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这般潇洒自在。
苏拙正胡思乱想,眼角忽然瞥见桌上的一把折扇。这纸扇尾部系着半截红绳,显然是扇坠不小心断了。他忽然想起在王纨密室中看见的那枚玉坠,现在就在自己怀中放着,便问道:“这扇子是别人送的?”
月婵看了一眼,随手拿起打开,也不以为意,说道:“哦,是一个公子哥儿送的。不过我又不好这些玩意儿,便随手扔在这儿,不小心还将扇坠儿弄断了。那天王纨过来,见到那扇坠,十分喜欢。我便随手送了他。”
苏拙看见那扇面上题这一首李白的诗,落款却是“日安公子”,一时没想到是谁。不过这扇子名贵,他却是知道的。他道:“这扇子可不是凡品,想不到你居然弃如敝履。”
月婵笑道:“我喜欢的物事,就算一片鸿毛,也贵如千金。不喜欢的,即使倾国倾城,也是一文不值!”
苏拙叹了口气,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起身道:“不过苏某当真是一介穷光蛋,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姑娘了!”
月婵笑了笑,站起身靠了过来。她个子并不高,有些娇小,头脸刚好够着苏拙颈项。月婵忽然踮起脚尖,轻轻在苏拙耳垂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并不重,只留下一点樱红唇印。苏拙却是愣在当场,手足无措。月婵嫣然一笑,拔下桌上的羽箭交给他,道:“你已经送给我了!这箭还给你,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见一见这位姑娘!”
苏拙又是一愣,想不到她已经猜出来了,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他走出邀香楼,脑中还满是月婵的一颦一笑。苏拙沿着街道,走出烟花巷繁华之地,前面光线昏暗。
苏拙信步而行,走进一条小巷子。冷不防前面跳出来两人,手持木棍,拦住去路。苏拙一愣,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已经跟着七八大汉,将退路也封死了。前面一个小胡子狞笑道:“哼,小子,你胆子够大啊!连月婵姑娘的主意都敢打,当真活得不耐烦了!你不知道月婵姑娘是我家公子看上的吗?”
苏拙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就是威胁老鸨的那帮人。看来他们背后的那个公子哥儿一定也是某位有权有势的人物,而且一定是位高权重。否则绝不敢在京城这种地方,做这种事。小胡子见苏拙不说话,以为他害怕了,笑道:“小子,知道怕了,以后就夹起尾巴做人,不是什么人你都能碰的!今天只要你跪下来,从爷爷裤裆里钻过去,爷爷就放过你!”
苏拙并不害怕,心头灵光一闪,问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公子到底是谁?”
小胡子眼一瞪,大声道:“我家公子的名字,你也配问?看来你小子是不知道害怕啊!兄弟们,给我打!”说着举起手中短棍,就冲了上来。
苏拙从他身法就看出这些人不过是一般仆从,并没有什么功夫。他纵身一跃,双脚分别撑在两边墙壁。小胡子和后面冲上来的人挺不住脚,一下子撞在一起。苏拙也不想伤人,随手出招,将他们一一撂倒,掸掸身上尘土,潇洒走了。
苏拙回到诸葛铮府邸,就看见诸葛铮正坐在院中生闷气。苏拙随口问:“情况怎样?”诸葛铮叹了口气,道:“皇上并没有表态,可是陈忠的指证终究有些分量。皇上已经下令,调集贾全忠的城防营,严密把守城中各处要点,查访可疑之人。京城实际上已经进入戒严状态了!”
苏拙点了点头:“贾全忠?”
“他是枢密使贾大人的长子,统领城防营三万军马!”
(最近翻到以前的东西,又看到09年写的一本小诗集,读了一遍,颇有感慨,人生总是不乏起起落落啊。如果有人感兴趣,要不我选一些,贴在章节后面。怎么样?)
京师诡谲卷第十五章 香消玉殒
苏拙微微皱眉,隐隐感觉其中有些问题,但到底如何,一时也想不通。他将见到月婵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不过将两人之间旖旎片段略去不提。
诸葛铮并没有太在意,皱了皱眉头,也是一头雾水,想不出月婵与王纨的死之间,到底存在何种联系。两人商量不出结果,天色已晚,只得各自回去休息。
忙了一天,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苏拙才爬起来。诸葛铮已经等着他吃早点,两人相对而坐,刚刚填饱肚子。诸葛铮的管家忽然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衙门捕快,提着哨棒一路冲进来,拦也拦不住。
诸葛铮面色一沉,对那捕头道:“冯捕头,你做什么?莫非你家胡大人要拿我上他的公堂去么?”
原来这冯捕头正是开封府的捕头,苏拙前天也曾见过。冯捕头道:“诸葛大人,借我俩胆子,我也不敢冲进来拿您啊?我是奉了胡大人之命,来带苏拙回去问话!”
苏拙一愣,诸葛铮则一拍桌子,怒道:“苏公子是我的客人,胡光辉凭什么说带人走就带人走?”
冯捕头似乎早料到有这么个情形,笑道:“诸葛大人稍安勿躁,小的们也是公事公办。今早邀香楼的鸨母到开封府报案,说是月婵姑娘昨夜被人杀害了,而苏拙是最大嫌疑人!因此胡大人教小的带人回去问话,请诸葛大人别让小的难办啊!”
诸葛铮一怔,脸色阴晴不定。苏拙则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昨夜月婵还对自己巧笑嫣然,转眼间就已经香消玉殒。他定定发呆,心中百味杂陈。月婵也算得上一个奇女子,较之苏琴、卫秀、燕玲珑等苏拙遇到过的女子也不遑多让。而且其妩媚诱惑更是无人可比。月婵不单诱人,而且聪明。偏偏她的聪明非但不会让男人讨厌,反而让她更加妩媚。哪个男人能够会讨厌这样一个女子呢?
正愣神的功夫,冯捕头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苏拙肩头。另一只手上握着锁链,生怕苏拙拒捕。诸葛铮怒哼一声,苏拙拦住他,轻轻对冯捕头道:“我跟你走……”话音中居然有一丝黯然。
冯捕头并不敢懈怠,一直警惕地跟着苏拙。诸葛铮不放心,自然要跟着去。一行人并没有去开封府衙门,而是直接来到了命案现场,邀香楼。
这时候的烟花巷没有客人,一群原本都还应该在梦乡里的妖艳女子,一个个衣衫不整,脸罩寒霜,远远站着,充满了戒备。苏拙一进门,老鸨指着他,冲胡光辉大喊:“就是他!昨晚上就是他要见月婵姑娘!”
胡光辉点点头,看着面前的,道:“苏拙,你给我老实回答,昨晚你有没有杀害月婵姑娘?”
苏拙摇头道:“没有!”
胡光辉还没开口,鸨母花姨又道:“昨天只有他一个人见过月婵姑娘。他在月婵楼中逗留了一个时辰,走了之后后,月婵就再没见过旁人。不是他害的,还能有谁?”
诸葛铮不理会她的指责,对胡光辉道:“胡大人,总该让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吧?”
胡光辉斜睨着他,冷笑道:“诸葛大人,皇上只让你查王纨的案子,你这也管得太宽了吧?你这查了几天,没见有什么突破,怎么走到哪里,事情就出到哪里?对了,陈大人的公子无故自杀,似乎也与你苏拙有关吧!”
苏拙淡淡地道:“月婵姑娘的死,与王纨的死有很大的关系!”
诸葛铮附和道:“没错!胡光辉,你最好赶紧带我们去看尸体,否则耽误了我查案子,恐怕你担待不起!”
胡光辉吹胡子瞪眼,硬是没有办法。他那参谋师爷万章从后面走上来,笑道:“胡大人,人家诸葛大人要务在身,我们岂能耽误?只管去看好了!”
苏拙冲他瞪了一眼,冷哼一声,径直向月婵的阁楼走去。那座阁楼早已被衙差接管,把守住各处,防止被人破坏现场。月婵的尸体正躺在地上,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一身衣衫。一个仵作站在一旁填写格录。苏拙瞥见他死因那一栏居然这些不明二字,顿时感觉很奇怪。
他与诸葛铮二人蹲在尸体旁边。苏拙看着月婵安详苍白的脸,又叹了口气。诸葛铮不会武功,看尸体上下并没有什么伤口,一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苏拙翻开尸体眼皮,只见眼珠涣散,眼白充血。而额头两侧太阳穴上各有一个小红点。苏拙道:“她是被人突然点到太阳穴,以致经脉震断而死的。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痛苦……”
诸葛铮叹了口气,沉吟道:“如此说来,凶手是一个武林高手了?!”
“没错!”苏拙点点头,“可是为什么要杀她呢?月婵不过是个普通的风尘女子,绝对不会得罪什么人,更不会知道什么秘密……”他忽然想起昨晚遇到的那帮拦路之人,起身向桌上看去,果然不见了那把折扇。
苏拙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京城里可有哪家的贵公子名叫日安,或者别号为日安的?”
诸葛铮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从没听说过,有人叫这个的。”
苏拙皱起眉头,坐在凳子上冥思苦想。诸葛铮则在房中到处看看,走到梳妆台,忽然看见月婵的胭脂盒大开着,而里面原本应该是绯红胭脂的格子,却沾上一抹黑色的粉末,状若黑炭,如同被污黑手指抹了一把,十分显眼。诸葛铮有些奇怪,拿到苏拙面前,问道:“这是什么?”
苏拙有些神思不属,随手抹了一点黑色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有一股香气,说道:“这应该是碳铅粉加上了香料,也是女子化妆所用。如果脸型稍胖,加些暗色,会显得瘦一些。可是月婵原本就很清瘦,为何会用到这个……”
他苦思冥想,不时摇摇头,不时又站起身来回踱两步。忽然,苏拙停住脚步,双手猛的一拍。诸葛铮知道他定然有所发现,上前问道:“怎么样?”
苏拙脸色沉重,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对诸葛铮道:“诸葛兄,你现在带人去城中各家胭脂水粉店铺,询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一个男人买过这样的黑粉!”
诸葛铮点点头,又问:“那你呢?”
苏拙沉声道:“我去会一会这个日安公子!”
京师诡谲卷第十六章 誉晏王府
皇城边上几条街巷住的不是三公六卿,就是王公贵族。一座座巍峨府邸,是平民百姓无法企及,甚至不敢靠近的地方。苏拙站在街心,抬头仰望面前一座高耸门楣上的牌匾,上面四个隶书大字:誉晏王府!
站在这座辉煌王府前,苏拙心静如水,并没有一点激动。他已经知道,这座府邸里住的正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也是皇后的独子,被封为誉晏王。他名叫赵晏,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日安公子!
王府门口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看见苏拙一直盯着看,喝道:“喂,你看什么?”
苏拙道:“烦请进去通报一声,草民苏拙,想要拜会日安公子!”
那壮汉一头雾水,道:“什么日安公子,屁安公子的?这里是誉晏王府,没有什么公子!快滚快滚!”
苏拙也不恼,道:“你只管进去向王爷禀报,我想他听了之后,一定会召我进去!”
那人见苏拙胸有成竹,反而心里嘀咕,不敢怠慢了。他向同伴交代一声,就进府去了。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那人才返回,对苏拙道:“跟我来吧!”
苏拙跟着他从侧门进入,顺着大道一直走,并没有去正堂,而是来到了后院。苏拙微感奇怪,怎么这赵晏见客不在前堂正厅,反而要带到后院?一路穿过花径,来往的已经全是窈窕婢女,不时还可见到某位小姐坐在园中。那壮汉低着头,只顾向前走,不敢斜视。他这样的人平常是绝对不能来到后院的,因此有些拘谨畏惧。
倒是那些婢女落落大方,看见壮汉模样,个个掩嘴而笑。又看见苏拙,忽然红了脸,快步疾走。两人来到一间花厅外,壮汉一指:“你进去吧!”说完就赶紧走了,似乎屋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苏拙被他沾染,居然也莫名有些惴惴。他走进花厅,只看见一边客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七八岁,一身便服,却十分华贵,面目白净,微微发福。他正斜身喝茶,看见苏拙进来站着,一动不动,不由得眉头一皱,愠道:“见了……还不下跪?”
苏拙微感奇怪,这人怎么一句话中要漏掉几个字?他问道:“你就是誉晏王赵晏?”
那人一拍桌子,怒道:“大胆!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敢直呼我的名字?”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响起:“罢了!他是江湖之人,难免不懂礼数!”她声音虽轻,却颇具威严。赵晏居然嗫嚅道:“是,是……”
苏拙一惊,没想到屋里居然还有旁人。他向声音来处看去,原来正对着门口挂着一卷珠帘,帘子里隐约可见坐着一人,想必就是方才说话的女子。
那女子又道:“你就是苏拙?”
苏拙抱拳微微躬身行礼,道:“我就是苏拙,不知道您是……”
女子道:“本宫这几天听说京城来了一个青年才俊,名叫苏拙。虽是江湖草莽,却绝顶聪明,就连陛下也听说了。我就想见一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方才晏儿还不想见你,幸好是我一时兴起!”
苏拙心里一惊,从这女子说话语气,赵晏对她的恭敬来看,莫非她竟是赵晏的生母,当今皇后?想到这里,他又鞠了一躬,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苏某不过是浪得虚名。”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有珠帘遮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又道:“想不到你一猜就猜到我的身份,这可真不是浪得虚名了。方才我听人禀报,说是你要见什么日安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赵晏脸色忽然有些难看,起身道:“母后,我看这个姓苏的,就是个江湖骗子,说什么日安公子,明明就是想来欺骗我!依我看,还是将他赶出去吧!”
苏拙却笑道:“王爷何必这么着急赶我出去?这日安公子,岂不就是您么?将你名字的晏字拆开,正好是日安二字。不过我想这个别号,一般人并不知道,只有烟花巷的妞儿最清楚吧?”
赵晏一哆嗦,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什么?来人,把他给我乱棍打出去!”
“等等!”皇后声音忽然转冷,说道:“苏拙,你胆子可真不小啊!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道么?”
“这个道理苏某自然是知道,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我这才要亲眼见见誉晏王,亲耳听你说一说。”苏拙看着赵晏,淡然道,“本来王爷风流倜傥,流连烟花之地也没什么,不过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