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那个少年喊,「你等着,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文家满门抄斩,我要让你们不得超生!」
少年的眼睛中含着自己看不清楚的东西。
晶莹的泪水。。。。。。
。。。。。。,文七公子?。。。。。。,文。。。。。。,少央。。。。。。
从斜琅山回金陵,平时要走上十二天,这次文少央快马加鞭四天就赶了回来。路上一点不敢耽搁,几乎就是人不离马。
到了金陵文府大门之外,只看见一片和风细雨的。
他让门房的人把马牵走,自己走进院子。。。。。。
二叔似乎刚从江南王那边回来,正在向大家展示从亲王世子手中得来的横幅,一幅『万壑松涛图』。三堂哥的老婆是江南王郡主,此时也从娘家回来了,听说拿过来一本罕见的医书,据说这本书是岐山深宫的珍藏,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
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突然放下来,文少央腿软的几乎倒在地上。
「七爷,您回来了。」
文少央在兄弟中排行也是七。
长随小墨一看文少央,先是一愣。文少央当年不在金陵住着,他嫌这里乱,所以只在新年祭祖的时候才过来。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他怎么回来了?
「回来了。」文少央一脸风尘,没有精神,「让他们烧些热水来,我要洗澡!」
「是。」小墨答应,他走了几步又转过来,「七爷,您回来的事情用回二老爷他们吗?」
「不用。」文少央径直走过去。这个家,就是让他们闹的乌七八糟的,文少央真的有些烦看见他们。
自己的屋子常年不用,虽然每日打扫,可是一闻还是有些发霉的味道,他把外衣脱了,不一会儿,热水也抬了进来,文少央把那些人都打发走,自己好好把身体洗了洗,似乎这个时候,长长的一口气才出来。
水烟烟嫋嫋的,让他开始犯迷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倒在木桶里面,睡着了。。。。。。
连着赶路,实在累坏了,所以一到家中,随即放开了所有的警惕。。。。。。
或者说,是安心吧。是一种类似解脱的安心。。。。。。
他不知道,此时前堂已经炸锅了。
一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官兵围住了文府,并且驱赶了周围那些做小买卖的,整个文家大院被围的就好像被拔毛的鸡一样干净。
文家二老爷文则海刚要从正堂出来,就被人用刀背吓了回去。
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兵过来问那些被堵在院子里面的文家人,「哪位是文家家主?」
「我是。」这个时候,文则海才能终于走出来,摇摇晃晃的站在小兵面前,「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文府的?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和禄德亲王可是好朋友,你们。。。。。。」
小兵也不生气,就这么看着他说,终于文则海也感觉到有些不对了,停下了嘴巴。
小兵此时才说,「我家王爷有请。」
「王爷,哪家的王爷?」文则海还要问,可是被他身后的官兵推了一下,只能忐忑的跟着小兵走了。
文则海走到文家正堂,他看见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正在负着手看他们正堂那个横匾。那可是上一代禄德亲王写的『上善若水』。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披风,没有戴冠,头发用黑色丝线固定了一下,所有的直接披到后背上。这时,他身边的一个人把他的披风解了下来,那人同时转过了身子。
是个非常年轻的人,也许还不到二十岁。
俊美,强势,幽暗。他有一双明蓝色的眼睛,细长,眼角翘起,白皙的皮肤,薄唇,尖下巴,仔细看,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修长的身材,文则海一看就知道此人会武,即使这人看上去有些瘦消,可是那层华美的丝绸袍子,罩不住优雅如豹一般的气势。
文则海不认识他!
「你是。。。。。。」
「你就是文则海?」
少年的声音非常轻,可是眼神却像是万年冻土的冰川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是。。。。。。」文则海吓的双腿发抖。他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宿命的感觉,真的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拿下!」
什,什么?
「勾结反贼,偷盗神宫圣物,文则海,你胆子不小!」
少年从旁边人手中拿过一个卷起来的锦缎横轴,冷笑着打开了,一字一句的念着。
「冤,冤枉。。。。。。」
声音很小,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可是当文则海看见要抓他的人,已经过来了,马上找回了声音。
「冤枉呀呀~~~~~~~~~~~~~」
只是一下,就被人按在地上,摘下了下巴,再也说不出话了。
正在迷糊的文少央似乎被什么声音振醒了,他摇摇头,看看四周,好像比刚才更安静了,于是他撇了撇嘴巴,继续睡去了。
怎么这么累?又好像不是很累?纠结了多年的心情此时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是放开一切之后的感觉吧,所以只是感觉很空茫。。。。。。反正,是死是活,他人就在这里了。。。。。。
一切,都会结束吧。
第二章
段砚带人进入后面的正院主屋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正泡在浴桶里面。
「喂,喂,醒醒,醒醒!」
「赶紧穿好衣服出来,我们王爷还在前面等着呢。」
段砚背过身去,等文少央穿好衣服,就把他押出来,「王爷,这里还有一个人。」
段砚押着文少央走到前面的院子中,那里虽然安静,可也乱成一团了。
靖泽王的官兵不闹,那些亲眷开始哭了,一声一声的,此起彼伏的。
而王爷坐在厅堂中,正在欣赏那些书画。
号称百年豪门的文家,只是这些挂在厅堂上面的任一个画作,拿到市面上都值上万两白银的价格。
他听见段砚说又押了一个人出来,只是回头瞄了一眼。
那个人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头发还是湿的,就这么好像鸡窝一样挡着他的脸,他一边走还一边拨开头发看路。
衣冠不整,只穿了一支鞋。狼狈不堪。
靖泽王并不在意,只是点了一下头,想让段砚把那个人押到后面的院子,等官司了了,可能就要被流放了。
可是那个人却在厅前站住了,他的眼睛看着身带重枷跪在当院的文则海。
段砚推他一下,那个人回头问,「这是怎么了?」
文则海不能说话,可是一直盯着看他,呜啊呜啊的似乎要说什么,还用手指指他,甚是激动。
段砚说,「哦,他是你们的家主,你总该认识吧。王爷的命令,他是罪人,要戴重铐。」
这个时候,靖泽王已经走出来了。就这样站在他们的身后。
「怎么回事?」声音那么轻,轻的好像鹅毛一样,可是却好像利剑一般,穿过了文少央的身体,一直刺到他的心中。
他来了!那个倔强的孩子,终于能走到今天了,终于能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他们。。。。。。
「。。。。。。,是你!我就是变成鬼,也会拉着你陪葬的!」
十五年的岁月,好像就在昨天一般。
那个时候,文少央不过三十岁,初出江湖,可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却是这样一个不能不执行的命令。
毒杀沅亲王侧妃和她的儿子!
江南王姬颓和沅亲王姬长天为了权势,已经明争暗斗了很多年,而自从郑王翎宣宣布不立后宫以来,太子位置一直悬空。依照惯例,这个时候,只能从王族旁系推荐太子,各家番王都为了自己的儿子有一朝一日入主东宫而不择手段。
是的,他下了毒。。。。。。
谁能想像,一个外表看起来悬壶济世的文家,却隐藏着这样的肮脏?!
那个孩子,当时只有五岁。。。。。。已经被文家的毒药迷了心智,可是他抱着已经死去的娘亲看着当时的自己,眼睛里面好像地狱的火焰一样。。。。。。
「如果我今天不死,早晚有一天,我要灭了你们文家满门,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就是我死了,我也要化成厉鬼,要你们文家上下陪葬!」
「什么神医世家?什么悬壶济世?你们只是姬颓那个老匹夫的走狗!」
。。。。。。,手上沾满无辜者鲜血的神医呀。。。。。。
宫靴踏在太湖青砖地面上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是他,是那个孩子!
「大胆,竟敢背对着王爷!」段砚要把他按着跪下,靖泽王一摆手,让他松开了手。
「带他过去吧。」姬雀真不是残暴的人,此时他站在这里,心情比自己当时想到的要复杂的多。他不会为难一个下人的。
要转过身去吗?
去面对他那双如天空一般净蓝色的眼睛?
他的母亲是西域人,所以他才能有一双那样罕见的眼睛。
是要去面对他,还是。。。。。。,就这样走开。。。。。。其实自己早也知道会有今天的。
当时在草庐,他发现了有人围山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或者说,一切都要开始了。。。。。。他带着小猫从密道出山,并且在斜琅山把小猫托付给澜沧他们,只是为了把身边一切相关联的人都送走,然后斩断一切,回来。
姬雀真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在四月金陵的细雨下,脚步声逐渐变淡了。。。。。。
「不。。。。。。」他说话了,也许是声音吧,让少年靖泽王站立了脚步,回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该跪在这里的是我,不是他!」文少央说。
「开什么玩笑?你想代替他跪?你以为他还是你们文家的主人吗?他现在是罪人!现在身份越高,罪名越大,你别找这个不自在!快走!快走!」
段砚推了文少央一下,可是文少央只是被推的动了一下,他并不走。
「这个人。。。。。。」他的手指点点跪着的文则海。「他有什么资格成为文家的家主?他只是我祖父小妾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儿子!我才是文家的嫡子,我是文少央!」
文少央把头发完全拨到后面去,露出了那张斯文净白的脸。
他的对面正是姬雀真!
那双眼睛。。。。。。那双明蓝色的眼睛,即使他死去,也无法面对吧。
自己曾经是那么卑鄙。。。。。。
文少央侧开了脸。
「我是你们要抓的人。」文少央对段砚说。
那双明蓝色的眼睛,上下下看了看他。然后对段砚淡然的说,「收监吧。」
说完,他走了。
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当文少央看着姬雀真的背影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他的腰间。。。。。。姬雀真的腰间戴的是。。。。。。,戴的居然是自己的玉佩!
其实这玉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吉祥如意玉佩,只是用了自己的血才能让它上面的字显形,上面刻的是。。。。。。,自己的名字。
文家每一代主人,自出生开始就会有这样一块玉佩,一生都不会离身,一直到死亡,即使死去也要带进棺材中。
其实,即使他拿着那块玉佩,也不会知道是自己的吧。他也许一生都不会知道的,他遇见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其实这样也好。错误的事情不能一错再错。
夜深了,外面还有虫鸣的声音,小雨也停了,离宫的院子中一种暮春的花香,草香,和不远处湖水的清新香气。
终于,等到了今天!
今天下午,他的另外一支人马去抄了禄德王府,姬颓那个老匹夫被削去了爵位,收押在金陵的大牢中,如果他能走出金陵,不日就要押送回雍京了。
那个狠毒的老人,曾经几次三番的把他几乎置于死地!可是他都挺过来了。
要说怨,他从来不怨姬颓,只是恨他!毕竟王位之争你死我活,他们是敌人,就应该这样,如果说怨。。。。。。姬雀真打开了窗子,看着外面。。。。。。
他曾经怨过他的父王。只因为他的母亲不过是个番邦进贡的歌姬,就轻视自己,如果沅亲王竭力保护自己,他也不会受那么多的伤害。
他也怨恨过王叔和苏,那位神宫大祭司,也是在楚空之后,第二个把自己的名字刺在神宫丹陛之上的人,同时也是他的师父。
宛若神明一样的和苏似乎总是高高在上,看着他们这些王子们,各个番王们殊死争夺,而他最多不过就是轻轻一笑,完全一副跳出世俗的样子。
可是后来,姬雀真却逐渐明白,王叔有王叔的苦衷。
王位的争夺游戏似乎是神明的诅咒,有自己的规则,任何人都无法左右,包括王叔。
禄德王府倒了,从此朝中再也没有人和他争了。
高兴吗?兴奋吗?快乐吗?似乎都没有。一切感觉都是钝钝的,心中非常空茫。
这个时候,唯一想起来的,却是那个人。。。。。。
姬雀真下意识的摸了摸戴在腰间的玉佩。
那个人和他。。。。。。,刚开始应该算是仇人吧。。。。。。
十五年前,在桑乾江旁,小路上有一匹马,一个人,慢慢过来。马上端坐着一个少年,手中拿了一张弓,而他另外一只手中却拿着两芝箭。
少年一直低着头,任马慢慢走着,一直到一丈之外才停下来。
「娘,他是谁?」雀真问。而沅王妃此时已经绝望了,她只是用身体护着儿子,手攥紧了缰绳。
少年抬起头来,月光下却是非常清秀的面容,带着哀愁。
「对不起,沅王妃,世子。。。。。。」
「不用说了,如果你是刺客,就请动手吧!」
西域女子豪迈,她们不会求饶的!
少年犹豫了一下,终于抬头直直看着沅王妃和姬雀真,「好。在下江左文少央,请王妃和世子记住在下的名字。冤有头,债有主,就是到了阎王那里,也请报上我的名字,是我对不起你们,来生。。。。。。」
「别说废话了!你们中原人一个个都心机狡诈,佛口蛇心!凶手,这个时候你说什么都是假的!都抵消不了你杀人的罪孽!」
浣王妃紧紧的抱着儿子,她尽力不让自己死前颤抖。
那个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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