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里死死的攥着这串钥匙,他贪婪的感知白薇薇最后的温度,很遗憾,除了冰冷和悲凉,再无其他。
她真的是伤透了心。
强烈的懊丧和悲痛,一时间,英雄气短。
糯甜的香味从身边的薄枕上传来,他转头,如玉的长指轻轻夹起了一根黑黑的长发……那是他最爱的她的柔发。
平时,他总喜欢解开她的发绳看着她长发披肩漂漂亮亮的样子,欢爱的时候,他又喜欢替她轻轻盘起,他要看清她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
睹物思人,梁羽航第一次感到无力,呆呆的重新播放了白薇薇的那一段录音:“羽航……我在别墅……我想你了很想很想……等你。”
如果真如她说的她会在别墅里等他,那么他定然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但他注定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男子。
白薇薇走了,他不能够怪她,他有什么资格怪她?他现在在她的心目中,恐怕已经声名狼藉了吧?他除了强行要求她爱他信他,还能够给她什么?
不能!
哪怕是一个解释,他都给不了。
澜澜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一日不处理他就没有办法面对白薇薇,如果当日薇薇真的在B超室里听见了军医的谈话,那么必然认定澜澜肚子里的是他的种,是个女人都不会接受那个事实!
怎么办?
重要的不是走不走的问题,是心的距离在渐行渐远……
眉头已经纠结在了一块儿,下意识的拨了一个电话:“交通局……”
不管怎样,先把人控制下来再说,她小产没几天,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没等他继续命令截住1342,手机里又来了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眸中一寒。
翻身下地然后立正:“主席……”
电话那头,中国地位最高的人声音很柔和很慈爱,还带着笑意:“羽航啊……芒刺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报告主席,基本就绪,一切都走上正轨,再个把月,就可以北上了!”
“再个把月吗?呵呵,羽航啊,你的动作很快哟,我们没看错人,好好干吧,别让我们失望,你是很有潜力的,党中央在重点培养你呢……”
“遵命!”
“呃……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梁羽航神色肃穆:“是!”
“军委里研究决定,要派你去莫斯科受训,为期一年,这次莫斯科的军方峰会可是很热闹的,西点军校的巨头都来了,你顺便也去参加一下吧,应该能够见到很多老同学……”
莫斯科?
梁羽航神色一僵。
“主席,我……”
那边,男人非常果断,不容抗拒:“准备一下吧,一周后出发。这是中央的决定,不是让你去玩的,我们另有机密任务,到时候我会再联系你!”
咔擦!
电话挂断了,任务就是任务,军令如山!
梁羽航咬着牙,刚要回拨电话,警卫进来了:“首长,景飒军长来了。”
景飒?
梁羽航点头:“我这就下去。”
—
客厅里,景飒神情寂寥,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抽烟,烟缸里,很快就有了两个烟蒂。
“景伯伯。”
梁羽航缓步走到景飒身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是无颜见到这个长辈,澜澜的事情,一下子把这个铁一般的老军长给击溃了。
“羽航啊。”
景飒抹了一把狮子鼻,卡巴卡巴眼睛,看得出,他在强忍着内心的悲痛。
“景伯伯,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澜澜。”
梁羽航静静的坐在景飒旁边,自己开了一罐巴特罕,一饮而尽。
“羽航,为什么不告诉我?”
景飒拳头握得嘎支支的响。
梁羽航眸光一暗,他知道景飒指的是下午他们打人的事情,那些人,大多数都已经废了,没废的那几个就更惨,全身爆裂重度残废,精神全都崩溃,恨不得死!
“您年纪大了,我不想到最后还影响您的声誉。”
他们军中三少都还年轻,天不怕地不怕,他们要亲手灭了那些人渣。但是景飒不行,他年纪大了,不能给他的档案里添上一笔让世人诟病。
“声誉?”
景飒摇了摇头,然后长叹一声:“老都老了,还要什么声誉?我要我的澜澜,我要她好起来,我要她活过来!”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那是他全部的骄傲和希望。
“景伯伯,你放心,我一定后照顾澜澜直到她彻底康复!”
梁羽航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想到那张死灰一样的小脸和空洞的大眼睛,他就恨不得将那帮杂碎千刀万剐!
“羽航,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伯伯没有怪你,怪只怪澜澜自己的命!澜澜呢我会带走,国内不适合她了,毕竟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她的身体也不好,我要带她去法国治疗。”
梁羽航点头认同:“我知道法国的圣玛丽医院妇科医疗水平很高,澜澜去哪里治疗确实不错,我给你们安排一下。”
“不用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半个月之后我们就走,走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
景飒皱着眉,一个高傲的老军长,戎马一生死都不怕,如今,却开口求一个他的小辈。
梁羽航动容:“景伯伯,有话直说,不要说什么求不求,羽航惭愧。”
“羽航啊……”
景飒狠狠吸了口烟,然后将烟蒂在烟缸里扭灭,暴突眼里很浑浊,甚至是……老泪纵横。
“给澜澜一个婚礼吧。”
“什么?”
梁羽航变了脸色。
景飒苦笑。
“今天澜澜长时间没有见到你,又发病了,我让医生给她打了镇定才出来的,这样下去,她肯定不会跟我去法国,就算我强行把她绑去了,她也会油尽灯枯心死的。现在的澜澜,早就不是当初的澜澜了,她除了你谁都不认,我除了杀了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梁羽航眸子微暗:“景伯伯,实不相瞒,我已经娶妻了。”
“娶妻了?”
景飒大惊。
“是的,并且我们非常深爱。”梁羽航眉峰轻蹙,他的那个小妻子,如今可是气得直跳脚呢。想要重新把她绑到身边,真要多费费心神才成。
“是那个包厢里把你带走的白姓女兵?”
景飒心中有数,那个女兵他印象很深刻,当日刚进芒刺的时候,她牙关很紧,直到他下手用鞭子抽了梁羽航,她才什么都招了。
“是的,她的父亲您应该也认识。”
梁羽航苦笑,说起白薇薇,他真的很自豪很想笑,但是现在,他真的笑不出来。
“谁?”
“白子昌,牺牲多年了。”
并且就是为了他父亲当了一枪才牺牲的,梁家亏欠白家太多了。
“子昌?”
景飒非常震惊,然后缓缓点头,幽幽道:“原来是故人之后。”
—
“景伯伯认识白子昌?”梁羽航非常诧异,他对白薇薇的父亲并不熟悉,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没有想到,景飒竟然认识他不说,甚至还是……“故人”。
“嗯。这个以后再说,羽航,澜澜怀孕了,并且……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怀孕了……”
景飒红了眼眶,他老了,被澜澜这件大事一闹,原本意气风发的军中少将,一下子就苍老了二十岁!
六十岁不到的人,却两鬓都已经斑白,额定的皱纹也都出来了,只有鼻翼到唇角的弧线还是那么的不屈,表示对命运不公的不服!
“景伯伯,去法国吧,那里的医术很发达,或许澜澜还有救!”
梁羽航不该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澜澜是在他手里出事的,如果可以,他宁可毁灭的那个人是自己,看着澜澜这样,他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别安慰我了,咱们军区医院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的,院长已经调派了专家来会诊,还是这个结论。”
“……”
梁羽航的两只大手捏的死死的,关节发出了咯咯的响声,那个冬雪里披着银狐小披风的少女,竟然会遭受这么惨痛的打击!
“你知道我景飒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军中混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求过人,但是今天,我求你了,给澜澜一个婚礼吧,半个小时,只要让澜澜做你半个小时的新娘,让她带着梦幻和美好的回忆去法国吧。”
景飒声音已经呜咽了。
按照正常的程序,澜澜被送到医院的当天就应该打避孕针,这种说不清楚的孩子,是绝对不应该要的,但是,为了保密,他们谁都没说也没提出这种要求,医生也不敢造次。
后来医生在验血的时候发现了异常,慎重起见让澜澜去做B超,结果……
这到底是一个带来希望的孩子还是带来毁灭的孩子啊?
苍天啊!
景飒已经双手抱头越来越泣不成声。
澜澜哪,那个花一般的女孩子,那是他景飒的女儿呀,太惨了……
“半小时的新娘……伯伯的意思是……”
梁羽航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子明白了景飒的用意。
景飒悲怆至极:“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就走个过场骗骗澜澜一个人就行,我让人拍段视频,在法国每天放给她看,满足她这一生的心愿,让她在梦里永远做你的新娘!”
“……”
梁羽航死死的皱着眉,咬着牙,极力的隐忍。
“羽航,你是什么性子的伯伯很清楚,没有人能够勉强你,我都知道,但是你听我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对澜澜已经不抱希望了,她现在生不如死,如果死能够解脱,我真的会放任她去死……但是,她肚里怀了孩子啊,她一生也就只能够有这一个孩子了,如果打掉了,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够再有……”
梁羽航双手合十捂着脸,某种带着淡淡的晶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实在也是悲伤到家了。
一提到了孩子,他就想起了他那未曾谋面的双胞胎,是双胞胎啊,薇薇给他怀了双胞胎,如果能够平安生下来,他会是多么幸福的父亲……
他从来没有想过过早结婚,更从来没有想过过早就要孩子,但是一切都不期而至,他幸福的不能自已,原来他是想的,原来他是要的,因为给他的人不是别人,是白薇薇!
没了……
他的孩子没了……
白薇薇负气离开了……
这是她一生中第二次从他身边逃走,他从来都好像是宠不住她爱不住她,越是怕失去她,越是就失去了。
也许,彼此都该冷静一下,毕竟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他和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大把的时间,还可以再爱,还可以再生养孩子……这一次,他必定会将所有最好的都留给她,他的小娇妻……
等我吧白薇薇,等我从莫斯科受训回来……
他必须用最成熟的心态最好的面貌去面对她,抚平她的伤痛,温暖她冰冷的心,给她希望,给她爱!
景飒不知道他已经走神,继续哽咽:“羽航啊,算伯父求你了,给澜澜一点支持吧,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景飒不—能—够……断——子——绝——孙!”
—
景飒是三代单传,景微澜又是他的独女,若是澜澜这一胎保不住了,景家就绝后了!
最悲惨的就是“断子绝孙”!
他不能够段子绝孙,所以这个孩子,他必须要,这个外孙虽然是不被期待,但是,毕竟有景家的骨血!那是景家唯一的后代!
但是澜澜这个情况,一旦清醒,没有看到梁羽航,她就疯,她就癫痫,她割腕,撞墙,绝食,跳楼,无所不用其极,她不愿意面对任何人,她在逃避,她不愿意到现实世界中来,她要一直躲在自己的梦幻里!
如果不给她一份期待,她怎么可能熬到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
他景飒从来就不是一个柔情的人,如果女儿实在痛苦,就死吧……看着她每天神魂颠倒的样子,他绝对不忍心勉强她活下去,但是,先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她景微澜身为景家儿女的责任!
没等梁羽航反应过来,他颤悠悠的站起了身子,然后摘下军帽,突然面朝梁羽航“噗通”一声……
黄金一跪!
“景伯伯,你……”
梁羽航脸色发白马上就起立闪到一边,他自小家教甚严,绝对不接受长者这样的大礼。
“羽航……伯伯真是走投无路了,我只求景家有后!让澜澜心怀希望的跟我去法国吧,给她一个期待和美梦,让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求你……”
景飒说着就要磕头,梁羽航赶紧一把抱住他阻止他,然后强行把他扶起来:“景伯伯,都是羽航的错,您不需要这样,您请起来,羽航承受不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军长纵横沙场一辈子,他抛头颅洒热血一身肝胆,从来都光明磊落,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是国家的大功臣!
怎能让他下跪?
梁羽航赤红了眼眸。
—
出了梁羽航的别墅,景飒上了军车,在车里,他红着眼睛打了个电话:“达远……知道上次芒刺小组里你差点要开除的女兵吗?她是子昌的女儿!”
电话那头,军区司令郑达远颤抖着大肥脸,身子微微晃动,幽幽道:“竟是故人之后……”
“没错,达远,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
“老朋友了,直说无妨。”
景飒泪垂,抱着手机简单交代了一句。
挂了电话,郑达远稍稍沉思之后便拨通了国家安全局局长的电话:“给我查一个人,白薇薇,对,我要好好培养她。”
—
此时此刻,白薇薇正在火车上独自发呆,她小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然后静静的看着车窗外,微红着眼眶儿。
列车在徐徐的前行,景物不断的在变幻,越来越荒凉,越来越萧条。
进入东北了……
让她意料不到的事情是,这次回老家,接连出现了好几件大事情,件件都将她的人生往一个既定的方向指引……
—
两个月后。
莫斯科。
这里是北国极度严寒的地方,到处是白雪皑皑,高大的欧式建筑鳞次栉比。
高耸入云的莫斯科外交部大楼,正是正午十二点的时候,阳光还算明媚。
年轻帅气的中国军官一身俄式军服,厚重的皮帽,黑色军靴,同色系的黑皮手套,挺拔傲岸,英武有形。
他被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般的从一扇大门中走出,虽然都知道俄罗斯人高大威猛,但是这位俊美的中国军官身处其中,依然身姿斐然如鹤立鸡群一般,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势,都瞬间就把同行们都比了下去。
冰天雪地之中,俄罗斯五星上将地鲁夫似乎非常不舍这位来自异国的同行,他推了推高高的皮帽子,用留恋的语气说道:“羽航,达斯维达尼亚(再见)!”
梁羽航淡淡一笑,和地鲁夫热情的拥抱了一下,铁一般的大手用力的拍了拍对方后背,男人的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他用地道的俄语同样说了一声:“达斯维达尼亚!”
上了军车,一路飚行,梁羽航仰头望天,终于露出了两个月来的第一个真实的微笑,主席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