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夫说:“方才的药,是谁做的?”由于刚刚苏醒,声音极其微弱,没有传到顾默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做为一只禽兽,我深感压力很大…
、第十四章:他来了
由于一夜未睡,顾默回到房间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中,她一如往常在漪澜院的小屋里弹着琴,静静听着窗外的少年与她说话:
“阿默,如果我将你的病治好了,你可以陪我去看十里桃花吗?听说天云山的尽头,有一片桃林,春天的时候,景色特别好看。”
她在窗内,拼命地点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只是,她身上的病,是绝症,再也好不了了。那只能是一个无比奢侈的愿望。
头突然晕眩得厉害,浑身冷得厉害,又烫得厉害。有个声音说:“师父,她的额头好烫,是发高烧了。”
高烧让顾默昏迷了好些天。病好苏醒时,她已身在家中。娘开心地告诉她,是夏大夫亲自送她回来的,夏大夫临走前,还一再嘱咐他们要好生照顾她。
杨氏挤眉弄眼说:“依我二十多年的媒婆经验来看,夏大夫绝对对你有意思,错不了。话说,你原来的丈夫虽然是什么大将军府的公子,可待你并不好。夏大夫如此待你好,你倒不如随了夏大夫。”
顾默羞得脸通红,钻入了被窝里,沉闷地回道:“娘,夏大夫是我师父,他只是把我当作普通的弟子看待,并没有其他念想。顾默是嫁了人的姑娘,万不会高攀师父的。”
杨氏欲再说些什么时,被刚刚进屋的儿子捂住了嘴巴。韩荆棘气道:“娘,您以后能不能别再提那个夏大夫。他是个大夫,对每个人都这么好的。若你这样子猜想,那凡是被夏大夫救治过的病人岂不是都要嫁给他了!”
杨氏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只是被儿子捂着嘴不舒服,手一抬,揪起了儿子的耳朵,生气地教训道:“诶呀,你这小兔崽子,老娘几天不教训你,你还胆大上了天呢,敢捂老娘的嘴!”
“痛痛痛……”韩荆棘大喊求饶。
为了庆祝妹妹大病初愈,韩荆棘特意在厨房中做了许多菜。顾默想去厨房帮忙时,被正在喂家禽的杨氏一把拉住。杨氏将手中的稻谷都洒在地上后,把顾默拉回了屋中说话:“乘你哥哥不在,我正好有话与你说,不知你可愿意听?”
顾默连忙道:“娘有话说了便是,女儿会一直恭听。”
杨氏这时看向顾默缠着手绢的手腕,轻轻抚摸,心疼地道:“疼吗?被取了那么多的血,伤口还一直不能愈合,四天那么长的时间,一定很痛苦吧?”
顾默心头一颤,怯怯地问:“娘……都知道了?”
“嗯。”杨氏点头。
顾默连忙缩回了手,微笑道:“不疼的,一点也不疼。夏大夫的医术很厉害呢。”
“那就好。”杨氏接着叹道,“不过,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天齐医馆惨取人血治病的事,并且人人谈之色变,天齐医馆的名声也是毁了。想来,那济世救人的夏大夫也是救人心切,无可奈何。可惜,他医治了别人,名声却毁了。”
顾默低下了头,喃喃:“他们终有一天会明白夏大夫的良苦用心的。当那些女子身体恢复正常时,就不会再有人怀疑夏大夫了。到时,天齐医馆的名声也一定会重新树立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杨氏深吸了口气,却露出更为忧愁的表情,问道:“还有一件事,娘想问你,你……一定要回到京都将军府吗?不可以留在这里么?”
顾默微微有些吃惊:“娘为什么问这个?”
“你还看不出来么?你哥他……”杨氏忽然面露尴尬,“你哥他希望你留下来。”
顾默落下了眼帘,“我知道哥哥就我这一个妹妹,舍不得我,可是我终究是嫁了人的女子……”
“你哥不嫌弃你是嫁了人的女子。”杨氏突然打断了顾默的话,叹息,“娘也不嫌弃。”见顾默面露疑色,苦笑了笑,“孩子,你虽看上去挺机灵的,然而,对于感情的事,却是看得糊里糊涂。你可知道,这些天来,你哥担心你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吗?你又以为你哥为什么一直以来不肯成婚?荆棘的心意,你到现在还看得不明白么?”
沉寂了一会,杨氏喃喃着要去抓几只鸭子留着明日烧菜,便出去了。屋中,顾默已然泪落两行。
她在心中惶然:不对的,这是不对的。顾默只是个将死的残人,是个嫁过人的有夫之妇,是个容貌尽毁的丑陋女子,如何可以得到哥哥的爱。顾默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只求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心安理得。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安排?是不是顾默又做错了什么?
因着这慌乱的心情,晚膳,顾默一直没有说话,杨氏也没有说话。韩荆棘被这诡异的气氛吓糊涂了,心里怕怕地以为娘又要给自己说相亲的事。
晚膳后,杨氏端着饭碗去厨房洗刷。
顾默扯了下正在剔牙的韩荆棘的袖子,轻轻地问道:“哥,天齐医馆用血治病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韩荆棘怵道:“什么?连你也怀疑我?我……”
“拜托哥哥以后都不要再管我的事了。”顾默大声打断了韩荆棘的话,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忽而止下脚步,颤着声音道:“哥,对不起。我是一定要回将军府的。”
韩荆棘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蹙眉思索:“妹妹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病还没有好,心里难过?还是,方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说来,今个却是都不太正常。”说着,使劲晃了晃脑袋。
晚上睡觉前,顾默在床头枕头下无意发现一封信,署名是夏大夫。她慌忙打开了信。
信上写道:“若是病好了,便来医馆一趟,为师有些话要询问你。”
因着信的内容,顾默一夜未睡好,满脑子都是夏大夫有什么事要问她的疑惑。
第二日一早,顾默乘着韩荆棘去隔壁帮忙搬柴火,打算偷偷前去天齐医馆。哪知脚刚刚踏出门,韩荆棘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双手架在顾默的肩上,惊恐道:“完了,因着上次绑架你的绑匪被杀事件被官府上报给了朝廷,朝廷派又派人来我们村子缉拿杀手聂龙了,人今早刚到。据说,这次奉命缉拿聂龙的头领是大将军府的人!”
“什么?”听到大将军府一词,顾默惶然不知所措起来,“哥你知不知道名字?”
“嗯,”韩荆棘想了想,“名字听着还挺耳熟的,好像叫高梵……高梵陌?”忽而震惊,“是大将军的公子,妹妹的……丈夫……”
韩荆棘的话音刚落,顾默便已经推开了韩荆棘,向天齐医馆的方向跑去。
韩荆棘吓了一跳,连忙追上,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必须立即通知师父,”顾默含泪道。
“为什么?”韩荆棘不解。
顾默将师父写给她的信交到韩荆棘的手上,便匆匆离去。
韩荆棘看着信上的内容,又看了看顾默远去的背影,挠头:“夏大夫这是又想做什么?妹妹的一切,他不都了若指掌么?还有需要问的?”正当他想追上去时,突然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两个官兵按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聂龙!”韩荆棘挣扎着大喊,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着银色铠甲,威风八面的将军站在面前,年轻峻拔的面孔,带着傲视一切的桀骜冷漠。
“你的妹妹在哪里?我奉命缉拿聂龙,需要她的协助。”高梵陌剑指地上挣扎的布衣男子,喝道。
顾默在去天齐医馆的路上,拼命加快步伐,担心官兵会提前一步到达天齐医馆,而师父那时还没有任何准备,露了馅,届时一切不可收拾了。
忽然,一辆与她驰往同一个方向的马车从她的身边经过,停在了前方,待她走近,轿子里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眯着小眼睛探出头来,询问道:“请问这位姑娘,去天齐医馆按照这个方向走,正确吗?”
看对方穿着富贵,一副商人的模样,并不似官府的人,顾默方点头:“嗯,是。”
男子抬头看了看远方,又看向顾默,忽看到顾默另一半满是可怕瘢痕的脸,眼神剧烈一颤,随即镇定下来,问道:“你也是去天齐医馆的?”
顾默捂住了右脸,再次点头,“嗯。”
男子掀开轿帘,憨厚地笑道:“我是普罗州知府的管家吴用,是奉知府大人的命来天齐医馆送一封信的。不知可否请姑娘一同坐轿子,顺便带个路?”
“普罗州?”顾默喃喃着,想起小时候母亲曾提过那个地方。
普罗州是大夏国最美丽富饶的一块大宝地,因州中有一块硕大的海洋,而盛产珍珠。在那里生长的女子皆是美若天仙,在那里生长的男子则是才貌双全。据说,京都的许多大官退休后,都到那里颐养天年,甚至,历史上有几位皇帝退位后都在那里度过晚年。
所以,普罗州的知府一般都比其他州的知府官品大上好几级。
因着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普罗州俨然成为一块犹如蓬莱仙岛般的地方,人人向往之。然而因交通不便,且在那里花费高昂,不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根本去不了那里。
顾默也曾一度想去那里,只因那里距离京都遥远,又后来发生诸多事件,而没有去过。普罗州,对她而言,渐渐成为了她所向往的天堂,为她所憧憬。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从普罗州来的人,顾默心中满是敬重,可是想到对方是官府的人,又有了几分戒备。思着对方只是来送信的,应该与朝廷派人缉拿聂龙之事无关,而自己此刻又急于到达天齐馆,顾默便答应了下来,上了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离开
颠簸的轿子中,顾默小心翼翼地问对面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请问您去天齐医馆送信给何人?”
吴用知晓了顾默是天齐医馆的学徒后,态度略显恭敬,道:“姥爷是让我将一封邀请信交给一位天师大人,说是应三年之约。”
“啊?天师?”顾默惊讶得狠,“这……这怎么可能,天师怎么可能会在医馆?”
吴用苦笑:“呵呵,这我一路上也疑惑着呢。可当初,那位天师大人便是给了姥爷这么个地址,说若有事,便可寄信于他。姥爷不放心,特要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把信送过来。”
顾默忽地想起了马若曾说过夏大夫有四个名字。既然有四个名字,也当是有四个身份。一个身份是大夫,一个身份是厨子,一个身份是杀手,难道最后这个身份是超度死人的天师?
“请问,您可知道那位天师的名字?”
吴用想了想,拿起袖子中的书信,看了看,方笑道:“噢,那位天师大人复姓东方,名晟。”
“东方晟?”顾默喃喃。原来这就是师父的第四个名字啊,真好听。东方……东方……如何那么熟悉……好像在母亲死时,父亲为母亲请的天师也姓氏东方,难道那个天师与夏大夫是一家子?难道东方才是师父真正的姓氏?!
察觉到思维有些倒乱,顾默急忙从脑海中除去了那些个碎碎念。
不久到达了医馆。负责传师父话的阿陶在正堂接过吴用递过来的信,拿与还在密室的师父。顾默见阿陶离开,连忙跟了上去,急道:“师兄,我有重要的事想与师父说,快带我去见师父。”
阿陶却拦下了顾默,嬉笑道:“师弟,莫着急,师父要我与你说,官府派人来缉拿杀手聂龙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你先去找马若师兄,他一人在柴房忙着熬药。师父一会就去那里见你。师父看样子还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呢。嘿嘿,你就放心等着师父。”
听此,顾默松了口气,乖乖地去寻了马若。
马若正被煎熬药的柴烟呛得咳嗽,迷蒙中,看到顾默走来,欣喜道:“顾默,你是师父派来帮我分担些任务的么?”
看着马若一人忙着同时煎熬三罐药,顾默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思着方才在正堂见到的诸多闲人,一边接过马若递过来的煽火的扇子,一边疑惑道:“师父叫你一个人做这些事?”
马若叹道:“师父这是在惩罚我,因我前些日子没有照顾好你,害你险些因为重度发烧而死去。师父估计是气坏了,罚我做这些事已经是轻的了,没把我杀了,真是得万幸。”
想到夏大夫除了大夫这个身份,还有杀手的身份,顾默深知马若那一句没把他杀了真是万幸的话并不假,不由尴尬,“真……真对不起。”
在顾默的帮忙下,那充斥整个房间的烟雾终于散去。马若长长地松了口气。
顾默忽想起了普罗州知府派人送来的信,疑惑道:“对了,东方晟,也是师父的名字么?”
马若一愣,“师父还有这么个名字么?”
顾默方想起马若只知道师父两个名字,叹了句:“没事,当我没说。”
就在这时,阿陶跑了过来,站在门前喊道:“师弟,师父叫你去密室见他。”
顾默跟着阿陶前往密室,一头雾水地问:“师父不是说要在柴房见我的么?”
阿陶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师父才不会去柴房呢。师父是有洁癖的。”
“啊?师父……他……他有洁癖?”顾默不可思议道。
阿陶道:“是啊,师父他老人家超爱干净的,沾不得一丝脏。”
想到夏大夫总是一身白衣,顾默终于明白了其中原由,却又挠头不解:“那你之前不是说师父会来柴房见我?”
阿陶皱起了小眉头,喃喃道:“我也问师父这个问题了,师父说,是想让你看看弟子犯了错误要接受惩罚的例子,又说,让你明白师父他关心你的心意。”
顾默连忙捂住阿陶的嘴,尴尬道:“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怕是要对师父产生误会了。”
“唔,好的。”阿陶点头。
密室中,夏大夫正在翻着书桌上一大摞的书信,其中,普罗州知府的信件被放在所有信件的上面。
“师父。”顾默轻轻叫了声。
“哦,你来了。”夏大夫抬起头看了看顾默,又埋头整理书信,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出于关心,顾默道:“师父的病已经痊愈了吗?”
“嗯,吃了你连夜煎熬的药,第二日便已经全好了。”夏大夫回答道,却因没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皱起了眉头。突然,他泄气地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坐下,定定地看着顾默,“为师现在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见顾默点头,方接着道:“你那日与我煎熬的药的药方子,是叫续谷经吧?”
“师父如何知道?”顾默呆了,并不记得自己曾与何人说过药的名字。
夏大夫却没有理会她的话,接着道:“你可还记得是谁给了你娘亲的?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