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傻啊,手握这么厉害的武器,却不肯用。能傻到与卫潜做对,结果差点把命都丢了,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其实若不是当年四海盟那帮盗匪,说不定卫侯爷已经成就霸业,天也已经变了。而自己说不定也要裂土封王了……程明度忙摇了摇头,摒除了脑中骇人的想法。其实现在这样,已经该知足了!知足常乐嘛。程明度就这样一言不发,笑呵呵的,自己琢磨着心事。若是有旁人问他为何笑,他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客人陆续到来,礼物都是有专门的脚夫挑着,送进院子。程明度也开始忙了起来,到处应付客人。当然他是越忙越开心,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日晚宴。诺大的镖局,摆了七八十桌。东院的,都是江州地界上的官吏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西院的,都是程明度江湖上的朋友。其实说是朋友,好些人名字也叫不上来,只是慕着金刀镖局的名而来。
两个院子虽然相通,只隔着一堵墙一道月门。但两边的人却是老死不相往来。东院的嫌西院的江湖人物粗鲁,西院的也嫌东院的迂腐做作。两边都不能怠慢,程明度便端着酒杯两边跑。一会儿不断说些奉承话,一会儿又要变得豪气干云,着实劳累。
起初他还带着程涵一起,为自己分担些,也算带着后辈长长见识。然而过不多时,程涵便借口跑了,躲到一桌满是江湖豪客的桌上,大碗喝起酒来,不时划拳猜令,好不快活。程明度看那桌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浪荡之徒,不由得皱眉大摇其头。
镖局门前,放起一串炮竹,噼里啪啦,震耳欲聋。就在这时,一个素衣布衫的青年从街对面走来。他站在街心,等这一轮鞭炮放完,才走到镖局门口。程府管家站在门口,笑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啊?”
那青年面上冷冰冰的,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连说话也冷冰冰的,似乎不带一丝感情。他道:“程明度呢?”
管家有些奇怪,这人不过二十多岁,怎么直呼老爷的名讳?他又问道:“请问这位公子,你有请帖么?”
青年依旧冷冰冰道:“程明度呢?”
管家终于有些不悦了,敢情这人不是来贺寿的,而是来找麻烦的。他双手一叉腰,横眉怒道:“你这小子,哪里来的?居然到金刀镖局来撒野?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
青年浑然不理,仍是那一句:“你不是程明度,程明度人呢?”
管家终于大怒,吼道:“快滚快滚!不然要你好看!”说着伸手着青年胸口猛推一把。
管家怒吼的声音不小,院子里已有好几人听见。许多人诧异地望向门口,就看见管家微胖的身子撞开半掩的大门,狠狠摔到地上。众人忍不住把酒杯放下,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镖局的趟子手们都在靠门的桌上坐着,见此情形,忙上前扶起管家,问道:“老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摔得七荤八素,说不出话来,指伸手指着门口。那青年没人挡路,已经走进了大门,长身直立。镖局众人登时明白,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忽听一声大喝:“等等!”
众人回头,原来是程明度喊的。他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门口这青年身上,知道若是在今天打了起来,只怕坏了喜事,只得出言喝止。他上下打量这青年一眼,只觉十分陌生,根本不认识。他看向身边几个武林的老人,目露疑惑。那几人也皱眉摇了摇头。
程明度这才稍稍放心,自然这人不是什么江湖名门大派的弟子,那便不会得罪人了。他问:“这位朋友,是你出手殴打我的管家?”
那青年口气不变,道:“我没有出手打他!是他来推我,反倒自己摔了出去!”
程明度暗暗留心,自己的管家也会些拳脚,却被这人反震摔倒,看来这人也会两下子。他尽量放缓语气,道:“你来找谁?”
青年却反问道:“金刀镖局的局主可是程明度?”
程明度一愣,仍旧点点头,道:“不错!”
青年又问:“你就是程明度?”
“不错!”程明度依旧耐着性子回答。旁人都开始嘀咕起来,想不到程明度涵养这么好,面对一个小辈的无礼问题,居然始终没有发怒。只有程明度知道,做镖局买卖的,关键不在于功夫好,而是不能得罪人,走到哪里都有人照应。如此方能太平无事。
青年道:“既然你是程明度就好办了。你们金刀镖局还接镖么?”
程明度微微一笑,道:“怎么?你要托镖?”口气却是不以为然,以为这人是故意来寻开心的。
青年却道:“没错!我就是来托镖的,只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接!”(未完tt待续。)
催命银票卷第二章 镖银十万
程明度闻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院中的客人也都纷纷笑了起来。那青年依旧面无表情,静静立在那里。程明度笑罢,道:“年轻人,你在说笑话么?这江南一带,要是我金刀镖局都不敢接的镖,也没有其他人敢接了。就凭你方才那句话,这镖我接了!可是我金刀镖局的价钱可不便宜,不知道你付不付得起!”
青年一言不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随手一抛。那张纸平平飞出,仿佛无形中有一根细线牵引,向着程明度飞去。他露这一手功夫,顿时让众人吃了一惊。许多人不禁暗暗寻思,这一手虽然不难,想要做得如此举轻若重,却着实不易。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是深藏不露,怎么会谁也没见过?
程明度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居然看走了眼,每瞧出来这年轻人的底子。他甚至在心底不由自主将这人与自己比较起来。胡思乱想间,那纸片已经飞到面前。程明度抬手接住,手指两指尖触到那张纸,忽地指尖一热,居然被纸上附着的内力震了一下。他手上加劲,终于没在人前露出狼狈之态,心中却已经有些不安。
他沉着脸,将那张纸打开,原来是张银。然而他的目光落在了银票的数额上时,整个人却已经惊呆了。银票上清清楚楚写着白银五万两!程明度又将银票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银票不是伪造。
青年道:“不用看了,银票是万通钱庄的,全国各处都可兑换。这五万两是定金,只要你答应接镖,这张银票就是你的。只要你把东西安全送到地方,还有另外五万两奉上!”
院内众人听闻,这趟镖的酬劳居然是十万两白银,都忍不住掩口惊呼。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金刀镖局成立十年来,只怕也没有赚到十万两之多。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一趟镖就给十万两,到底是什么样的主顾啊!
程明度脸上神情不断变化,心中冒出了无数个念头。这十万两白银着实诱惑,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镖,会给十万两?他心底升起一股不安之意。程明度的独子程涵年少轻狂,听见有十万两银子,顿时一拍桌子,大喊道:“好!天下就没有我们金刀镖局走不了的镖!十万两银子,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把你要托的东西拿出来瞧瞧吧!”
青年看了程涵一眼,鼻中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依旧看向程明度。程明度也觉程涵狂妄无状,忍不住怒喝道:“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程涵不服气,走到父亲身边,压低嗓子道:“父亲,这可是十万两啊!”
程明度重重哼了一声,怒骂道:“你眼中就只有银子么!”
程涵又被骂了一句,又不好回嘴,哼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程明度对那青年问道:“不知道你要托什么东西?居然能值十万两白银。”
青年道:“值不值这么多银子,不用你管。你只要将东西送到就行!”
程明度左思右想,众人也都看着他,不知他要如何决断。程明度感受到众人火热的目光,寻思道:“若是今天不敢接这趟镖,今后金刀镖局的招牌算是砸了。可是这么高的镖银,只怕是徒惹是非啊!”他想了半天,终于咬咬牙,把脚一跺,道:“好!我接这趟镖!请你择日将宝贝押运过来吧!”
青年道:“不必,就在今天!”说完,伸手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大约尺许见方,道:“我要托的镖,就是这盒子里的东西!”说罢挥手一甩。那盒子滴溜溜飞速旋转起来,平平稳稳又向着程明度飞去。
程明度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尤其这次盒子的力道看来还要大了许多。他居然不敢托大,脚下不由自主退了两步。程涵在旁看见,自以为是出风头的良机,大喊一声:“我来!”
程明度一惊,想要出言阻止已经来不及。程涵单手在盒子上一按,本以为这一下定要教盒子停下。谁知手掌一热,掌上油皮已经被磨掉一块,火辣辣的疼。那盒子去势不减,撞着程涵肩膀。撞得程涵几乎站立不稳,斜向一旁歪了歪。而盒子依然奔着程明度而去。
程明度无处可退,硬着头皮双掌齐出,在盒子上下一夹。盒子上的力道经过程涵减弱,所剩无几,程明度轻松接下,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托着盒子,感觉也没什么重量,盒子里装的只怕不是什么古董珍宝。盒子古色古香,雕花倒也考究,可惜并不是什么名品。程明度不禁好奇,这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忍不住伸手把住盒盖,就要打开。旁边众人也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宝贝。然而那青年忽然道:“哎!程局主,这盒子只怕你打开不得吧!这可不合规矩!”
程明度醒悟,忙将盒盖又摁紧,口中连声道:“是是,是我大意了!不知道你要把这盒子送到哪了?”
青年转身一跃,人已经到了大门顶上,回头道:“金陵乌衣巷萧家大宅!”话音一落,人已经不见了,只听远远地又传来一声:“限期十天内送到!否则……”最后声音渐远,已经听不见了。然而这最后几句虽没听见,可是众人都听出了威胁之意。
程明度心一沉,他倒不是怕这年轻人的威胁。虽然对方武功胜过自己,可是金刀镖局屹立十年,也自有立身的本事。让他不安的是,这次这镖托得奇怪。不光是报酬太高,而且托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而且送去的地方,什么萧家大宅,也是没有听说过。程明度倒是常去金陵,可是从来没去过乌衣巷,也就更不知道还有个姓萧的人家!
程涵喜道:“送去金陵?!这么近!这江南地界各路绿林,谁不卖我们面子。这银子赚得也太容易了!父亲,这趟就让孩儿去吧!”
程明度怒喝道:“胡闹!没用的东西!就你这样目空一切,我让谁走这趟镖,也不会让你走!”说完,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琢磨什么。旁边的人也只能听见轻微自语声:“十天,十天……”
催命银票卷第三章 丧事
金陵城东,多是豪富之家。苏拙站在秦淮水边,望着街两边的大院。一晃三四年了,当初苏拙在此破解了凌家一案,从此以后,再未来过金陵。如今物是人非,凌霜早已将金陵的产业变卖,返回了苏州。而当时那间大宅,因为出了人命,受人忌讳,也没人再住,成了一间荒宅。
就在离此隔着一条街,有一家宅院,正在办丧事。门前摆满了花圈挽联,人来人往,都是上一柱香,鞠上一躬,便即离去。苏拙站在门前,仰望门前匾额,上面写着“朱府”两个大字。他毫不犹豫地迈步进门,向着大堂灵柩深鞠一躬。
棺椁里躺的,正是朱贵!几天前,朱贵尸体由官差带回来。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被谁杀死的。朱贵的原配夫人跪在灵前低声抽泣,而他的七八个小妾,却是装作抹眼泪。朱贵子女尚幼,跪在一旁,不时还打打闹闹,全没有失去亲人的悲伤。
苏拙上完香,向几位女子微微行礼。几位家眷都不认得这人,有年轻的女子甚至看着苏拙年轻英俊,忍不住偷眼观瞧。那原配夫人约莫四十年纪,怒视几个小妾一眼。她从没见过苏拙,但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便客气地问道:“这位先生是先夫的朋友?”
苏拙点点头,道:“我姓苏,是朱老板生意上的朋友,只是住在外地,很少往来罢了。前日陡闻噩耗,想过来看看真假。想不到朱老板居然当真被害了!”
说起此事,又勾起了朱夫人的伤心。她拿手绢擦了擦眼泪,哭道:“我家夫君死得惨啊……”
苏拙等她嚎了几句,才问道:“夫人可知道,是谁会害朱老板?”
朱夫人哽咽道:“先夫向来说和气生财,如何会与人结仇?一定是有人觊觎先夫的钱财,这才杀人劫财!先夫外出时,身上带着的银票,全被抢走了!”
苏拙脸色微微一红,忽然一阵心虚。朱贵死的时候,他正怀抱着尸体。后来皇城司捕快赶到,众人一哄而散。苏拙则随手摸到朱贵胸口厚厚一叠银票,便随手拿了,想要伪装成劫财杀人,以免皇城司追查。后来他离开百里村时,又将鬼隐和自己的积蓄全拿了出来,凑够五百两,跟小豆子父母将那几张银票也赎了出来。
只是后来仔细一瞧,原来从朱贵怀中顺来的银票,居然都是一万两一张的,共有五张。如此大的数额,着实让苏拙吃惊。他本来觉得朱贵此人奸猾无比,所带钱财也一定是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可是数额一大,若是拿去兑换,肯定引起注意,反倒暴露了自己。因此苏拙虽然身携巨款,却无法兑现,反而更穷迫了。
他尴尬了一阵,这才试探着问道:“夫人,既然是银票被抢,只要查明有谁兑现了银票,不就可以查到凶手?”
朱夫人恨恨道:“我早就派人去查了,可是至今那些银票也没有出现!”
苏拙暗暗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故意沉思道:“如此看来,这事有可能并不是劫财那么简单啊!会不会是朱老板生意上的仇敌下的手?我也曾与朱老板打过交道,发现他时常与一些人在暗中往来。会不会是这些人干的?”
朱夫人眉头一跳,忙道:“不、不会……先夫向来做生意光明正大,如何会与什么人暗地往来?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拙将朱夫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知道她一定有所隐瞒。不过朱夫人已经起了戒备,就什么也不愿意多说了,向苏拙福了一福,便不再理会。苏拙叹了口气,知道今日再也难问到什么,只得告辞。
谁知他刚跨出灵堂,就听见门口迎客的管家喊道:“金陵总捕秦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