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多少小年轻的肥皂剧,听过多少新新人类的新潮言论,始终还是认为失去贞操的女孩这辈子是很难再找到一个好男人了,更何况还是尹啸卿这么好的男孩。
他们感激而欣慰,少不得又掉了几回眼泪。
令薛聆诺大感意外的是同学们的态度。她原以为大家会对她这么小就打算结婚不以为然,不料他们个个都支持得无比热情,尤其是女孩子们。
最具代表性的言论来自当年的班长李蓓。她说:“聆诺,你有福气这么早结婚,可别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啊,趁早,赶紧的,抢在二十五岁前把娃生了!”
薛聆诺愕然:“不是都说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生孩子才好吗?”
李蓓在电话那头调动起所有声音表情来鄙视她:“大姐,你那都多老的信息了呀!最新研究成果表明,二十五岁之前生孩子才好呢,母亲在最年轻健康的状态,卵子质量最高,恢复身材也容易,搞不好你以后比现在还要火辣呢,绝对是又苗条又丰满的类型!还有啊,怀孕会大量分泌雌性激素,也能让你更漂亮更女人!再说了,早点把这些麻烦解决了,以后对你的事业发展也有好处,我可是学工商管理的,这个我最清楚了!”
薛聆诺感叹:“我的确很落伍,你的确很早熟……”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客观环境的确如此,薛聆诺发现自己没决定结婚之前都没感觉,一旦答应了尹啸卿的求婚,竟然就满世界都充斥起了关于生孩子的信息。
A大的传统,五月下旬博士和硕士答辩,届时各个导师手下的非毕业生、包括已经保研尚未升学的本科生,都要去答辩现场旁听并帮忙记录。
大多数教授除了主持自己学生的答辩之外,也要参加同事所带学生的评审团。薛聆诺跟着导师去旁听其他组的答辩时,见到了一位女硕士,身孕已经有八个月了,大腹便便地走进来,整个过程——包括幻灯片演示——都是坐在椅子上进行的。教授们对她特别和蔼可亲,生怕一句话不合适刺激了她,出个什么三长两短,谁担得起责任?
趁着某个休息的间隙,薛聆诺身旁一个同学对她说笑:“聆诺,等咱们硕士答辩的时候,你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啊?”
薛聆诺好脾气地随她笑笑,没说什么。
那个同学倒又有了新的灵感:“哎?聆诺,说真的,你不会下个月答辩的时候就这样了吧?你们这么着急结婚,不会是已经奉子了吧?”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半真不假地往薛聆诺平坦的腹部直盯过去。
薛聆诺笑骂起来:“胡说什么呀,哪有这种事!”
她们真的误会了她,其实她和尹啸卿之间,还没有。
自从她答应了一毕业就嫁给他,他就没再提过那方面的要求。
大概是觉得已经尘埃落定,就不必急于一时,大可以从从容容等到婚后。
本科生的毕业本来都还好,但是一旦要筹备结婚,事情就一下子多了起来。
因为尹啸卿要上班,薛聆诺便把找房子的事情担下了大头,不过像买戒指订礼服接洽婚庆公司这些琐碎的环节,还是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才可以,同时也要听两边家里的意见。
这么一来,时间就一下子飞转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六月了。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我的新郎回来了
这年的六月是从一个周六开始的。薛聆诺早晨起来,一开手机就看到了尹啸卿的短信:“老婆,儿童节快乐! 老公”
她顿时觉得滑稽到没治,哈哈大笑着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们俩这天要去定下影楼约拍婚纱照,所以说好了尹啸卿八点半来接薛聆诺,吃过早饭后出发。
薛聆诺刚洗漱好,尹啸卿的电话就到了,他人已经等在了楼下。
她便拿了手袋下楼,一出门就看见他穿着浅色的休闲裤配细格子翻领T恤,早晨的阳光透过树荫映着他的脸,照亮了他的眼睛。
就是这一下子,薛聆诺觉得自己终于看见了什么叫做“炯炯有神”。
然后,她听见自己心里惊呼了一声:原来你长得这么帅!
学校里那么多女生花痴了尹啸卿这么久,薛聆诺很惭愧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刚刚才注意到他的“绝色”。已经是快要变成丈夫的男朋友,她此时面对着他倒忽然有了惊艳的感觉,于是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她心里满是欢喜,还夹杂着几分初相见般的羞涩。
他展臂揽过来,她抬眼望去,发现这是彻头彻尾晴朗得妙不可言的一天,阳光长盛不凋,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座大花园。
B城的婚纱摄影有一大半都集中在东市,他们乘地铁过去,下车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气温比早晨升高了一节,署意薰人。薛聆诺把手掌当作扇子对着一下子火烫起来的脸庞扇了扇,尹啸卿马上注意到了,于是提议:“不然咱们先吃冰淇淋去?”
他问这话的时候,他们俩正经过一家哈根达斯,薛聆诺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嫌哈根达斯贵,赶紧说:“好啊,不过我不喜欢哈根达斯,肯德基的圣代就行。”
尹啸卿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说:“肯德基干嘛呀?走,我请你吃DQ去!他们家口味比哈根达斯好,你准喜欢!”
DQ也不便宜,不过尹啸卿坚持,薛聆诺知道太计较就没意思了,也就由着他。
他们在DQ的店里一项一项仔细地挑,不知是这里服务理念先进还是他们俩璧人一对实在养眼,店员对他们的态度特别好,给他们一种一种耐心地详细介绍。
他们最后选定了Blizzard,一种十分诱人的介于冰淇淋和奶昔之间的新种类。
薛聆诺要了一份香蕉口味的,却大为不解地发现它不但香蕉的味道半点皆无,甚至都不是与香蕉有关的淡黄色。它的大部分是粉色,上面有许多小的草莓块儿,吃到中间的时候还会发现一团香草加巧克力的奶油球。
尹啸卿要的是不知所云的Tropical口味,却好吃得要命,里面有许多碎的核桃块、巧克力块,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脆脆片,引得薛聆诺不停地从他的杯子里抢着吃,最后他们俩基本上是换过来的。
他们俩这样边吃边说笑着并肩走出来。毕竟是大热天,人的胃口本就不大开,薛聆诺完全是眼大肚子小,尹啸卿的大杯她原本还嫌不够,可是才吃到一半就已经吃不下了,却又贪它味美而舍不得停下,只好勉强着,一小口一小口地,隔半天才往嘴里送一次。
路边有一家音像专卖店正在播周杰伦的《困兽之斗》,尹啸卿很自然地就跟着哼起来,直到走过老远,都已经听不到那组旋律了,他也还在无意识地哼个不停,而且反来复去只是其中一句:“在狂风之中,嘶吼,作困兽之斗……”
所以就老是这一句老是这一句,害得薛聆诺心里也老跟着哼这一句,不断地强迫,怎么也停不下来,心里什么都想不了,心绪被不断地强化和模糊着,让她十分折磨,于是略略气恼,连忙制止他:“好了好了,别再唱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不说倒好,这么一说,尹啸卿反倒换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越发唱得欢了。
薛聆诺正好挽着他的胳膊,这么一急,顺势就用力掐了一下,于是尹啸卿的哼歌被夸张的惨叫打断,终于停下对她的折磨,转为控诉:“薛聆诺,你这可不行啊!我跟你说,我们刑法课上讲过一家暴的案例来着,你知道吗?施暴者是一个身高一米五的小女人,受害人是她身高一米八的老公。这老婆打不动老公,竟然连老虎钳子都用上了——嗳,我怎么觉得你有这个倾向啊?”
薛聆诺便作势要把手从他臂弯里抽出来:“那你再考虑考虑,反正现在什么也没定呢,一切都还来得及。”
尹啸卿却立即收臂一夹,把她的手锁牢了:“想得美!除非你打死我,否则就甭想踹开我!”
他们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迅速转移,心情也立即切换,几乎已经忘了刚才那《困兽之斗》的事了。
此时他们正要过马路。薛聆诺下意识地调整手的姿势,重新挽好尹啸卿。
刚把他的手挽住,就见他猛地转头看过来,然后突如其来地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薛聆诺也被带着一起笑,一边笑脑子一边在高速运转,想要找出这番笑的原因,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就在她伸手重新挽住他那一霎那,他恰好又唱了一句“在狂风之中嘶吼”,敢情是怕她又掐他呢!
想明白了原因,薛聆诺越发觉得好笑,于是两个人又咯咯地笑了好一阵儿。薛聆诺原以为他们俩笑的是同一件事,没想到尹啸卿倒问她:“你刚才到底在笑什么呀?”
她就把她刚刚想通的那个原因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尹啸卿听后笑道:“其实我笑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刚唱了个开头,忽然意识到你不让我唱,就立即转换成‘楞格里格楞’了。”
薛聆诺一听,噗的一声又笑喷了。她一边笑得又抽又喘一边往外拔自己的手:“不行了,气死我了你!我不让你老唱同一句歌又不是因为烦那歌词,是那旋律,旋律!你放开我,不然我又要忍不住掐你了啊!”
尹啸卿使劲夹牢她:“不放,你这会儿更烦我了,我更得防止你跑了!”
薛聆诺只好说实话:“那我想接着吃我的冰淇淋怎么办啊?”
尹啸卿这才松开她。薛聆诺笑着拿起杯子里的小勺去搅动已经大半化成液体的冰淇淋,然后舀了一满勺,一边往嘴边送去一边抬起眼来。
就在那须臾电闪之间,尹啸卿猛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他垂目一看,只见薛聆诺脸色大变,勺子举在嘴边,却定定地僵在那里——
为什么六月的骄阳之下,她却突然变成冰雕?
尹啸卿再也忘不了接下来的这一幕。只见薛聆诺双手一松,一大杯冰淇淋摔落一地,溅起的奶油洒在他们俩穿着凉鞋的脚背上,也有几滴飞起来沾到旁人的腿上,引起他们一阵怒目恶语。
但是薛聆诺肯定是听不见也看不见了。这整个过程大约也就持续了三秒钟,甚至还没容尹啸卿回过神来开口问她是怎么回事。
在三秒钟之后,她猛然拔腿就向前疾冲过去,一路状若疯癫地推开好几个挡在前面的人。
她刚才还笑得快要破掉的声音几乎是立即就带上了哭腔,喊出来的语调如泣如诉,又欣喜若狂——
“子岳!子岳!子——岳——!你等等我!等等我——!”
这天真是幸运的日子,本来就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女大学生,为了应付艰巨的逛街任务而穿着一双平底凉鞋,撒开长腿,她可以跑得很快。
那个一个照面之下就惊惶转身的背影,他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要骗我?
好啊,你骗我,你竟敢骗我!你明明都还在,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还能走能跑,虽然跑得不够快……
薛聆诺的视线很快就被迅速聚集的水幕遮蔽,她一下都不敢眨,立即伸手擦掉它们,焦点凝聚在那个瘦削得都有些佝偻了的背影上,还有……他的已然失去了所有头发的头颅……
可是,真好,你骗了我,你是骗我的,你还在,还看得见摸得着地存在于我的世界里!
薛聆诺一路又哭又笑地大喊着凌子岳的名字,终于渐渐逼近了那个背影。她提起最后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臂环过他的腰,将他死死扣在了原地:“子岳,你站住,不许跑,哪里也不准去!你讨厌,讨厌!为什么要跑掉!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你骗我,原来你是骗我的!你真坏,你骗我……你真好,子岳,你太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你还好好的,你还在这里,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是不是?是不是!”
她哭得凄厉,又笑得甜蜜,而那个困在她怀抱中的背影浑身剧战。他们俩几乎是在厮打搏斗,半条街的人都惊愕驻足,无数道目光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笼罩过来,但两个主角旁若无人,一个在一心一意地要把另一个人拨转回来面对自己,另一个则在全心全力地要掰开她的手,妄图把刚刚宣布失败的逃亡重新接续上。
薛聆诺被他挣扎得急了,干脆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样跺着脚大哭起来:“子岳,你干嘛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那个背影终于溃软下来。他猛地转过来,狠狠抱住她,语调里是一片血色迷离的又急又痛:“胡说!小聆,不许胡说!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怎么可能嫌弃你?以后不许再说这个词!”
薛聆诺紧紧抓住他背上的衣服,把满脸的泪水大片大片地抹在他的胸前:“那你不许再跑了,不许再躲起来了,你在哪里我也要在哪里,你一步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就是上厕所我也要跟着你、带着你!你发誓,你现在就给我发誓,用我的性命来对我发誓!不然我就要找条绳子来把我们俩捆在一起,我找个吸盘来把自己吸在你身上,咱们去动手术,变成连体儿,谁也别想离开谁!”
凌子岳叹息着,又是感动又是怜惜,紧紧搂住她,一声接一声地应着。
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接着,他轻轻拍了拍薛聆诺的肩膀,示意她回头看。
快乐到了极点的薛聆诺心清如水,别无杂念,此时凌子岳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要不是要她放开他。所以,一收到凌子岳的指令,她就顺从地回过头去——
尹啸卿站在他们俩几步开外的地方,双拳握得爆肿起来,脸色铁青。
薛聆诺呆呆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又纯洁又无辜,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她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
尹啸卿勉力压制住胸臆间过于澎湃的起伏,尽量和缓地望着她,语气却虚弱得隐隐发起抖来:“聆诺,你得和我谈谈。”
薛聆诺抬头看了看凌子岳,像是不知道自己闯下什么祸的孩子,只会躲在父母的怀里,寻求他们的庇护。
凌子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劝道:“小聆,去和他谈谈。”
凌子岳的话终于让薛聆诺有了反应。她慌里慌张地摇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闯下的祸事推给大人去解决了。
尹啸卿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薛聆诺,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记得吗?”
薛聆诺看着他,像是在看着洪水猛兽,害怕,除了害怕,什么别的感情也没有。
她强抑住心里的害怕,更紧地圈牢凌子岳,说出话来声音也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