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语好像一直在等他讲这句话般,朝闻蕊点头:“小蕊,你跟我来。”
闻蕊一头雾水地跟着非语,一直走到一间很敞阔的更衣室,非语熟门熟路地从更衣室的衣柜里拿出一整套女式骑马服,笑着递给闻蕊,“小蕊,你试试这套衣服。”
是一套全新的黑白小方格的马甲配高腰紧身长裤,一件白色尖领衬衫,一顶黑色帽子,还有一双深及膝盖的黑色长筒马靴,“钟先生这儿的服务还真是周到。”
闻蕊开心的接过衣服,走进单人更衣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闻蕊看到非语的眼中是极尽赞赏的神情。她站在全身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衣服似量过尺寸般的合体,她回头对非语称赞道:“没有想到钟先生这儿连衣服尺寸都准备的刚好,很合身,想必将来他马场的生意必然是蒸蒸日上。”
非语笑着走过去,帮她整理一下后面没有完全塞进去的衬衫一角,“小蕊,你这下完全说错了,除了阿列,还有谁能如此熟悉你的尺寸,衣服都是阿列画好尺寸后,嘱咐我去订做的,本来我做好后还说要不要让你先试一下,他自信的说不要,果然,我看他这个老公做的还是很合格的嘛。”
整理好衣服,非语抬头,看着惊谔地看她的闻蕊,笑着拍拍她的肩,“小蕊,真羡慕你啊,有个这么体贴的老公如此对你,”非语感叹了一声,又说:“其实啊,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婚姻的意义远远大于爱情,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个女人一生最幸福的莫过于有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爱她,想她所想,急她所需,顾她周全,阿列为你做到这份上,有夫如此,啧啧,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这城中有多少女人要妒忌死你了。”
非语感叹而又夸张的口吻在闻蕊看来似乎过了,她看着这个面上含笑却又句句话中有话的女子,仿佛她早就洞彻一切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生出几许不快,有种被人剥了衣服围观的感觉,好在做秘书工作的这段时间,别的没有学会,在陌生人面前控制情绪一事还是得心应手,“其实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是无法辨清个中是非的,所以羡慕呀,妒忌之类又从何说起呢。”
她依然是笑语妍妍,可是聪慧如非语当然还是听出了些许疏离感,看着一时三刻之间情绪转换如此大的闻蕊,知道自己刚刚讲的可能太过了,她抱歉地笑笑,“小蕊,咱们赶快出去吧,阿列肯定等的急了。”
罗马列正在听钟实介绍整个马场的情况,听到声音回头,直愣愣地看着一身骑马装的闻蕊。
看到他呆呆的表情,闻蕊促狭地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罗太太这一身打扮还真是飒爽英姿。”罗马列一时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倒是旁观者钟实啧啧称道。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罗马列,走到闻蕊身边,把她松松系在脖子下面的帽绳紧的正好,然后扶正她头上有点歪斜的帽子,低着头仔细端详她,“你这样真好看。”他的声音低柔的就像情人的耳语,轻轻地拂过闻蕊敏感的耳畔。
闻蕊的脸颊竟然遍布红晕,她抬头看着罗马列,若不是他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的认真,她差点就错觉的以为说出这么温柔多情的话的人,必然是情场老手。
“罢罢罢,阿非,咱们两个高瓦数的灯泡还是赶快闪吧,省得打扰人家夫妻甜蜜的二人世界。”
罗马列和闻蕊两个回过神,看到老实人钟实拥着非语正朝他们挤眉弄眼地打趣,非语状似不着痕迹地避开钟实,也和他们挥挥手,落后一步;跟在钟实后面,往供客人休憩的仿古凉亭走去。
看着急急避开的二人,罗马列和闻蕊相视而笑,然后,罗马列牵过旁边闭着眼睛欢快地啃着青草的顺风,弯腰朝闻蕊绅士地挥手邀请,“老婆大人,请上马。”
闻蕊觉得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难道眼前搞怪的这个罗马列和她记忆中的那个拙笨的罗马列是一个人吗?摇摇头,挥掉这个古怪的想法,她在罗马列有力的搀扶下熟练地跳到顺风的背上,正想扯过马缰绳跑上一圈,谁知道缰绳另一端却被罗马列紧紧攥在手里,她用力扯扯,缰绳纹丝不动,正想不耐地开口,却对上罗马列坦然的眼神,“你有段时间没有碰顺风了,今天先慢慢骑着它熟悉一下,等以后熟练了,再骑着它奔跑吧,反正顺风现在是你的了,什么时候想骑我就陪你过来。”
顺风大概也是长时间没有被人骑过了,现在背上忽然多了个人,它偶尔会不耐烦地晃晃身子,甩甩尾巴,闻蕊坐在摇晃的马背上,理智的想,确实也是如此。可是她看着旁边紧随的牧童罗马列诚恳的眼神,心中又生出满满地郁闷,现在这个情况是怎样,到底是她在骑马呢,还是罗马列在溜人啊?
顺风跟着罗马列的脚步,走到山的一角就不走了,闻蕊高高地端坐在马背上,从她的这个高度,能看到微山下面被金灿灿的阳光整个儿笼罩的高楼耸立的N城,附近山底下星星落落的农户家里升起几缕袅袅炊烟,如果仔细侧耳倾听,还能听到阵阵的鸡鸣狗吠声,朝霞掠过重重树影照在低头和青草嬉戏的顺风头上,为它镀上好看的金边。
有多久没有看过这么美好的晨光了呢?
她的视线由顺风身上慢慢转到着一身笔挺西装静静牵着缰绳的罗马列脸上,他亦正好抬头看她。
“谢谢你,罗马列!”
感谢的话脱口而出后,她又微微地想,到底要谢谢他什么呢,谢谢他为她找回了顺风?谢谢他为她准备这么美丽的骑马装?谢谢他让她看到这么美好的晨光?还是……
罗马列只是抬头对她展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笑容中是惯有的包容,宠爱,还有几缕说不出的情素。
午休购物
难得市长大人不在,午休的时候,同事小张说男朋友生日到了,要去给他买件衣服当作生日礼物,叫闻蕊去给她当参谋,“毕竟这是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咱还没有买过男装呢,你是有老公的人,再说了,你老公衣着又有品味,你就照着他的路数帮我参谋一下呗。”
闻蕊一直搞不拎清,为什么她所有的同事都在她耳边整天念叨罗马列怎样怎样有型,怎样怎样帅,衣着品味怎样怎样好,不愧是有钱人中的贵公子云云,仿佛她这些同事对罗马列的了解比她这个妻子还透彻。不过小张既然说了,也不好拒绝,反正也是休息时间,市府大楼就在商业街附近。
并不是周末时间,百货大楼里依然摩肩接踵,人头攒动。跟在小张后面的闻蕊不时被人群挤的失了方向,她揉着被挤痛的肩皱眉,新闻不是天天在说物价上涨的厉害,人民购买力大大降低,可看这商场各专柜前拥挤的人群,好像买东西不要钱似的。已经挤到前面的小张掂着脚尖朝她猛招手,她尽力拨开人群,朝小张挤过去。
“这哪是逛商场啊,分明是来锻炼身体。”
小张听她抱怨,笑着说:“你才知道啊,看来你不太逛街,不过也是,你们有钱人家穿衣服,都是品牌商们把目录送到面前,让你们一件件选,完了直接送家去,哪像咱们,得自己在商场里挤破脑袋,不过咱们挤破脑袋也有挤破脑袋的好,权当减肥锻炼。”
闻蕊无聊地啐她一口,“得了,好话歹话都被你说尽了,我这不是陪着你一起减肥呢么。”
小张亲热地抱她胳膊,“要不怎么说咱俩是好姐妹呢,好姐姐,你快快给妹妹参谋一下买哪个牌子,咱可是指望着它去吊金龟去呢。”
三楼男装部几乎囊括了所有知名的男装品牌,闻蕊一眼扫过去,指着正中间某醒目的品牌,“我们家那位穿的好像就是这个品牌吧。”
小张听了她模棱两口的话深受打击,“什么叫好像,我的好姐姐,你不会连你老公穿什么牌子的衣服都不知道吧?”
闻蕊摊手,表示确实如此,小张鄙夷道:“闻大小姐,你知道你老公是本城著名钻石黄金汉罗马列筒子吧,这年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已经不是光抓住他的胃就能搞定了,你不但要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还要斗得了小三二奶,防得了老公出墙。你说你作为一个妻子,竟然连老公平常穿啥衣服都不能确定,这——这,这简直是咱八零后女人之耻,可耻啊,真可耻!”
闻蕊被小张一连串连花落似的夸张语言雷的风中零乱,“你这张嘴啊,可以拿两块竹板到街上去站街卖艺了,说不定还能赚上两毛钱,省得这大热天的白白喷了这么多口水,多浪费啊!”
两人说笑着就走到闻蕊指的专柜,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挑选衣服,当然全都是女人,闻蕊感叹,女人的购买力果然是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主动力,君不见不管男装女装还是童装,购买的永远是女人。
正在招呼客人的专柜小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闻蕊,立马放开手边的客人迎上来,热情地招呼:“罗太太您好,您怎么亲自来了,这期的新品目录才刚到,正准备送到府上呢。”
闻蕊被招呼的莫明其妙,旁边的小张朝她挤眼,然后笑着对专柜小姐说:“罗太太想给罗先生买件衬衫当作礼物,你看可有什么推荐的。”
专柜小姐了然地冲着闻蕊微笑,然后招呼她们在沙发上坐定,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把咖啡准备好了,专柜小姐又递上品牌目录,指着其中一页对闻蕊说:“罗太,您看这件如何,这是本季新品,黑色经典款,也是罗先生一向喜欢的款式。”
就着专柜小姐的手,闻蕊看那件衬衫,款式设计的内敛典雅,剪裁既不夸张,又有几分时尚元素在内,确实不错,她看小张也是很满意的样子,征询她:“要不就这件?”
小张点头,看着黑标下面的价格,为难的地问专柜小姐:“有折扣吗?”
专柜小姐诧异地看了看闻蕊,复又笑对小张说:“这位小姐,我们的新品原则上是没有折扣的,不过如果一次性购买两件,可以打个九折,您看?”
“那就两件吧。”不等小张回答,闻蕊就笑着对专柜小姐干脆地说。
小张高兴的对专柜小姐报出她要的号码,专柜小姐又征询闻蕊,闻蕊也随口说了个号,专柜小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罗太太,是月结吧?账单是和往常一样寄到罗氏财务室?”
专柜小姐从陈列室拿出包装好的衬衫,递给闻蕊,然后询问她。
“哦,不用了,我们刷现。”
刷完卡,专柜小姐把她们送到门口,又殷勤地欢迎她们下次光临。
直到走出专柜小姐殷勤的视线,“哎,我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次吧,买衣服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呢,”小张呼了口气,嘴里飘出好闻的咖啡香,“难怪有钱人都喜欢买大牌,不光衣服好,连招待的咖啡也是别样的芳香,真是享受啊。”小张看闻蕊只是好笑地看着她,不解地问:“哎,我说,你刚刚干嘛不记帐啊?有人付钱的感觉多好啊,要是哪天我也混到你这份上,我就天天来逛,哈哈,反正有冤大头在后面付帐。”
“啧啧,我已经要为某个有幸穿上你手里这件衬衫的有为青年捏把汗了,可怜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成为你手里待宰的肥鱼一条了。”
小张听出闻蕊在揶揄自己,伸手作势要敲闻蕊,“好啊,原来你丫也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凭什么就兴你能嫁进豪门,不兴我找个有为的免费饭票。”
两个二十好几的人一路打闹着在刺目的阳光下往市府走去。
快要走到大门口,远远地就看到腰挺的像笔直标枪般的保安正在试图拦阻某个要冲进大门的人。
“不会吧,这大中午的也有人要上访?”
小张看着被骚扰的已经不耐烦的保安,冲着闻蕊咋舌。
闻蕊一心想早点摆脱头顶的烈日,赶快回到凉快的办公室,对小张一时的感叹不作置评。
走过背对着她们的保安身边,小张笑对着小保安打招呼:“小李子,你辛苦啦。”
保安小李无奈地朝小张笑了笑,又回头继续劝对方:“老人家,我说的是真的,市长今天确实不在办公室,今天是他下乡的日子。您要是不相信我,您可以问问这两位同志,她俩是市长办的秘书,掌握着市长的第一手行踪的,您说您老一把年纪了,我骗您干嘛呀。”
“小同志,我不是为难你,我是真有急事要找市长啊,您就行个方便吧,我都来过好几趟了,你们总说市长不在,不在,我这把年纪的人,也经不起几趟折腾了,若不是事情太急,我也不会这么打扰你们,我求求你了,行个好吧。”
已经走进大门的闻蕊听了老人苦苦哀求的声音,立即刹住脚步,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她回头,看到正抓着小李的手恳求的老人。
“姚院长,怎么是您?”
常乐孤儿院(一)
闻蕊吃惊地看着姚子菁,常乐孤儿院的院长,见她看上去面容憔悴,神情焦虑,不复以往的祥和沉静。
“是孤儿院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闻蕊走到姚子菁跟前,抓住她的手,紧张的问。
也难怪她会这样问,以姚院长平时的为人,除非是孤儿院真的出事情了,否则她不可能在陌生人面前这么失态的。
“小蕊……”
姚子菁看到闻蕊,又是欣喜,又是为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闻蕊看她的模样,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有什么事情到我办公室慢慢说,别着急。”转身又对旁边的小李打了个招呼,就把姚院长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闻蕊为姚子菁倒杯水,“姚院长,您喝水。”
接过杯子,姚子菁看着坐在身边坚定地看着自己的闻蕊,叹了口气,“唉,小蕊,本来我想这事儿我自己解决的,这个孤儿院已经给孩子们添了太多麻烦了,不能老是拖累你们啊。”姚子菁看到听了她的话不满挑眉的闻蕊一眼,继续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就收到了政府的口头通知,说是要收回孤儿院的那块地,让我尽快找地方搬迁,当时也没有当回事情,可是最近,政府已经下了正式公文,我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几次三番地来找市长,当年我在最困难的时候义务办了这家孤儿院,政府可是说过会大力支持,还免费拨了这块土土给我,谁知道现在会这样出尔反尔。”
原来是这样,闻蕊点点头,“那当年政府拨地给孤儿院的时候,有任何手续么?”
姚子菁摇头,“我记得孤儿院一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