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
【……恩。】
——只一面之缘,双方对彼此的印象却是深刻的。
他忆着他身为武将悍然的气势,他则震惊于他绝世的风华。
他在百级阶上望见他,他亦是。
“将军。”在错身而过之前,曲聆水礼节性颔首。
他回以:“……公子。”
平淡,且真实。
而宿命——
往往如此。
流殇天下【卷一】 第十八章
方回到府中,曲聆水便觉得不对劲。是了。
——今日的天策府内,一派详和。
果然,某只狐狸是扰人清幽的祸害。清贵的白衣公子啜饮一口清酒,心道此后定要将冷香善加利用。闲看庭中一池春水的日子,实在是惬意呀。直到——
某狐狸出现之前。
悲叹:果然,药量还是下得轻了么?
“凤王昨夜休息的可好?”
“好,自然好。”某只狐狸不满地哼唧。
无谓:“喔。”
狐狸:……瞪……
公子:……无视……
几个回合下来。狐狸自知浪费眼力,只得悻悻作罢:“我说小聆啊……”
雪衣公子饮尽杯中清液,侧眼:干嘛?
“天气这么好,明日同本王一齐去踏青吧!”某狐狸弯了双凤眼,一脸讨好。
瞥他一眼:不去。
闻言,狐狸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弃妇模样:“小聆怎的如此绝情?本王如此诚心诚意的邀请了,小聆怎么忍心拒绝?”
眼见泪眼汪汪的某狐狸,爪子都要搭上来了。白衣公子清隽的面容上,直觉黑线密布。刚欲再度一口回绝,谁知又来了个难惹的主儿——
“聆水哥哥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还没进门,宇文绮容小鸟雀一般的叽喳声便先传进入人耳中。果不其然见到狐狸一脸不爽,宇文绮容立时眨着双盈眸先发制人:“怎么,好像凤王不希望绮容一同去的样子?”
一个待嫁的姑娘家整日往男人那跑自然不妥,更何况她乃当朝公主一言一行关乎皇室颜面。不过二人关系已是朝野公认,况且以曲聆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又有谁敢说什么?
最最关键的是,崇明帝睁只闭只眼态度暧昧。既然连帝王都默许了,还有谁敢非言?于是小公主隔三差五的到天策府一游,便也不足为奇了。
“公主真爱说笑,本王怎会这么想呢?”狐狸就是狐狸,立刻敛去面上不豫**一笑。语气诚恳的让人觉得要是再不信,便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就带绮容一起去~!”可惜小公主喜欢的不是狐狸这范儿,丝毫不为所动。除了初见时,出于小女儿家心性,见到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便是仪态万千的表兄有些害羞外。怀着对未来夫君的专一,现在对某狐狸倾倒天下女子的笑靥已有了免疫。
——额,也不知是祸是福。
“并非本王不愿意,只怕本王和小聆踏得这青……”狐狸眼意有所指的一挑:“公主可是无论如何,也去不得的。”
小女儿家双手叉腰,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本公主去不得的地方?!
闻言,狐狸笑的愈发奸诈:这地方,公主当真去不得。
偏就不信:那你说,是什么地方?
“公主怎不问小聆去?”某狐狸坏心眼地扔烫手山芋。
曲聆水:瞪——
宇文绮容:聆水哥哥,到底狐狸说的是什么地方?
曲聆水:我……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本王就告诉公主吧。”狐狸叹气,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
然而,谁能告诉她这突然的凉气是怎么回事?
狐狸凤眼弧度更深,显得高深莫测:“本王明日邀了小聆一同去踏~青……楼……!”
曲聆水:…………b
某公主石化之。
剩始作俑者凤陵狐狸一脸得逞,心中此时恶劣地如是想:哼哼,本王看你还来不来?
宇文绮容石化了的得逞笑容,僵住了没能缓过来。
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人家未婚妻子的面,大言不惭地说我要带你家夫君去逛窑子的人么?恐怕这世上,也就他凤陵王一人了!要知道,这可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水:其实吧,我觉得公主乃拆散人家CP才不道德……)
(乍闻作者天音)宇文绮容欲哭无泪:(耽美女主炮灰对待!)天理何在呀?!
但她宇文绮容是什么人?发挥耽美女主不屈不挠的优良精神,芙蓉面上一扫僵硬,笑得一脸小女儿家的天真神态:“凤王真是爱开玩笑~绮容几乎要当真了……”
曲某人无语问苍天:你们……不要每次一见面就官方啊。
凤陵狐狸继续乐呵:本王怎敢跟公主开玩笑?
笑面如花:凤王怎客气了起来?入秋之时,定要请凤王来观礼呀~
狐样:本王定当备份厚礼~!
……二人继续官方发言中……
只余下本应是当事人的白衣素锦的公子,闲淡的勾了一壶清酒倚栏而立。一截秀美腕子,一双如画眉目,一点多情朱砂。勾勒了,风华绝代。
庭院外——
烟波转,池鲤越,水声溅起。
他忽笑曰:
天气不错。
流殇天下 【卷一】 第十九章
“驾、驾驾──!!!”
铁蹄声起落间,滚起猎猎烟尘。他被男人揽抱在胸前,避著冷箭齐飞一路逃亡。
宽大的斗篷也无法阻止烟尘前赴後继的扑在他苍白的面容上,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虚弱。然而虚弱的人大睁著一双浅淡的眸子,一刻也不敢大意。他越过拥著他的男人的肩骨,望见他们身後丈远领著追兵紧追不舍,穷凶极恶的男人。
那男人的狡猾与残忍,光是想想就足以叫人心生恶寒。
那双冷酷且阴枭的瞳子似乎也望见了他,寒意竟像穿透这浓烈烟尘般直透进他心里来。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几乎是反射性地蜷缩进身後男人的怀里。以齿抵唇几乎咬出血来,细瘦的指将男人胸前的衣襟纠的愈紧。对──
只有逃出去,他方能活下去!
仿佛是感应到怀中人的颤抖,华服锦袍却也难掩倦意的男人低头瞥见他用力至发白的指。颠簸於马上数日,他本就几无血色的唇色愈加的浅淡起来。胸口多了几分怜惜,搂紧怀中的人他扬鞭策马:“驾──!!!”
不,决不能被捉回去!
他还记得銮殿之上对峙时,那个男人一脸得逞般的笑意。仿佛他们这一走,便是落入了一个无止境的圈套中。
他承认若论心计,他敌不上这位哥哥。此番他携了亲信带他出逃,甚至直逼上銮殿对峙。如若被捉回去……他倒罢,无非以谋逆之罪处死。他却不同,恐怕等待他的会是更加凄惨的炼狱。
──所以就算是为他,说什麽也不能束手伏诛!
【云峥辉,只要你现在还肯束手就擒……放了他。我还可当你是兄弟,此事一笔勾销。】
銮殿之上,兄弟持剑相向。男人一派雍容气度,看似好言相劝。却终将他惹恼──
【云歌迁!少在此惺惺作态!今日便是我云峥辉败了,你要杀便杀!但若是要我降,却是妄想!】
【如此,二弟便怪不得大哥我了!】
於是他们一个追,两个逃。竟绵延了千里追杀,他、他与他身心俱疲。一场千里角逐,折磨是三个人。
他看著怀里的他愈加苍白消瘦,却无能为力。甚至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也是始作俑者之一。那双淡水色的瞳子,从来都被人说是天生异象。是否如此,他并不知道。他只知,他甚是喜欢这双浅色如水的眸子。可他却亲眼见证,这双瞳子是如何失了生气。
从此,宛如一滩死水。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抱他时,他是怎样的表情。是否会情动,是否会哀哀的悲鸣。但他却知道,自己在抱著他的时候,**欢爱的令他目眩情迷。待他恢复清明,却能见到身下的人隐忍地颤著身子。一双水色的瞳子,晦暗的像深不见底的沼泽。
那仿佛,是在以他的柔弱向禁锢著他的世人宣告:他会死。
──於是,他怕了。
在无数欢爱後,他半跪在榻边。用一贯的骄傲语气,问那双黯淡的望向窗外的眼: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那一瞬,那双眼里闪现了一丝堪称希望的光芒。他支起身子,任由银发交结满铺。纤细的手抓著他的,无色的唇颤抖著:带、带我去……我要,看雪。
浮图山上,漫天的的大雪。那里有他二十多年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所以──
带我回到北国,那里有下不尽的绵柔幽怨的雪。一场接一场,足以洗刷尽不甘的怨、无尽的恨!足以将耻辱忘却!!足以将世间的一切污秽掩埋!!!
他本该甩开他的,呵斥他得寸进尺。但他却震慑於那双水色瞳子里瞬间明灭的生气,於是他安抚:会的。
那一瞬,他眼里的色彩黯了下去。那双水色瞳眸里的光潋滟的,让他头一次看到鲜活的他。他的唇,颤抖如枯萎的花朵:不,你不会。你和他是……一样的。
颓废却妖娆,美丽到极致的花朵。
从小腹窜起的一阵邪火彻底烧毁了他的理智,他倾身遮掩了窗外的天空。将瘦弱苍白的他掩藏在自己的阴影下,那双瞳眸无动於衷似一湾深潭。在溺死在他水色的瞳眸里之前,俯身压了上去。
──暖帐春宵。
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究竟在那儿立了多久。
‘嗖──’!
一道冷箭擦著他的左臂而过,截了他半截袖袍。他手吃痛一缩,怀里的他险些滚落马去!
云峥辉大吃一惊,忙更加用力护紧。若是真是滚了下去,非叫这马蹄给踏成肉末不成!距离被拉远,他却不敢轻易地放松了警惕。只策马扬鞭,加紧了速度。
只要能躲过,生便不是毫无希望!
他紧紧的抓住男人的衣袍,面容上的灰败更加几分。方才那一箭委实吓得他不轻,竟险些跌落马去。以那个男人的脾性,此招非下了杀手不可。尽管兀自颤抖,他却越过男人的肩线去看。
直至他看见身後穷凶极恶的男人不甘的眉眼,模糊不清的湮灭在马蹄扬起的滚滚沙尘中。似吃人的魔,终於抵不住阳光而最近消失在黑暗里。那一刻,他苍白且妩媚的面容上浮现的恶毒,谁也不曾注意。
终於、他终於从那样的魔窟里逃出来了!!!
但是,有谁能告诉我。从魔物丛生之地逃生,最後──
他又是何物?
“小聆,怎麽最近发呆的次数变多起来了?”莫不是等不及要成亲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策府内的凤陵狐狸,用某人的话来形容就是‘阴魂不散’。
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满头黑线:什麽叫发呆?狐狸你给本公子好好睁大你的狐狸眼看清楚,这分明是沈思!
当然此番仅仅是雪衣公子内心的挣扎,丝毫未表露出来。只有那眉宇间微蹙的幽柔,似有若无的表现了起主人的不满。
讨了个没趣的凤陵狐狸,倒是毫不介意再接再厉:“小聆怎生的好薄情,本王幼小的心灵难道不足以打动小聆麽~?还是喜新厌旧本就是男人的天性~?碍……”
某人这边自编自导自演玩得不亦乐乎,另一边已有人揉著额角满头黑线:什麽莫须有的罪名?他什麽时候喜新厌旧过了?若真有,什麽是新,又哪个是旧啊?
一回头却就又看见某狐狸泪眼汪汪: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哇!这阵子总是见不到小聆人,就算特意来天策府也是难得见到几次。小聆一定是陪著公主**快活去了!
额,其实吧。就算是,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与您何干呐?(水:pia飞,凤曲夫夫方是王道!)
某狐狸说的声泪俱下一脸弃妇样,倒好像他曲聆水真做了对不起他凤陵狐狸的事一般。白衣素锦的公子无奈望天,难道这凤陵来的狐狸一点身为王爷的自觉也没有麽?
“让王爷白跑几趟,实在歉意。只因曲某这几日有要事要办脱不得身,曲某怎敢和王爷相作比较?”你当我不知你凤陵王才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经将京城里所有的花街酒馆摸了个熟了麽?
凤陵狐狸自知理亏,忙满脸堆了笑讨好:“自是自是。”
然而雪衣公子眉宇间的幽柔却愈甚,眼底的凄豔泪痣入画。
他心不在焉。
狐狸忽敛了笑意,正色道:“究竟出了何事?”
他看他,满眼满心的不信任:凤王您会不知麽?
“小聆不说,本王如何能知?”连朝中也未曾开诚布公公的机密,老皇帝不是只告诉了你麽?
“不算机密……”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转了眼波,去望飞檐隐去的一丝青白。一截腕骨,一点细致的颈子,一点朱砂泪痣,勾勒轻轻浅浅的轮廓。却深刻的,足以让人用一生去怀念。
凤陵的狐狸心下忽一震,为何竟会是……怀念?
而素衣的公子只是寞然安静地说,话音飘渺的像是下秒便会消散在风里:南边的歌朝──
怕是,要乱了。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章
齐泰殿内
“岂有此理?简直放肆!!!”
将快马加鞭呈上的折子‘啪’的一扔,帝王一声怒喝。吓得底下一干臣子摒声息气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甚当场便成了炮灰。
都言‘伴君如伴虎’呀。方才帝王听闻河岚水患已解决,不是还高兴的很吗?怎麽一转身就已经雷庭大怒,一副风雨欲来之势了?
满朝文武面面相窥,皆不知何事惹得帝王如此震怒。於是纷纷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那白衣皓洁的少年,希望这位当今帝王最宠信的臣子可以透露分毫,以免遭越雷池之险。
然而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垂著眼睑,始终一言不发。宁静致远之外,还多了几分高深。孑然而立於朝堂之上的一卷缱绻,被斑驳的光线映照的仿若亘古之神。
“禀皇上,臣有本起奏。”一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迫不及待道:“微臣认为,实情并不如邓将军折子上所言……”
众人光听声音便知道,此人便是方才递上折子的堰城督尉孙继海。顺带一提外号………一根筋。
崇明长袖一挥:“准奏。”
有熟识的人便开始向孙将军使眼色,无奈某人完全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