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老者,满面堆笑,迎上前来,道:“凌公子来了,快请!快请!”
凌风轻轻“哼”了一声,道:“你是谁?”
那人赔笑道:“小的沈富,忝为沈府管家,奉老爷之命,特在此迎接公子。公子快请进!”
苏拙站在门前,并没有动。他从凌风的表情,已经猜到他必然认识这个沈富。刚才故意问一句,也许只是发泄心中的不满吧。苏拙抬头看了看门楣上斗大的“沈府”二字,低声自语道:“果然气派,架子也不小……”
沈福将两人领进花厅,沈东来已经在厅中相候。他面容与沈夫人果然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雍肿,大腹便便,确实有几分富态。坐在一旁的凌雨看见跟在凌风身后的苏拙,突然起身怒道:“凌风,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今天是家宴,带外人来,是什么意思?”
倒是一旁的凌雪见苏拙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果然是一表人才,饶有兴趣上下打量。苏拙一见她,就想起昨夜的事,脸不禁一红,将目光转到别处。
凌风见凌雨无礼,有些气愤,道:“凌雨,苏公子是我的朋友,难道不能来么?还有,我毕竟是你大哥,你如此直呼名号,是不是太没礼貌了?传扬出去,别人只道我凌家家风不严!”说罢重重“哼”了一声。
两人一见面,便箭拔弩张。凌雨还想再说,沈东来挥手止住,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位苏公子肯赏光,那是我沈某人的荣幸,大家快请入席吧!”
苏拙暗赞,这沈东来其貌不扬,但为人却是圆滑老到,不可小觑。众人入席而坐,沈东来端起酒杯,向凌风道:“凌风,来,我先敬你一杯!”
凌风看也不看,冷冷道:“服丧期间,恕小侄不能饮酒!”
沈东来一愣,举起的酒杯微微一晃。但他很快压下不悦,笑道:“是我疏忽了。来人,给凌大公子上杯茶!”
凌风大声打断他:“不必了!今日这顿饭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要遮遮掩掩呢?你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沈家的用心么?”
沈东来涵养再好,也有些动气。坐在一旁的沈夫人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忍不住道:“凌风,你神气什么?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怕讲给外人听。凌霜是你的亲兄弟,他杀害老爷,难道你能脱得清干系么?只怕你也是同谋吧!”
凌风被她白口指认,怒极反笑,转头看了苏拙一眼,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苏拙轻轻一笑,并不回答。凌风冲沈夫人怒道:“你不就图我们凌家的产业么?何必要往我身上泼污水?不过我也告诉你,我是长子,由我继承祖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管到哪里,都是有理!”
沈东来“呵呵”一笑,道:“凌风,你别动气。凌雨跟你一样,都是凌家的儿子,而且颇得你父亲的宠爱。我想,就算他在世,也会将家业传给他吧!据我所知,凌风你打理生意也有几年了,凌老爷子并不欣赏,他这才来金陵,想看看老二有没有出息。看来,他并没有将家业传给你的意思吧?”
凌风驳道:“你怎知道先父会传业给凌雨?凌雨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先父一没立过遗嘱,二来也从没说过要传业的话!”
沈夫人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老爷没立过遗嘱?”
第五卷 深宅大院 第八章 遗嘱
沈夫人此言一出,凌风大吃一惊,愣愣不语。苏拙也没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招。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些奇怪:凌至善确实不看好凌风,也许真不想传家业给他。但若他已立遗嘱,为何又要来金陵看凌霜呢?凌霜已多年不回家,显然对家业不感兴趣,凌至善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沈东来道:“凌风,不管你与凌霜的案子有没有牵连,我们暂且不管。如今你爹既已立下遗嘱,你总不好再争了吧?不过你放心,凌雨识得大体,懂得手足之义,肯定会将姑苏祖宅留给的。”
凌风突然厉声道:“不!遗嘱一定是假的,是你们伪造的!”
沈夫人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条,展开一亮,道:“你父亲的笔迹,你总该认得吧?拿去看清楚吧!”说着往桌上一拍。
凌风双手微微颤抖,拿起那张遗嘱,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父亲的笔迹,果然不假。苏拙在他身边,也盯着那封遗嘱,想找出什么破绽,然而他也是越看越奇。
信中笔迹他不认得,但这纸却知道。这纸薄而韧,是产自姑苏本地。金陵用纸,都是产自宣城,纸质厚实,与这种苏纸有所不同。在金陵根本买不到这种纸,这说明这封遗嘱是在姑苏就写好的。如果遗嘱是伪造的,那么沈夫人怎么会有先见之明,特意带来这么一张纸?
沈夫人又道:“这封遗嘱早在一月之前已经立下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拙盯着看了许久,疑窦渐生。他知道沈夫人绝不会将遗嘱交给他们,因此只能将其中内容记在心里。
凌风看完,却似乎有些呆了,喃喃自语,不知说些什么。沈东来自觉得意,笑道:“凌风,你父亲本来就不看好你,传业给凌雨也是意料之中的。就算他来金陵是想看看凌霜的出息,但凌霜狼子野心,竟然弑父,很快就要偿命了。凌家还是要靠凌雨啊!”
凌风已经有些崩溃,兀自发呆。苏拙突然起身道:“你错了!凌霜有没有杀人,根本还是未知。若他真杀了凌老爷,何必留在房中,等你们去抓?而且据我所知,凶案现场根本没有凶器,难道凌霜会将凶器扔掉,再折回那间房里去吗?依我看来,真正的凶手根本还逍遥法外,就是那晚出现在水乡别墅的人,沈老爷自然也脱不了嫌疑!”
沈东来怒火中烧,起身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方才的诬蔑之词,只要我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定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拙却全然不惧,目光略有深意,一一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沈东来被他看得心头发毛,怒道:“沈福,送客!”
凌风和苏拙不等人送,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径直出门去了。←百度搜索→凌风一路上虽还有气,但更多是发呆出神,显然因为遗嘱一事,受打击不小。
苏拙也一言不发,心中却一直回想着那封遗嘱。两人一路沉默,知道水乡别墅。凌风下车,回到灵堂,定定望着凌至善的灵柩,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拙低头走进屋,眼前不断晃过那封遗嘱。忽然,他似有所悟,道:“凌兄,可否将你那几本账册借我看看?”
凌风一愣,问道:“你要账册干什么?”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回到房间,取来了两本书册。
苏拙接过一看,确实是昨夜在凌风屋中木箱里所见。他随手翻开,问道:“这账册不是你记的吧?”
凌风摇头道:“不是,这几本都是先父生前所记。只因父亲暴毙,我才将账册收起,为日后照应生意。”
苏拙点点头,从头一直翻到尾,眉头舒展了又皱起,全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沉思许久,苏拙忽然道:“原来如此!”
凌风一愣,问道:“苏公子说什么?”
苏拙忽然想到隔墙有耳,便淡然一笑,摇摇头,道:“没什么……”
然而凌风却也知道他必然发现了线索,只是苏拙不说,他也就不问。沉默片刻,凌风道:“苏公子,在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出去处理一下,暂且失陪了……哦,晚饭自有下人送来,苏公子不必等我了。”说着抱拳向苏拙行礼。
苏拙笑道:“凌兄有事,就去忙吧,不必管我。”
凌风又微微躬身,才转身出门。苏拙目送凌风上了马车,轻声自语:“又去找吕康么?”随机“哼”了一声,转身回房。
苏拙独自坐在房中,摒除杂念,将所有细节一一回忆起来。他在等燕玲珑,在她来之前,他必须将所有事情串连起来。明日午时,凌霜就要被押赴刑场了,如果再找不出证据,只能看着凌霜送死了。
苏拙虽然面上轻松,但心中却十分沉重。如此时刻,只有冥想,才能让他静下心来。苏拙自然做到了,就连天色越来越暗,丫鬟推门进屋,他也没有察觉。
那丫鬟不知苏拙着了什么魔怔,不敢惊动,小心将食盒放在桌上,便又悄悄走了。直到月上梢头,院中才又轻轻响了一声——“咔”。苏拙猝然惊醒,轻声说道:“你来了!”
屋外传来燕玲珑“咯咯”笑声,道:“那个俏丫鬟给你送饭的时候,我就来了。真是可惜,这么个美人儿在你面前来去,你居然无知无觉。我真怀疑你根本就是断袖之癖!”
燕玲珑说着话,已经坐在了苏拙对面,而那扇门似乎从来没有开启过。苏拙笑道:“那丫鬟再美,也及不上玲珑姐啊!”
燕玲珑笑骂道:“油嘴滑舌!”但瞧她神色,却对苏拙这句马屁非常受用。
苏拙问:“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燕玲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思考么!再说我还想摸一摸那个成天盯着你的人的底。”
苏拙双眉一轩,道:“哦?有什么发现?”
燕玲珑叹了口气,道:“他身手确实不错,只可惜警觉还是差了些。我在他身后呆了半个时辰,他也没发觉!”
苏拙笑道:“那是当然,谁能有你那么高的轻功!”
燕玲珑“咯咯”一笑,道:“好了,还是赶紧说正事吧!”
苏拙突然打断她,说道:“不忙,先帮我办一件事。”
燕玲珑问:“什么事?”
苏拙答:“我要开棺验尸!”
第五卷 深宅大院 第九章 开棺验尸
燕玲珑一惊,大声道:“你疯了!”
苏拙忙去捂她的嘴,燕玲珑压低声音道:“你要在凌家的灵堂上开凌至善的棺?他们能同意么?”
苏拙笑道:“所以我才要你帮忙啊!”
燕玲珑斜他一眼,道:“这种损阴德的事,我可不帮你!”
苏拙央求道:“这件案子我已想得差不多了,只差这最后一环了。只要让我看一看尸体,也许就能破解所有谜局!”
燕玲珑“哦”了一声,道:“你果真把一切都查清楚了?若真是这样,我还真要帮你一把了。说吧,要我怎么做?”
苏拙道:“我在这院中貌似非常自由,实则到处都有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希望你能将凌家这些下人先引开,给我一柱香的时间!”
燕玲珑嘴角一弯,道:“太麻烦了!”话音刚落,她已出了门。
过不多时,苏拙便听见前院几声轻响。他无奈摇头,知道燕玲珑必然是将所有人都击晕了过去。苏拙来不及考虑其他,径直来到灵堂上。他向凌至善的灵位拜了一拜,一把推开棺盖。
棺盖一开,木棺中一股尸臭扑鼻而来。棺中放着许多防腐香料,椁内又盛放冰块,每日更换。因此在盛夏之时,又过去半月之久,还能保持凌至善尸身完好,没有腐坏。
苏拙心中暗喜,仔细察看尸体。只见凌至善面色蜡黄,形容消瘦,确实是患病之象,与华平所查到的一致。他又解开尸体身上寿衣,果然见胸口一道口子,约莫三寸长短,入肉甚深。
苏拙想了想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刀,只有一种剔骨的尖刀,看来凶器就是这个了。他又伸手摸了摸尸身,只觉凌至善胸腹处微微凹陷一块,用手一按有“咯咯”轻响。
苏拙有些奇怪,自语道:“这是肋骨断折了,难道是与凶手搏斗时,被凶手打断的……”
他又将凌至善全身检查一遍,并未再有其他伤痕,只有右手腕一处挫伤。不过伤口在生前已经愈合结痂,并不是临死时留下的。
苏拙站在灵柩边,将所有线索又在脑海中闪现一遍,忽然灵光一闪,脱口道:“难道是这样?”说罢,将棺盖重新盖好,急急奔向后院厢房。他推门进入凌至善那间房,抬头打量了一番。
忽地,苏拙一纵身,双手一勾,便跃上房梁。他晃亮火折,仔细找着什么。然而房梁上空空如也,并没有物什。苏拙却嘴角上扬,露出笑容,重新落回地面。←百度搜索→
他吹灭火折,将怀中那件破烂衣衫取出来,陷入沉思。门外忽然传来燕玲珑的声音:“你苏拙什么时候也成了梁上君子了?”
苏拙知道方才一幕一定被她看见了,忍不住要与她斗嘴,便道:“近朱者赤,这两日跟你呆时间长了,自然也养成了这个毛病。”
燕玲珑啐了一口,道:“废话少说,他们就要醒过来了,你查得怎么样了?”
苏拙耸耸肩,自顾自出门道:“八九不离十吧。”
燕玲珑见他露出轻松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有了底,只是不愿跟她讲罢了。然而她好奇心被勾起,便按捺不住,忙跟上苏拙道:“苏拙,你个鬼灵精!你到底说不说?”
苏拙自顾自朝前走,推开自己房门,莫测高深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燕玲珑叹口气,知道依苏拙的性子,不愿说时,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她无可奈何,道:“苏拙,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明日午时,凌霜就要被押赴刑场了,你可别忘了!”
听她提及此事,苏拙表情也郑重起来,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到?”
燕玲珑却听懂了,道:“怎么也该明天吧……”
苏拙若有所思,掐指心算片刻,自语道:“来不及了……”
燕玲珑心知肚明,急道:“赶不上凌霜行刑么?那怎么办?不如让我今夜去试一试,将凌霜劫出来!”
苏拙手一挥,断然道:“不可!再让我想想……”沉默片刻,他突然又问道:“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燕玲珑做了个心服口服的表情,道:“你终于想起来了!忙了一晚上,弄得我也差点忘了!”
苏拙将她请进房,关好房门,又给她倒了杯茶,道:“好姐姐辛苦了,快说,快说!”
燕玲珑喝口茶水,道:“头一回见你小子这么有良心!昨天你让我去查查凌风晚上跟谁见面。”
苏拙点点头,道:“没错,昨夜我看到你给我的纸条。他去见的是吕康!”
燕玲珑点点头,道:“没错!昨天从你这儿离开,我就去找凌风。他乘的马车那么豪华,十分惹眼,随便打听一下,便找到了。我在朱雀大街看到他,只见他下了马车,却又进了另一辆马车,自己的座车则转头回了这里。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藏身在那辆马车厢下,想听一听。谁知那车隔板甚厚,根本听不见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