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涕泪交流,泣不成声。
君主道:“你对他向来不满,这我其实也不在意。然而却为何不好好考虑一下,我究竟为什麽更看重他。你若有此上进之心,必不至令自己沈溺於那等享乐之中,酿成大错!”
钩玄痛得连抱紧自己的力气也没有,对他的话更是没法反应,只顾著急促呼吸,情状极其惨烈。
第一杀手(下)
第一杀手(五十三)
魏凌波实在是累坏了,司空最後一次从他体内出来,他也只从鼻子里轻“嗯”了一声,无力地歪倒在床上,几乎连根小指头也动弹不得。蜡烛早已经燃尽,室内一片黑暗,只剩下两人疲倦的呼吸声。司空倒还有些力气,只觉浑身上下汗水浇透,黏糊糊的极为难受。他在魏凌波光溜溜的身上摸来摸去,也是一手的汗液,休息片刻之後,便拉过被子将魏凌波盖了,走出房间去找人烧点水来沐浴。
院内自然有人守著,只是晓得他房里多了个魏凌波的人固然少,知道魏凌波其实是个男人的更少。听见房内时而传来的响动叫声,只道这位第一杀手不仅打架厉害,杀人在行,就连这事儿也是格外强力。待看见司空披著衣衫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心中咋舌,表面却恭恭敬敬。
司空其实也很累了,停在门口,灯笼下看著前面两个萧家仆人眼都有些发花,有气无力地道:“能否帮我准备些热水?”
其中一个急忙答道:“水在下屋浴桶里一直温著。”
司空顿时觉得萧家的仆人真是体贴到令人感动,不过再怎麽感动,他也还是抓著湿透的长发道:“还请你们回避一下。”
两名仆人相互看一眼,默不作声地退出院子。司空返回去给魏凌波裹了一件外衣,又拿了两件干净中衣,抱起他走去下屋。魏凌波乏力地挣扎两下,听到他在耳边安慰,於是仍旧昏昏沈沈地瞌睡著,直到整个人被泡进洗浴的大桶里。司空当然也跟著跳了进去,顺著桶壁滑坐下来,舒服得直想就这麽坐在里面睡过去。然而看著魏凌波马上就软软地几乎连头都滑进水里的样子,他果断地打消了这个主意,并强提精神,抱著魏凌波为他清洗。
魏凌波被热水一激,清醒了些,含含糊糊地道:“不要了……”
司空叹著气帮他把残留在体内的精液都弄出来,道:“你就是想要,我也没力气了。”
魏凌波听著他的声音,虚软的身体微微扭动一下,双手都搁在司空的腰上,声音像是梦呓,又像是轻吟地道:“司空,我喜欢你。”
司空在他耳畔轻声回应道:“我也喜欢你。”
魏凌波耳朵给他气息拂得暖暖的,又有些发痒,便在唇角牵出一丝笑容,道:“我喜欢你很长时间了,可其实除了那次追杀,从没有遇上过你,真是傻瓜。”
司空轻吻著他光洁的额头面颊,道:“我喜欢上你却是太快,明明那时才见过你两次,你还总不给我好脸色看,可也是傻瓜。”
魏凌波手指在他腰侧轻轻动了两下,以示喜悦之情,接著又道:“你那次若是执意不走,我或者拼了这条命,也会和你呆在一起。”
司空苦笑道:“可惜我太害怕你生气,竟白白错过这大好机会。”
魏凌波想了一会儿,微笑道:“你邀我同行,为我疗伤,照顾我半夜,我其实很开心。”
“开心还那样对我,可是有点伤我的心。”司空在他鼻尖啃了一口,眼珠一转,道,“这不成,你那天又是发脾气,又是自己一个人溜走,害我伤了十几天的心,实在很过分。”
魏凌波道:“我不是已经不再那样了?”
“昨天……前天见到你,你也不肯理我。”记起院中月已过了中天,这其实已经是新一天的凌晨,司空故意恨恨地道,“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就会把我丢进水里?”
魏凌波无奈地道:“我没有。”
“不用狡辩了,没有不代表没想过。你这个脾气我得好好给你治一治,省得以後又跟我闹别扭。”
司空手在他身上按来揉去,这会儿自然是没什麽色心,不过是帮他除去汗渍,口中却不肯放过他。魏凌波赧然道:“你要怎麽治我?”
这一个“治”字,从他嘴里说出,却一时有了两种含义。司空呻吟一声,道:“现在虽然不行,过得两三天便好好整治你一番,并且以後再犯,总要教你晓得些厉害。”
魏凌波听出了他的意思,道:“你也很累。”
“我累得高兴。”司空说著将他推转过身,捞起漂浮在水面的丝瓜瓤,细细地为他擦洗身体。魏凌波没有反抗,更没有拒绝他所说的话,仰躺在他怀中,面上兀自含著一丝笑意,又沈沈地睡了过去。
司空在舒适的热水中好好泡了一回,疲倦倒是略微纾解,最後抱著魏凌波跨出浴桶,擦身穿衣时,精神已好了很多。他刚给自己穿上衣服抱起魏凌波要回房去,门外忽然有脚步响动,紧跟著便是轻轻的敲门声,想必是萧家仆人。但他不免奇怪这麽晚还有什麽事,便问道:“怎麽了?”
外面那人道:“少主可装束停当了?”
司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将魏凌波摔在地上,失声道:“隐狐?”魏凌波睡梦中感到他双手一沈,也一下惊醒,反手抓著他的胳膊,却没有说话。
外面那人也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淡淡地道:“若是准备好了,君主正在等著,切莫让他久候。”
司空沈吟一下,拍拍正勉力挣扎著想要站起来的魏凌波,道:“你胆子这麽大,不怕有来无回?”
隐狐只道:“君主有命,莫敢不从。”
“而且还故意挑这个时候前来──”
隐狐道:“这只是巧合……何况我也没有趁人之危。”言下之意,他早在司空与魏凌波仍纠缠一起时便已到来,直待司空沐浴更衣完毕才现身。魏凌波浑身又酸又痛,实在怎麽努力也无法站下地,只得乖乖被他抱著,听到这话,忍不住又挣扎起来。
司空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魏凌波一惊,道:“你要跟他去?”
司空还没来得及答话,外面隐狐又道:“他不答应,只怕萧家今夜要遭殃。”
第一杀手(五十四)
魏凌波自然不肯就信,司空叹了口气,道:“别人若是这麽说,我肯定不信。但是隐狐这个人最擅长什麽你知道麽?”
魏凌波颤声道:“不管他擅长什麽,你总能对付得了他。”
司空苦笑道:“我现在却有些不妙。他扮作萧家仆人,随便施些手段,就算杀不了千儿八百,几十人总不在话下。”
隐狐道:“现在是夜里,果然只杀得了巡视的几十人。”
对於司空的评价竟是完全不予否定。
司空问道:“君主只是要我去见他麽?”
隐狐道:“君主如果想杀你,直接闯进来也未必不行。”
司空温言对魏凌波道:“我去去就回来。”
魏凌波只恨自己此刻没有气力,道:“你骗人。君主要你去,自然是要你回去枫林。你不肯答应,他怎麽会放了你?”他虽然困顿不堪,然而情之所系,头脑却清醒得不行。
司空无奈地道:“傻瓜,我虽然打不过君主,但要从他旁边逃走却也不是难事,否则我怎能从枫林中出来?”
魏凌波怔了一怔,觉得他这话虽然在理,可总有些不对劲。隐狐又道:“还是别浪费时间,接下来多拖一分,我便去杀一个人。拖两分,便是两人。”
司空吱呀一声打开门,门外一个身影早已顺风而飘的柳絮一般,向後倒掠至院子那头。
司空笑道:“你也没必要这麽怕我。”
隐狐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他明知司空今夜与魏凌波消耗的体力实在不小,却还是如此严阵以待,比起钩玄的放肆狂妄,可不知要谨慎小心多少倍。
魏凌波忽然轻声道:“你何不向萧家示警──”
司空摇头道:“不成,他变化多端,杀一人换张脸也是可能的,黑夜里又看不太清,反而惹得萧家内部大乱,彼此不敢信任。”
魏凌波简直无计可施,茫然道:“他的易容术真的那麽厉害?”
司空抱著他走向卧室,道:“你没在枫林中呆过,不晓得他到底可怕到什麽地步。他叫做‘隐狐’,虽不是真的能隐身,但以他的易容术,只要混进人群,确然便如隐身一般,谁也分辨不出来。”
隐狐也真有耐心,居然就等著他把魏凌波好好地放回床上。魏凌波虽然是万分放心不下,但抓著他的手也只能无力地颤抖,给司空轻易便挣脱了开去。
他刚刚才经历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事,转瞬间便又落入地狱般恐惧难安,嘶声道:“司空,司空,你……你如果回去枫林……”
司空道:“不会。”
魏凌波仿佛没听见他的这声回答,继续道:“又若是死了,我一个人实在没有意思,只好杀了自己,免受这无边的痛苦。”
司空默然,最後在他额头上抚了一下,道:“睡吧。”跟著转身,披衣取了床头挂著的剑佩在腰带上,走出了房间。
隐狐忽然古怪地道:“我若是扮成他的样子,恐怕不费什麽劲也就将你杀了。”
司空啼笑皆非地摆手道:“不成不成,你绝对扮不出他在我面前的样子。”隐狐若有所思:“在你面前的样子?”眼见司空走过来,已无比迅速地一个错步滑去了门口,离司空始终保持著一米半的距离。
司空无奈地道:“我真的不是洪水猛兽。”
隐狐道:“你走在我前面,我便不这麽紧张了。”
司空走过去,隐狐绕著他转了半个圈,明明说了不这麽紧张,跟在他身後却还是一米半的距离。司空摇头不已,却没说什麽,推门走出院子,原本应该在门外候著的两名仆人不知所踪,当然是隐狐做了什麽手脚。他知道这时关心那两人也没用,脚下不停,一面道:“钩玄怎麽样了?”
隐狐哼了一声,道:“我来这里时,他还没有出来。”
司空又问:“君主可是很生气?”
隐狐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他生气还是开心,我怎麽看得出来?”
司空轻叹一声,隐狐却又道:“但他就是生气,估计也不是生你的气。”
司空哦了一声,迎面两个巡夜的仆人看见他,吃惊地问道:“司空先生,这麽晚了,你还要去哪里?”司空前些日子随著小刀在萧家四处游逛,混得极其脸熟。隐狐在他身後并不做声,司空微微一笑,道:“我那位朋友有重要东西遗漏在家了,这时想起来虽然有些晚,但趁早去取了才好,你们不必担心。”
隐狐这才出声道:“我也会跟著司空先生一起去,倘遇危险,自会示警。”
那两个仆人也未必能认识萧家所有人,何况隐狐此刻装束打扮无一丝破绽,面孔也与司空院内一名仆人一样,果然没有怀疑,只是点点头便错身而过。
司空忍笑道:“你真会示警?”
隐狐哼了一声,目不斜视地道:“我的危险和你大概不一样。”
两人说话间已穿过萧家庄园,司空还走去马厩要了两匹马,这份从容镇定就连隐狐也不免诧异,等出了门便道:“你原来这麽急著想去见君主?”
司空拂著马鬃道:“去得快,回来得自然也会快一些。何况天若亮了,凌波那边会有什麽动静不说,你做下的手脚总会给人发现。”
隐狐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还真以为可以回来?”
司空苦笑道:“我已经做了一次叛徒,可不想再做第二次。”
“其实对杀手来说,有利可图,何人不可背叛刺杀。”
司空虽然催马,却还没让它彻底放蹄,闻言顿了一下,侧头向隐狐看去,然而那张脸既不是他本来的脸,神色自然也不会是他本来的神色,著实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若是为了金钱,连自己喜欢敬重的人也要杀害,我可不觉得有什麽好处。”
隐狐也望了他一眼,目光对上,不知怎麽司空觉得那里面有些蔑视的意味,道:“难道不是?”
“虽然是,但是你这样天真的想法竟然是君主教出来的,难免叫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隐狐语调平静,座下马匹却倏然加速,越过司空在前带路,话语随风送来,“杀了那麽多人,血早已冷了,还能有喜欢的人麽?”
司空促马跟上去,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那也未必。”
第一杀手(五十五)
月已斜至树梢。
树外草丛,草边芦苇,苇中波痕,都泛著粼粼的清辉,并织出一层淡淡的烟霭。
两匹马便在此时沿著湖岸小路疾驰而来,离君主还有十来步,隐狐已当先跃下,快赶几步行至君主面前单膝跪下,道:“君主。”见君主略一点头,便起身默不作声地退回君主身後。
司空却兀自骑著马,踢踢踏踏直到几步开外方才勒停,翻身下马,也道:“君主。”
他目光掠过几案酒棋,钩玄与君主,最後落在君主身上,神色如常,只是语气肃然,却并不躬行礼节。
君主自斟了一杯酒,却不即饮,道:“你来了?”
司空点头,君主道:“通缉令并非我所下达,你应该知道。”
司空道:“钩玄已给我说过,多承君主厚爱,可是事情已经成为这样,天下共知,我当然无法再回头依附枫林。”
君主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拒绝之意,又道:“你所中之毒,我也已经想出解法,你过来,我这就为你解除。”
司空苦笑道:“叛徒之身,不敢有劳君主。”
君主柔声道:“傻孩子,你我父子之间,还谈什麽有劳无劳。你过来。”
司空反而後退一步,正色摇头道:“君主……”
君主道:“怎麽?”
司空深吸一口气,道:“我这次叛逃,已经给枫林和萧家都惹下一场无法避免的大麻烦,纵使您不在意,我也不能如此坦然地再接受您的恩惠。於私我已负了您,再不能负了一心为我著想的好朋友。”
“你说萧家?哼……他们也未必就是一心为你。”
司空喟然一声叹息,道:“於公,枫林对於整个江湖来说,其实是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