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最后面,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颠簸的前行,窗帘偶然被掀开又快速盖上,梁婉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她怎么又回来,曾经想逃离的地方,第二次带着迷惘回来。
十年前还是少女的梁婉带着好奇心陪父亲进京,从此她告别了爱卿奉旨嫁给不爱的男人。
十年后,她已经嫁为人妇带着复杂的心情回来,彼时的她却忍不住向皇城的方向看去,想着那里的人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生活,想年迈的父亲想哭红眼的母后,还有唠叨的小乐……
……
陆司错去了皇陵,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多了分沧桑,四十多的男人早已经不起岁月太多的侵蚀,望着三面环山一湖环绕的美景,高高耸立的二十六根五爪金龙巍巍其上,高耸入云的皇陵建筑群代表着夏国最高的建筑规模。
陆司错下了马,站在山脚下仰望历代皇帝安寝的地方,这里重病把守、环境清新、是夏国的龙尾、整座山脉亦是夏国最威仪的山峰。
陆司错把马交给手下,徒步上山,山路平坦的地方有很多房屋,自成集市,尚武轻文,这里是历代守墓者的故乡有的已经演化为普通的平民,如今这里最新一批守墓人是先帝的亲卫军。他们住在陵墓的边缘,防止陵墓挖盗。
陆司错避开了所有人,以一位寻亲人的身份来到这里,他站在众多雕塑前膜拜这片恢弘的领土,它埋葬了夏国共一百多位帝王,他们中有昏庸无道的有杀伐狠戾的还有令人生畏的,这里还埋葬了一百多位太后,在帝后同穴的观念了有些帝王坚持爱妃入陵的不胜枚举,但想亲自为贵人修单墓的只有先帝一人。
但夏国已经筹划为当今太后另辟新墓不与先帝同葬,这恐怕也将是一个唯一。
陆司错在湖水边跪下望着前方云雾缭绕的景象,陆司错叩了三下,向不远处的小村庄走去。
郑贵人包着头巾,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衣,肩上挑着今日打算卖的青菜,本阴冷的天气她却出了汗,十五年的风吹日晒,她早已没了当年的娇弱、皮肤粗糙没有光泽、手掌红肿开裂、头发已经剪短声音高亢亮堂。
陆司错看着放下扁担找到固定摊位的女人,眼里多了抹苦涩,她荣宠一时现在却是这种下场,曾经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贵人,现在开始自力更生,她怨恨朱砂吗?朱砂抢了她的儿子,占有了本来属于她的位置。
郑贵人擦擦汗,吆喝着上好的青菜:“大娘,回去煲汤给孩子驱寒。”
“来两颗。”
郑贵人立即忙着承重,笑呵呵的数着铜板放进兜里,偶然和隔壁摊位的老大娘寒暄几句,但大多时间都盯着来往的人群希望早点把框子里的菜卖出去。
陆司错走上前,拿出一锭银子。
郑贵人本惊讶的目光看到来人后顿时刷白僵硬,往日的苦涩痛苦从心底瞬间蔓延,侵蚀着她惶恐不安的心,她深知陆司错代表朝廷,而这个人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儿子还好吗?他有没有想过他的生母!郑贵人突然掩住嘴,泪水骤然流出,她似乎想到什么猛然抬起扁担快速离开。
陆司错慢慢的跟着,既不说话也不催促,早晚有这么一天,他相信她会明白。
郑贵人突然摔了一脚,她含着泪爬起来,一点点的把菜捡入框子里,她哭起来并不好看,呜呜的声音也不动听,没有人同情也没有人上前问一句。
陆司错停下来看着她,看她把菜一点点的捡起来、看她脸上的泪痕干了又哭、臃肿俗气的样子和记忆中安静贤惠的贵人对不到一处,但陆司错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眼里无法掩饰的凄苦让陆司错心生无奈。
郑贵人捡完绿菜,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不跑了,她紧紧的握着扁担,苦笑的问:“他知道了?”
陆司错摇摇头:“没有,我这次来只是看看你,圈禁解除了,看你是去寺庙还是想回去。”
郑贵人闻言,嘴角苦涩又讽刺的笑了:“陆大人是为谁问呢?我这个样子回去能做什么,哪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也不需要,如今我不过是个村妇,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陆司错并不意外她这么说:“你就不恨?如果不是她,你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郑贵人捶捶腿,情绪稍稍平复,臃肿的脸颊隐隐可以窥视当年的风采:“如果不是她,他也不可能是皇帝,我不懂政治不会争位,我心里清楚是谁保住了他,我凭什么跟她争,当初那个男人把我赶出皇宫下放到这里,我就知道我什么都没了,唯一让我挂心的只有孩子,现在时刻可以听到他的消息,想着他无忧无虑又健康的长大,我还有什么奢望。”
陆司错望着眼前的女人,她确实没有一点跟朱砂斗的资格:“少爷很敬重如今母亲。”
郑贵人闻言,眼里忍不住染上一曾落寞:“我知道,听说他每逢斋月都会亲自为她去国寺祈福,她受的起,没有她就没有你们少爷的今天。”
陆司错点头:“可你毕竟是少爷的生母,你一点都不留恋当初的繁华?”
郑贵人突然看向他,目光陡然恐惧:“你想试探什么!?是不是她知道了?她知道我还活着!”郑贵人眼里突然多了视死如归的决然:“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他杀不死我,那个女人也不会让我活着,陆司错你好忠诚的心,除了你和公公没人知道这件事,如今公公和我陪着先帝生活在这里,想必是你迈入求荣!”
陆司错没有说话,看着她凄凉的笑意心里不是滋味,可他不想有个万一:“知道当年你为怎么死的人太多,我怕少爷早晚有一天怨恨太后。”
郑贵人看着曾经的第一文臣,冷着脸问:“我死能解决什么!我死了他就不会怨她!陆司错你何时做事如此不经大脑,你告诉我!我如果死了能成全他什么我立即去死!”
陆司错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郑贵人讽刺的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们怕我出现在那里,怕我抢了她的位置,你告诉她,十五年我不屑现在也不屑!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想取我的姓名随时来拿,不用畏首畏尾!”
陆司错忍不住为朱砂争辩:“不是那样,她没有想你死。”或许连杀她也不屑:“是我怕你回去分了她的位置,你觉的现在的人凭借血缘能夺回什么!她又怎么可能降尊纡贵的对付你!是我觉的你该永远从夏国消失。”
郑贵人看着他,她记得她被按着灌药时,这位少年撇开头不敢看,想不到现在已经可以取人姓名,那个地方真是个好出去:“随便。”说完,郑贵人挑起扁担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司错突然为难的站在原地,他以为动手会很简单,可见了她却不敢动手,陆司错鄙视的打自己一拳,苦涩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对待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妇人。如果郑贵人有一丝怨恨有一丝想伤朱砂的心,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出手,可现在,他怎么下手!
……
朱砂坐在软垫上,看着桌子上摊开的地域图,朱砂端着水杯眉头紧锁盯着一处峡谷:“粮草到哪了?”
徐天初指指北永县:“还有一个月抵达雪城,可如果开战,后期的补给十分不易。”
曲云飞盯着地域上的一块小土丘,趁人不注意时瞬间偷看朱砂的肚子又快速移回,认真的盯着土丘:“以战养战如何?”
朱砂喝口水,思索的放下茶杯习惯的拿起一旁的佛珠拨弄:“如果以战养战,我们必须放弃彻底攻占金国的可能。”
徐天初道:“太后,以我们夏国现在的人口力量,想一统矫勇善战的金国并不容易,即便我们把这个民族打下来,却没有融合它的力量,不如此次出兵,就以打击金国的气焰为首要目的,运用以战养战的准许士兵抢掠,用最野蛮的打法抗衡最矫健的战骑。”
曲云飞捏起一粒梅子扔嘴里,又咧着最吐了:“徐天初,形容敌国能不能别用褒义词,听着刺耳。”
徐天初认真的道:“微臣以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太后,微臣的建议固然有失道义,但是最近微臣在各地练兵,发现除了雪城和南木丛林一代的官兵十分强健嗜杀外,内地的兵力多以巧力取胜,很多是依赖阵形和机械木器,我们要向赢长期游牧的强国,没那么容易。”
曲云飞满意的点头:“果然长大了,能看到夏国最薄弱的地方。”
朱砂不赞同的在地域图前徘徊,目光始终停在夏国和金国的交界处:“准许抢掠是很有说服力,可对咱们以后出兵金国就打下了障碍,势必遭到金国的倾力反击。”
曲云飞看她一眼,靠在座椅上盯着她凤袍下掩盖的身形:“你有什么办法。”
朱砂站在一旁,目光严肃的盯着绿意盎然的地形图,突然道:“有一个办法!我们在现有的粮草基础上打几场让金国彻底惨败的战役,无论是精神上和身体上同时折磨金国的将领,在金国营造一种夏国不可战胜的阴影,到时候我们可以让他们求合,划定一部分他们的疆土,既显示了夏国的不争又表现了气度。”
曲云飞嗤之以鼻:“你想的容易,金国的大将都是傻子吗!让人从心底里惧怕的战役就那么好打!何况,太后觉金朔像是会求和的人吗?就算求和了!你拿什么为效仿成全这次协议,你又拿什么去收编你抢来的土地?太后,万事不能存在理想主义。”
徐天初觉的曲太督担心的有道理,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太多的不安定因素并不时刻从此刻出兵,夏国军队很多不适合雪地作战。
朱砂看眼曲云飞,见他不妥协的看着自己,缓缓道:“听说过‘澶渊之盟’吗?曾经有一个叫辽的帝国,他们带着铁骑大军踏入富庶的中原的领土,夺取了中原要塞幽云十六州。(幽云十六州主要屏障是长城,当初耶鲁阿保机出兵中原五次,均被长城抵御在外),宋朝最伟大的皇帝赵匡胤的目标就是夺回幽云十六州,但均以失败告终,有了幽云十六州的大辽是无可抵御的民族,大军南下可以毫无障碍的踏平中原大地,毁灭一个地方的全部文明!
但是你知道这样一个善战又有了军事要塞的民族为什么会甘愿和宋朝的一个弱皇帝签了互不侵犯的‘澶渊之盟’吗?”
曲云飞摇摇头,更纳闷的是,历史上有这回事吗?
朱砂嘿嘿一笑,提起她擅长的国际关系,眉宇间有份孩子气:“因为辽国死了一位战神,说来讽刺,辽国伟大的战神是被中原一个小兵用一个准头不好的弩给射死了,历史学家说,全靠士兵神般的运气和稍微的技术,轻松的解决了一代辽国战神,于是辽国将士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以为是了战神就是死了一切,所以中原一直辽国的一位官员提出了议和,中原畏惧辽国赞同议和,于是签订了一份明确规定了两国边界线的盟约成为‘澶渊之盟’。”朱砂讲完看着傻在静心殿的两个人,忍不住提醒道:“你们不觉得该想到点什么?”
曲云飞回国神来道:“真是批傻了脑子的士兵,死一个主将能吓成那样;还有一批被马踢了的中原兵,如此好的气势大军北上,势必夺回要塞驱逐贼兵千里之外,竟然跑了,呸!”
朱砂笑笑,摆弄着手里的珠子突然对曲云飞的军事敏感度多了几分赞赏,当时宋国却是有希望一举拿下幽云十六州,结束长久的积弱和衰败:“辽国的官职是南北面官分治,就是按不同的习俗治理不同的民族,使辽国有一个没有文字的奴隶制民族成功过度到封建社会,建立了完善的官员制度和礼教法度,有什么不妥?”
曲云飞闻言,搜刮脑子的想哪朝出了如此‘苦涩’的战役?又发明了如此诡异的官员制度,但他在脑子了过来一遍发现,没有,曲云飞见徐天初再不便多问,只能就事论事:“你想出掉啸容天、重挫金朔?”
朱砂点点头:“如今金国没有了司马飞虎,所有的战役都有鬼战啸容天率兵,如今他至今无败绩,不久前更漂亮的打赢了厉国的大军,他现在的威望无人能及。如果他死了,你说金国嚣张的起来吗?”
曲云飞看朱砂一眼,心想,真阴毒!“你有把握除掉他?”
朱砂觉的这个不难,但想到如今的身体状况她又有点犯难,不能亲自率兵,想激出啸容天就没那么简单,朱砂目光不经意的落在砚台上,突然道:“听说他曾经是金公主的侍卫?”
朱砂话落,曲云飞无话可说。
徐天初愣愣的垂着头,听的不是太懂。
曲云飞还有最担心的事:“你确定金国一定会议和?金朔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必要时他宁愿鱼死网破也要跟夏国同归于尽怎么办?”
朱砂不担心这个:“有陆司错和司马飞虎在,他们是说服金朔议和的重要人选,最主要的,当初促使‘澶渊之盟’的另一个因素,是辽国正在换皇帝,内乱往往是平复战争最好的手段。”
曲云飞立即想到了金国的几位皇子:“如果趁啸容天落败,金帝惨淡的时候,有皇子趁机想讨伐无可战胜的父亲也无可厚非。”
朱砂看着他笑了,相信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我挑拨起这场内战:“如果这样,我们是不是多分出兵的把握。”
曲云飞点点头,他这里还有一层保障,加上皇帝镇守一定没问题。
徐天初突然拱手道:“太后,万一有人趁机挑拨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呢?”徐天初说完懊恼的闭上眼,暗怪自己多事!
曲云飞瞥眼朱砂,不可否认这是夏国最不安定的因素,就连他这种不屑掌权的人,也不想现在移交手里的权利:“皇上没胆子弑母。”
朱砂狠狠的瞪他一眼,当着徐天初乱说什么,弑母?这种话能随便乱说!“这件事,本宫自有分寸。”
徐天初闻言松了一口气,看着摆在面前的地域图,感受着夏国两大首脑顷刻间定型的行军计划,心里骤然跃跃欲试,除了战争他无事可做。
曲云飞看眼徐天初示意他可以走了:“出兵的事先别张扬,我们杀金国个措手不及。”
“是,微臣告退。”
徐天初走后,曲云飞立即讨好的对着朱砂笑,但却无比认真的道:“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要,我无话可说。”现在还不足三个月,他问过大夫,可以让孩子消失,曲云飞说完不敢再看朱砂,他低着面前的地域图,似乎比不在意朱砂的答案。
朱砂坐下来:“你认为我们出兵有几成把握?”
曲云飞见她不答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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