼痛。
忘了吧?忘了你吗?你的答案,拒绝的让人无话可说啊。
邵越,你还是真是冷漠。
颜修文突然轻轻笑起来,尽是落寞和孤寂。
第十一章
夏意正浓,大楚国都佩阳处处绿柳。
古人说,折柳送别。这招摇晃动的柳枝被阳光洒落,留了一地逶迤的遐想。
颜修文撑一把白色纸伞走在路边,他倾斜一点角度望了望太阳,被阳光照得微微眯眼。
楚国大臣的俸禄是不低的,况且颜修文只有一个人和仆人住应是花销不大,但他出门却从不坐轿子不带奴仆。
他停在偏僻的巷口。细细蜿蜒的巷道蔓延到深处。
巷子里密密麻麻的爬山草正长的浓密,一枝一枝相互交错。
草青色的轻纱长衫在袖口挽起来露出白皙皓腕。
他撑着伞站在那里,凝望满墙绿草。
午时又过一个时辰,午休的人都开始上工了。
“颜哥哥!你来了。”
离巷口最近的那户人家刚咯吱一声打开木门,就看见颜修文早已站在那里等了。
“水禾,叫夫子,怎么能乱叫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衣着朴素,她拉着手里六七岁的孩子训道。
“那颜哥哥就是不像老夫子嘛。”
看女子又要说话,颜修文合上手中的纸伞,“无碍的,大嫂。”
他对小孩子笑笑,把手中的包袱给他,“水禾,去把大家叫过来,我们要上课了喔。”
“好!”小水禾接过他的东西蹦蹦跳跳走了。
“颜兄弟,真是谢谢你了,教孩子们识字不收钱,还给他们买纸墨。都是普通人家,用用木须棒都行了,费不着花那钱的。”
女人把颜修文带到家中,倒上粗茶,边忙边说。
“大嫂,孩子们多识字将来有大用的,大嫂不用为我节省,修文家中还是能掏起这钱的。”
女子坐在一旁纺织纱绸,听见了他这样说,停下手中的活,“颜兄弟,认识这么久了,小妇还不知您是做什么的。”
颜修文也不客气,把教孩子们的东西准备好。
“修文在府衙任职,做些书写文书的活,爹娘在老家不用修文操心,一个人住也花不了什么钱的,况且水禾他们也给修文带来了不少欢喜呢。”他温和的说着。
“颜哥哥。”
“夫子”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跑了进来,手中都拿着颜修文刚刚让水禾送给他们的宣纸欢喜不已。
“恩,上课吧,前日教你们的还记得吗?”
“记得,我早就给爹娘背过了,爹还夸我聪明。”
“我也是,我也是”
沈楚熙这边刚到长齐,就接到瑄王病重多日,让他速回。
夜有些深了,沈楚熙和黎景一直同吃同住,住的也习惯了。
沈楚熙从接到消息就一直在发呆,眉间尽显忧愁。
“楚熙。”
“啊?”沈楚熙迷茫的看他。
“要是担心,我们就先连夜赶去吧。”黎景坐在床边轻轻说。
沈楚熙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答应带你去看百日蝶花的。”他摸摸黎景散下来的长长的头发。
“我又不是女子,虽是美景,也不急于一时的,既然决定了,我们现在就走吧。”他站起来去收拾包袱。
“明日一早再走,我们先歇一夜。”沈楚熙拿下他手里的东西,褪掉外衫拉着他躺下。
黎景知道多说没用,只好静静闭上眼睛。
他已习惯了有人睡在他身边,烛火刚熄,黎景就睡着了,他不常赶路,所以在路上他几乎很少睡熟,像这样能找到客栈是很不容易了。
沈楚熙侧着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身旁的人。
他把一抹发丝握在手心轻轻摩擦,这个人睡着的时候都是一脸清淡,连笑起来都无声无息,离这么近黎景身上清冷的清香就像月光洒在水中一样,有种说不清的动人。
他想着舅父的年纪也大了,身体也渐渐不好,况且自己都已过而立,皇上都快二十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还好他找到了景儿,就算景儿现在还没有完全爱上他,但是他也不会放他走的。
他看着他,想着很多很多事情,曾经的,以后的,从天黑到微熹。
黎景刚想睁开眼睛就被沈楚熙吻上眼眸,他躲在他怀里适应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他看他虽然精神很好,但眼底却有淡淡的血丝,“楚熙,你没睡。”
“恩,没事,休息好了吗?”
黎景不赞同的皱眉看着他,不说话。
沈楚熙在他肩上蹭蹭,叹口气“我担心啊。”
黎景推他起来,自己也快速整理好,把昨夜没有整晚的东西打包好。
他俩先骑马离开,沈宫和沈商带着给瑄王的东西驾着马车走。
长齐离蜀川虽说不远,但也有几百里路程,他们一改前些日子的悠闲快马加鞭。
沈楚熙怕黎景受不了,尽量在最快的速度中慢下来,黎景却毫不在意,驰马临鞭跑的好不痛快,享受着在阳光中挥汗如雨永不停息的刺激。
二人硬是把马车走十天的路程压缩到四天三夜不停歇的跑。
刚到蜀川,就陆续有人来迎接,沈楚熙带着黎景甩开他们,直奔瑄王府。
他们最后看见瑄王沈连成的时候,夜早已深沉。
仆人直接把他迎到沈连成的屋中,黎景不好跟着他,就只好站在屋外等他。
“您是黎公子吗?”一个五十多岁模样打扮的妇人。
黎景点头,他不知该如何与这些人交往,只好束手站在原地等待妇人开口。
“我是熙儿的舅母。”妇人笑得很是慈祥贤惠。
黎景动了动唇,“夫人好。”
妇人也不在意,她站在他面前,笑着望着他,接着通亮的烛火细细打量,好像很满意,又皱皱眉好像有什么不妥。
“黎公子,熙儿是我和王爷看着长大的,我们待他亲如自己孩儿,黎公子既是熙儿的王夫,那也就是我们的孩儿,老妇人有些话想问黎公子,不知可好?”
纵是深夜,王府却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夫人您请问。”黎景不知要保持什么样子来对待这个和自己有非同关系的夫人,只好礼貌的让自己不那么冷淡。
“黎公子还没有吃过育果吧。”
黎景的脸通的一下子就红了,继而转向苍白,他木然的看着妇人。
育果不是花果,而是一种药物,统治者既是在人口缺乏的时候同意男子相恋,定是出现了有可能解决这种情况带来的繁衍问题。
吃过育果的男子在左边锁骨下方会出现一块红色蝴蝶斑状。
黎景虽然以男儿之身嫁于沈楚熙,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此事,也许是内心觉得相伴之人男女并无不同。
第十二章
黎景虽然以男儿之身嫁于沈楚熙,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此事,也许是内心觉得相伴之人男女并无不同,也许是沈楚熙也从未提过此事。
他不知道,纵然沈楚熙也想和他有自己的血肉,但是却觉得眼前的人更是重要,所以他一直在等,等黎景真正爱上他,因此也就从未提过育果。
黎景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在烛火的映照下并显现不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不愿意为沈楚熙孕子,还是还没准备好要和沈楚熙过一辈子,他只是觉得眼前的所有快的不可思议,几乎是一瞬间,他成了闲王妃,有了个要和自己悲戚相连的人,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关系,就像梦一样不可捉摸。
老王妃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她想想又觉得没错,自己是长辈,应当关心这些问题。
正当她还想问,沈楚熙便出来了。
他神情疲惫,但目光却明亮,“舅母,你和景儿在聊什么?”
老王妃赶忙说,“我们只是在说熙儿你啊。”
黎景只好点点头。
“熙儿,你们赶路很累,先去歇着吧,你舅父也见过了,别太担心了,都是老毛病。”
沈楚熙搂着黎景答应一声,眉间尽是成熟和稳重。
瑄王府一直都有沈楚熙的房间,而且仆人日日都会去清理打扫。
沈楚熙拒绝仆人的带路,抱着黎景几下起落便到了房间。
“累吗?”
黎景点点头,他想了想又问,“王爷如何?”
沈楚熙躺在床上伸张舒缓身体,他身形修长,臂腕有力,腰间劲瘦,整个人张开像是一张大网一下子就把黎景抱上床抱在怀里。
沈楚熙把头凑到黎景的肩窝,“舅父没事,我看出来了,是装的,怕是着急见我吧,害我们这么累的赶路,我好困啊,景儿你累不累啊,明天再去……”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黎景本来还认真听着,到了最后也忍不住睡着了。
翌日清晨,黎景醒来的时候,沈楚熙已经不在房间了。
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没有在他怀里醒来,黎景感觉有些怪异,他暗暗嘲笑自己当初二十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人总很容易习惯温暖而拒绝冰冷,这是不是不是个好习惯。
沈楚熙为他准备好的沐浴的水,温度刚刚好,冒着白白的雾气,洗去一身的疲惫。
他刚洗好,沈楚熙就端着盘子进来了。
“景儿,换上这身衣服,吃过饭,我们去给舅父请安。”
衣服的样式和沈楚熙身上穿的一样,腰间束身,长袖长摆。
黎景的衣衫除了袖口是米白色,胸前和下摆是大片大片晕开的青绿色模糊莲叶,像是远山云黛,臂弯处用金线绣出一圈镂空花纹,领口处青色的绣线隐隐勾勒出委婉的边廓。
而沈楚熙的长袍,胸前以白色为底,用大量青色淡青色绣线绣出大片莲叶,针脚细小,和黎景的刚好一个朦胧一个清晰,他的胳膊上同样的色线用反纹绣出金色镂空花纹。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样式,沈楚熙就是要所有人知道黎景是他的人,他的夫!
传言中病重多日的瑄王正神清气爽的坐在主堂位,等着沈楚熙他们的请安和引见。
“孩儿楚熙给舅父舅母请安。”他拉着黎景跪下,给养他教他的舅父行最大的礼。
黎景和他一同叩首,但却没有出声。
瑄王不着痕迹的皱眉。王妃却是乐呵呵的让他们起来。
“舅父,舅母,这是我的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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