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修文在最后的两日中,几乎一直处于昏迷。
齐意不敢停下来,拼命的加快速度,想要尽快找到大夫。
“送、我回府,不要、告诉将军”
颜修文在清醒的时候,对齐意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嘶嘶……!
夜深浓重,一辆马车飞奔入城。
“扣扣……扣扣扣!”
“谁呀,这么晚,哎,你是谁啊……公子!”迷糊刚醒的水墨儿被突然闯进的人吓了一跳,黑色长袍高大的男人怀中抱着被紧紧裹在披风里的人。
“公子!公子!公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属下是将军府人,照顾他,我去请大夫!”齐意把颜修文放在床上,沉声向快要哭出来的小仆人道。
“公子,这怎么了,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呜呜呜呜呜,怎么这么瘦了,呜呜呜,公子,你别吓墨儿啊……”
水墨儿用热水边哭边擦颜修文脸上的冷汗。
“大冷天的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墨儿……”
水墨嘟嘟囔囔慌乱的不行,纵然颜修文没有练武之人强壮,可却很少生病,水墨儿的公子,是温温和和,一直明朗笑着的人,不是现在躺在床上瘦成一把骨头苍白如纸的样子。
“哇……公子,怎么会这样,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哇……”他越说越伤心,直到大哭了起来。
“墨儿,别哭”
“公子啊,你醒醒啊,别吓墨儿啊……哇……公、公子,你醒了,醒了。”他正哭的伤心,眼泪流了满脸。
颜修文勉强伸出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
“没事了。”颜修文很轻的说,脸上淡淡的笑,他终于回来了。
颜修文只是让大夫开了几幅安胎药便打发大夫走了。
他靠着床栏,“齐侍卫先行向皇上述职吧,修文无碍了。”
齐意踌躇开口,“颜大人,你真的愿意如此?”
颜修文摸着腹部,“颜修文心意已决,还请齐侍卫遵守同修文的约定。”
齐意突然单膝跪下,“颜大人、还请好好照顾自己,齐意愿在随时随地听候颜大人吩咐。”
言罢,转身离去。
水墨儿捧着药碗,站在门口,不进来。
“怎么……”屋中的烛火点的通明,才把他苍白的脸颊映出红润。
“公子……真的吗?”
颜修文唤他进来,“恩,你、不是早想让公子娶妻生子”
水墨儿放下药碗,爬在颜修文床侧,嘴一撇,竟是委屈的哭了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水墨只是想让公子活的安逸快乐,不是这样子,不是。”
颜修文端过安胎药,一口气喝下,暖暖的药汁顺着冰凉的身子涌入身体,暖和减缓了他的不适和难受。
他摸了摸水墨儿的头发,“哭什么,你家公子又没有事,你就哭起丧了?”
“哇……”水墨儿哭的更伤心了,他抽噎着断断续续说,“不许公子说这……不许!没事的……我……墨儿只是见到公子……太开心了……哇……”
第七十五章
沈楚熙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反倒是那个叫柳儿的姑娘日益和沈楚熙熟稔。
她是给沈楚熙解毒的江湖神医的徒弟,留下她照顾闲王,自己立刻去寻找能化解闲王眼睛的药引。
“王妃,能帮我打盆水吗?我给王爷上药。”
沈楚熙的沉默让柳儿放心的指挥起黎景。
王府中的仆人本身就少,为了让闲王静心休养,更是挥退了一些,只留下几个必要的。
柳儿和黎景亲自照顾沈楚熙,只是大多数他只能在一旁看着,然后替他们取些必要的东西,像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侍卫般,静守主子的身边。
黎景端来温热的水,他拧干锦帕想要替沈楚熙擦因疼痛而从额头流下的冷汗。
“王妃,还是我来吧。”
黎景的手刚抚上去,沈楚熙便好像下意识般避开,他僵硬的停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柳儿接过锦帕,温婉的笑着,细细的擦干沈楚熙额头的汗珠。
他知道,这个人,终是对他失望了。
入寝时,就算柳儿再怎么想照顾沈楚熙都不可能了,毕竟,连主家都没有开口,她一个姑娘,更是不能。
“王妃,王爷的眼睛不能碰着水。”
黎景沉默的点点头。
沈楚熙朝柳儿划出俊朗温雅的微笑,“柳姑娘早些休息。”
柳儿一步三回头的踏出了房门。
黎景在关上屋门时,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终于单独在一起了。
屋中的气氛一时冷凝。
黎景踌躇的站着,不知道是否要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好静静站在沈楚熙面前,指骨有力的手抚上沈楚熙的臂弯。
对黑暗更加敏感的闲王在一瞬间便放松了身子,他一言不发的随着黎景的动作站起身。
黎景抬起手,一颗又一颗的解开沈楚熙的扣子。
他认真的看着每一颗扣子,突然觉得很委屈,就像从前的每一夜,都是这个男人温柔的给自己宽衣,然后偷吻下他的脸颊。
黎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会突然涌出大片大片的委屈,涩涩的在胸口徘徊不散。
屋中没有任何人,沈楚熙看不见,黎景在沉默中红了眼睛,像倔强的孩子弄丢了心爱的玩具,还要拼命假装不被人看见。
浴桶里发出浓浓的药的苦味,黎景摸到沈楚熙裤腰的时候手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他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沈楚熙,却发现那人仍然平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黎景低下头,抿唇继续手中的动作。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黎景才小心翼翼的终于把沈楚熙的衣衫褪尽。
掀起头发披在桶外,黎景拿起棉布帮沈楚熙擦拭身体,好让药汁更好的被身体吸收。
手下的肌肤坚实有弹性,带着温热的暖气传入黎景手心。沈楚熙的眼上蒙着雪白的纱布,静静的坐在浴桶中一动不动,俊朗的侧脸上有被雾气蕴湿的水珠挂着,挺直的鼻梁上水珠流转。
黎景不由得被这样的画面蛊惑,他的眼中好像也被雾气打湿,眼波温柔,幽深如水。他直直的盯着沈楚熙的脸,手中的动作不停,在沈楚熙胸前缓慢划着,想象着这样的肌理曾紧紧贴着自己,他的手划过自己的……
“够了。”低沉平静的声音突然打断黎景的思绪,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想那种事。
黎景清冷的脸上一时红晕满面,他看了一眼蒙着眼睛的沈楚熙,心里竟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他哦了一声扶起沈楚熙。
蜜色的身体带着水珠和热气从水中哗的一声出来袒露在黎景的面前。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为沈楚熙擦干身子的时候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被浓浓的失望笼罩。
那种情况下,自己都有些情动,可沈楚熙却没有丝毫反应,黎景好像想到了什么,心突然被撞了一下,疼的他想紧紧抱住这个人。
可是他没有,黎景只是放任着疼痛在心里肆虐,他擦干沈楚熙的身上,又给他穿上睡袍,在他躺下后,把屋子大概收拾了一下,才褪下外衫躺在床的外侧。
屋中只留了一盏烛火,橘色的烛光映着屋子。
黎景侧着身子看沈楚熙的脸,缓缓的眨眼睛。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黎景不由得心痛的想,他和沈楚熙竟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沈楚熙对着冷漠的他时,是不是也很累,是不是有时候也会像他这样莫名心痛。
他侧着身子把手放在胸前,另一只缓缓伸到沈楚熙的唇上,却在快碰上的一瞬间收了回来,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直到夜深人眠。
第七十六章
颜修文在回到佩阳时,离闲王沈楚熙受伤已经有半个月了。
两日后的皇宫大殿,沈楚秦亲自任命颜修文为二品学士,掌管柴老手下的大理寺和负责文渊阁中的一切史书官策编纂。
挥退众人后,沈楚秦赐坐给了舟车劳顿而脸色不好的颜修文。
颜修文低首谢恩,他束手端坐着,沈楚秦却隐约觉得这个温和清雅的人有了些许变化。
“颜卿,闲王从楚南带回来的数名学子,朕想让你亲自授题,考察有用之才,卿可愿意?”
颜修文颔首,“臣愿为皇上分忧。”
沈楚秦自豪的笑笑,他正准备拿起桌上的琉璃青瓷杯,突然又问,“颜卿,邵卿守卫回报说你在归程生了病,不知现在如何了?朕宣宫医来给你看看吧。”
颜修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轻声朗润,“臣谢皇上关忧,但臣已经好多了,不必烦忙宫医了。”
沈楚秦托着腮,“哦,好,若你一旦不舒服一定要和朕说,现在朝中正缺朝臣,朕不希望你在出什么事。”
“是,皇上。”
“对了,邵卿回信,他同南辽公主将于十日后回国。”
颜修文身子一紧,他喃喃道,“是,臣知晓了。”
沈楚熙常常只是和柳儿交谈,黎景本就少言,沈楚熙的冷落让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很想很想对沈楚熙说声抱歉,很想很想让他抱抱他,让他不要这样对自己,可是这种矫情的话,黎景却是根本说不出口。
“王妃,初春刚至,冰雪消融,雪梅上融的水珠最是清纯,王妃是练武之人不畏风寒,可否请王妃在破晓之日取来,柳儿用其为王爷熬药,功效奇佳。
柳儿在黎景为沈楚熙去皇宫取药时对他说道,柳儿知道这个王妃虽看起来冷寒不好相处,可却丝毫没有王妃的高贵矜持,反倒有种奴仆般任劳任怨,她曾试过在沈楚熙面前故意趋使王妃,但闲王并没有传闻中的对闲王妃痛爱倍至,反而任她所为,想来也是传言不可信吧。
可是柳儿却不知道,黎景只是想为沈楚熙多做些什么事,想让他快些好起来。她不知道,闲王的心中,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有黎景一人而已。
多日的照顾,黎景已经能很好的适应了沈楚熙对他的冷漠,除了压在心底越来越多的落寞和疼痛,还有他每日不得不控制自己不去想念那个明明在眼前,却好像离他好远的男人。
天还未亮,黎景便已悄然起身了。
他静静的穿好衣物,给沈楚熙盖好背角,在停顿了几刻后,他附身轻轻吻在沈楚熙唇上,稍作停留后便起身出去了。
直到黎景离开好久后,原本熟睡的人却在黑暗中缓缓摸上还印着那个人清凉的触感的唇上,然后止不住的叹息从嘴边划出,带着埋怨和深深疼惜。
初春刚至,清寒还未消退。
颜修文从睡梦中被痛醒,他望了望隔着纸窗昏昏暗暗的天色,压在被子下的双手缓缓抚在自己的小腹,还在一阵一阵疼痛的腹部并没有因他的抚摸而缓和下来,反而有加大的趋势。
他扶着床栏坐起身来,轻声唤睡在隔间的小仆。
“墨儿,墨儿……”
水墨睡的正香,他啧啧嘴巴,翻了个身子嘟囔,别吵,好累……
颜修文无奈的笑笑,他穿好衣衫,披上长袍,就着朦胧天色进了食房。
天还未亮,府中那三四个仆人都在休息,颜修文待下人是极好的,知道他们都忙了一天,颜修文便没叫醒他们,自己打了水在药罐中,翻出大夫开的药下进罐中。
他按着疼痛的腹部,蹲下身子找火折。
“公子,你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墨儿醒来找不到你,吓死了……”
水墨把颜修文扶到椅子上,“又疼了?”
颜修文点头。
水墨儿一副痛心疾首的大人模样,“公子,小公子才这么小,你就这么疼,等再过一段时间怎么办啊!”
颜修文笑着看他忙活,“孩子只是在稳固根基,大概多了这段时间便会好了吧。”他边说边揉着虽然平坦却能察觉到硬物的小腹。
“公子,墨儿只是心疼你呀,看看,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瘦的跟巷口的柳枝杨,哪有那妇人有身子的时候的丰韵啊。”
颜修文清秀的脸上温温带着笑意,“本公子有你说的那般吗,公子我都觉得有些胖了。”
“哪里胖了,你指给墨儿看看,公子,不是我说你,那混蛋又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
水墨儿话没说完,就看见颜修文因他的话变得极为苍白的脸色,连刚刚的笑意都不知所踪,只剩下落寞和淡淡的悲苦。
“公子公子,墨儿说错话了,你别这样啊,公子,你打墨儿吧,别生气别生气……”
颜修文忍下涌上心头的闷痛,朝水墨安慰一笑,“无碍,熬药吧”便缓步离开了。
水墨儿咬着下唇,红了眼睛,望着他的公子消失在屋外。
“公子,墨儿只是心疼你……”
第七十七章
颜修文没有想到没有了柴浦的朝中,文臣变得极为沉默,似是用无声反抗皇上的专政。
沈楚秦似笑非笑的望着满朝文武,“朕已经为柴老立了碑铭下了字号,你们还想怎么样?”
礼省部,吏省部,户省部大人皆为柴浦门生和派别,他们仗着老臣的贡献,试图逼迫沈楚秦立柴浦为朝父,也就是相当于是皇帝的恩父,地位堪比先皇。
沈楚秦只是冷笑的看着先皇留下来的忠臣,一眼不发。
颜修文成了主和派的最大的敌对,把怒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逮到机会便对颜修文冷嘲热讽。颜修文只是漠然回应。他知道老师逝世的真相,原本也就是老师先背叛了大楚,就算他是老师曾近最疼爱的门生,也掩不住他先是大楚的文臣!
日子一天天过去,颜修文却一天比一天希望停下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邵越,对面对他带回公主时的画面。
八日后,司继四年二月二十三日,邵越带着南辽公主光明正大的进入大楚国境。
大楚皇帝沈楚秦宫中接见南辽公主桑华。
邵越一路上脸色都不好,众人纷纷猜测国外境况,是否又要掀起一场混战。他们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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