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一直迫於曲聆水的淫威(?),照信上所述的练兵之法训兵备战。唯一的乐趣,便是看他凤陵王爷安插在朝中的亲信从京城传来的信。
当然,身旁某人鄙夷视之。
“这麽明显的嫁祸,崇明莫不是看不出吧?不过,杀了亲妹妹本王相信小八还是做得出的。但若依本王说,第三人的可能性该是比较大的呢。”
“……”皇帝对於界错来说无任何概念,因此对於凤陵狐狸直呼皇帝名讳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某只狐狸怎麽看怎麽像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果然,狐狸还是狐狸麽?
“啊,这样一来……小聆好像情况不妙呢。”凤某人一脸深度思索的表情:“这样,小八或许会死也说不定啊。”
“啪──”
──果然,不明物体顿时掉落在地。
“就不知道小聆会不会有事呢?如果老皇帝还信他的话……”继续装……
“王爷!”
“怎麽了?”吓本王一跳。
“请王爷恕界错需先回京城,不能再伴您左右!”
“啊,可是……”凤流殇蹙眉故做为难,心下暗中却做翻云手状:走吧走吧。
“请王爷成全!!!!”
“碍~那好吧。”凤某人一脸大度道,临了不忘嘱咐:“回去记得帮本王跟小聆问好啊。”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门外的人打断:“王爷,探子已发现一队可疑人马!应该是歌朝人无疑!!!”
“歌朝军?哼,来得好!人到哪儿了?传令下去全城戒严!我们要好好招待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凤流殇挑眼冷笑。
这些日子他堂堂凤陵王受的气,便在这些乱贼身上讨回来吧!
传令的探子见到自家主子此等架势,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凤王大步踏出门去走了几步复又回过头来。凤眼一挑,显然是对屋里的另一个来自京城的客人说的:
“你跟著本王干什麽,还不回你的京城?你家主子不管了吗?”
却见那终日穿著黑衣的人嗫嚅了几下,忽抬起头道:“不,界错不能回去。公子说无论如何,界错不能擅离堰城!”
就为了监视本王?!
一向调笑不羁的凤陵王爷忽然觉得胸腔内涨了些不明的情愫,有些肺疼:“好,好得很!不愧是他曲聆水的人,你爱跟就跟著!等你主子出了事,你跟本王有何用?!”
他分明存心激界错,也不知是否什麽样的主人养什麽样的奴才。他脾气倔的竟和石头一般冥顽不灵。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凤流殇凤眼一挑,威慑力十足:“还不给本王滚回你的京城去?!”
然而──
“请王爷恕界错难以从命!!”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音度,界错一双招子亮的骇人。“若王爷您担心公子,那大可不必!就算公子的身边不剩一人,公子他也决不会有事!”
话一出口,愣住的却是一贯唯我独尊的凤陵王爷。本想反驳‘本王何时担心了’,却听见那黑衣不变的人一字一顿道:
“因为公子,他是天下人的公子聆水!!!”
凤流殇忽然失笑。
天下人的……?公子聆水。
为何,他不能是自己的?
“请本王准许界错继续留在军营!”
“你!”
好得很,竟然搬出‘天下人的公子聆水’这套说辞。
既然他曲聆水是天下人的,那本王有何理由管他死活?!便让他的天下人去管罢!
凤陵的王爷冷著脸,忽猛一挥宽袖:
“随你!”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七章
距遇刺一事已半月有余,绮容公主已然安葬。八皇子入狱,如今又是一番新的党派争夺。
然而众人惊奇的是,那一向与八皇子私交甚好的公子聆水竟在此期间内毫无作为。身为八皇子的拥护者,孙庭海不禁要暗斥一句小人,哪有人说的名高天下般不可一世!
大老粗的孙庭海嗓门也大,周围众人听的一清二楚。敢怒却不敢言,皆纷纷提心吊胆的看向那白衣素锦的少年人。
然而,曲聆水却只是清且淡的一笑,丝毫未有争辩的意思。转身便迈出了齐泰殿的阴郁,将自己置身於殿外的暖阳之中。
众人只能立在原地,感叹:孙老粗实在是命大……
他睨著瞳子看宣武门守将来往,忽觉刻尽沧桑的疲惫。
“公子好雅兴。”
身後突然袭来一阵粘腻的,令人作呕的视线。声音里的恶毒,仿佛能像涎液一般顺著听觉遍布全身。终於,蠢蠢欲动了麽?
他未回头,有礼却疏远:“不及太子殿下。”
该死的傲慢!
身後的男人危险的眯眼,却未有任何动作。只见那雪衣的公子伸了一截秀美的腕子,将鬓发勾至耳後。分明是个男子,分明只是个普通的动作,却偏偏风情万种。
“听说你是我那八弟最得力的奴才,想来该是伺候得好吧?”狭长的眼眯起,宇文怀善从背後更加靠近了一步,在雪衣的公子耳侧暧昧的吐息:“就不知,是公子聆水善解人意呢?还是……床上功夫了得?”
“……”
“如今我那八弟已经倒了,皇位也迟早是我的。公子是聪明人,何不为自己找条出路?”见那白衣素锦的少年人毫无反应,男人愈加得寸进尺的靠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腕子,生的很美……?”
後半句尾音生生截在疑惑转震惊的语气上,宇文怀善瞪著横於自己颈侧的利刃。而主导权,在那**细瘦的指上。
刀口上,截住那男人方才的喋喋不休。
秀美而纤细的腕子就那麽反手压制著,他的性命。
“太子殿下……”那一贯清隽的人表情冷冽,却是危险的:“曲某不会再一次,给你说这话的机会。”
“……”宇文怀善微微一怔,一时间竟像是被那样清隽的人震慑了一般。只呆愣的看,那白衣素锦的少年人忽後退一步,撤了手上的利刃。
“曲某告辞。”
男人转身握拳,愤意成灾──
曲聆水,果然不得不死!
刚出了宣武门,曲聆水便看见青年武将似是已经等了许久一般,抱剑靠立在粗糙的城墙上。然後对方也看见了他,径直走了过来。
“都妥当了麽?”
“嗯。”
“……多谢。”
闻言,那一向冷硬而强势的绯衣武将竟像是害羞了一般,干咳了一声偏过头去:“有什麽可谢的。”
不过是,各行其事罢了。
不过是四月的天气,却已显出了些端倪来。隐约间,像是闻见了树影蝉鸣般的恍惚。
“将军。”当静的只剩彼此呼吸时,属於少年公子淡寞的嗓音顺著一阵细风溜进了年轻武将的耳中:“将军必定是我大湘栋梁,曲某望将军可以尽心辅我大湘。他日──”
他一顿,看向少年人的瞳子竟莫名的染上兴奋。
“破匈灭奴,收疆拓土。一统天下!”
最後八个字字,字铿锵有力,如一阵响雷击在他心头!‘收疆拓土,一统天下’──
这其中,是多少帝王雄枭睥睨天下的野心?然而,从他口中说来却运畴帷幄、字字珠讥。
纵是一代明君,一世枭雄也不过乎此罢?
魅上绯讶然,忽觉得或许曲聆水并非什麽都不在乎。只是世人看到了那一卷遗世的皓白,却鲜少有人看到其後究竟蕴藏了多少野心与抱负。
温润清冷的眸子里,此时流露的坚定让魅上绯根本无法移开目光!那是,一种包含笃定与期望,可堪称为创世的毅然。
无上荣光!
“若是有那麽一日,”年轻武将脱口而出的声音里,有著截金断玉的质感:
“魅上绯,定当竭力!”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八章
人,都是渺然的。
生存於权力与暗流的中心的我们,所能做的便是极力拼争──
永乐历十三年夜,太子宇文怀善被擒於东宫太子府。
翌日,太子畏罪自尽於天牢。
据说,当夜东宫之内夜舞笙歌,太子宴请众宾於东宫作乐。却不料,酒过半巡众人皆酣时,东宫太子府已被包围於一片火光之中。
公子聆水同上将军魅上绯领精兵数百,竟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子怀善怒,率众宾而出。甚至连外袍也未来及披上,厉声质问众人所欲为何?
公子聆水不为所动,下令将太子人等全数收押。并且,当场由御林卫从太子府中搜出了皇袍玉玺等大逆不道之物。以及买凶,欲图杀害八皇子宇文饰非的密信。甚至宴请的宾客中有一人自称自己暗潜太子府,已记录下太子於宴上的忤逆之言论。
人证物证俱在,面对众多证物太子宇文怀善百口莫辩暂押天牢。
“曲聆水,你好狠毒的心!竟设计陷害於我,父皇他是决计不会信你的!”
天牢之中,男人颜色灰败。披散发髻,如泼妇一般厉声责问。可还有半点当朝太子的样子?
白衣素锦的少年人淡淡地笑:“这自不必太子忧心,皇上已下令废储。皇上信是不信,您心中自然清楚。”
“不,不可能!我要面见父皇,向他禀明一切!!”宇文怀善状若疯狂:“不是我做的!我要告诉他,不是我做的!!!”
他淡淡地否定:“皇上,他不会见你。”
“不可能!我是他儿子,我怎会谋刺自己的父亲。”男人反应激烈,已经语无伦次:“对了,还有、还有……乐菱。那个**,她说了会帮我的!!!”
他忽一怔。
……乐菱?
那是,曲家大小姐贵为皇妃的名号。他忆起那时的女子一字一顿,宛如泣血。果然,还是有关的麽?
如此,便更不能让你见到皇帝了。
手心被指甲陷入的有些刺痛感,那张面容却还是冷冽的。白衣素锦的少年人要在一言一行中,让太子自行断了生念:“殿下,明日微臣会送你最後一程。”
闻言,一直歇斯底里的男人忽瘫软在地。
怎、怎会?
还未三堂会审,甚至来年皇帝的面也未见上一面。仅凭太子府里搜出的那些个东西,他便已被他的父亲定了死罪了麽?
当真……
要致他於死地麽?
地上的男人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看著转身而去的少年人。眼里心里,满腔的恨意几乎让他将牙咬断。
曲聆水──
我便是做了鬼亦不会放过你!
翌日,守牢的狱卒发现太子宇文怀善自尽於天牢之中。
七日之後,以太子之礼葬於皇陵之侧。举国同哀。
关於太子为何不等帝王发落便自尽於天牢,正史野史众说纷纭。比较为人所认同的说法,则是太子宇文怀善意欲谋反,陷害胞弟不成误杀胞妹。後因东窗事发,因害怕帝王绛罪,牵连太子府中老小,故以死谢罪。
一连痛失两个儿女,崇明帝霎时如摧枯拉朽般衰老。到底是老了,当年血刃手足的帝王久久沈浸在失去儿女的愁云惨雾中,竟是大病了一场。
帝史正记曰:
永乐十三年,太子善逆,绿真公主卒。同年,太子善畏罪自尽。
帝大怮,乃免朝三日。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九章
依照突袭者历来的习惯特点,不俞六日果然在一处早早被安置了转移的村落中发现了突袭者的踪迹。
第九日,双方会於荆阳。
凤陵军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是初生恶狼,对鲜血有著难以抑制的渴望亦存著初生之狼的生涩。道道热切的目光投向了那一骑当先的红袍少年,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的冲向敌人浴血拼杀。
银凯红衣的少年王侯屹立马上。静,而不动。
未曾浴血,衣袍却已兀自腥红至张扬。未曾开口,然而那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势却让人尤生畏惧。
不动不言,却已是让人心生胆寒。
王爷?众将们纷纷探询似的朝少年王侯望去。
却发现一向爱笑的凤小王爷,此时却有著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势。凤眼斜挑,突然勾起的唇角竟似一种俾昵天下的势在必得!
界错突然心下一凛,我在胡思乱想什麽呀?然而却忍不住又想:难怪自家公子会如此看重了。
再不容他多想,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杀──”
两队人马冲向彼此!
瞬时间刀锋挥洒了血雨,尘埃翻滚了浮华!
界错只错愕的望著那初上战场的少年王侯浴血撕杀,血沾了容颜邪魅。仿若与生俱来的王者──
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战马嘶鸣了江山如画,萧瑟肃杀。
昏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
杀!杀!!杀!!!
‘啪’──
目不斜视,他蓦地落下一子:“将军。”
然後拢了袍袖,探出一截素净的腕子又执了一粒黑子。却不见落下,只停在颊边苦思冥想。
“公子真是好兴致,竟有闲情一人博弈。”
方进天策府小阁,便看到那白衣皓雪的少年公子执了一粒子仿若陷入苦思。绯衣武将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话里不禁多了分刻薄的意味。待看到对方脸上不解地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将手中的圣旨一横,伸到白衣人眼前。
“你自己看看。”
‘哒’
一粒黑子被置於黑白纵横间,那人又执了一粒白子。魅上绯不经意望了一眼,竟是千军万马杀的难解难分,不亚於他行军驰骋於战场。
那双温润的眸只淡淡扫了一眼明黄的布料,忽然道:“将军,你看过了。”
“没有。”闻言,绝丽武将干咳一声,为自己辩解。
他只偷偷打开一点,只看到‘册封’‘吉日’这麽几个字。这不算偷看吧?『水(弱弱地):将军,您这就是偷看了……啊!!!〈一记眼刀杀死〉』
他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将军,你说谎了。
“哼。”被拆穿的某人干脆把头一偏。
好在对方也不在意,又是轻落下一子。神色间的淡然魅上绯愈看愈加刺眼,不由火大。劈手压制了他探出想要执子的腕子,另一只手扯著白色的衣襟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
“将军这是做什麽?”
──结果他冷冷一句,先逃开视线的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