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见苏拙到来,一齐冲上来。王定边一把揪住苏拙领口,怒道:“你到底跟陈公子说了什么?”
苏拙一愣,完全搞不清楚情况。诸葛铮劝道:“王将军息怒,先把事情搞清楚再问罪不迟!”
王定边重重哼了一声,甩开苏拙。结果陈忠又缠了上来,拉着苏拙胳膊,道:“还我儿命来……”所幸他是个文官,手上气力不大,抓着也没有感觉。
诸葛铮只得问道:“王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王定边没好气地道:“你们自己去看吧!”说着负手而立,脸气得通红。
苏拙与诸葛铮只好向那间营帐中走去,陈忠想是早已见到儿子死状,不忍再看,只在帐外,面如死灰。营帐里站着几名盔甲武士守卫。陈平原的尸身就躺在中央,而梁上悬着一根腰带,原来是上吊自杀的。
诸葛铮询问守卫,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原来苏拙让人禀告王定边后,王定边也不好再将人羁押,于是便下令放人。可是当守卫领着陈忠进入营帐接人时,却发现陈平原已经上吊身亡了!
苏拙解下那根腰带,知道这是陈平原自己的。他蹲在尸身旁边,轻轻哼了一声,面色凝重。诸葛铮问道:“有什么线索?”
“他根本不是自杀!”苏拙断然道。说着伸手指着尸体颈部的勒痕道:“他脖子上的印子只有两寸宽,应该是麻绳粗细的绳索勒的。这条腰带足有五六寸,根本不可能形成这样的痕迹。而且他颈部的勒痕在后颈相交。这很明显是别人在他身后,用绳子勒死的!”
“不错!”诸葛铮点头,“可是凶手到底是谁呢?从时间上来说,那名守卫去向王定边禀报,再领命返回。这一来一回只需要一炷香功夫。从空间上来说,这座营帐比较独立,周围没有其他藏身之处。而且帐外十几个看守,四面八方水泄不通。这凶手是怎么进来杀人,而后又安然离去的呢?”
苏拙沉思片刻,道:“诸葛兄,你有没有发现,陈平原的死与王纨的死有很多的共同点。两人都是死在一个相当于密室的地方,凶手很难靠近或者离开,可是这两人偏偏就被杀了。第二点,两人的死都经过伪装。虽然这伪装手法很拙劣,但一定是为了掩饰什么。”
诸葛铮点点头,又道:“你见过陈平原之后,能够有能力杀死他的,只有王定边的人了……”
“你是说凶手藏在王定边身边?”苏拙也觉得这个假设很有可能,可是始终有一些难以解释的谜团,让他难以释怀。
两人想着心思向外走,一出门,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这些人老弱妇孺都有,多是陈家赶来的人,王定边袖手旁观,任凭他们拉住苏拙。陈忠悲愤道:“姓苏的,刚刚只有你一个人见过原儿。分明是你害死了他!你今天就要给我儿子陪葬!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陈府护卫冲到苏拙身边,如入无人之境,王定边的人管也不管。诸葛铮也不由得有些愠怒,往苏拙面前一站,挡住来人,重重哼了一声。他毕竟是朝廷命官,那几个护卫也不敢随便动手,向陈忠看了一眼。陈忠怒道:“诸葛铮,你什么意思?”
诸葛铮也不行礼了,沉声道:“尚书大人,苏拙是皇上钦点协助我查案的人,你岂可随随便便,说抓就抓?”
陈忠没想到他会拿皇帝来压他,瞪着眼,许久才道:“诸葛铮,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现在就入宫面圣!”
诸葛铮寸步不让,道:“既然要去,我索性与你同去,难道还怕了不成?”说着向苏拙看了一眼,转身与陈忠一同入宫。
苏拙看看王定边,心中冷笑,这个老狐狸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居然想脱身事外了。然而陈忠临走前忽然回头瞪了王定边一眼,显然并没有忘记他的“恩德”!
苏拙独自离开军营,也没有人阻拦。陈家人忙着收尸,王定边不管不顾。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正午。苏拙坐在马上,缓缓而行,将两件案子的所有情况罗列在脑海里。而今早鬼隐的忽然出现,让苏拙意识到,自己原来的想法都太过简单幼稚了。整件事情一定远远比现在能看到的要复杂。可是要怎样才能找到突破口,撬开这个阴谋呢?
苏拙忽然想起城西烟花巷邀香楼。没错,现在只剩下这个线索。也许这正是事情的关键!苏拙心中豁然开朗,忽然又皱起了眉头。整个事件如此一脉相承,由王纨牵扯出了陈平原,而陈平原又说出了邀香楼。这也太过顺利巧合了吧……
现在还是白天,烟花巷还没有什么人。苏拙坐在茶楼里,一直等到华灯初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各家青楼妓馆也都开门迎客。
邀香楼是烟花巷乃至整个汴梁最大的青楼,几栋楼台占了半条街,也是颇为气派。门前车来马往,来往的全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苏拙也算得上一表人才,来到京城,傍上了诸葛铮,衣服也换了身新的。他往邀香楼前一站,立时就有两个妖艳女子贴了上来。
一个浓妆艳抹的鸨母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瞧来面生得很啊!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吹啦弹唱什么都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的,一定服侍您满意!”
苏拙淡淡一笑,开门见山:“我要见月婵姑娘!”
京师诡谲卷第十三章 红颜
(感谢紫尘阁的月票,后续更精彩,敬请关注)谁知那鸨母一听苏拙的话,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道:“公子,我们这里比月婵姑娘漂亮的多的是,你何必专门找她?我来给你安排两个好的……”
苏拙摇摇头,道:“我就要见月婵姑娘!”
鸨母脸色一变,靠在苏拙身上两个女子也离远了些。鸨母忽然怒道:“月婵姑娘岂是你说见就见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见月婵姑娘?趁早给我滚吧!”
苏拙一愣,方才这老鸨还将月婵贬低了一番,转头又趾高气昂,说什么月婵不是什么都能见。这前后的差别了太大了吧。为何这人宁可不做生意,也不想让自己见月婵呢?他刚想问,谁知那老鸨已不想再理他,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有人说话:“花姨,让他进来吧。我见他……”老鸨一愣,脸上阴晴不定。苏拙也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女子离去的半截背影。这人轻纱裹体,隐约可见肩头一段凝脂肌肤。苏拙一时有些看呆了。
那鸨母骂道:“看什么看!”说着向身边一个使女打个眼色,自己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那使女对苏拙道:“公子请跟我来吧!”
苏拙跟在她身后,穿过热闹的大厅,径直向后院而去。后院又有几条回廊,通向不同的院落。两人越走越安静,渐渐没有一个人。苏拙有些奇怪,这里不像是青楼,倒像大户人家的花园一般。使女在一座阁楼前驻足,道:“公子请吧!”说完自己就离去了。
苏拙独自踱进小楼,只见屋里没有了秦楼楚馆的艳俗,反倒布置得很淡雅。花厅围着一袭轻纱,朦胧间可以看见里面一个窈窕身影,正在拨弄琵琶,适时传来泠泠弦声。
苏拙一时站着,手足无措。纱帘中那女子轻轻一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坐?”
声音是方才那人的声音,但是在这安静的小楼里听来,却如天外仙音,格外动人心弦。苏拙脸居然红了红,嗓子发干,小心地走进帘中,看见一个纤弱女子半抱琵琶,坐在桌边。她身着一袭粉色轻纱,半遮半掩,薄纱隐约,内里细白抹胸看得一清二楚。她抬起头来,一张纤瘦脸庞正对着苏拙,一双大眼仿佛会说话。脸上没有施脂粉,却更白皙细嫩。烛光映照,透出一股醉人之意。
苏拙虽不是什么登徒浪子,但这种时候也难免产生旖念。他平生见过的风尘女子只不过两人,苏琴之貌,足以与眼前人相比。不过苏琴早已心有所属,满腔热情全在凌霜身上。因此眼前这女子的媚态和诱惑,比之苏琴,更令苏拙难以招架。
他极力压抑住不安的心绪,长出一口气,道:“想不到我今日能够见月婵姑娘一面,真是三生有幸!”
月婵噗嗤一笑,吐气如兰:“你来不就是要见我么?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我是谁?”
苏拙笑道:“除了花魁月婵姑娘,还有别人能让鸨母生气,却不敢多说么?”
月婵笑道:“你果然聪明!其实若不是今天我兴致高,上花楼转了转,说不定你就要吃闭门羹了!”
苏拙鞠躬行礼,道:“如此真要多谢姑娘青眼了!”
月婵将琵琶放在一边,走到苏拙身后,双手按着他肩膀,按他坐在凳子上,双手在苏拙肩头轻轻揉捏,忽然俯下身,头靠在苏拙肩头,耳鬓厮磨,轻轻道:“你这话说得真假。我看你来见我,一定是有别的事,苏公子?”
苏拙一愣,她居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头一转,正与月婵双颊一贴。苏拙脸一热,端坐不动。月婵却不以为意,忽然有起身离去,坐到一旁茶案边,低头摆弄茶具,头也不抬,淡淡道:“苏公子以为我们成日在这小楼之中,就不知道外面的事了吗?”
苏拙不答,月婵又坐回苏拙对面,倒上两杯酒,道:“其实这里是整个京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马上就能知道。前两天王将军的公子死了,就有人说,那个江湖上十分有名的青年才俊苏拙要来京城查案。于是我就在想,能不能见这个苏公子一面呢?”
苏拙接过月婵端来的酒杯,忽然有些尴尬起来。月婵又道:“其实啊,我们这些人日子过得很寂寞的。我们最喜欢的,一是那些给我们填词唱曲的酸秀才。第二个就是你们这些江湖浪子……要是也有个像你这样的人,带着我去浪迹天涯,那是怎样一种情形?”
苏拙不敢答话,平素的聪明才智忽然都消失了。然而他却也知道,月婵并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她见过大世面,对付男人的手段更是不简单,自己若是轻易相信了她的话,只怕就要难以自拔了。
月婵叹了口气,仰头饮尽杯中酒,脸上顿时浮起两片红晕。她又道:“你以为我们女人都很傻么?你以为我一定猜不到你是谁?其实我在楼上,一听到你说要见我,我就猜到了。其实敢直接过来要见我的人并不多,因为他们都没有那个胆子……”
苏拙一愣,没有胆子是什么意思?还没想明白,月婵继续道:“京城虽大,能来邀香楼的公子哥儿其实也就那么些。而你却是个生面孔,我便起了疑。而这两天王公子之死传得沸沸扬扬,既然你是来查这件案子的,就一定会来见我。因为出事那天,他就在我这儿呆了大半天!”
苏拙没想到她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他问:“那天王纨果然在你这里?”
“我骗你干什么?”月婵道,“起初他还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真是个胆小鬼!不过大将军的独子,谁不认得?”
苏拙一怔,正色道:“这么说,王纨来找你,很多人都知道?他虽然隐瞒姓名,不过是自欺欺人?”
月婵笑着点点头,忽然转身坐到了苏拙腿上,搂住苏拙脖子,嘴唇贴在苏拙耳边轻声道:“说一个死人做什么?没得扫了兴致。其实我让你来,除了好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看你长得还不错……”说着咯咯娇笑起来,花枝乱颤。
苏拙脸一红,眼中看着****半露,方才被她嘴唇贴着的耳朵已经开始发烫。正在意乱情迷之际,忽的疾风破空,一根羽箭擦着苏拙鬓角,“叮”得一声,钉在了桌面上,微微颤动。箭头带下的两根头发缓缓飘落,箭尾连着一段布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好不要脸”!
京师诡谲卷第十四章 祸水
苏拙面色一变,这支箭若是偏上一分,他已经命丧当场了。他看见那布条上的几个字,莫名地感觉到一股酸意,不但心定了下来,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意。月婵看着那支羽箭,吓得花容失色,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虽然还坐在苏拙腿上,紧紧搂着苏拙的脖子,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贴了上去。但是刚才的旖旎风情已是荡然无存。
苏拙笑了笑,道:“月婵姑娘不要介意,这上面的好不要脸不是骂你,而是在骂我呢!”
月婵定了定神,忽然从苏拙身上起来,坐回自己的凳子,生怕再靠近苏拙,难免殃及池鱼。苏拙看她苍白的脸,心里暗笑,终于定下心来问道:“月婵姑娘,那天王纨来见你,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月婵捋了捋鬓角散发,嘴唇打抖,颤声道:“没……没有……那天王纨与陈尚书的儿子陈平原一起来玩。我见那陈平原说话无聊,举止轻佻,便有些不喜,于是多陪了陪王纨。谁知道天一黑,他居然就不敢留下来过夜了,两个人急匆匆走了。也就这样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苏拙点点头,月婵与陈平原的话大致相符,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无法从中看出王纨被杀之谜。他随口问道:“那天老鸨居然让王纨他们进来见你了?莫非我一看就不是达官贵人的公子?真是狗眼看人低!”
月婵忍不住噗嗤一笑,方才的惊吓也缓解许多。她道:“想不到堂堂苏公子,居然也会因为我吃醋。小女子当真是三生有幸!”
苏拙一怔,忽然有些心猿意马。他忙收摄心神,暗想,这月婵能做上花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不光样貌出众,更难得的是,她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能撩拨男人。这样的女人的确不简单!
月婵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苏拙在她面前,当真如小儿一般。戏耍起来,并没有让她产生征服男人的成就感,反而觉得好笑开心。这样的感觉,许久没有了。她也不再玩笑,说道:“其实花姨原先没有这么害怕别人见我。有人来听我唱唱小曲儿,她自然也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就是那天王纨来过之后,忽然来了一伙凶横霸道的人,威胁了花姨一番,教她不要让别的男人靠近我。这才变成了这样!”
苏拙颔首,月婵如此尤物,惦记的男人自然不少。一定是哪个有权有势的人,心生醋意,做出这等事。不过月婵游戏红尘,并不是那种能安分守着一个男人的女子。否则以她的才情,如何不能找到一个归宿?也许这也正是她的聪明之处,京城这种地方,与其嫁入豪门,反而不一定有她现在这般潇洒自在。
苏拙正胡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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