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往河套,也是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的。淮水遭受重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而河套这些年经济迅猛发展,粮食本来就是淮水的大宗产品,用他们来和河套进行物资交换,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张苍雄对于淮水安全的担心。
淮水现在虽然还支撑着这么一个架子,可是谁都明白,淮水已经实力已经不像是以前。如果不是后面有着河套这么一个强硬的靠山,恐怕李家和清风皇室早已经将手伸到了淮水身上。即便如此,一个极乐圣教还是让淮水应付的极为头疼。正是因为张苍雄对淮水的安全没有信心,因此才大规模的将淮水的粮食的战略物资转移到河套。因为他明白,河套绝对不会亏待淮水。只是,这些道理张济世父子不是不明白,但他们根本做不了这么大的取舍。毕竟,他们的胃口更大,也更不切实际。
昊天看了张月婉一眼,发现自己的小妻子脸色有些灰白,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毕竟是张家的家事,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当然,威远王对得起我们河套,我们河套必定会对得起威远王。我们河套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份人情,日后必定会偿还。”
张月婉松了口气。不过心中却是一阵担心,昊天的话已经很明白,对得起河套的乃是他们父女,而不是张氏家族。依照张济世的性子,如果他以后真的继承了威远王爵,那对张家来说必定是一场灾难。至少,和河套这边的关系就绝对不会这么融洽。济危,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想到这里,张月婉突然又想起了昊天以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自己从几个堂兄弟之中抱养一个婴儿,那么,不管张家怎么变化,至少这段血脉是传承下来了。
“金花三越再次组建联军。此次联军的主帅依然是朴志成,总兵力高达二十五万,加上滇南四族的十万联军,总兵力达到空前的三十五万规模。这次大军并没有经由西江防线,而是直接从滇南路北上,兵锋直指滇南路东北角的义州。由于联军的规模太过庞大,宋君临的大军已经退到义州城内。宋家援兵正源源不断的赶往大江附近。由于义州和李家的合州隔江相望,李家担心之下,也在合州城内派驻了重兵。现在,宋家在南部地带的总兵力超过二十五万,李家驻守合州的军队也超过十五万。靖南公对此相当重视,已经亲自前往滇南路和大湖路边界地带坐镇。”
骆祥的话刚一落下,众人便议论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朴志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起对宋家的突袭,而且规模如此庞大。不过这样一来,也牵制了宋李二家的大量兵力。河套方面以前一直在担心宋家会趁着河套主力外调的机会落井下石,但是现在大量精锐陷在滇南路,朴志成也算间接的帮河套解了解围。
独孤并没有和众人一样开心大笑,他只是皱着眉头说道:“先生,可有宋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朴志成三十五万大军北上,虽然这些人在本帅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但是朴志成毕竟是一代名将,而宋家苦无将才,宋君临又才疏志大。如果一战失利,宋家是否会撤回大江以北,完全放弃滇南路?”
骆祥思索了一下道:“宋家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滇南。自清风皇室势微之后,宋家便有了不轨之心。只是,北有我们河套,东有秦川,西面的血色高原易守难攻,因此,扩张的重点便是在滇南路。而若是南下滇南,那么便可以顺理成章的鲸吞蚕食大湖江南二路。应义二州乃是宋家南扩的桥头堡,他们没这么容易放弃。”
独孤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担心地说道:“先生,噬魂方面对益州秦川的监视切不可掉以轻心。虽然现在他们是在南部打得热火朝天,不过我那老东家向来是唯利是图,说不定脑子一发热,又干出点什么事情,那就麻烦了。”
玄机连忙说道:“独帅请放心,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噬魂方面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不管是哪片区域,现在都是绷紧了神经。事情归根到底,还是我们主力大军离境,因此让周围的人有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我们能够尽快解决幽云十六州的战局,甚至是拿回长城防线,那么我们的处境就会改善许多。因此,事情的关键还是在知州。”
昊天深有同感,眉毛一竖,对着下首的冠英和张守成沉声说道:“你们两个,本王不奢望你们将卡辛巴斯回国的路线和时间掐的一清二楚,但是,他一旦进入嘉峪关,你们必须立刻前来报到。哼,卡辛巴斯离开知州之日,便是知州联军覆灭之时!”
第501章卡帅回国
九月中旬。卡辛巴斯最终还是要回国了。繁重的军务,复杂的军情,以及下面钩心斗角的三国联军,已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支撑不下去。他自然知道自己一旦离开,知州的东北联军将面临着怎样的后果,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如果继续在知州呆下去,也许最多半月,他就会撒手归西。
回去吧,既然自己在这里已经无法在发挥应有的功能,不如将机会留给东北三国的新生代将领们。如果他们能够熬过这一关,那么他们也就成功打开了通往顶尖名将的道路。
“今夕。”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城楼之上,卡辛巴斯沉声说道。
遥今夕连忙上前一步,他很不明白,为什么大帅明明知道自己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却坚持来到城头之上。知州似乎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风景名胜,城楼上尚且风大,城外也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旷野。可是大帅朝这里一站,便是小半天。遥今夕实在不明白大帅究竟在想些什么。
卡辛巴斯缓缓说道:“今夕,本帅今天傍晚便会离开知州,前往居庸关。在这之前,本帅已经将推荐你为幽云十六州总指挥使的信函递交了国内。不过现在看来,恐怕难以如愿了。”
遥今夕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间,河套再次对知州城内的守军发动了数次攻击,虽然并没有给联军造成多大的伤害,仅仅是几支游骑被对方歼灭。但是,每逢金向亮出战的时候,河套总是退避三舍。加上当日金向亮东海路的辉煌战绩,他已经隐隐成为了继卡辛巴斯之后的东北名将。自己在拜京军方或许还有着较高的威望,可是这些年来屡战屡败。不要说东北三国的高层,便是普通的将士,在自己和金向亮之间,恐怕都会更加倾向于金向亮一些。
“金向亮不过是河套刻意竖起来的一块靶子,要是他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恐怕幽云十六州的三十万大军,将在河套的狂风骤雨之中灰飞烟灭。只可惜啊,本帅现在的话,陛下和耶相金相等人也听不进去了。”卡辛巴斯长叹了一声满是苦涩说道。
卡辛巴斯一代名帅,纵横塞外六十年,生平未尝一败。他的话,不仅仅是在拜京王国,便是东北三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不过,壶口会战失利,卡辛巴斯战无不胜的记录便被打破。豫州路会战的失败,更是严重削减了这个老帅的威望。虽然这两场战事在河套方面看来,双方仅仅是打了一个平手,甚至东北三国还占了便宜。可是这对于一个常胜不败的名将来说,已经足以成为别人攻击他的借口。加上卡辛巴斯到了幽云十六州后,幽云十六州的战局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因此,许多人开始不信任起这个老帅来,转而欣赏年富力强更加有冲劲和勇气的金向亮。
遥今夕也很是伤感的看着自己的这个老上级。当年叱咤风云纵横塞外的一代名将,居然也有如此无力回天的时候。可是,连他都对幽云十六州的战局没有了信心,东北三国还有谁能够力挽狂澜?难道,真的要依靠那个金向亮?
遥今夕很清楚卡辛巴斯回国已经是必然,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虽然遥今夕自己也认为,只要有卡帅在知州一天,城外的河套大军就一天休想攻克知州。但是,这样的代价却是更快的消耗掉卡辛巴斯已经时日无多的生命。
潜意识里,遥今夕已经把卡辛巴斯的安全放在了整个幽云十六州的得失之上。对他来说,卡辛巴斯不仅仅是他的恩师,更是拜京王朝的擎天柱。只要拜京有卡辛巴斯一天,拜京就绝对不会亡。
如果从更深此的心理分析来说,遥今夕不仅仅是对幽云十六州的战局没有了奢望,便是对居庸关,甚至都不认为其能够在河套的进攻中守住。因此,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卡辛巴斯身上。幽云十六州失去了,虽然很痛心,不过和整个拜京王朝的安危相比,他还是觉得可以接受。
卡辛巴斯斟酌了一下语气,但依旧是背对着遥今夕说道:“今夕,本帅今日一走,河套方面必定会知道这个消息。你不用担心本帅的安全,河套的噬魂虽然厉害,但本帅也不是初出道的雏儿,他们就算布下天罗地网,也休想截住本帅。不过,你们这里可要当心了。”
遥今夕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河套的噬魂的厉害,这些人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以前的时候,幽云十六州仅仅是一个神州武盟,便已经将这里闹得鸡犬不宁,后来河套将重心转移到幽云十六州后,这里更是永无宁日。要想瞒过他们的眼线,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他们内部有人通风报信。只是河套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对周边异族根本没有丝毫的好感,他们之中要想出叛徒,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卡辛巴斯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得意地子在想些什么,不过想必他的心情也很沉重。当下继续说道:“本帅一走,河套必然会不择手段的引诱守军出城。如果主帅是你,那本帅也不会担心。不过,到时候的主帅却是金向亮。金向亮已经被这些日子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耶律宛夕、赫基木儿和金宗彪等人也希望能够一雪前耻。因此,他们到时候必定会主动出城攻击。”
对卡辛巴斯而言,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甚至连过程都参详的八九不离十,但是自己却偏偏无法去改变。自己在,是能够压制住下面的这一群人,可是自己这一走,谁还能真正操纵大局?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够尽一点人事。
“我军若是出城主动攻击,先若有小胜,其后必定是大败。不过赫基木儿和桓复传他们毕竟不是庸手,河套仅仅是一轮攻击,必定无法将我军全歼。此时回城必不可能,因此,大军到时候必定会朝着燕州突围。大军一旦撤退,十有八九会再次上演联军当日从宣州逃到东海里的场景。”
遥今夕面无表情,虽然卡辛巴斯将场面说的如此狼狈,可是出于对卡辛巴斯多年信任的惯性,他丝毫没有怀疑这个老人的话。
“今夕,你记住了。联军一旦撤退,你千万不要随着他们前往燕州。你可率领本部士兵,折道西北先进入云州地界,然后北上抵达长城山脉,顺着长城东进,避入居庸关。这条道路虽然漫长了一些,不过却相对安全。只要操持的当,应该不会有损失。”卡辛巴斯转过身子,轻轻拍着遥今夕的肩膀说道:“今夕,知州城内的三十万联军,已经是我们东北三国半数的精锐。虽然他们现在的士气是比较低迷,可是只要休养一段时间,照样是一支虎狼之师。你一定要将他们尽可能多的带回家啊!”
遥今夕苦笑着说道:“大帅,属下直属兵力仅剩下三万多一点,而且有赫基木儿亲王在,到时候将士们会听属下的吗?”
卡辛巴斯无奈地说道:“不管有多少,你全力以赴就是。每保留一份有生力量,便多了几分胜利的希望。三万人也好,三十万人也好,就算你只带着三千士兵退入居庸关,也是一个胜利。记住,他们主动出击的时候,你千万不要留在城内。否则,必定会被河套团团堵死,就像是当初的同州城一样,最终灰飞烟灭。”
卡辛巴斯终于要回国了。为了保证卡辛巴斯的安全,送别的时候,出席的仅仅只有军方的高级将领。看着这个已经衰老不堪的老人,赫基木儿等人是有喜有忧。虽然对他有过不满,有过失望,不过等到送别的时候,唯一剩下的仅仅只有尊敬。
他没有坚持到最后,可是这并非是他的错。以八十岁的高龄,还为了国家安危四处奔走的,仅仅只有清风的铁真和大湖路的欧阳靖忠等少数几人。他已经尽力了,只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在这样坚持下去。
所有的千言万语,最终浓缩成一句话:“卡帅,保重!”
卡辛巴斯那柔和的目光缓缓从最左侧的耶律迟显扫到最右侧的金向亮,每个人的表情不尽相同:耶律迟显死寂,耶律宛夕迷茫、冷方布阴沉、赫基木儿桀骜、遥今夕沉稳、桓复传坚毅、金宗彪练达、金向亮有些神采飞扬。
可是在这之前,他们一个个是怎样的神采飞扬啊?当年刚刚攻破长城防线的时候,东北联军的将领们一个个都是慷慨激昂,大有旌旗高举马踏江南,金戈舞动纵横神州之势。可是这才多少年的时间,他们就变成了这样。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从619年河套起兵定州开始,无数声威显赫的名将已经战死沙场,近百万将士埋骨他乡。河套的辉煌,那完全是建立在东北三国的森森白骨之上!
也许,当年的壶口会战就是一个错误。如果自己当初不是太自负,河套会走到这个地步吗?他就知道,当年让河套逃脱,会成为东北三国以后的噩梦。只是,自己现在却无法将这个噩梦结束。
心中一阵苦笑,卡辛巴斯对着金向亮,语重心长地说道:“向亮,身为联军主帅,你的任务可不轻啊!知州虽然物资短缺了一些,可是只要守之以法,至少能够坚持两月。这两个月至关重要,只要坚持过去,局势必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金向亮躬身说道:“卡帅放心,我们一定会同心协力,力保知州不失!”
一看见金向亮这副模样,卡辛巴斯便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这个时候他也无法在说什么了,只好心中叹了口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当踏出知州城门的那一瞬间,卡辛巴斯回头望去,城楼上旌旗迎风招展,所有的将士都平举着自己的兵器看着夕阳下缓缓离去的这个老者。卡辛巴斯心中蓦然一阵感动,他知道,自己这一走,以后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