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出,那片桃林就是当年她与娘亲住的地方。
想着大概已经有十来年过去,当初他们住的小茅屋是不是还在呢?于是,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瞧一瞧。
时节正冬,桃林里一眼望去雪白雪白的,晶莹剔透 ,煞是好看。
阿默没有寻到当初她与娘亲住的那个小房子,于是索性堆雪人打发时间。
由于师父给她穿的衣服太多了,走路都很费劲,所以干这堆雪人的活也很费力。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一个雪人堆好完毕。自然,那形状可以与奇形怪状的妖怪相比拟,说有多丑就有多丑。虽说是自己的劳动果实,可是她怎么看怎么叹气,叹气原来自己仅有这点能力。
正思考着要怎么给雪人做眼睛鼻子时,忽然,脚下一滑,身体前倾,不偏不倚压在了雪人身上,下一刻,她被压碎的雪覆盖了一身。
唔,现在她自己变成雪人了。
“嘿嘿……哈哈……”她忍不住自嘲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没了力气,索性就这样躺在雪里,自己作雪人了。
好像睡了会。醒来时,听到有两个人说话。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的声音。
男子说:“阿妙,我们堆雪人吧。”
女子指着地上的一滩人形状的雪堆,“喏,地上不是已经有一个雪人了。”
男子惊讶:“诶,真的,你还别说,这个雪人不知谁堆的,可是逼真了。”他一边感叹着,一边蹲下身来,抚摸雪人的眼睛。
忽的,雪人的眼睛眨了眨。
男子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揉揉眼,再去看时,那双眼睛又眨了眨。
“妈呀,雪人活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叫阿妙的女子不信,连忙走上前去瞧瞧,当看到雪下的那双眼睛因为高兴眯成了月牙形时,她自己也乐了,连忙伸出手把雪掸掉,把一直躺在雪里的女子拉了起来。
男子见原来是人躺在雪里,终于松了口气。待站起来,细看那个刚刚被自己妻子扶起来的女子时,他却是再次目瞪口呆了。
阿妙一边为阿默掸去发梢上的雪花,一边轻轻吟笑:“他是我夫君韩荆棘,凡事总是一惊一乍的,姑娘莫在意。”
阿默吐了吐舌头,“嘿嘿,是我吓着了他。对不起。”
“不用道歉。”阿妙连忙客客气气地说,当摸到阿默冰冷的肌肤时,责备道:“姑娘怎么一个人躲在雪里啊,若是一不小心睡过去了,可是会冻死的。”
阿默本想回答是因为堆雪人堆累了,可是看着地上那一堆不成形的雪,她又觉得说不出口,于是说:“我和师父捉迷藏的。”
“那你也不该躲在雪里啊,你师父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阿妙一边责备着,一边伸出温暖的手帮阿默敷脸,“真是的,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这时,韩荆棘忽问:“你是不是叫顾默?你的师父是不是天齐医馆的夏大夫?”
阿默一愣,怔怔地看着好似满是激动神情的男子,“咦?你认识我和师父么?”
“岂止认识……”韩荆棘几乎要发疯了地吼道,一把拉过顾默冰冷的手,紧紧握着,“妹妹,你这副不认识我的神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是不是夏大夫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阿默吓坏了,挣扎着往后退,“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阿妙看着夫君过于激动,连忙走上前,把阿默拽到了身后,不解地问夫君:“怎么?她就是你常提到的那个可怜的妹妹?”
“嗯。”韩荆棘点头,又想抓住阿默问她话。
阿默吓得拔腿就跑。
跑了一会,一不注意,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抬起头,看着那张温柔的脸,以及脸上被她画的黑眼圈和黑胡子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欣喜:“师父。”
夏大夫轻轻揉了揉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似乎想说什么责备的话,可还是把话咽入了肚子,轻轻地问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说过,你只能待在我身边的么?”
阿默扑在夏大夫的怀里,“对不起,师父,阿默……阿默又不听师父的话了,请师父惩罚。”
这时,韩荆棘已经追了过来,见到那个抱着阿默的白衣公子的脸上被画的黑眼圈和胡子时,愣了一愣,捂嘴拼命忍住了笑,而身后的妻子已经笑得梨花带雨。
夏大夫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他们都笑什么?
韩荆棘想到顾默现在的状况时,随即火冒三丈地质问:“夏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把阿默送回了家么?怎么把她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夏大夫将阿默紧紧搂在怀里,缓缓抬起的目光里杀意四起,冷得可怖。“阿默如今是我的人。如果你敢做多余的事,休怪我让你们一家人到地下团聚!”
一句狠话撂下,教得那夫妻二人再笑不出来。
韩荆棘虽然万分担忧顾默的情况,可是看到夏大夫如此可怖阴冷的表情,吓得没了言语,只是紧紧地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作响。
夏大夫没有理会身后之人,抱着顾默,加快脚步回天齐医馆。
路上,阿默疑惑地问他:“师父,师父,那个人是谁啊?他为什么叫我妹妹?”
“不用在意,他只是认错了人而已。”
“那他的妹妹呢?”
“不知道。阿默,别问了,师父……很累……”
忽的,夏大夫倒在了雪地上,昏迷不醒。
师父经常性这样忽然昏迷,阿默虽然担心,可也习惯了这样的突发事件。
她连忙从他的怀里爬了起来,拼命想把师父拽起来架在肩头带回医馆。
正拽着他的手时,她忽然发现师父的手腕有一道疤痕,和她手腕处的疤痕几乎一模一样。
诶?为什么师父会有和我一样的疤痕呢?她很是疑惑,想到自己的双脚腕上也有疤痕,于是,把师父拖到医馆后,她就麻溜麻溜地把师父的鞋拖了。
果然,师父的脚腕也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疤痕。
阿默不由怀疑:这样的疤痕是不是时下流行的纹身啊?
想着洗澡时看到的自己满身的各种“纹身”疤痕,她看了看昏迷中的师父,咽了口唾沫,拼命忍住想把师父身上的衣服扒干净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小番外其实也算是正剧里的内容啦
下一章,一年过去,女主恢复记忆……
、第七十六章:结局篇(14)
时光流逝得很是迅速,眨眼间,冬消损,化作春。那漫山的桃林渐渐有了粉红色。棵棵桃树的枝桠上,花骨朵儿可多可多,等待着气候一暖,便盛开点红整个山坡。
这天夜里,顾默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
小小少年问她:“为了报答我,你愿意什么都做么?”
她点头:“嗯!”
“那……你可不可以长大嫁给我做妻子?只要你长大嫁给我,就不是你娘的代嫁工具了。”
她正想点头同意,就醒了。
一大早为了这个梦发了会呆后,她就去找师父。
马若说,师父正在洗澡。
她就跑到澡堂里,隔着澡池的幕布,问他:“师父,您还愿意娶阿默为妻子么?”
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回应。
顾默不知道,澡池里的男子,正把头埋在水里,紧紧咬着牙齿。是在激动高兴,还是难过伤心,怕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因为久久得不到回答,顾默有几分失落,喃喃:“师父,不愿意了么?”
忽然,身后有人推开幕布走了出来。
师父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湿哒哒的长发散落着,美得无瑕。
唔,这就是所谓的美人出浴。
顾默咽了口唾沫,眼睛不眨地盯着师父。
夏大夫蹲下身来,捏了捏她的脸,微微一笑:“等漫山的桃花开了,我就娶你好不好?”
师父愿意娶我了!顾默又惊又喜,抱住了师父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却不知道,身后的那个美男子因为被她的这一抱一啃,逗得口干舌燥,如果她那时不跑,他一定会做一件很过分的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顾默每天除了练武,便是爬到房顶上,看着远处山坡上的桃花,漫数着桃花盛开的日子。
可是,当桃花全部盛开的时候,师父却带她去了京城。
师父说:“到了京城,我就可以娶你了,以皇帝的身份。”
她这才知道,原来师父已经成为皇帝了。
可……师父为什么会成为皇帝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师父也不愿意回答她。
到达京城时,他们暂住在了一间客栈里。
夜里,师父突然来找她。
他将一颗很漂亮的丹药塞到她的嘴里,说:“阿默,吃下它。如果,三天后,你还愿意嫁给我,那么我就带你回到西河村,共赏十里桃花,再不问世事。”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说那样好似要与她诀别的话,只是吃下丹药后,她就变得很困很困,大脑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记忆深处张牙舞爪地爬出来,一点点一点点地侵蚀她现在所拥有的记忆。
完全沉睡前,她听到的师父最后一句话是:“好想……再听阿默弹一曲浮梦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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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默醒来时,正躺在天云山脚下的山洞里。
她记得一切,记得那个人所做的一切残忍之事。最后的记忆逗留在小竹林里,他逼她吃下九霄。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却不记得丝毫。
明明吃下了九霄,为何好像什么都没有忘记?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巫人苏禄这时抱了一大堆的喜服走了进来,喜气洋洋地道:“顾姑娘,你可终于醒了。快准备准备,迎接新娘的轿子马上就要到了。”
好多她之前从未见过的丫鬟围了过来,不顾她的疑惑,给她梳洗打扮。
当察觉到这些丫鬟分明是宫里宫女的打扮时,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站起,将那些个宫女全部轰了出去。
“滚,都给我滚出去!!”
苏禄一脸悻悻地也要和那些宫女一起出去时,却被顾默拦在了门口。
“告诉我,从上次我见到他后,过去了多久?”她忍住心中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
苏禄哀叹了口气,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一……年……自那日他来见你之后已经过去一年。”
“一年!”顾默几乎快瞪裂了眼眶,慌乱,“快……快告诉我,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苏禄再次叹了口气,“也没发生什么。据说,他把你带回西河村,用你的血给西河得了肥胖症的村民进行最后一疗程的治病,然后就一直把你关在医馆里。据说,嗯,好像是你在这段时间,爱上了他,答应嫁给他做妻子……”
“开什么玩笑!”顾默打断了苏禄的话,怒不可解,“开什么玩笑……我爱上了他,呵……我恨他还来不及!我今生只会恨他!我绝不会嫁给他,绝不会!”顿了顿,再次陷入了惶恐,“那我哥和我娘呢?这一年来,可还有什么人被他害死了?”
“没有。”苏禄摇头,苦笑,“不过,他把你送来时,让我告诉你,你的哥哥夏斌一个月前被高少将抓到,关进了天牢。你的娘亲因罪无可恕,三日后将处以火刑。”
“什么!”顾默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咬牙,“我不会让他杀了我哥和我娘的,我这就去救他们。”说着,她便跑了出去。却被门外的男子拦住。
“梁鬼?!”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剑的黑衣中年男子,顾默惊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梁鬼道。
“什么坏消息,什么好消息?”顾默猛然提起了心。
“坏消息是,夏斌三日前被判发配边疆充军。好消息是,他昨日被他还残留的叛军势力半途劫走。”
夏斌安全了。
顾默提起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握了握拳,“既然如此,我只要把我娘从天牢里救出来就可。然后,我会和我娘去劝夏斌,将剩余的叛军势力解散。”
“你可真是天真得像个笨蛋。”梁鬼嗤了一声,“你打算怎么救你娘?”
顾默愣了愣,连忙回答:“自然是要闯天牢。”
梁鬼嗤笑:“那你做好杀人的准备了么?若是要闯天牢,必然要杀死很多人。那些个看守天牢的士兵,可不是吃软饭的,可不会乖乖给你让路。”
“我……”顾默瞬间呆了:是啊,一直想着要闯天牢救人,可是,她做好杀人准备了么?为了救人而杀人?她能下得了手么?
梁鬼伸了个懒腰,侧眼看了看发呆的顾默,冷笑:“若是不想杀人,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仅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的娘亲救出来,而且不用杀死任何人。”
顾默回过神,忙问:“什么办法?”
“假装嫁给皇帝,挟持皇帝,逼迫士兵放人。你会也不会?”
“挟持他……这个主意固然好,可,他是何等的厉害……”
“若是你能把我安排在你身边,届时,我会帮你。我们二人合力,必然可以胜他。哦,对了,你不是说你很恨他么?待把你的娘亲和哥哥救出来,就杀了他,也是无妨的。”
“杀了……他……”顾默再次一呆,没有回答。突然意识到梁鬼似乎也是很痛恨皇帝的样子,她不由得疑惑,正想问他为什么帮她对付皇帝,眼前浮现了倾城中毒后的模样,眼神颤了颤,换问:“倾城她当初中毒,果真是他做的么?”
梁鬼似乎一怔,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霎时间无比凝重,带着微微的愤怒,“嗯,若不是我找大巫人想为倾城报仇,大巫人告诉我,毒是他喂与倾城的,我怕是至今仍被他蒙在鼓里。”
心中那份对那个人的惧怕和憎恨突然再次提升。只是,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倾城,然后把罪嫁祸给大巫人。他这么做的道理究竟是什么。
“倾城如今还有救么?”
梁鬼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没有回答,只叹道:“你快回去准备准备,嫁给他吧。我会扮作士兵跟着你混进宫。”
看着梁鬼一阵风似的消失,顾默有些茫然:他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难道倾城已经……
憋着一肚子的恨,一肚子苦水和泪水,顾默回到了山洞,乖乖让那些宫女帮自己打扮。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从皇宫来的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惊动了整个京城,将天云山这一脉挤了个水泄不通。
顾默坐在皇轿之中,听着外面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恍惚之间回到了最初,回到了她嫁给高梵陌的那一天。
只是在那时,她是抱着生死由命的心态,嫁入高府,也做好了日后将会被如何欺负,过着如何凄惨生活的准备。
今天,她却是手里握着梁鬼与她的剑,为了救人,将会与她要嫁的那个人拼命。
真是可笑又荒唐的对比。
无论是路边的百姓,还是在位的士官,都只知道,皇帝年少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