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踮脚站在他鞋子上为他系领带,他稍一低头,我就能碰到他额头。
“顾经年,你要早点回来,我会在家等你。我答应你,不会背着你再抽烟喝酒,我说话算数,决不食言。”
他看着我,郑重的说,“我也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我们相视而笑,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冷战在我主动“献身”之下完美的落幕,我们和好如初。
白天,我勤勤恳恳的上班,不迟到,不早退,每天保持着良好的饮食规律,不抽烟,不喝酒。
到了晚上,我安安稳稳的呆在公寓里,有时会看一场诡异的电影来调剂无聊的生活,有时又会早早的爬上床睡大觉。
不过,每日必做的“功课”就是,在睡前,都会接到来自顾经年的电话。
在电话里,我们不问公事,只说彼此。
有时,他会在电话那头说,“丫头,我有点儿想你了。”
有时,他又会贴着话筒让我在这头亲他。
无论哪一种,我都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笑,然后又痴痴的流眼泪。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就是忍不住。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陆敬出院了。
出院当天,我请陆敬吃大餐,算是给他接风洗尘。
陆敬数落我没良心,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去看他一眼。我有难言的苦衷,却不适合对他坦白。
为了表达诚意,我请他去了云锦九天,用顾经年留给我的贵宾卡,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
一路上,陆敬东张西望的,我知道对于他来说,云锦九天也只是听说而已,从未来过。毕竟,以我们这种工薪阶层的微薄工资,哪消费得起这里的高档品。
接着,我便在云锦九天里遇上了蒋茜。
她在我们正用餐愉快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冷冷的看着我,严重影响了我的食欲。
“蒋茜,麻烦你能离我远点吗?我不想吃的消化不良。”
“姜叶初,你怎么还能在这里跟其他男人愉快的用餐?”
对于蒋茜的质问,陆敬觉得莫名其妙,与此同时我也懒的多做解释,“难道要与你一起用餐才算合情合理?”
“姜叶初,你不配顾经年的喜欢!”总结完这一句,她总算走了。
陆敬看着我,摸不清状况,不敢贸然开口问。
“我的情敌,不用理她,我们吃我们的。”
能像我这样淡然的,陆敬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了,对此他由衷的表示,“我真佩服你的强大内心。”
强大,是自己练就的,与外在因素息息相关。当没了依靠,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我笑笑,没说话。
当晚,在与顾经年通话的时候,我主动交代了晚餐的事情,顾经年的态度在我预料之内,他不会怀疑我与陆敬有什么,就像蒋茜想向我证明她与顾经年有什么一样,我同样不会相信。
即便如此,我依旧非常想念他。
“顾经年,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每晚我都会被冻醒,少了你,我觉得被子都是冷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
“顾经年,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
“顾经年,我想见见你,你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
“顾经年,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丫头。”
“嗯。”
“在家乖乖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还要健健康康的回来,我在心里为他添上这一句。
嘴上却说着,“好,我就在家等你回来。”
“丫头。”
“嗯?”
“亲我一下,亲完了,我们一起睡觉。”
我捂着嘴,又开始掉眼泪,每次他让我亲他,我就会掉眼泪。
“么!么!”我使劲擦着眼泪,“顾经年,晚安。”
顾经年似乎这才心满意足,“嗯,晚安,丫头。”
直到电话中他的声音渐行渐远,我才不甘愿的合上电话。
顾经年,我给你的勇气,你感受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第二天早上,我在公司的电梯外碰上了行色匆匆的苏瑾年,他步履飞快,即使腿脚稍有不便,也不妨碍他急速的步行,甚至在看到我时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他的脸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慌忙,是少有的紧张,而紧跟其后的却是久违见面的宋勤。
我一把拉住宋勤,宋勤在见到是我后,脸上表现的甚是诧异,不过也仅是一瞬,过后便是莫名的躲闪。
我心有不安,问他,“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赶时间,以后再详说,行吗?”宋勤想拉开我的手。
我不让,紧拽着他,“你跟我说清楚,是不是顾经年出事情了?是不是?”
“不是!你别瞎想!”他喝止我的猜想。
我不信,联想到苏瑾年的神情,和昨晚顾经年说话的态度,我愈加不安。
“宋勤,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顾经年出事了?是不是…他病发了?”我不确定地问。
问完之后,我看见宋勤极其惊讶的表情,微瞪着眼瞧我,似不可置信一般。
我慢慢松开手,低头苦笑,“宋勤,你们又何必要辛辛苦苦地瞒我,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大半,只是不确定他的病到底严重到了何种地步而已。我一直等着你们能告诉我,不管是谁,我都会心存感激。我也期盼着顾经年能向我坦白,可惜他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所以,我每晚都等着他的电话,我觉得只要他打电话给我,不管说什么,我都能知道他还在,他还活着,因为他说他一定会回家找我。可是现在……”
“叶初,跟我走,我想他会想要看到你的,虽然他总是倔着不说,可他到底还是想着你的。”苏瑾年走过来,径直替顾经年做出了选择,即使那人在千里之外。
我抬头看着他,泪眼模糊,双眼快要滴出泪水来。眼一眨,两行清泪垂流而下,我抿着唇,苦苦压抑着内心的焦虑与担忧,那是一种被人剜去心房的痛楚。
“别哭,他最不希望看到他的丫头为他哭。”苏瑾年伸手为我擦去了眼泪,平整的唇角启着安慰人的话,“跟我去看看他。”
我用力擦拭脸颊,努力平复下哭意,点点头,“好,我要去见他。”
“宋勤,我们走。”苏瑾年吩咐道。
宋勤看一眼我们,无异议地跟在左右,心里想着,这或许是个好办法。
医院,已不是我第一次来,而这次的到来却是我最忐忑不安的一次。
在住院部的顶楼,顾经年就住在这里。
我站在门外默默的看向里面,隔着玻璃,我第一次看到顾经年重病的摸样,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的身体没有被插满管子,他只是安静的躺着,仿佛没有呼吸般,静静的、恍然未觉的躺着,犹如将要凋零的枯黄落叶,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轮廓显得更加削瘦嶙峋。
我使劲的捂着嘴巴,生怕自己的哭声会吵醒他安睡。
我想象过一千种一万种可能,却没有哪一种可能是他会离开我去到无法触及的世界。
苏瑾年说,他很勇敢,一直都在积极的治疗。
苏瑾年说,他想为了我而活下去,因为他承诺过,他不想再对我食言。
苏瑾年说,他连昏迷的时候都在唤着“丫头”。
苏瑾年还说,他可能快要看不到我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顾经年的视力在慢慢减弱,有时候会突然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像那一次去公寓接他一样,其实那时的顾经年已经预感到自己会失明了,只是他在假装还能看见,只是他还想跟我再多呆一会儿。
从此刻开始,我后悔了。
我为什么也要假装不知道?不知道他的病情,不知道他的失明。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赌气,希望他会告诉我一切,希望他不要再像四年前那样骗我瞒我,可是现在我怕等不到那时候了。
我为什么不能陪着他一起?我要陪着他!
我靠在墙上,垂着头,望着冷冰的地面,光洁的地面可以映照出我此刻的神伤模样。
“叶初,怎么不进去看看?”
我看向从医务处走来的苏瑾年和宋勤,他们身后多了一位陌生人,陌生人也在看我。
苏瑾年为我介绍,“这位是史蒂文。金医生。”
史蒂文。金来自法国,是顾经年这些年的主治医生,这次来中国也是为了顾经年的病情。
两年前,他为顾经年做过手术,据说手术很成功。
“史蒂文。金曾是宋勤在国外的研究生导师。”苏瑾年继续对我说。
我看看那个外国医生,又看看他身后的宋勤,学医者身上都有种相似的磁场,他们俩也是。
伸出手,对史蒂文。金说,“谢谢你救他,我非常感激你。”
史蒂文。金是一个健硕的白发老者,秉承国外人的高大身材,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他听懂了我的话,握着我的手,眯着眼微微的笑,“小丫头,不必谢我,我认识你很久了。”
我疑惑不解,史蒂文。金笑说,“两年多前我才认识病房里那小子,那时候他要死不活的,还是宋勤这小子来找我,恳求我一定得去救他,不然有一个人就再也见不到那小子了。那时我还在想是哪个人,原来是你这小丫头!”
我微愣,看向宋勤,宋勤挠挠头,看向苏瑾年,苏瑾年不置可否的看我,又说,“这些年里,他一直在想着你。”
我抿紧唇,不吭声。
这时,史蒂文。金打断我快要崩溃的情绪,“小丫头哭什么,那小子可不一定会死,命好着呢!”
这下,再强烈的哭意也被这位有趣的长者给打回去了,苏瑾年与一旁的宋勤也相视而笑,病房外的紧张气氛霎时被驱散了许多,变得有一丝松懈下来。
夜晚,我坐在走廊口,摩挲着口袋中的手机,这时候的医院特别安静,连门内的呼吸声仿佛都能听见。
不一会儿,病房的灯亮了,病床上的人在悉悉索索的翻找着东西,然后,我手中的电话震动起来。
没有铃声,是因为怕他听见响声。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踱到长长的走廊尽处,隔着他的病房老远的距离,我才接起电话。
照常是我先开口说话,我说,“顾经年,我想你了。”
他似乎牵着唇角在笑,“丫头,我也想你,想把你抱在怀里狠狠的压着,一刻都不松开。”
远处的月似乎也在偷偷的笑,躲在云纱后面蒙住一张带羞的脸,我仰着脑袋问,“顾经年,你是在对我耍流氓吗?”停了停,又说,“那你怎么还不回来,小心以后我都不给你抱。”
“那你要给谁抱?”
“反正不给你抱就是了。”
“呵呵,丫头你不会。”
“……哼!”
“丫头。”
“哼!”
“丫头。”
“干嘛?”
“亲我一下好不好?”
“……”
“我想亲你了,丫头。”
“……”
“丫头?”
“顾经年,我也好想亲亲你?”
“……”
“么!么!顾经年,你感受到了吗?”我在你身边陪着你,顾经年,你要为我坚持下去,知道吗?
“丫头,晚安。”
“嗯,晚安,顾经年。”我收了电话,转身向病房走去。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身影走进病房,在我未看清来人是谁前,那人关闭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至此,我埋在心底深处的委屈才渐渐泛滥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浓。
看着门内他们的相视一笑,看着他们无声无言的共处一室,我不禁想,四年前的蒋茜也是如此不顾身份地待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吗?
我在想,为什么顾经年宁肯对她坦诚病情,却不告诉我一分一毫?
四年前是,四年后亦是!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从容地离开医院大楼,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待告诉司机要去的地址后,我便彻底失去了开口说话的兴致。
在我喝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掏出手机晃晃悠悠地看,即使看不太清楚,我也能自认准确的拨打陆敬的号码,这种时候,也只有他能赶过来带我回去了。
在嘟声响了五下之后,电话被接起。
“嗝…陆敬啊…你来接我吧…嗝…”
“……”
“嗝…我好像喝多了…”
“……”
“嗝…我在Tang馆呢…嗝…你快过来。。。”Tang馆是这一带有名的酒吧,我和陆敬以前来过,在顾经年离开我之后。
“……”
我放下手机,撑在吧台上开始等他来。
渐渐地,我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叠,脑袋变得特别沉重。我闭上眼,晕晕乎乎的趴在吧台上继续等。
在吧台小伙子第三次问我还要不要喝酒时,我已经懒得再抬手拒绝了。手指摸索到酒杯边沿,再一点点握住杯身,头微抬,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几乎要一饮而尽。
可是,仅仅是“几乎”而已。
一只大掌阻了我的酒杯,微凉的体温刺激了我的脑神经,我迷糊着眼仰头去看,那削瘦的轮廓是陆敬不曾有过的,陆敬没有这种略带忧郁的眼神,他总是不羁的态度,再加上一些些的玩世不恭。
现在,那人一脸的严肃,一副极不赞同的神色,褪去温润,那一双深眸中闪过一道星光,又迅速湮灭,晦暗的就像是深潭,快要把我的灵魂都吸进去了。
我的影子在他眼中浮现,带着醉意,带着委屈,或许还带着一些恨意。
此时此刻,我真的好想大声吼他,可又舍不得。
“顾经年,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为什么别人都知道的事情偏偏就不告诉我?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也是这样。我有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为什么连蒋茜都能陪在你身边,而我只能被你放弃四年?现在,你又想放弃了吗?”
说过这些话,我觉得更晕乎了,我歪着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嘴角还挂着笑意,是苦笑,然后继续呓语。
“以前我总是在网上发消息给你,是希望你能回来见见我。可是后来我不想了,接着我又希望自己能彻底忘记你,因为太痛苦了,总是我一个人在等待,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你。现在你回来了,是你要回到我身边,是你要插入我的生活,虽然你总会给我承诺,可是我不敢再轻易相信,我怕你无缘无故的来,更怕你无缘无故的离开,我怕适应了有你的日子后,你又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了。”
我闭上眼睛,埋着脸,闷闷的说,“我知道你生了很严重的病,你不告诉我,我也不敢问你。我怕我问了,你就会离开我。其实,我很想陪着你一起,你不告诉我,我就想着默默的在外面陪着你也是好的,可是当看到蒋茜在一旁陪着你的时候,我心里难受,难受极了。”
我捂着胃部的位置,对他说,“顾经年,我难受,你知不知道?”
然后,我低下头,彻底晕乎了过去。
窗口的一缕阳光刺痛了我的眼,令我不得不睁开。我呼吸着源自大自然的新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