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觉好笑,“戎王可真是另类,方才还如此这般的数落于我,此刻却又不计前嫌是罢!”哼,哪那么好的事儿都让你占去了。老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的。我回转身,伸指往他胸口上戳去,一字字道:“你就不怕我将小王子带出个好歹来。”恶奴虐待小主子的事常而有之。我就不信他还能拿自己儿子的安危跟我较真。
夷不怒反笑,“有你这种人帮我照看逸儿,我再放心不过。但,你真若狠的下心待逸儿不善,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靠之,这摆明了吃定我。不待我再说什么,他已经拽起我的手腕往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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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将掀起纬缦,我就瞧见了逸儿站在一个精心制作的小床上,那种类似于我们常见的婴儿床,四周围起,以防小孩翻身滚到地上。逸儿双手攀在小木床的边沿,几欲爬出。
我见状早已挣开夷的手,几步冲到了小床边上,嘴里直念叨着:“逸儿乖,逸儿乖,不可以乱爬知道吗?”伸手就将他从木床内抱出。谁知逸儿咿咿呀呀着蹭在我面前便就要玩亲亲。我自然不介意,只是夷在一侧看着,我自是不能表现的太过亲昵。却在有所保留的情况下被逸儿亲了好几口。我暗自念道:这父子俩当真是亲父子,打小便就受夷的这种熏陶,以后还不得继承他的传统。不好不好,我只希望逸儿以后可以安逸的过上幸福的日子,一心一意只爱一个姑娘,千万不要学他这个爹。
“太后今日要陪在大王身边,你就无需进宫了。”不期然的,夷蹦了一句这样的话出来。恍惚中我想起了,近日已有各国使节陆陆续续来到秦国。这不仅仅是一国君王的婚事,这更是促近国与国之间友好合作关系的外交时机。芈八子作为一个富有野心的政治家,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来拉拢与睦邻之间的关系。
“哦。”我嘘应了声,状似全情投入到与逸儿的玩闹中,并没有认真去在意他说的话,“我已经一夜未归了,待会就得回去。”真若跟奚祁处好了,我不就得管樗里疾作爹。所以,不能得罪他,反而要讨好他。
夷不禁哧笑,认真地调起我的侃来,“没想到你还真把相府当作自己家了。”其中,甚至嗅到了酸腐之味。
我毫不犹豫的回应了夷,“那是自然,在这个咸阳城里,唯一对我好的人便是奚祁。”哦,还有那个我不甚来电的卯石将军,可以看的出,他也是想对我好的,只是可惜了我不能做到博爱,平白让人家伤心了一把。
经我这一说,夷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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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儿在吃下早膳后便就开始活跃了,满室都是他牙牙学语的叫唤声,他甚至扶着我的手就想在地上走。为免他摔跟头,我特意找来了一根绸子束在他的腰、臂上,这样我在后头拉着,他也不至于跑的太远。而且绸子够绵软,也不至于将逸儿勒疼,这便就是一举两得了。
夷再进屋的时候很是诧异地看着他的儿子在地上爬来爬去,而我则是拽着绸子的一头倚靠在墙角歇息着。非我虐待逸儿,实在是他太会折腾人了。夷才离开一个时辰不到,他一会让我抱,一会又要我牵扶着学走,就连在地上打滚也要我陪着。我实是在累毙了,只是不凑巧的是,我这才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夷就回来了。而这个行为落在他眼里,想必罪名不轻。
夷看着我,我看着夷。我不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我绝对什么主意都没打。夷挡住了逸儿的道,他这才抬起头看向阻道的人,顺扶着他的腿便就自己站了起来,咿呀着很是欢乐。想我陪了他这么久也不见得他有这么开心!当真不是亲人没感情啊!
夷收回视线,俯身就将逸儿抱起。他甚至是很嫌恶地把系在逸儿身上的绸子给解了,甩下。而逸儿,那个堪堪折腾了我一个时辰,折合成两个小时的人儿,一到夷的手上便就老实了。乖乖看着夷,再顺着夷的视线看回向我,咧嘴傻笑的样子真是跟他爹一样,欠抽。
我不甚自在地丢开了握在手上的绸子,呵笑着扶墙站起。“你回来了。”这一声问候,滞后了好久,但聊胜于无。
他倒是没有责备我什么,只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一种强烈的,卸磨杀驴的感觉袭来。合着我累了大半天,回来不得他一句好,还这样冷言相待,忒没人性了罢。但我一想起他刚才爱护逸儿的那个样,就再也激不起怒来,反而还感觉到一点点的惭愧。不禁自我反醒,我刚刚那样真的很过份吗?可我看很多人都这样呀!
“……我”夷不给我一句自白的机会,扭头就往里头走去。逐客意味明显,再赖无益,遂悻怏怏的离了夷居住的庄园。
79
79、第七九回 。。。
凰姬跟亦竹还在宫里,奚祁又出了门,那二姬成日宅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些什么,樗里疾绝大多数的时候也是待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仆人们也不敢在府内到处走动。若大的一个相府,顿时让人觉得死寂沉沉。
我拖着略微沉重的脚步打算先回房睡上一觉,昨天到今天,我真的是累坏了。再加上他们父子的一通折腾,现在缓下劲儿来,真的是感觉到了浑身的疲乏。
在经过园子的时候,依稀的听到从里头传来的训斥声。我不禁挑起眉,驻足绕步打算去一看究竟。看看究竟是谁人如此胆大,敢在府院内大声喧哗,也不怕被樗里疾听到了挨骂。
芽门下收住了脚,退至镂花窗下透隙看去,那一身灰袍的人不是樗里疾么?他还真有闲情,跑来训斥下人来打发时间么?
只见他指着几个站在自己跟前的仆人训道:“老夫不是交代过你们,这圃内的花苗子要悉心照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把它们冻坏了你们吃罪的起吗?”
仆人们个个战战兢兢的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一下,任由着樗里疾呼喝不止。我更是大感诧异,平日也不见樗里疾这般关心这些花花草草,今日却怎么跟个失心疯似的。
樗里疾亦知责之无用,这便摆了摆手,决定大赦了他们,“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若是再有下一次,老夫定饶不得你们。”
仆人们频频谢恩后便就逃似的往芽门外跑出。我随手便拦住一个仆人问:“相爷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小仆人勾起眼往园子内瞥了去,确定樗里疾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才低声说:“早晨圃子被霜打了,相爷责备我们没将山茶苗子照看好。”说罢不敢再多逗留,灰溜溜的跑走。
而我似乎也有点明白了,这个园子里多半种植的是奚祁从他处带来的花草,平日里都由奚祁自己打理。但现在奚祁去了睢阳,自然就没有人打理了。没曾想,樗里疾竟还会这么细心,关照起了这些花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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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让你们走了吗?”
我还未靠近,就听到蹲在圃前的樗里疾不悦地说了句。他连头也没回,以为我是不知死活的仆人。
我行至樗里疾身旁,蹲下,看了看被霜打的有些发紫的茶树苗。在经过太阳一晒后,有些已经明显蔫儿下了躯干。我温吞了句,“没想到相爷还有这种雅兴呢?”
很显然,樗里疾听到我的声音很惊讶。似乎在他的主观意识里,我也会如同他不喜欢我一样的不喜欢他。没曾想我还会心平气和的跟他一起蹲在花园里看花花草。
他斜了我一眼,口气不善,“要你多事。”说罢,拍了拍沾土的双手便就站起身,并不打算跟我在这花圃里多蹲上一会,化解化解彼此之间的误会。
却不料,他因蹲的时间太久了,估计是腿麻了,这一猛然站起,才迈出一步,就差点软了腿跌了摔。好在我眼明手快,自后托住了他的手臂。若不然,他这一把老骨头栽倒,怕是要摔出个好歹来。
“相爷,您慢着点。”我扶着樗里疾,好心好意说着,他却不领情,一甩手,“老夫自己会走,不会你扶。”
看着他微垫着脚走我就难受,装什么逼。他越不让扶,我偏就要扶。
于是我几步跟上了樗里疾,搀扶起他硬是让他甩不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就这般无礼。”他有些气急败坏,貌似想要破口大骂,但终究还是压下了怒意,改成无奈。
我却不与之计较,冲着他便就笑道:“相爷,其实您还是很关心奚祁、很爱他的罢。”
“……”樗里疾咽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在这个时代里,不论是亲情、友情、仰或是爱情,他们的表达方式都是比较的保守与含蓄。大多时候都是以行动来表示,很少会在言语上来刻意的强调我有多么的关心你,我有如何如何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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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是,樗里疾也不知道是真对我放下了成见,还是人越老就越孤独。他竟允许我陪他一起坐在花圃的亭子内聊聊天。
“嗯,奚祁与良人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吧!”见樗里疾久久不说话,我小心翼翼的揣度着。毕竟从奚祁知道了魏良人的事情后、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眼便就能够让人看出些许的端倪来。
樗里疾这回倒是没有惊讶,只是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东南。“要说奚祁跟良人的苦难都是老夫一手造成的。”回亿就像是拧开的水龙头,只稍一个恍惚,它便就会满溢。
原来魏良人打小就住在相府,跟奚祁可谓是青梅马、两小无猜。请多人都认为他们在成人之后必定是会结为连理的一对佳偶。就连他们二人也是对彼此情有独钟,似乎只待他们行了成人礼之后便就可以水到渠成。
但事情往往都不是那般的尽如人意,就在魏良人及笄成人的那一日,秦武王突然鬼使神差的跑到相府,并且撞上了正在行礼的魏良人。
余后的事他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武王觊觎魏良人的美色,这便向樗里疾提出一个近似降龙恩的要求。而以樗里疾当时的地位,想必真拒绝了,也不会伤了他们叔侄之间的和气。但樗里疾既然说奚祁跟魏良人的苦难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么他自然是动摇了。跟大王结亲可以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他当时正欲往东方开阔秦国疆土,若是有了大王的鼎力支持那便就是如虎添翼。所以,他舍弃了奚祁跟魏良人这一对碧人的感情,成就了自己享誉山东列国的威名。
至此,我也就明白了。他们当时也许争取过,也许抵抗过,但最终都不能违逆独栽的樗里疾所做的决定。所以,奚祁才会愤离出家,才敢对樗里疾诸多顶撞,才会看不过去自己的妹妹们只知坐在家里等待着媒人上门。他能够重新回到这个家,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重新面对那个拆他良缘的至亲,他当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呐!
思及此,我已不自觉的将双手紧紧的交握着。若换作是我,我也许永远也无法原谅这样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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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又想到了更为滑稽的一件事。禁不住想笑,“相爷,您处心积虑为了自己的子女做了这么多事,您可曾知道,大王现在看上的是亦竹姑娘。现在您还会作何抉择,跟当年一样,允了他们,再让四儿也重复着当年奚祁受过的伤害。”看樗里疾抑郁的神情,我想他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果然,他又叹了口气。“大王已经就此事跟老夫商议过,四儿依然可以是王后,至于亦竹……”
“相爷。”我气急,不免提高了音量,樗里疾一愣,呆看着我。“您到底是知不知道,大王他根本就不喜欢四儿,您这样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难道您真要看着四儿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在郁郁寡欢中度过吗?她是那样单纯可爱,你们又为什么非要把她卷入其中,为她寻觅一个怜她护她的人,不是比什么尊贵的地位都要来的好吗?您为什么要把家族的荣华寄托在她的身上,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你……”樗里疾彻底被我这极具愤慨的言词震撼住,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竟自平息着沸腾的热血,敛了敛义愤填膺神态,缓和了语气,“其实,我也可以看的出来,您一直在努力挽回跟奚祁之间的关系。他虽然还管您叫一声爹,可他仍旧没有放下当年您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
樗里疾一窘,顿时矢口,“笑话,老夫是他爹,这一辈子都是他爹。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私情所牵绊。”他又再理直气壮,似乎想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但我知道,想要推翻这件事实在不易。不仅是先王的意思不能忤逆,现如今山东传国业已到使来贺,还有谁人不知凰姬既将跟秦国大王成亲的事。若毁婚,只会令樗里疾难堪,令凰姬丢脸。那么,将来还会有谁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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樗里疾表面虽然装横,但我猜的出,他一定也在为凰姬的事发愁。凰姬单纯,一看就不是亦竹的对手,我是真的不希望她成为深宫怨妇,成为另一个魏良人。
赫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亦竹与良人之间是不是……”我试探性的问着,并不期待樗里疾能够给予回应。毕竟,他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我再三的围绕着他的亲人这样打探来打探去,确实让人有些厌烦。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亦竹跟魏良人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而樗里疾不是说她跟奚祁也有婚约,为何又会默许嬴稷,他现在都已经退休了,还有什么好争的。我当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你还真是多事。没事就多替自己操心操心罢,别妄想着可以嫁给奚祁。”丢下这句话,他便甩扬离去。
我亦是气煞,当即冲着他嚷嚷道:“我想要嫁给奚祁,你们谁也阻止不了,哼。”说罢转身,朝着另一头走去。身后,我甚至感觉到樗里疾那追至的怒目。
80
80、第八十回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宫里宫外可谓是满眼皆见喜庆,太史挑了一个本年度最为吉祥的日子报上。下个月初八,也就是腊八这一天,作为嬴稷大婚的吉日。而如果不出意外,奚祁会在这个月底之前回到咸阳。
夷虽然也会每天进宫,但他现在居住在甘泉宫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少了。我不知道他跟芈八子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矛盾,但我却时常在无意中看到她跟木易这个小白脸搞在一块,其嚣张程度一点也不亚于我跟夷当年。而芈八子对夷的态度也越来越淡了,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的出来,不知道夷会不会真有一天带着逸儿就突然离开了。
他现在看到我也不像一开始那般热情高涨了,更不会动不动就想着调戏于我。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回用绸子牵束着逸儿让他不爽了,但我真的没有恶意,他要是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