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却跟着看到如此秘辛的皇家内幕,饶是她再过愚钝,也能知晓,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自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她仓皇的转过身,提起脚,就要朝外跑去。
可是,此时,似乎一切已经晚了。
那堵在暗室门口,带着银色面具,身着黑色金丝锦衣,冷冷望着她的人,不正是,这暗室的主人吗?
修长拔傲的身躯,在林小狐身上投上暗沉的影子,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黑衣的男子,银色的面具,反射着冷冷的光芒,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尖削优美的下颌。和一双清清冷冷,杀气涌动的狭长凤眸。
同样的高大消瘦的身子,同样尖俏的下颌,同样的桃花凤眼,只是,带了一个面具,便似乎成了另一个人了。
这样清冷而寒气森然的凤桃花,她不曾见过,这样陌生如看死人般看着自己的凤桃花,她不曾见过。
她的记忆里,那红衣男子,轻纱薄缕,妩媚风情,眉眼含笑。
可是,便是同样的一个人,此时,狠狠盯着自己,凤眸中,杀气涌动。
君意难明一
终,他纤长有力的右手,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脖颈,直卡的她小脸通红,呼吸艰难。
“说,你幕后的主人到底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眸中的恨意和清冷,刺痛了林小狐,她漆黑的大眼,瞬间涌出了水花,声音也是断断续续。
“我。。。我只是。。。好奇。。。跑过来玩。。。不小心看到的。。。”
这样的回答似乎没让那银面具的男子满意,扼在她喉间的大掌,愈加收紧。
“说实话。。。”
少女眸间的泪珠便一滴滴掉了下来,热热的,直砸在那大手之上。
“这。。。便是。。。实话。。。”
温热的泪滴,烫的面具男子手指一颤,凤眸之间,异样的波纹划过。
“你还是不说。。。”
越发攥紧的大手,让少女的意识,渐渐模糊,然后,一片空白。
“公子。。。呜呜。。。公子。。。您快醒醒啊。。。公子。。。公子。。。碧月求求您了。。。”
谁在老娘耳边哭哭啼啼,真是烦人!
床榻上的少女,恼怒地蹙眉,然后,终忍无可忍的一把坐起。
张开惺忪的大眼,眼前看到的,便是那哭得眉眼全无的小丫鬟碧月。
空白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清明,林小狐张着大眼,艰难吐出:“碧月。。。别哭了。。。”
她这一开口,却让那哭的正卖劲儿的小丫鬟和她自己同时吓了一跳,只因她此时的嗓子,粗嘎的犹如铁皮刮过。
这厢说话间,林小狐也感觉到喉间直感火燎般的疼。
碧月站起身,急急为林小狐倒了一杯茶端过来,抽着鼻子,哽咽说道。
“公子,您总算是醒了,那日少爷抱您回来后,您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吓得奴婢和少爷,也是三天三夜都没敢合眼,少爷方才才前去休息了,若知道你醒了,定高兴的不得了,我这就告诉他去。”
君意难明二
说罢,那小丫鬟又哭又笑就是直往门口奔。
林小狐急急拽住她的衣服,用自己的破沙锅嗓子问道。
“你家少爷那日抱我回来,可说了什么?”
碧月一蹙细眉,皱着大眼说道:“少爷只说是公子您不小心溜出去遇到了恶人,被伤了身子,昏迷了去,然后便交代我好生伺候,便再没有说其他的了。”
林小狐心中涩然,只能嘎声回答:“唔。。。我知道了。。。”
凤王爷。。。呵呵,我如今是不是应该手舞足蹈喜极而泣,感恩您饶了我一条性命?
片刻间,那红衣灼灼的男子已脚步轻盈走进,坐在床榻上的林小狐,看见他如同无事般,眉眼含笑,柔柔向自己看来,只恍惚以为,三日以前,那密室之中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喉间焦灼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不是幻觉。因为忌惮与失望而隐隐发抖的身子,一直往床榻上的拐角处缩,连她看向那红衣男子的眼神也是躲闪与惧怕。
凤夜尘望着床榻上这般的少女,凤眸微眯。眨眼,他脸上已是妩媚而楚楚动人的柔弱笑容。
“小狐儿。。。你怎么了。。。为何这般躲我。。。”
林小狐心脏微抖,只是,这如同往昔般柔和动听的声音,入得耳中,感觉早已不一样了。她按下心中酸楚,粗着声音说。
“凤王。。凤掌柜。。。小人在你的阁中与府邸已经打扰多时,现在着实觉得愧疚,而且小人已经出门多日,家人甚是担心,所以想今日便收拾东西,回家乡去。”
那红衣男子脸上表情陡转,笑意已逝,而是换上说不清看不穿的幽暗。他的声音,此时也是低沉平静。
“碧月,你先退下。”
待那小丫鬟退去。他才上下冷冷打量着林小狐,继续说道。
“小狐儿,你真的有家乡吗?况且,最近世道多舛,委实不甚太平,我既然在三日前救了你,也必不会轻易让你出去被恶人所害,小狐儿若思念家乡,等过了这不太平的时日,我亲自送你回去。”
君意难明三
林小狐在心中冷笑,他话中的深意,她岂会不知?
我既然三日前饶你性命,自然不会再伤害于你,只是,我也不会放你走。
曾经那般依赖信任的人,而今已成了这般薄凉凛然的模样儿,原来,自己这些天来守候的温暖,也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床榻上,小脸儿苍白的少女,抖抖长睫,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凤王爷,我本来便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你和我说话,大可不必绕这么多的圈子,打这么多哑谜,你留我性命,想必必有用处,我自然会配合你便罢,只是窈女大赛结束之后,我希望王爷能说话算数,放我回家。我林小狐在此以忘忧谷弟子的名义发誓,日后断然不会将那日密室所见所闻透露半字,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说道这里,她垂下眼睫,声音也小了许多。
“凤。。。桃花。。。怕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了。。。以后,应该再不会有机会了。。。毕竟我们相识一场,曾经也曾那般亲近过,我只求你,能答应我这个条件,放我走。这些话。。。我是对凤桃花说的。。。而不是凤王爷。。。”
那红衣的男子,眸中一瞬间的暗伤浮过,但他的声音,却平静的似那波澜不惊的水。
“你替我办好了事,我自然会答应你。。。”小狐儿,原来,你这般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床榻上的少女,听闻他这话,却一瞬间有些怔仲。
皇家秘辛,天大的丑闻,却被她尽数知晓,这篓子之大,她自然知道。如今这般求他,也仅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本就没料想他会答应。
那红衣男子,看她错愕的表情,心间怒气和酸楚一堵,声音也跟着清寒了几分。
“还有数十日,窈女大赛便要开了,这次来得,不光有峥国的公主浮甑,还有夙月的莫掌门之女莫紫蓠,南疆的花颜郡主,此几女都是世间难得的才艺双全的美人儿,你要好生应对。”
说罢,他摔过长袖,带着熏染一室的罂粟花香,迈步离开。
扑朔迷情上
榻上,那绝色之姿的纤弱少女,望着他衣袂飘飘的背影,仿似打了一场极累的仗般,疲惫瘫倒。
十余日后,便是那盛世极致的窈女大赛,林小狐这些天,要做的,也仅是在西苑养好身子,一边一边的温习那排练的舞。
而今,没有那个红衣男子的陪伴,她也已经可以不差分毫的舞出。
十五的月华,一派清冷银白,耀得人的心,莫名只觉清寒。
林小狐坐在那株海棠树下,扬着小脸,哀哀看着头顶上方的月明,不觉间,漆黑大眼中已水汽氤氲。
师父,我好想从来便没有出谷,从来便没有遇到如此之多的人和事,从来便没有经历过如此彻骨的欢乐与疼痛。
如果我仍是半年前,那没心没肺,纯白如纸,不知烦忧的傻傻狐狸,该有多好。那样,我的世界,便只有吃喝玩闹,便只有美男美食,便只有庸人之乐。
可是,而今,我已遍体鳞伤,我那般在乎的人,和在乎我的人,留给我的,都只是无尽的伤痕和疼痛。
师父,徒儿忽然万分思念你。也或许,只有在你身边,我的心,才会平静安乐。纵使你那般清冷,我也觉得在你身边,有铺天盖地而来的温暖。
师父,等我渡过此劫,重回忘忧,便与你相伴谷中,永不出世。。。
林小狐不知发呆有多久,这样哀哀的思绪忽然被身后忽然拉起自己的一双手打断,随之,她未及站稳的身子,被生生拉近一个泛着罂粟花香和缠绵酒香的怀抱。
熟悉而惑人的香气,充斥鼻尖,让她的头脑,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转眼,已恢复了清明,她伸出手,使劲儿推搡拥着自己这人的胸膛,不料,却被抱得更加紧。
头顶的那人,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之上,重重镶嵌,已经有些吐字不清的唇齿,吐出模糊的喃语。
“小狐儿,不要推开我。。。这样抱一小会儿便好。。。我只是。。。只是觉得冷而已。。。”
扑朔迷情中
这般柔弱无依的话语,让林小狐挣扎的身子不觉一顿,跟着僵硬了起来。
原来,她还是狠不下心的人。
搁在肩膀上的脑袋,此时在她耳畔轻轻地笑,这笑声越来越大,亦变得愈来愈凄凉,拥着她身子的那人,怀抱胸膛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小狐儿,你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吗?”
他此时已经抬起了头,冲林小狐笑得邪魅异常,神秘问道。
林小狐蹙着眉头,张大着眼,望着他灿烂如斯,却哀伤渐散的笑容。
他闭上眼,弯着嘴角,自顾自地回答。
“今日啊,是我父皇的生辰。。。”
他声音到这里一顿,然后,其中的笑意眨眼不复。
“也是。。。我母妃的忌日。。。”
念到这里,他猛然张开灼灼发亮,幽光闪闪的狭长凤眼,用力摔掉他右手中不知握了多久的酒壶。浸着恨意,咬牙切齿吐出。
“便是这般月明之时,便是这样的良辰美景,我的父皇,当今圣上冥德大帝,在那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寝殿宫中,与他的皇子妃嫔把酒言欢,共庆生辰,而我的母妃,我的母妃,独自一人,躺在那念瑾园的大片血罂粟下,枯等成灰!而我,要强颜欢笑,在那宫中,敬他一杯寿辰酒,再回来,为我的母妃,上一炷香!”
他被恨意覆盖,迷离了的视线,跟着紧紧锁着林小狐的眼,随即拉过她的小手儿,摁在自己胸膛之上。声音颤抖无助。
“小狐儿,你知道吗?我一个人踏进那片罂粟花海时,有多么的害怕。。。”
“就是那片花海之中,母妃一夜间白了青丝。。。就是那片花海之中,我恨自己没有一刀刺穿他心肺,拿他的命为母妃殉葬。。。”
“你可知道,每当我走进那片罂粟花海,那个母妃常坐的秋千边,我便能听见。。。她在哭。。。这么多年,她都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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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下五一,心里乱乱的。对着电脑几个小时都写不出来东西,我在努力调整,谢谢大家的支持
扑朔迷情下
“小狐儿,你可知道,生下来便被人瞧不起的感觉吗?我的母妃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这样的皇子,我这样的私生儿,在别人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红衣男子,此时早已眼眶通红,声音嘶竭。
“我不怕死,可是,我最怕被人瞧不起!年幼时,我用石头砸烂那个了嘲笑我的南疆族人的脑壳,他们都说我是野种疯子,可是,母妃赞扬了我,她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手段毒辣有胆有识。”
“来到坞虞城的这十多年,我不敢安睡一夜,我刻苦熟读兵书,苦练武功,就是想在我所谓的父皇面前证明,我比他其他的儿子都强!诚然,我做到了,可是,我的母妃却没有看到。。。”
“他害死了母妃。。。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已经近乎癫狂的红衣男子,神色涣散地一边语着,一边颤抖着身子。他俊美妖冶的脸,此刻似乎猛然老去了般,看得人心生疼痛。还有那桃花眼中,似水的波光,血一般的涌动,那其中的哀痛沉郁,刺得人眼眸生涩。
林小狐噙着泪水望着面前这样的凤夜尘,心中不知是恨是怜。
他说,她不会知道,生下来便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儿。
可是,她如何不会知道?!
前世之时,那般苍凉孤寂的童年,她是众孩童欺辱打骂的对象。
她尝过石头击破额角的疼痛,尝过被人的脚板踩在脸上的感觉,更尝过,自己的母亲,烟头烫在幼小的身子上,灼痛的凄楚。
凤桃花,我也生来便是个野种,生来便是受人白眼的私生子。
我甚至,连你都不如。
你有爱你的母妃,你有能令你恨的父皇。
可是,我连我的父亲是谁都无从知晓,我的母亲,更是视我为累赘包袱,恨不能弃。
哀伤的泪水不觉间已颗颗掉落,惨白了脸的少女,猛地跑进那红衣男子敞开的怀抱,紧紧拥住他凉的渗人的身子,埋首在他怀间哭泣。
怀中过分真实的温暖,令那红衣男子身子一僵,涣散的眼眸渐渐清明,又渐渐氤氲,终沉沉闭上,用力拥紧了少女柔软的身子。
把你的心交给我,可好?上
日子变得似乎和从前一样了。凤桃花依然是凤桃花,即使他亦是那戴着面具阴冷清寒的凤王爷。
林小狐依旧和他打闹成一片,依旧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卖乖,只是,眼前的这份安逸与快乐,似乎已经有点虚假苍白和小心翼翼。
他最近总是蹙眉,即使和林小狐说笑着,也会走神。连那挂在脸上邪魅柔和的笑意,也变得牵强了起来。这些变化,林小狐怎么会察觉不到,她当然知道凤桃花似乎在筹划什么,只是,她不愿去猜。
窈女大赛明日就要开了,入夜,凤桃花携了一身迷离酒香来到林小狐的西苑。
初秋的天已开始凉了,大片的飒爽之气袭来,让人只觉得沁凉与寂寥。
林小狐最近总是很安静,也确实,这般心境与秋景,着实让人生不出雀跃的心思来。
此时,她百无聊赖坐在那株海棠树下,摇着小腿,望着头顶上方那圆的无缺的银月,把自己想象成还是小狐狸时的样子,深深吐纳着尘世间不甚纯净的月华。
树下,那眼神迷离的红衣男子,呆呆地望着她此时安静绝美的小脸儿,凤眸之中,涌动的情愫与不舍竟越来越多。
他的脑海中,甚至开始犹豫,明日,是否真的让这小人儿参加那窈女大赛,置她于众目之中,举步维艰?
可是,这十多年来的坚持与执念,这近四千个昼夜的不眠与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