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手指尸身道:“你们看慧可咽喉上那道刀痕,这就是凶手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凌、秦二人疑惑不解,问道:“这刀痕有什么问题?”
苏拙举起右掌,自右至左在秦雷颈上横切而过。秦雷猛然醒悟,脱口道:“原来如此,这刀口右深左浅,平平横过咽喉,根本就是左手持刀划出的!凶手又是个左撇子。”
苏拙点点头,道:“不仅如此,这刀口如此平,说明下刀时慧可已无法动弹了。如果他胸口的伤是致命伤,凶手便没必要补上咽喉这一刀,暴露自己。因此咽喉这处刀伤才是致死原因。而胸口这些刀口不过是为了造成强盗杀人的假象。”
秦雷道:“只是一个左撇子……难道自始至终凶手都不是慧可,而是另有其人?”
凌霜忙道:“不可能吧?”说着向苏拙看去,生怕他因推断错误而过分自责。
苏拙却长叹一声,道:“这次确实是我心急犯错了,秦捕头说得不错,杀害性觉禅师和慧可的凶手也许另有其人。”
秦雷劝道:“苏公子,你也不必自责,只怪太过狡诈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苏拙又叹一口气,低头却无意看见来时小道上竟有两道车辙痕迹,直延伸到三人站立之处戛然而止。他感觉奇怪,伸手比对片刻,沉吟道:“这道车辙痕迹尚新,只通到此处,难道是凶手抛尸时所乘马车?”
秦雷兴奋道:“一定是的!自从发现尸体,这里便被封了,不会是其他人。”
苏拙道:“既然如此,我们恐怕要再查仁济寺了!”
三人跨马上路,苏拙沉思半晌,快到城门时,突然说道:“凌霜,说不定今日就可真相大白,这么有趣的事情,你不请苏琴姑娘去看看吗?”
凌霜喜道:“不错不错,她是最喜欢听故事的了,我这便邀她同去仁济寺。”说着拨马进城。
秦雷问道:“你怎的让他把苏姑娘也叫了去?”
苏拙附在秦雷耳边交代几句,秦雷却更加迷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拙道:“你先别多问,若我猜的不错,真相很快就见分晓!”说着拨马绕过城门,径往仁济寺而去。
苏、秦二人站在仁济寺门前,却迟迟没有进去。苏拙让人在附近细细搜索,找寻什么。此刻已近间黄昏,天色转暗,越来越难找。苏拙脑海中思绪纷杂,竭力将整件事情理出个头绪,全不顾身旁秦雷反复询问。
寺中僧侣已经听说秦捕头再查仁济寺,不禁躲在一边议论纷纷。慧智上前合十道:“方丈请二位施主入寺说话。”
苏拙向官差道:“找到了吗?”
王凡大声答道:“没有!”
苏拙点点头,当先走进寺门。慧智和尚一路领着几人来到方丈禅院,躬身道:“方丈就在屋里,请!”
苏拙侧目看见慧可房间,只见房门大开,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苏拙推开圆信房间的门,正见着圆信与吕康对坐下棋。
圆信看见两人进屋,起身行礼道:“不知秦捕头突然造访敝寺,有何贵干?”
苏拙道:“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而已。”
正说话间,凌霜带着苏琴也进了屋。屋里几人互相望望,不知苏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气氛转瞬微妙起来。
第十一章 真相
苏拙轻笑一声,说道:“该到的都到齐了!”
圆信不解,问道:“苏施主说什么?什么到齐了?”
苏拙却莫名其妙地抽抽鼻子,转身问秦雷等人道:“你们闻到什么气味吗?”
秦雷不知他说得什么意思,茫然摇摇头。苏拙对圆信道:“这才几月的天气,就有苍蝇了。你们看,那儿就有一只!”众人随他手指望去,哪里有什么苍蝇。苏拙始终盯着圆信,道:“听说苍蝇最喜欢血腥腐烂之气,对了,定是今日找到的那颗头颅招来的。方丈大师,我说得对吗?”
圆信低头合十道:“施主真聪明,说得肯定不错!”
秦雷忍不住说道:“苏兄弟,你不是说来找线索的么?怎么又说什么气味、苍蝇的?”
苏拙道:“秦捕头,杀害性觉和慧可的真凶就在眼前,你何必着急?”
秦雷一惊,忙问:“就在眼前?是谁?”
苏拙手指圆信,正色道:“真凶就是他,圆信方丈!”
圆信一愣,瞠目结舌,连反驳都忘了。秦雷和凌霜面面相觑,道:“苏兄弟,你别乱开玩笑……”
门外聚集的官差和众僧也议论纷纷,仿佛苏拙在胡说八道。吕康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秦捕头,你找的这人是不是疯了?还不快带回去?”
苏拙轻笑道:“吕公子,我是不是疯了,你应该最心知肚明才是。”
吕康一怔,怒道:“你胡说什么?”
圆信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合十道:“阿弥陀佛,苏施主今日不是已经查出慧可才是杀人偷宝的首犯么?怎么又无缘无故指证起老衲来了?”
苏拙叹口气道:“正是我今日自以为查证清楚,指证了慧可,才害得他丢了性命。既然大家都觉得我刚才所言匪夷所思,那我便从头说起。”
众人都安静下来,苏拙开口道:“昨天夜里,秦捕头找上我,因为江边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引起了百姓恐慌,而他又一时没有头绪。我当时检查了尸体,也没想明白为何凶手要在杀完人以后还要将死者头颅砍下。因为若是要掩盖死者身份,大可以将他面目毁坏。可是凶手却选了砍头这么一个费时费力的办法,说明死者的头颅才是重点。”
“可是当时我并没有想到死者是出家人,直到第二天一早,我与秦捕头赶到发现尸体的江边。我发现那里并不是案发现场,而且周围村镇并没有人走失。联想到尸体身上磕碰的伤痕,我猜测死者是被人抛尸,顺水流漂至江边的。”
“当然那时候我绝不会想到仁济寺,就在这时丢失佛宝的消息便传来了。碰巧的是,上山的路上正好有一条山泉汇入江里,完全符合抛尸漂流的猜想。后来果然在寺外水边挖出了头颅,而且是一个和尚的头颅。可是寺里除了不见了慧可和尚,并无人失踪。而我也说过死者不会是慧可。”
“直到这时我才从旁人口中得知,丢失的佛骨舍利并不是本寺所有,而是外来挂单的苦行僧性觉和尚的。如此一来,杀人劫宝的案情不言自明。而所有嫌疑都指向了无故失踪的慧可,因为只有他有大殿钥匙,又单独居住,有作案时机。而且慧智小师父也说慧可有些贪小便宜,在案发当夜更是看到了慧可鬼鬼祟祟出门。是吧,慧智?”
慧智站在门外答道:“没错,是这样的!”
苏拙继续说道:“而最终让我确信凶手是慧可的,是他房中那碗面。当时我是觉得奇怪,直到在斋堂吃面时,才想起原来房中那碗面的筷子放在左边。由此我判断慧可是个左撇子,也正是他杀害了性觉,携宝潜逃。”
众人听得入神,觉得苏拙推断丝毫不差。凌霜道:“没错,这些都没错啊!”
苏拙摇摇头,道:“直到下午,我们发现慧可死在了东南郊的山道上,我便开始怀疑自己的推论。因为慧可的死留下太多疑点。当时慧可尸身才刚开始僵硬,说明死亡时间并不长,大约就在中午吧。而死亡地点也不是山上,而是被抛尸的。更可疑的是,慧可咽喉上有一道左撇子留下的刀口。于是我知道真凶另有他人,正是我忽略了的那个人。”
秦雷试探着猜道:“是圆信和尚?”
苏拙点头道:“不错!慧可虽然保管着钥匙,可那是替圆信保管的,所以能拿到钥匙的人,还应该有圆信才对!”
圆信怒道:“一派胡言,我根本没拿过什么钥匙!”
苏拙道:“你这么急着反驳作甚?我并没有说你能拿到钥匙就是凶手,因为也有可能钥匙被真凶偷去了。真正让我对你起疑的还是那碗面!方才我见慧可房中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想必你也是害怕那碗面再次被我看到吧?”
圆信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让人打扫房间是因为慧可已被定成了杀人凶犯,自然不能再为他留着。而且你不是从那碗面推测慧可是凶手么,怎么又说到我了?”
苏拙道:“没错!我初时确实以为那碗面是慧可的,才认定他是左撇子。可是你们注意到没有,那碗是精瓷青花碗,筷子是上等玉竹筷,这可不是寻常人能用得上的,全寺也并无旁人用。也只有圆信方丈如此考究的人才会挑选这样的餐具。所以那碗面根本就是慧可端给你的!他服侍你多年,知道你是个左撇子,便很细心地将筷子放在了碗左边。”
“据我推测,前夜你将性觉叫到这间屋里,恳求他不要将舍利带走,因为它大大增加了寺里的香客和香火钱。可是性觉不同意,于是你乘其不备杀死了他!谁知这一幕恰好被给你送斋面的慧可看到,他不敢进屋,忙往回走。慌乱中汤匙摔在地上打碎了,他匆忙间没能收拾干净,于是在廊上留下了这么一块瓷片。”说着从袖中拿出白日捡到的瓷片。
他接着说道:“门外的动静让你发觉,你开门正好看见慧可进屋的背影。你知道此事被他撞见了,心里很慌。幸好慧可十分听话,你将他叫到房中,欺骗一番,命他将性觉的头颅砍下,沉尸到山泉中。这便有了慧智所见一幕。你本以为此事绝不会被人所知,因为性觉说过要离去,也不会有人找他,而舍利子又能继续在寺中供奉。唯一的破绽就是慧可!”
第十二章 佛宝下落
苏拙叹口气道:“圆信害怕慧可将此事泄漏出去,只得将他囚禁在这间屋里。可是此事却被吕公子撞破了!”
吕康一怔,道:“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旁人也是惊诧不已,只觉今夜只是真是匪夷所思,瞬息万变。
苏拙道:“怎么跟你没关系?东南山道上那道车辙印迹较普通马车印迹较宽,那是因为马车豪华笨重,采用较宽的车轮来承受重量。你敢说这抛尸的马车不是你的吗?昨夜在醉仙楼门口,我见过吕公子的马车,现在也停在客房院中,要不要比对一下?”
吕康怒道:“一派胡言!胡说八道!秦雷,这个疯子如此诋毁我,你还不把他抓起来?”
秦雷却纹丝不动,只当没有听见。苏拙继续说道:“全寺僧众无人能随意进出这院子,只有吕康可以。我想他定是昨日进来发现慧可被囚禁在此,由此逼问圆信,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于是吕康以此要挟圆信,两人达成了协议!”
秦雷疑惑道:“他们两人能达成什么协议?”
苏拙笑笑,道:“你忘了佛骨舍利被盗之事吗?原本圆信只是希望舍利留在寺中,光大仁济寺,多添些香火。而吕康却想将它据为己有。于是昨夜圆信拿到慧可保管的钥匙,将舍利偷了出来,拿给了吕康!”
“他们本意就是将佛宝丢失嫁祸给慧可,当然慧可是绝不会被找到的。如此一来此案成了悬案,也就不了了之了,而后再想办法安顿慧可。可惜,慧可沉尸时太过紧张,没有将绳子系紧,导致尸体被发现,引来了官差。而我又指证慧可就是凶手,这样一来,普通失窃案成了人命案,就没那么容易了结了。于是你们顺水推舟,在我们走后,杀害了慧可,再到我推断的方向抛尸,让我们找到。这样死无对证,再次将嫌疑推到所谓的土匪的身上。可惜啊,只因吕康你不愿手上沾上人命案,圆信只能自己解决慧可,这样反倒漏出了破绽!”
秦雷似乎如梦方醒,“哦”了一声。吕康气急,怒道:“哦什么哦,苏拙,你这根本是栽赃陷害!秦雷,你们是串通好的,对不对?”
圆信也冷冷道:“苏施主,你编的故事确实不错,可惜无凭无据,怎能说我就是真凶?”
苏拙冷笑一声,突然一扬手,手中那枚碎瓷片向圆信面盘激射而去。圆信猝不及防,忙抬臂遮住脸面。谁知那瓷片未沾到圆信身体便落在地上,而旁人却都“哦”了一声。原来圆信情急之下,果然伸出的是左手!
苏拙道:“你平日里有意纠正,已将右手使得与左手一样流利。可是情急之下,仍然会不经意伸出左手来,这便是第一个证据!”
圆信额上冒出点点汗珠,张口不语。苏拙信步走到桌案前,拿起桌上一柄小刀,原来是专为出家人剃度的剃刀。他又道:“这就是第二个证据!我一直找不到凶器,为此还跑到寺庙后厨,而那里只有切菜的菜刀,显然不是凶器。可惜我忽略了这柄小刀,它就在人眼皮底下,却也是最易让人视而不见的。”
苏拙转头对秦雷道:“秦捕头,这柄刀背厚刃薄,与性觉伤口情况相符,拿回去与两名死者的伤口比对一下,便可知道了。而且这柄刀沾过血,虽然洗净了,但仍能检验出来。对了,这间房的地上肯定也留下过血迹,也可以检验出来。”
秦雷接过剃刀,大声道:“好!”
苏拙又道:“第三件证据也在这房里,那就是大殿门锁的钥匙!那把钥匙我在慧可尸身上并未找到,在寺周围也没能找到。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敢乱扔,一定还在这房间里!”
秦雷大喝一声:“搜!”
圆信手中念珠应声而落,额头已是冷汗直冒,面上神情懊丧万分,许久才低声道:“性觉他任凭我怎么恳求,就是不愿留在寺里,我也是……没办法……”
他这么说便是承认了杀人,此时那把钥匙果然也被找了出来。门外众僧无不悄声议论,指指点点。圆信再也支撑不下去,一跤坐在地上。凌霜忽然问道:“那佛骨舍利又被他们藏到哪里去了?”
苏拙道:“这就要着落在吕公子身上了!”
吕康一挥袖,道:“你休要信口雌黄,圆信杀人与我何干?”
苏拙笑道:“当然与你有关,你们知道舍利丢失后,官差和众僧必然将寺院翻个底朝天,所以你自然不会把舍利放在寺里。于是昨夜你拿到舍利便赶去了醉仙楼!”
一直站在凌霜身后的苏琴突然惊叫一声,苏拙转头看向她,说道:“没错!吕公子就是想到了苏琴姑娘,便带着舍利去了。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吕公子这些时日一直在寺庙礼佛,为何昨夜突然跑下山去。而且吕公子的两名丫鬟连凌公子也不认识,怎么会认识一个青楼歌伎?这说明吕公子与苏姑娘早就相熟,并不像两人表现出来那样。”
“想通了这点,一切便迎刃而解。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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