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龙崎,你在那里干什麽?”这次的距离很短,他只用轻轻说出口。
龙崎侧过脸来望著他,像望著一个陌生人。
几秒锺的沈默对视後,龙崎又扭过头,继续逗弄脚边的那只小白猫。
雪白的小东西像个毛球,蜷缩在龙崎的脚边,听话地任那纤细的手指拨弄它的身体,低低地叫著。
月慢慢走近。
黑色的伞将两人跟雨色隔绝。
龙崎站起来。
“跟我回去。”拉起细瘦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龙崎不动。
月回过头来看著他,皱皱眉。
雨水沿著消瘦苍白的下巴滴滴往下淌著,微长的乌黑的发丝紧紧贴在雪白的脖子里。
“怎麽了?雨很大,别在这里呆著了。”
“回到那个牢狱里去麽…”
月眯起眼睛,“你想走?”
“……是。我想回英国。”龙崎移开目光,麽指与单薄的嘴唇相碰。
“夜神月,我欠你一条命,即使我现在离开,也不会马上指证你。”
“别动离开我的念头,我不会允许。”说罢就要拉著他的手往回走。
“放开我。”龙崎突然大声叫道,挣开被月抓著的胳膊,“我不是你的奴隶!”
“喵──”小猫受惊了一般尖叫一声,闪到一边怯生生地盯著两人。
手里的伞被这个动作打翻,在地上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骨碌碌地滚了几圈,又被狂风越吹越远。
月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龙崎突然的爆发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他的情绪很少这麽强烈。
沈默中只听得到雨水砸在柏油公路上的声音。
“夜神月,你爱我吗?”隔著雨色抬起头,黑发人突然幽幽地开口。
月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考虑过。
“你在说什麽乱七八糟的…”冰冷的雨将褐色发丝再次打湿,沿著他的下巴不停往下淌。
“回答我的问题。”龙崎的胸口有点起伏。
月皱眉,像是毒瘾又开始发作了。
每次发作的时候,龙崎的情绪就会变得不太正常。
“你快跟我走,你需要注射了。”
“不!”龙崎甩开他的手,“如果你爱我,就让我走!”
“现在先别说这些好吗……”看著他眼中一片死灰,苍白的嘴唇开阖著,月忽然心口一疼。
“公寓已经烧了,我带你去酒店。”
“我不想跟你呆在一起……多一秒锺…”
“你能去哪儿?”月大吼。
“放了我,或者杀了我!”龙崎回吼过去,定住凌乱的呼吸,眼神如刀似箭。
“绝不!”
龙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开始割裂一般发痛,他知道自己是毒瘾上来了。
“咳咳咳……”一阵猛咳让他呼吸困难。“如果你爱我……让我走……否则就杀了我……咳咳……”
“你在说什麽傻话……”月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嘶哑,“你这是在利用我的感情吗?”
“你也有感情……咳…”龙崎惨笑道,浓重的睫毛垂下来,在深深的眼窝处落下一片阴影。
“龙崎……”
“每天像一条狗一样被拴著…我的作用就是等著你回来被你上…咳咳…连狗都不如……”龙崎急促地喘息著,奋力挣脱著月的束缚。
“不会了,我发誓不会了!”
今天发生这起火灾突然让他意识到,假如失去龙崎,他会怎样……他从来没试过这样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身体被紧拥住,一阵湿热柔软的触感落在龙崎唇上,将将要出口的话堵进嘴里。
龙崎瞪大眼,雨滴坠落,月按住他挣动的身子,琥珀色的深邃眼瞳被修长的睫毛遮掩,他闭著眼睛,唇舌狠狠地研磨著自己的……他的吻永远像要将自己窒息一样…那麽深那麽强烈…
深深一吻像一个世纪那样绵长,龙崎急促的咳嗽和喘息将它打断,对药物的渴望和胸口的刺痛折磨著他的意志,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爱你。”雨水冲刷著月英俊的脸颊。他的声音夹杂著嘈杂的雨声,听不清是什麽语气,听不清是真实还是虚伪。
龙崎摇摇头,“为什麽要这样……折磨我……”他嘶哑地低喊著,胸口疼得像要被撕裂……冷汗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他的身体却烫得吓人。
“我不会允许你走,也不会让你死。”月望著他滴水的睫毛,低哑的嗓音坚定无比,有力的双臂抱起怀里清瘦的身体,“很快就好了,再忍忍……”
“喵~”刚要抬脚离开,身後的小东西突然柔柔地叫了一声。
月回过头。
“把它带著…”龙崎轻喘著低喃,“它似乎,是找不到家了……”
Part 23(月L)
发文时间: 7/19 2012
Part 23
当浑身湿透的月把虚脱的龙崎抱到附近的一家高级酒店,撞开前厅的玻璃门,所有人都惊诧於这狼狈不堪的一幕。
而月已经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了。
将面色惨白的人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月俯下身,用毛巾拭去他满脸的雨水和冷汗,而他自己的头发上的水却依然滴滴答答个不停。
“魅上,我在附近的Lavus酒店1042号房间,你去我和海砂的公寓,把药拿过来,能多快就多快!”
……
龙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房间内开著空调,暖暖的热风吹动落地窗帘。
薄薄的眼皮动了一下,然後那双乌黑的眸子就随著浓密睫毛的翻转而蓦然睁开。天花板处浅金色的灯光从头顶上洒下来,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看起来,这里是一家酒店的客房。脚下是羊毛地毯,周围是欧式的摆设和家具,暖色调的墙纸衬得整个房间优雅又不失大气。
龙崎低下头,身上换了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扯动身体,手腕处的冰凉手铐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是个囚徒,尽管换了个地方。
淡色的嘴唇含著麽指,龙崎回想著那天的事。
在黑手党的地下室里,他已经嘱咐Mello,两个月之後派人通知孤儿院的Roger派人秘密潜入日本东京,在郊外安身。他相信Mello,仅仅是一种直觉──尽管失忆时的他并不了解对方──一定会准确无误地完成自己的托付。他不知道如果他出去,具体位置会在哪里。能恢复自由身固然是最好,但如果再次落入夜神月手里,据他的推测,发生绑架的事之後,月绝对不会带自己回到原来那座公寓,为了掩人耳目,郊外是最好的选择。他在Mello的电脑上搜索了东京郊外所有的出租公寓,锁定在3个住宅片区。他交给Mello一封信,收件人Roger,信里交代了一切事宜,包括华米派出的人应该穿的便於辨认的衣服和他临时设计的独特标识。Roger如果马上照办,派出的人就会在信件寄出的两天之後到达东京,按照L的指示,各自分布在郊外的3个住宅片区附近,为了接应L,只站在有广告牌的地方。
如果不出错,华米派出的人,就应该在那天到达──龙崎决定赌一把,用自己的生命逼迫魅上照,终於获得了走出公寓的自由。他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来寻找,住宅区并不太大,广告牌也不多,他需要找到自己从千里之外搬来的救兵,完全扭转这个自己毫无优势的战局。就算一时有所差迟,他也必须取得自由身,再想办法和华米的人联系。
他要赌一赌。
只是那天……他惨笑,救兵没有如约出现,月却找到了自己。
夜神月……神果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吗?
望著手腕上银色的锁链,耳边似乎还回响著那句“我爱你”,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牢笼,讽刺至极。
门把转动,打破了龙崎的思索。黑色的眼睛淡然向门外望去,习惯性地双手抱膝坐起来。
月的脸逆著光线,没有表情,只是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憔悴。
褐发青年的手里抱著一只白色小猫,柔软的地毯吸去了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
手背贴上细白如瓷的肌肤,但刚碰触到就被龙崎敏捷地躲开。月的脸色有点尴尬。
白色的小毛团温驯地叫了一声,无声无息地从月的怀里跳下来,在白色的床单上颤巍巍地走路。
龙崎伸出手搂过它,手指从脊背到尾椎,抚过柔软细滑的皮毛。
“……你喜欢小动物?”月望著他睫毛下的阴影,轻轻开口。
“……”过了几秒,龙崎才回答,“很少接触,觉得新奇罢了。”
“这只猫太瘦了,像有病的样子。你喜欢的话我到外面去给你买一只……。
“不必对我那麽好。”龙崎打断他。“你嫌弃它的话,扔掉好了。”
“……”
纤细的手指来到猫脖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挠著痒痒,小东西怕痒地挥起笨拙的小爪子,粉红色的小嘴里发出柔嫩的叫声。
“龙崎,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月沈默了一会儿,将话题扯开,没有起伏的语调有点沈缓。
“说。”
龙崎放开手中的猫,任它跃过床边的沙发,跳到一边伸出爪子跟垂落的纱质窗帘做斗争。
“戒毒。”薄薄的嘴唇中最终吐出了两个字。
龙崎的眼光无焦距地落在墙上的某个角落,淡然地听著,仿佛在他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什麽时候变蠢了…”
月抬起眼睛,微恼地开口,“我可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所以把天天把我拴著,高兴的时候喂点食,不高兴的时候就随心所欲地任你玩到死,是这样麽?”龙崎单薄的嘴角一如既往地寡欢、刻薄。
“……你不要激怒我,L。你逼迫魅上照放你出去想要逃走,这件事我还没有追究。”
龙崎满不在乎地咬著手指,“你准备怎麽追究?”
月危险地眯起眼,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又放下脾气,“我已经为你放下很多,龙崎。”
“你为我放下了什麽?”
“不要总是这麽咄咄逼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好,那我问你,想让我戒毒,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麽?”
“什麽计划…我说了,只是不想让你受折磨而已!”
“夜神月,你还真是为我牺牲了很多。”
“……”月十指交叉,“我不会送你去戒毒所,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陪你度过。”
***
月从来没有见过L如此失控的模样。如果当初他没有给他注射杜冷丁,或许他一辈子都无法看到这样的L。
地毯上洒落的都是作为装饰的彩色花瓶碎屑,枕头里的羽毛飞得到处都是,龙崎蜷缩在角落里,死死地咬著被子,清瘦的身体剧烈抖动。
看著他的样子,月的眉头拧成一团。他只觉得痛苦,痛苦得无法呼吸。
“龙崎……”月走近一步。
“走开!”震怒的吼声在潮湿的空气中回响。龙崎白净的脸上全是汹涌而出的眼泪,不是因为悲伤或者绝望,只是因为身体里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坐在地上,一看见月靠近就剧烈挣扎起来,双腿乱蹬,抓到什麽东西就往前砸去,玻璃杯与墙面的碰撞激起刺耳的声音,地上又多出一滩碎片。
小猫吓得浑身哆嗦,尖叫一声跳到了露台上不敢进屋。
月闭上眼睛,他知道当毒瘾发作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彻底的疯子,脑子里除了对药物的渴望其他的什麽都不剩,理智完全是一个笑话。幸好杜冷丁算不上多麽可怕的品种,不像海洛因或者吗啡那种烈性药物。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要戒并不是做不到。
一开始的几次,月用绳子把龙崎捆起来,但是龙崎的哀求和歇斯底里的痛苦模样,他不肯睡觉,身体脱水,发作到最後一次次的虚脱,越来越消瘦的身体,越来越萎靡的精神……这些都让月无法忍受,他狠不下心……最後还是给他注射了……
这让治疗变得更加困难。
他不可能送他去戒毒所──除了绝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绝不将他的个人信息外泄之外,他也无法想象戒毒所会用多麽残酷的方式对待龙崎──即使他所受过的痛苦又一大部分是来自於自己,但他就是这样的人──龙崎的快乐也好,痛苦也罢,都只能来自他一个人,别人碰都别想碰。就算是他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别人没这个资格。
月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决心,心里两个对冲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咆哮,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龙崎,再忍一忍……”月不顾他的挣扎,一把抱住颤抖的身体,他的身上已经被龙崎踢出了好几块青紫。
掏出绳索将乱动的人缚住手脚,毒瘾发作时的龙崎力气大得惊人,他一个人好不容易才制住。
“放开我!放开!”龙崎松开被子大喊,浑身冷汗淋漓,乌黑的头发贴在脸上,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月用力抱住他,“别动了,安静下来,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
“你为什麽不杀了我?!”龙崎拼命挣动著被捆住的身体,涕泗横流地大声嘶喊,“我好难受你知道吗?快给我药!给我啊!你这样还不如杀了我……杀了我啊!”
月默不作声,他不忍心去看他那副样子,眼眶泛红地湿润,他拉开被子将黑色的脑袋枕在自己肩上,自己的身体随著龙崎的推搡晃动著,却死也不肯松手。
眼泪和汗水沿著尖尖的下巴一直往下淌,龙崎开始哽咽,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著,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来,身上的衣服由於剧烈的挣动而皱成一团。
月托住他的头,让他的嘴巴对著自己的肩膀,龙崎喘著粗气,乌黑无神的大眼睛里水雾氤氲。
他突然一口咬下去。
月闷哼一声,闭上眼,更紧地抱住他的身体。牙齿隔著衬衫陷进皮肉里,甚至能听得到肌肉撕裂的声音,疼得冷汗直冒。失去理智的龙崎用尽力气狠狠地撕咬著,根本不在意自己咬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