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拿起精致的茶杯,低头品了一口茶,然后又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那个人是你心里的沉重之所在,最远的却是最近的,最近的却是最远的,不近不远的却又是已经压在肩膀上的。对吗?”
王进一怔,随之点了点头。
蓝菲菲距离自己最是遥远,却又是埋在心底最沉重之所在,张清雅虽然是距离自己最近的女人,却又是想离她最远的,不是距离的遥远,而是心底的鸿沟确实是不能逾越的。而盗墓大贼老张一家的命运显然已经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了,自己是无论如何要对这一家负责的,若是没有自己,不光是张清雅会有危险,别有用心的敌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跟自己产生联系的人。
看到王进眼神复杂,那老先生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复。直到王进缓过神来发现老先生正在一旁等着自己说话。
“请老爷子指点。”
王进再傻也直到眼前这个人不是一般人了,虽然身上仍然穿着山洞的破棉袄,但是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装的起来的。
“指点谈不上,只是同是华夏人,而且我这把老骨头看不得好苗子被糟蹋,所以就索性厚着脸皮指点你一下了,若是咱俩再过两年相见,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两个人心照不宣,同时拿起茶杯低头饮了一杯茶。
“老先生,您相信命运这一说吗?”
“我当然信,人啊,都是越老越信命。”
王进点点头,深以为然,这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在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一次一次的险象环生让他更加相信命运这两个字,就像老张跟他说的那样,人在做天在看,报应迟早会来,就看你能不能躲过去了,但事实上,你躲不过去,即使你躲过去了,报应也会应在别人身上。
“抽烟吗?”王进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骆驼,这烟在俄罗斯很容易看到,基本就是这里的国烟了。
老头儿摇了摇头,但是随即又点了点头,“我那老烟枪也被老婆子扣下了,说是想让我多活几年。嘿嘿,就抽一根……”
“不许抽。”
正趴桌子上吃面包的孙子盯着爷爷说道,那眼神,那气质,仿佛在警告老头儿如果他敢抽烟他就回去告诉奶奶。
“呵呵,不抽不抽,爷爷就闻一闻。”
王进只以为他是在哄孙子玩儿,可是从头到尾,那根烟就真的始终夹在他的手指之间,实在克制不住了才会拿到鼻子底下闻闻味,这让他对老头儿更加的敬重了。
“你身上很重的阴气啊,昨天晚上就是你吧。”
王进点点头。
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个房间里,王进会有一种特殊的安全感,这是源自于老人的那头白发,还有那脸上的沧桑。
“华夏自古有国术,也有成仙成神的传说,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没有见到一个能够修仙成神的,但是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我想你应该见到了吧?”老人也不等王进回答,起身向那墙上挂着的一柄斧头走了过去。
王进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颇为好奇地看着他。
斧头大概有半张桌子那么大,通身都是黑色,不知道是金属还是什么别的材料,但只要不是塑料材质的,估计着也不会轻到哪里去。
老人单手拿着斧头走了过来,斧柄大约有六十公分,斧面有半张桌子大小。
“这家伙跟了我有五十年了,这次过安检的时候没少给我惹麻烦。”老人看着手里的斧头感慨道。
当然麻烦,王进知道像这一类东西都是实行严禁的航空管制的,托运也不行,出了事情怎么办?飞机上出不了事情,到了目的地出了事情怎么办?绝对不行。但是能够这么大一把斧头拿到这里,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子,除了后台硬,还会是后台硬,没有别的解释。
王进知道能够来到这里的人,除了有一身本事之外,其实更多的还是你的背后的人,谁能保证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就真的每一个都身怀绝技?那是扯淡。所以,王进对这位老爷子的身份也是相当的好奇。
“怎么?想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老人把手里的斧头转了一圈,一股罡风吹过,王进能感受到那强烈的金属气息,是金属的,不是玩儿虚的。
“听过运斤成风?”
“那无非是力气大些而已,这并不是我要表演的,真要比力气,这些老毛子还真是不缺,冰天雪地里生养出来的汉子不们脾气好不到哪里去,真要拿力气去跟人家较量,还真是有些玄。”
“那您表演的是什么?”
老人不说话,用手指在茶杯里沾了一下,随即滴在了桌子上,那水滴沿着桌面开始向下滑,在桌子的边上凝成了一滴水珠,迟迟不肯落下。
“看到了吗?”
王进知道好戏就要上场,所以也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滴摇摇欲坠的水滴。
“呼”的一声,一道劲风拂过,王进看着一道白光闪电一般在眼前闪过,接着就看见桌檐上的那滴水已经不见了,桌子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
雷霆万钧,一击必杀。
抬头看那老先生,气定神闲,没有任何的不适,笑眯眯地看着王进,“我就是一个石匠,后来又坐了木匠,这斧头就是用来砍树的,跟他们比力气比不上,咱可以跟他们比巧,匠石运斤,就是这么个理儿。”
“您就是表演这个?”
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王进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老头子就凭着一把八九十斤的大斧子就来这里给人表演来了。
“嗯,我就这点儿手上功夫,但就这点儿功夫就够了,跟你一样,跑的快,会玩儿火,也就够了,别贪多,吃多了也消化不好。”
一语中的。
“惹不起就躲,躲不开就让,让不开就玩儿命,反正都不怎么滴,就不要活的那么累,到最后啥事都没有,反而让自己给自己吓倒了,那不就窝囊了吗?你说是不是?”
第五百五十九章老张
从老先生这里,王进并没有得到什么能够一击毙命的方法,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将这个老头儿当做自己的引路人了。
“你尚且不要去管那些还威胁不到你的人和事,毕竟他也有他的困境和麻烦,有时候你所忽略的那些小事或许才是你真正重要的事情。”老人转身走向墙壁,又将那斧头挂在了墙上。
老人的孙子吃完面包,自己坐在床边开始闭着眼睛打坐。
“他这是……”
老人笑笑,“我们出去走走吧。”
文化宫外面是一片面积比较大的广场,很适合人群中的散步,王进没有这个心思,他唯一有的心思也不过就是想办法在这里弄个烧烤派对,然后抓来鸡腿吃,俗人一个。
可是在大多数人心里,这个地方可以办一场文艺晚会,或者盛装派对,没有烧烤,有的只是晚宴和香槟,不能怪王进没有情调,他的情调早已经在逃命和拼命之间给磨光了。
老人裹了裹身上的羊毛大氅,“这件衣服还是我老婆子从内蒙给我带回来的,穿了多少年了,不舍得扔,这次来,人家不让穿这个,说是影响形象。我说,领导啊,没事的,我一把年纪了,不管那个,后来啊,那领导就是笑笑也没有说话,回到家,我跟我老婆子说了这话,我那老婆子知道这个,他告诉我,人家不是说我个人,是说我会给咱国家形象抹黑,我一寻思,也是这个理儿,咱一个人穿好穿赖不算事儿,可是国家的形象咱不能不顾及是吧,所以我就来的时候穿好点儿,没人的时候,我就穿暖和点儿。”
老人像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儿一样,脸上带着些许的狡猾笑容,很是满足。
广场上已经有不少的人了,明天就是文化节的开幕了,这个广场当然承担不起两个国家的文化节,所以在莫斯科红场会有一场盛大的开幕式,这在此前是绝无仅有的,因为作为一个国家的门面,首都广场怎么可能会用来做别的用途,但越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俄罗斯当局仿佛就越喜欢干一些让人们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这次文化节的举办就是在这个举世闻名的广场举办的。
王进跟着老人走出了小广场,他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仿佛有老人在身边,他才会有一些安全感。
“行了,我先回去了,把那小子一个人放屋里我也不放心,你该做什么就去做,出门在外不容易,能把一把我老头子自然会帮你一把。”
“老爷子知道我要去哪儿?”
“劝那人收敛一些,毕竟阴气太重,也会祸及家人。”
老人说完,转身走向了一个买俄罗斯传统食品小馅饼,估计是拿回去给孙子吃的。
王进愣在原地,虽然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但也没有追上去问,毕竟这是自己的事情,他不想再车上过多的人,若是连这个善良的老人都要扯进来,那他就真的良心不安了。
王进闲着没事,就在附近溜达,等不到中午的时候,他在一个饭馆里买了些饭菜,打包到了老张住的地方,进去的时候,老张的女儿已经醒了,看她那双红红的眼睛,醒来后应该是又哭过了。
“你来了。”老张语气不咸不淡,王进没有嫌弃,换做是自己,估计也就这脾气。
各种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目的,越对自己好的人越是如此。
“带了一点吃的,多少吃点儿吧。”
老张的老婆和女儿都在里屋,老张叫老婆出来把饭菜都拿了进去,他自己没有吃。
“还在想事情?”
老张淡淡一笑,“不发愁是假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肯定跟我不一样,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自然就是你的,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就是了。”
王进笑笑,“怎么说的我好像是一个收敛人命的畜生似的。”
“谁都是畜生,只是有人不知道罢了。要不要来一根?”老张拿了一根烟递到他面前,王进摇头拒绝了,“虽然我决定以后金盆洗手,但是毕竟在这一行混的时间太长了,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脱手出来,可能是天意吧,挖人家的祖坟,怎么可能就这么善了呢。”
王进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他真的很想说,要么就算了吧。这句话憋着嘴边很久,但终究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少年了,他也懂得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宦海沉浮,谁都会变的老辣,大家就不要再为难王进了吧。
常年在刀尖上磨破滚打的老张哪里会看不出这个少年人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被吸干了血也罢,你救了我也罢,至多不多是延缓了我几日的性命罢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你不必自责,若是换了我,早就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一时的妇人之仁,终究成不了大事。”
一口烟雾吐出,弥漫整个房间。
“老张,不要再抽了,在这里都能闻见你的烟味儿。”房间里老张媳妇埋怨了一句。
王进看到老张冷着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掐灭了烟头。
本来已经有了不择手段想法的王进看到老张这个动作之后却是再次陷入了沉闷,能够让一个男人乖乖掐灭烟头的,除了自己最心爱的人,那就是肩膀上的责任感。
他怎么下的去手呢。
“好了,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还是先休息吧,等养好了精神,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聊聊。”王进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来,在这个节骨眼山,他不想着急,面对好不容易的来的机会,他必须小心翼翼,而且必须好好等待。
“不用了,既然都来了,就坐下仔细说说吧,我的命我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人给拿去了,他们的能量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出来的。”老张的语气沉重而苦闷,伸手想要去那根烟,但是想到屋子里面的母女,那两根夹烟的手指又放了下来,搭在膝盖上。
王进看了看里面的那间屋子,有些犹豫。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什么都知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总不能这点儿东西就能把你嘴巴都堵上了吧?”
老张的这番话给了王进说下去的勇气,他再也不能这么耗下去了,那个洞天府的人能够来到这里,绝对不是冲着自己来,那其他的解释就只能是有什么绝世宝贝了,不管是什么,眼前这个人都是绝对的见证人。
两个人面对面看着,最终还是王进败下阵来,他哪里是四十岁男人的对手,而且还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老江湖。
“既然你有顾忌,那就我问你答好了。”
叫我点点头。
“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嗯。”
老张最终还是拿起了一根烟,不过没有点着,只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我就知道这次会出世,命中注定,谁也改变不了,真他娘的邪门。”
这是老张第一次说脏话,虽然相对来说也并不去是很脏,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一个不说脏话的人,克制力总是要比平常人大一些,但是一旦这种克制被打破,那也就说明,事情不妙了。
“有什么困难吗?”
老张苦笑,“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我就一个要求,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说。”
老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房间里的母女,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王进。王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祸不及妻女,这是道上的规矩,只是在俄罗斯这一条似乎并不怎么成立。看老张的意思是然王进照顾好自己的妻女,这是在托付。
王进想了一下,抬头说道,“我能保证将他们平安地送回到国内。”
老张又拿起那根烟放到了鼻子底下闻了闻,“还不够。”
“让她们母女两个后半辈子无忧无虑。这是我的最低底线。不要讨价还价,已经没有余地了。”
王进苦笑,“老哥,你这是在难为我啊,我自身都难保,而起我的后半辈子尚且没有确定,又怎么能保证的了嫂子的后半辈子呢。”
看着这张虽然年轻却已经被岁月打磨出棱角的脸,老张也意识到是自己过分了,但是扭头看了看那扇虚掩着的房门,他的心不禁又坚硬了起来。
为了家人,不在乎再当一次白眼狼。
“这是我的底线,你可以把我再送回去,也可以在这里动手,我都不怨你,命理逃不掉的。”
看到他眼神里的坚定,王进动容,低头想了想之后,“我再想想办法。一会儿答复你。”
当王进走出门之后,屋子里老张的妻子早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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