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杀过不少人,有修为高深的修士,也有千年大妖,可这仙人却还是第一次杀。不但杀了,还杀得轻松无比,连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
最后一丝晚霞顺着高山流水洒落,渐渐的,太白上人、四峰峰主、洛阳道人以及他所带来的高手面色变得僵硬起来,张大嘴巴,吃惊的看向那两个千剑穿心却始终未曾倒下的“上仙”。
“咔嚓!”
一片木甲剥落,紧接着又是一片。转眼后,“无邪上仙”碎裂成一块块木甲,飘入溪水。而他身旁的“红拂仙子”也是一般,碎裂成片,被溪水卷向远方。
鸦雀无声。
道人们目瞪口呆地盯着溪中木片,而青奴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她引来的分明是活生生的仙人,眼下却变成木头做的人偶……不惜耗费上古杀阵,所杀的只是两个木偶……
想到这,青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脸上写满恐惧。
她本以为自己将那两名上仙骗的团团转,不但信了她,还因此产生隔阂。直到现在,她才恍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是自作聪明的她。
两方都在演戏,显然他们的演技更加高明,骗过了她,骗过太白山众人,也骗过了带着诛仙法阵而来的洞天高手。
第098章龙子
残阳如血,黄昏将了。
青奴紧抿双唇魂不守舍,余光中,道人们怒目而视,脸上有惊恐也有愤怒。想到今日之后自己所将面临的遭遇,青奴不寒而栗,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任由山风如刀割来,心死如灰。
“有趣有趣,还真是小瞧了这两个东界人,连本君也被骗入戏中。”
黑袍男子莞尔一笑,看着溪流中的木片,兀自摇头。
在场诸人里,或许他才是最震惊的那一个。
青奴、太白诸人以及李真人派遣的高手更多的是惊恐,对于“上仙”神乎其神手段的惊恐,对于仙人盛怒之下报复的担忧,至于惊讶……或许也有那么一点,不过想到那两个少年人是仙界下凡而来的上仙,惊讶之情早已转化作浓浓的悔恨。
也只有他对安伯尘和司马槿的来历知道个七八分,心知肚明那两个东界人修为低微,真正打斗起来恐怕连寻常的内门弟子都不是对手,仗着仙人的身份在太白山骗吃骗喝,诓得一帮高手服服帖帖。如此胆大包天已令他微觉惊诧,可若没有几分聪明才智,也只能算是莽夫之勇。当太白山人布下死局,欲将他们斩杀云谷溪时,连他都以为这两个糊里糊涂的东界少年大难临头,谁料他们早已察觉,却不动声色,反而演戏骗过了那条蛇妖……
眼前浮现出竹楼上,少年少女佯装赌气,互不理睬,好似从此恩断义绝的情形,黑袍男子眸里浮起一起暖意,转尔微黯。
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过一个女人,和他心有灵犀,默契如斯。只不过,花开时的明媚终难抵挡住冬日的凛冽寒风,光阴荏苒,岁月无情,花开花谢几时休。
“想来他们是在进屋拿吃食时候调换了木偶,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连同本君在内。”
男子睁开双眼,若有所思道,即便被戏弄了一场,他也没有太过生气,精致的面容上反而浮起浓浓的兴致。
“却不知现在他们会在哪。”
目光所及,就见太白上人掀开竹篮上的布片,怔怔地看着里面的字条,男子心头一动,张口吹出一道气。字条被突袭而来的狂风卷起,摇摇晃晃地飞至男子身前,就见上书一行娟秀的小字。
“你取我命,我夺你宝。”
低声念叨着,男子玩味一笑,洒然而去。
……
“那条青蛇还真当我们会笨到看不出她的诡计……这样狗血的桥段本姑娘早看腻了。”
“嗯,一个蛇精居然知道这么多秘密,还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的确不合常理。”
……
太白山珍宝阁中,少年少女一边翻着藏货,一边说着闲话,面上毫无得色。对他们而言,青奴的戏演得太假,还没有大匡戏台上的伶人戏子逼真,即便两人不约而同的看破,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守阁弟子们早已退得远远,却是来时司马槿对他们说,她和无邪上仙来此炼宝,借用阁里的材料炼制一仙器,用来报答太白山这一番款待。太白弟子自然欣喜,不及禀报便恭恭敬敬的请司马槿和安伯尘入阁,并将阁里宝贝的分部详实道出,哪有飞剑,哪有镔铁,哪有秘籍都一五一十的告知两人。
太白弟子满心欢喜,只当自己立下大功,孰不知他们今日引狼入室注定了会让太白山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红拂,这么多宝贝,你想带走多少?”
安伯尘挠了挠头,看向左挑右捡,仿佛逛街般满脸兴致的司马槿,疑惑的问道。
“自然是都带走了。”
司马槿头也没抬道。
“这么多……你怎么装得下?”
“没事,大黑肚子大,一口头便能全吞了。”
“可是……”
眼见安伯尘面露不忍,司马槿蹙了蹙眉,停下脚步,语重声长道:“不要觉得这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别以为我们这么做就是蟊贼。太白山人待我们如何你也见过了,心怀善意是没错,可也得因人而异,这帮修士既然想杀我们,若不还以颜色,如何消气?”
说完,司马槿手捏印法,安伯尘一惊,就见窗口处冒出一只蛇头,张开血盆大口,竟将阁内的宝贝一股脑吞入腹中,连修炼秘籍都不放过。转眼后,原本琳琅满目的藏宝阁四壁空空,只余书架左右摇晃。
“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闻言,安伯尘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转目看向空荡荡的藏宝阁,半晌,咧嘴而笑。不再流连,安伯尘跃上蛇头,这种做坏事的感觉难免有些紧张,可一想到那些道人们欲杀他和司马槿而不成,反被掏空了家底,安伯尘没来由的一阵兴奋,暗呼过瘾。
御蛇而飞,傍晚时的太白山美轮美奂,山河壮丽,景致怡人。
耳边依稀传来叫嚣声,不用看,两人便知道定是太白众人追到藏宝阁,看着家徒四壁的景象,顿足捶胸,老泪纵横。吃了一顿匡帝都吃不到的仙家美味,赚得太白山满阁珍宝,让欲害自己的道人们追悔莫及,眼下则乘风而飞,欣赏着如诗如画的美景,这等享受便是神仙也羡慕。
举起酒袋中的太白醉,安伯尘和司马槿相视而笑,轻抿一口。
“小安子,这才过了一天而已,我们在这玄德洞天还得呆上两天,你想去哪玩?”
颊边氤氲起淡淡的绯红,司马槿难得的询问向安伯尘。
只是第一天便这么有趣,接下来的两天仿佛一个大大馅饼放在两人眼前,一时间,琉京已被丢到九霄云外,安伯尘皱眉苦思起来。
大黑飞得极快,此时离太白山已有十余里,晚霞远荡,隐约能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府城。
互视一眼,安伯尘和司马槿心中已有了答案。
今日这一游是在玄德洞天最大的修炼宗门,虽然赚了个盆满钵满,可细细想来也是危险之极,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被看穿,死无葬身之地。接下来两日自然是去尘世中转一圈,见识下玄德洞天的风土人情,品尝一番当地的美味,偷得浮生半日闲,岂不快哉。
然而,就在司马槿下令大黑飞入府城时,却见大黑面露挣扎,四目之中流露出浓浓的惊慌,转眼后嘶鸣一声,降下云头。
“大黑?”
司马槿面色微变,急忙捏动手印,可无论她如何使唤,大黑却不理不睬,铁了心的向下飞去。
少时,两人降至一片密林前,密林深处藏着湾潭水,潭水浑浊,像是沼泽,却又漂浮着落叶树枝。
“大黑,你干嘛不听话?”
司马槿皱起眉头,伸手敲向蛇头,大黑嘶鸣着,四目中写满委屈,匍匐在地。
一抹乌云划过天头,将黄昏抹去,陡然间,风声呼啸,从密林深处走出一个白衣少年,看不清面容,因为他的脸上蒙着一方黑布。
“你们俩就是打劫太白山的小贼?”
少年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古怪,隔着面罩传出,听不出情绪。
“你是何人?”
司马槿不动声色的迈出一步,站在安伯尘身前,问向来人。
“我是……我是打劫的,快把宝物都交出来,否则我就不放你们走。”
少年语气僵硬,说话时,双手不知放哪好,有些手足无措。
司马槿看在眼里,心中明了,这不知从哪冒出的少年显然是第一次玩打劫,只是不知他如何知晓太白山之事,大黑不听命令,无缘无故落下似也和他有关。他的修为并不算高,元气还不足地品,可隐隐之间却透着神秘。
“红拂,我们走吧。”
安伯尘也看出些端倪,却担心太白山众人会追来,转头向司马槿说道。
司马槿点了点头,虽然好奇对面少年的来历,可也知夜长梦多,此时两人需得离太白山越远越好。
眼见那两个刚打劫完太白山的贼人对自己视若罔闻,白衣少年脸上有些挂不住,重重咳了一声,嘴里念念有词。
咒语落下,大黑瞳孔陡缩,庞大的身躯竟颤抖了起来,痛苦地打着滚,蛇尾扫过密林,也不知折毁了多少树木。
胸口微微起伏,司马槿眸里浮起怒意,转尔化作杀意射向白衣少年:“你究竟是谁?”
她司马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要说好脾气,也只是在琉京中对于那个总喜欢说冷笑话令她很无语的小仆僮。即便在这方神秘的洞天福地,若有人惹恼了她,她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夜幕将临,夜黑风高杀人夜,也是她最肆无忌惮的时候。
白衣少年却似对她毫无兴趣,目光越过司马槿,落向安伯尘。
“我生平最烦和女人啰嗦,可你怎么总喜欢躲在女人身后?”
风吹落叶,沙沙作响。
浓浓的战意从白衣少年身上涌出,化作利箭,穿过二十步之地,落向安伯尘。
密林后的潭水中,虚影游走,攀树而起,渐渐化作黑袍男子。
看向战意浓烈的白衣少年,男子眼里浮起宠溺之色,却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099章战龙(上)
对于战意安伯尘已不陌生。
初遇无华,演武场对阵厉霖,就连那个才认识不久的张布施,于墨云楼畅饮时安伯尘也能不时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战意。
若是寻常的激将法,安伯尘并不会太介意。十年的胆小懦弱,到如今的奋起,从风华演武场,到匿隐墨云楼。他的性子早已被磨平,比之同龄人要温润许多,就算尚做不到真正的宠辱不惊,大多时候也能一笑了之。
可那神秘出现的少年提到了司马槿,却让安伯尘觉得有些不舒服。
侧目看去,司马槿的脸色渐渐凝重,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中计。起初司马槿见那少年一身元气地品不到,不以为然,可战意一经生出,司马槿暗暗吃惊。少年修为不高,可战意却已达到千人斩的境界,斩尽千人,得之戾气,加诸于元气上无形中将他的修为拔高了数筹,绝非如今的安伯尘所能敌之。
除此之外,司马槿隐约察觉到,在少年的身上还藏着一股奇怪的力量,虽也不足地品,可神秘之极,若是暗中发出,小安子定会防不胜防。
余光中,就见安伯尘忽而一笑,司马槿一怔,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黑,枪来。”
安伯尘转头朝向大黑道,大黑看了眼司马槿,犹豫片刻,随后嘶鸣着,摇头晃脑。
少时,银白色的长枪从大黑耳洞里滑出,落入安伯尘手中。
无邪在手,立身于这方陌生的天地,黄昏将罢,安伯尘深吸口气,四指扶枪,食指扣之。也不知为何,这一瞬,一股热血从心底蹿出,转眼掠过周天经络冲向脑门。
自从那日演武场后,安伯尘再没和别人打过架,偶尔也会练枪,可历经了险象环生的那一战后,安伯尘一个人练枪总觉索然无味。
直到今日,被白衣少年诱出许久未现的战意。在琉京,安伯尘需得装作修为全失,无法动刀动枪,憋了二十来日终于能发泄一番,安伯尘只觉腔中热血一寸寸拔高,澎湃如潮。
而司马槿则越看越觉古怪,她知安伯尘不是那种轻易动怒之人,眼下如此,全因白衣少年古怪的战意,不单斩尽千人,还能挑逗起安伯尘的战意,却是前所未见。
不过,他若战了,也算是他第三次为我打架了。
黄昏尽头,看着将平日里的羞涩丢到九霄云外,一脸淡漠却又无比意气风发的少年,司马槿眸里浮起暖意,心思不自觉的飘散开来。
让他憋了这么久,打就打吧,再不打上一架恐怕无邪也要生锈了。大不了到最后,我再暗中出手相助。
即便早已认定安伯尘福大命大,可在陌生的玄德洞天,遇见神秘兮兮的少年,司马槿还是不太看好安伯尘。毕竟他修炼方才一月,初学枪道,至于道法……也只能召出毛毛虫一般的小火龙。
“智谋算是过关,却不知武艺如何……枪战真龙,且看能不能撑过三招罢。”
黑袍男子低声自语着,眉宇间浮起一丝寂寥。
真龙者,翱翔九天,游戏江海,善变化,能大能小,大者横亘千里,这云蔽日,小者蜷缩成泥蚯,目力难见。真龙最是逍遥,呼风唤雨,神通广大,为下界九五之尊顶礼膜拜的祖宗神祇。可他身为真龙,却颠沛流离,拖家带口来到式微的玄德洞天,见着区区金丹修士还得隐匿身形,匿于深潭,不见天日。
即便如此,真龙自有真龙的傲气,沧桑风雨落魄如斯也不会磨灭。
龙难生诞,他晚年得一子,自然宠溺至极。偏偏他这独子脾气火爆,整日喊打喊杀,也不知惹了多少麻烦。不过他却从未有意压制,即便是真龙也难逃岁月的折磨变得老沉世故,能在儿子身上见着自己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他也甚觉宽慰,只是要苦了那个东界少年。
黑袍男子莫名一笑,看向直撄敖霸战意,一脸平静的安伯尘,微微颔首,却又摇了摇头。
“信念有,勇气有,战意也有,可枪术一道毕竟弱了太多……真龙者最擅长的兵器是枪。”
眼见安伯尘持枪而立,白衣少年眸露古怪,似笑非笑。
和真龙战枪道,不是班门弄斧又是什么。
袍袖扬起,一杆墨黑色的长枪被敖霸抖于手心,就见对面的青衫少年忽地抱拳捧枪:“某,安伯尘。”
敖霸一愣,随即眼里浮起几分兴致,也学着安伯尘的模样捧枪道:“某,敖霸。”
“敖霸?”
司马槿面露深思,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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