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间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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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间梦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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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小何那日后,往他院里端水送药的使唤丫头便换成了季归宁。
  不过听竹不说话,来人也无言无语,搁下东西片刻就走。
  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事,没佛串可拨的听竹默对着经书无奈地想,还是静不下心沉不住气呵…
  
  钱府的人都知刚从庙里回来的小少爷古怪,前些天魔怔般的找什么手钏,过几天又换了个人似地,惊的众人目瞪口呆。
  燕来生过小何后便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不过能亲力亲为的索事实在不多,闲着无聊便从织工里挑了几个手艺精巧的,叫来府里陪她绣花。
  惊就惊在性喜清静多年的听竹忽地爱凑起热闹,无事便去姐姐那,说着是逗小何玩,可小孩子总归更喜欢年纪相近些的,那小小少爷大多缠着林奕,哪有多少功夫理他。听竹也不介意,仍旧常过去转达。
  
  日子久了,又都看明白了。
  红尘男女还不就那些事么,心灵手才巧,燕来叫进府的姑娘都长的纤眉秀目,个个透着股子机灵劲儿。常与听竹见面,一生二熟,闲时甚至打闹嬉笑。
  小少爷这性情说转便换的彻底,又是个识文断字的,绣过多少年的花纹图样,经他一说就有门有道大不一样了。
  “姐姐,你不如学伈冉手里这图样,这个是信期绣呢,自汉时传自今日,说的便是那‘似燕归来’四字。” 
  他话音一落,烟色菱花中的燕形似欲回旋而出,正引针走线的伈冉也面染烟霞,只是被轻描淡写的多眼关注便心擂似鼓点。这少年般的男子,不光有着引人遐思的模样,性子又温和良善,平日里若问他什么都细心相教。可伈冉总隐约觉着,这人周身携着的祥和之气倒更像堵墙,透着清寂。
  
  莺声燕语间隙着孩童嬉戏,再无其它境况更映这春日午后绵绵光景。
  就是散的轻易了些,只要季归宁踏进厅堂,听竹便落落大方的行礼告退。
  以往是他一回来他便走,如今是他不回来他不走。
  世事玄妙,看着总相似,实则大不同。
  
  春光总惹人叹短,夏时说长亦非长。
  晨风晚暮渐透出些凉意的时节,燕来面上镇日是掩不住的喜色,甚至与夫家和老父亲都商量过想去牵那久悬的红线。
  父亲倒没什么,只说自己年岁大了,操不齐的心不如顺其自然。偏不知季归宁是怎地,眉蹙得悒悒,也不表个态度。
  只气得燕来忙着怪嗔,夫妻就是同床异梦的宿命,没发觉有人脸上骤变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停了一年多没更。。我。。ORZ。。。我认罪= =、


21、回光。 。。。 
 
 
  【回光】
  
  忧积成伤,伤久不愈直疼得化了怒意。
  风起,彻底吹散了炎夏余热。
  药还是季归宁送来,听竹眼见着他整个人一天天随季节变冷,入秋后全然一副冷口冷面,听竹佯装未察,心只道,孽缘还是早结早了。
  所以季归宁忽然提起要带他同去京城走趟生意,他便丁点不觉意外了。父亲姐姐都担心他身体有意想拦,却被他笑着打断。
  
  临行前深看了看钱府院门,转眼又对上整装待发的季归宁,暗叹,离开此地,一条小命便交到这人手上任听处置。
  沿途颠簸必不可少,听竹前一两天还有些兴致向窗边处抬抬眼,后来腻了便蜷在马车内的木榻上睡大头觉。停在驻店处也不愿喝药,说是路上不便,不想再让胃肠受苦。
  季归宁听过便依了,往日执拗不翼而飞,听竹竟心生些羡慕,这人给予的好是说收便能收的,不由得人不生羡。
  
  风尘赴赴行至京城时是个正午,秋日阳光色白,环顾四望茫茫,这般日头打在身上竟嫌冷,连不及细看的京城也只落下个荒凉印象。
  好在不用再寻住处,季归宁那嫡嫡亲的胞弟季行远,当年及第时名列前矛,顺其自然入职翰林院,几年光景过,春风得意不足十成也有七分。此时至亲由远方来,自然一番殷勤招待。
  听竹打过招呼后便在一旁看着季家兄弟相聚喜乐融融,被那季行远涉身官场仍未掩磨尽的几分书卷气息恍的头晕心慌。一忍再忍强撑着,待季归宁留意到时,他已是皱眉咬唇面色苍白。
  后被人扶着摸到床榻便死死合上眼,真不知是睡过去的还是晕过去。
  
  听竹是未经过病苦的,此言道于旁人谁信?
  只他自己明白,不知哪来的邪门福份,熬不住时便会晕睡。
  一睡便是近两日,其间只喝了点清水,隐隐闻见有人端药过来,便下意识的翻身向里,怎地也不转头。
  
  到了隔日傍晚,季归宁再来看他,还是早前光景不变。
  伸手接了药碗屏退仆人,季归宁直接坐到床头,单手使力便扳过他单薄肩膀。
  听竹未及反映就已被捏住下颌灌起了药,又呛又咳顿时醒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恍睁开来,盯住那已空的药盏,再看那冷口冷面的人,被灌了满腔苦楚一个字也吐不出,憋闷半晌,哇地一声全数吐在前襟和拥着的棉被上。
  终将憋闷除去,湿淋淋的裹了被子竟要再睡。
  
  季归宁二话不说把床子扯到地上,沉声喝道,“还没睡够么,不如起来看看热闹。”
  听竹只拿眼睛瞪他,俨然在说,热闹与我何干。
  季归宁突兀一笑,将他从床上掂起来拥至窗边,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日晚宴有客,本想让你一同见见,但现在准备时机都已被你睡过,此时出去太过唐突,在这里一见吧。”
  
  字句贴耳传来带着热气,听竹眼下却是与之相反的凉景。
  厢房正对一池荷花,此季花落余枝,静如结冰的水面怎看都透着冷,看着便禁不住地哆嗦,身后的人更紧地拥了他继续耳畔低语。
  “嘘… 莫出声,你可知来访的贵客是谁么。”季归宁见他脸茫然便继续道,“这人与行远同期及第,行远算是一路行运这才是官从三品的通奉大夫,而这人竟已是正二品的枢密院事。你且好好看着,兴许是旧…”
  “不识!”听竹突然开口,音有轻颤,但字字咬的生硬,似能切金断玉。
  远远看去,正见显贵聚会相交攀结,紫袍玉带侧伴香鞋珠履,隔池相望,秋冷水上,残荷枝间,有什么正势不可挡的须臾成烟。
  
  后来听竹一直分明醒着,听季归宁轻声唤了人送来干净衣裳被褥。
  好像又沉沉睡了,不然为何见季归宁脱了他的湿身服再换上新的,人却一动也懒得动呢。
  再有汤药端至唇边,只管张嘴喝掉,腔子里蓦然就有了空处,那药温温热热,再来几碗也定能喝下,可偏偏没了,翻来覆去竟似饿的般再难睡着。
  入夜,房门轻开轻合,听竹背着身没动,待那人上了床榻轻拿轻放地解他衣裳,才淡淡开口道,“我没睡着。”
  季归宁怔了怔,接下来咬牙屏息似狠着多大心,三下两下将他剥了个精光。
  听竹给他扯的头晕目眩,刚伸手想支起身,却被一把拦了牢牢压住,抽抽手脚都动弹不得,只好无奈道,“我没力气白费。”
  季归宁不语,亦着实是无言相对。动作不停,一手捂住那语气犀利的嘴,一手往下紧蹭着皮肉掏摸,恨不能将骨头挤出来的力气。
  听竹吃疼又挣不开,强挤出句话,“我不会…咝…何必用强一样。”
  季归宁置若罔闻,手下反而更添分凶狠,拽开腿挺腰撞进去,当真用强一样。听竹顿时疼的把刚说过的不会忘了,四肢颤颤不由地挣扎起来。
  这点战栗般地力道自是不挡用的,俯在上方的男人低身压过来,咬住他的两片唇齿,齿隙间走漏些怨怼。
  ‘听竹,你道我是为谁甘愿将此一生双手奉于钱家…’
  ‘听竹,你怎就对那书生一眼爱上,又一直不能忘呢…’
  ‘听竹,你不何不肯看看眼前的人…’
  像是被这几句话给问住了,听竹先是不再挣扎,后来面上竟浮出似笑的神情,甚是安祥坦然。心想着这样也罢,生为男儿,身不担重手无束鸡,娇生贵养,生恩养恩皆负。一个沾沾边的外人,也白白搭上一生?
  不管怎样,父亲早已不问家事是实,季归宁母子在季家也早吐气扬眉,大可回去当做个堂堂正正的少爷,委身不弃而去,竟是被与自己这孽缘缠住的,何苦。
  夜深夜沉,无言无语的房内尽是些喘息,一声追着一声,堆叠一屋淫|气。
  


22、照阑。 。。。 
 
 
  【照阑】
  
  洛昭澜一早便知这季府的宴赴不得。他已知道季行远与季归宁的关系,更清楚的记得季归宁是谁,只是不知自己为何要去。
  寻常酒宴推觥把盏,遇见的人,问着的话,皆无不妥。
  偏偏当日归家便害起了病,胸口隐隐闷痛,不得医不得解。
  
  没几日竟闹的不得不请休在家将养,人离其位便不思其政。入朝这些年头一回有了空闲,回首自审来路,那时那年如何及第,圣上招见,胪唱大典,吃簪花酒,御街夸官,从未的光鲜荣耀。
  行至当时境地,一路而来何而来已然不知,他想过是为扬眉吐气,想过是愿寥慰先灵,甚至不时也会想到途中偶遇的那个少年,想起那份清冷超然与毫不留恋,那副心无挂碍的俏皮神情总能勾起丝丝的痛。
  但这些情绪总是虚芜飘渺的,实实在在的便都是俗事,按例分发,入翰林院授职编修,亦算枢密清要,进士们巴望难得的差使,伸长了颈子往后看,便是内阁学士、大学士,没准可宣麻拜相,至不济也混个外任学政,人心向往的要缺。
  他这一路走的太顺畅,顺畅到无暇前思后盼,顺畅到未及思量因缘,待被圣上亲点了婚事才恍然大悟时,已在庙堂耳濡目染朱赤墨黑地浸染了个透,王候将相,未近身时大可做清高姿态,触手可及时,任谁也莫要说绝不动心。
  皆是凡夫俗子,便是心性温良厚道,可何处去寻那点可为俗事低头的些许傲骨呢。
  时日尽待,旧情可忆不可追。
  
  听竹归家不久,虚怀游访,按例给他听诊问脉,察颜观色后沉默良久只字不发。随后家宴上只道一句,要将其带回山中。
  季归宁当下白了面色,听竹却无甚至反映,只一脸疲态分明,席未散便告退,差人置水沐浴说是要早睡。
  
  掌灯时分,有人潜行偏院,只见门窗皆未闩,俨然在候。
  
  房内一池水凉,语言亦冷。
  听竹似凝住在水中一般,字字句句音色低沉,像是小声的道与自己听,“姐夫,我知道的,你并不是坏人,不会想为此逾墙钻隙事…”
  他对他亦然是好的,自小伴读一起,如影随行,偷懒时的功课,想抓的蛐蛐,想箩的云雀,更甚至也曾舍命相救。
  那时听竹初及韶年,因着一句钓胜于鱼便闹着学人垂钓,正午犯困竟跌入池塘,他幼时便喜欢清静,幸得季归宁想着给他送些茶水点心去…
  后又想来,皆是由水起的缘,自然转瞬便散了,只余了孽。
  
  “你让我走吧。”
  水声灒动,季归宁入了定般动弹不得,任那两条冰冷湿凉的手臂搭上自己干燥净洁的衣衫,低下视线见说着话的人,如孩童时候央糖吃的那个小娃娃,跪于面前,着面与膝上。
  一口气哽在喉间难以应声,眼前尽是过往数年,粉嘟嘟的孩童怎地渐渐抽条作俊秀少年,浮光略影,匆匆。凝玉一般的脸庞,此刻不带丁点温热,正盈盈的贴着手面。
  
  家人商议,何须议。
  经那冷水一冻隔日便感伤寒,一病月余不起,离期一推再推。
  季归宁守在病床前,揉捏着手里的皮囊骨肉,恨不得吞了他,化了他,不舍不忍不放。端水喂药都只经他一人的手,还要时不时与他说些自己都听不清的话,日子久了整个人都像陪着生了场大病。
  听竹昏睡中恍然看着着他瘦了一圈的脸,不尽迷糊的想,一定要快快走掉。清寂了太久,希图的也薄。只是,那声音越是温柔,自己就越是喘不过气。
  像由一根丝线穿透着气息,一个竭力挣扎透不过气,一个苟且残喘不愿放手。
  只到一日清晨,半夜守不住睡去的季归宁醒来,从床上昏睡中的人手里抽出把纸扇,展开了一看惊心顿悔:留人,即是要命。
  那扇子上似着了梅花,点点印染的红梅。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荆棘翻过,不见落木繁花。
  洛昭澜病症月余后骤重,心口夜夜三更悸痛不已,已是旧疾,更无可医无可解。
  翻箱寻出纸扇子,不知是烛光昏黄,或是胸口痛不可挡,目之及,洁白扇面上隐然铺就着血意,再细细看,又空无一物了。
  


23、始终。 。。。 
 
 
  【始终】
  
  佛堂,
  虚怀抚着少年青丝,目色悲悯,“与其它弟子不同,你并无慧根,佛缘仅是你有愿相求,不剃发,只取你一物焚之。”
  听竹怔怔一笑,了然般的云淡风清,他随身携带的物拾向来不多,无非是那几件。
  火盆中的是折扇,成灰的却是神魂,此为了尘缘。
  
  暮鼓晨钟,山风卷雾霭,恍惚过去。佛曰:一弹指间,已是六十刹那。
  不知过了多少千千万万的刹那后。往静缘寺偏院送斋饭的小和尚早课前去送饭,就见青灯熬尽,无人添油。惊急之下打翻了食盒,跌撞进内室发现人早已断了生息…
  
  年复一年,洛昭澜对久不得治的心疾都渐习以为常,一日竟痛了整晚,心有所思般抓了那把折扇翻转相看,清晨呕血满扇。
  本以为天命至此尽,哪料此后竟全然好了,好似从不曾有过那怪病。
  太医探后道:吐出的便是淤血,陈圬除,病自去。
  到是他自己心中了然,默默念流光回转,年少韶光,肥马轻裘,些许事,忽攸而过。叹也罢,念亦罢,终将那把浸了血的扇子细细封存。
  若是孽,此缘已散化。
  
  洛昭澜自那之后,一生安好,儿孙满堂。
  垂暮之年独居偏院,院内甚是清幽,不见花枝仅有郁木,满园葱翠,清爽到些许怪异。
  命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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