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哪种都不喜欢。”
“你真打算半年憋在家里不出来玩儿啊?”大川有点急了,“戴个帽子出来不就行了?”
大川是柏岩最铁的哥们儿,两人从大学开始就在看片、逃课、作弊等事件中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他们身为彼此最信任的朋友,知道对方的想法和爱好,相互不隐瞒。就连秃头这件最丢脸的事情,柏岩都只告诉了大川。
“哎,算了,要是不小心有什么艳遇,上了床还不得摘帽子,扫兴。”柏岩说得脸都不红一下。
“就知道你理由多,你这个呆不住的性子,老这么憋着不憋坏了啊!给我下来,我在楼下等着你呢!”大川的声音透着兴奋。
柏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跑到窗边一看,果然,那辆熟悉的吉普就停在楼下,车灯一闪一闪的,大川正靠在车上打电话,大概是看到他站在窗边,还向他挥了挥手。
柏岩不由得心里一热。
什么是哥们儿?最饥渴难耐的时候带自己去泡吧的才是真哥们儿!
对着电话吼了句“等我五分钟”,柏岩胡乱把头发吹干,利索地从衣柜里捞出衬衣针织开衫卡其裤穿上,又拿了顶呢帽戴在头上,跑到玄关那里蹬上鞋子,飞速跑下楼。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柏岩打开车窗,春天的晚风还是带点寒意,可他觉得吹在脸上很舒服,大川相当可靠的侧脸转头可见,半月来因为秃头产生的压抑情绪,纾解了一大半。
柏岩想起,大川是第一个知道自己取向的人。
柏岩喜欢男人,这一点他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对女同学的内衣没有反应,却因为篮球队长结实的肌肉而脸红。一个人忐忑不安地上网、翻书、看AV和GV比对之后,他确定,并接受了自己是gay这个事实。他天生比较擅长疏导自己,痛苦彷徨过后决定认命,但还是不敢向父母坦白。所以高考之后,他选择了离家很远的N市读大学和工作。
大川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觉得不应该隐瞒,于是在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也就是期末考试作弊被双双抓住,晚上两人一起在操场上抽烟喝闷酒的时候,他向大川坦白了。
他清楚地记得,身为直男的大川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烟,说道:“那你对我……”
柏岩立马表态:“绝无私情。我永远当你是兄弟!”这是实话。
大川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他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柏岩的后背,差点把柏岩嘴里那口啤酒给拍到气管里去:“没错,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
因为这一点,柏岩特别感谢大川。他深知同性恋生活的不易,大川没有歧视他,他很高兴也很感动。
“想什么呢?”大川突然开口,打断了柏岩的沉思。
“我在想啊,你一个直男,陪我一个gay去gay吧玩,算怎么回事儿?”柏岩笑道。
“嗨,这有什么。我就你这一个最好的哥们儿,你心情不好,我陪你出来消遣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大川笑得很坦率。
“你就不怕受影响么?我记得你妈上个月还催你回家相亲来着。”
“没关系,直的弯不了,弯的直不了。”
“哈哈。”柏岩闻言笑了,“说得没错。”
酒吧果然是柏岩喜欢的类型。装潢简约却不乏设计感,以金属质地为主,灯光多变,隔开了引人目光的中心舞台,和旁边幽暗的小隔间。
DJ很有水平,选的歌都特别合柏岩的胃口。
他和大川在吧台挨着坐下。现在的柏岩有隐疾在身,一夜情及其危险。为避免搭讪,和大川坐在一起确实会比较好。
爽口的啤酒滑过咽喉,看舞池里男人们随着节拍扭动着身体,柏岩感觉身心都放松下来,胸中剩下的一点点压抑,也迅速消失殆尽了。
“江靳,你怎么来了?”坐在他们身边的一位穿着白衬衣的男子,突然惊喜地低声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柏岩不由得心一动。江靳,不就是给自己看病的那位江医生么?
他抬起头,果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不对已经过了凌晨,昂,算是今!天!第一更了。写得很开心,也希望有人喜欢这篇文,能看得开心。
就叫我骰子之神
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双对柏岩发射过杀必死光线的眼睛,此刻正处于温和的状态,带着一点惊讶的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江靳。第一医院生发专科医生,小秃头柏岩的主治医师。
他们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柏岩刚放松下去的心情又马上紧张起来。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难道他也是……他这样看着我干嘛?等等,他居然记得我?
不用说,这一系列情绪又马上表现在了脸上。江靳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柏岩千变万化的表情,微微对他抬了抬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他波澜不惊,柏岩却完全被这一笑惊呆在了那里。
靠,这男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穿着宽松羊毛衫和棉麻休闲裤的江靳,在酒吧的灯红酒绿之下,显得安静过分,有点不合群。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穿白衬衫的男孩:“kevin,你妈妈让我偷偷给你的,别让你爸知道了。记得有空多回去陪陪你妈,她很担心你。”
“谢谢你,江靳。”叫kevin的男孩显然很感激,从江靳手里接过银行卡,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真是麻烦你,跑这么远过来……”
“没事,明天我休息。”江靳在kevin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点了杯苏打水,低头与kevin小声聊着天,不再看旁边的柏岩。
他们只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在这种地方遇到就已经很尴尬了,难道还要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问“嘿哥们儿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你了难道你也是gay”?
柏岩被自己的想法囧到,默默低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像是察觉到他的反常,大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刚刚过来的那个男的,是我的主治医师。”柏岩说。
大川马上问道:“被他看到你在这里,不要紧吧?”
“没关系,我们不是很熟。”只是有点觊觎他的美貌而已。柏岩回答。
说实话,刚刚想到江靳极有可能也是同道中人,他心中窃喜了那么一下。但是那个kevin,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心情好复杂。柏岩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啤酒,拉了把大川的胳膊,准备回家。还没站起来,就看见一个很高的男人堵在了旁边,柏岩差点撞上了他宽厚的脊背。
来这个酒吧的,多是质量超优的男人,眼前这一个也不例外,身高接近190公分,身段利落,衣服的轮廓显现出布料之下线条流畅的肌肉,袖子挽到手肘之上,露出结实的小臂。
一般这种肌肉男,都喜欢纤细白净的男孩子。他显然是看上了kevin,伸手支在吧台上,轻声问kevin:“有没有伴儿?要一起喝一杯吗?”
kevin旁边坐着江靳,怎么看都是有伴的。显然肌肉男是想横刀夺爱强抢民女,哦不,民男。可kevin好像对他没什么兴趣,礼貌地拒绝道:“对不起,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肌肉男暧昧地凑近kevin颈边,轻声说:“我敢保证,我比他更棒。”
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酒吧人多,肌肉男顶多调戏几句就完了,不敢怎么样的。柏岩不以为意,目不斜视地和大川一起径直走到门口,只听见里面传出“啪”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人用力捶在桌子上,紧接着,就是肌肉男凶狠的吼叫:“你他妈再说一遍!”
整个酒吧都静了下来。
柏岩和大川停住脚步,也往这边看过来。柏岩见肌肉男脸色略红,应该喝了点酒。kevin小脸惨白,看来是吓到了。
旁边的江靳倒是非常镇定,肌肉男目光如炬,他却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缓缓站起来,语气平静地对肌肉男说:“那我就再说一遍:kevin喜欢有头脑的男人,你不是他的菜。”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笑声。肌肉男气场顿时输了一截,190的个子,在180出头的江靳面前跟一米二似的。
他彻底暴怒了。酒吧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好轻易动手,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折了面子。他拿过几个装着骰子的酒杯,往吧台上重重一放:“跟我玩三局,能赢两局,你就带他走。”
喂老兄你有没有搞错!是你要抢人家的朋友诶!居然敢这么理直气壮!柏岩扶额,江靳说得没错,这男人的确是没头脑。但他既然敢以骰子打赌,显然是对自己极有信心。江靳看上去不是常出来玩的人,搞不好真栽在这里。
骰子的话,自己的水平还是可以的……他有点想冲上去帮江靳一把。
脚还没迈出去,旁边的大川早就把他那点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伸手把他胳膊拉住了。
那边,江靳已经耸耸肩应下来:“随便。”
围观的群众纷纷涌到了吧台旁边,柏岩挣开大川,凑了上去。
两人已经把骰子放在了吧台上,盖上杯子开始摇。叮叮哐哐几声之后,把杯子揭开一条缝,看里面骰子上的点数。
“你先叫。”江靳斜靠在吧台上,胸有成竹的样子。
“三个二。”肌肉男表情有点沉重,看上去这一把手气不太好。柏岩在心理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技术不行就不要瞎跟人叫板!你果然没头脑!
“五个二。”江靳的声音,还是不带丝毫感情。
“六个二。”肌肉男拧紧了眉毛。
“六个六。”江靳继续叫。
“不可能!”肌肉男忍不住吼出来,他揭开自己的杯子,一个六,三个二,一个四。
江靳施施然捏住杯底,挑衅似地扫了一眼肌肉男,缓缓把杯子往上一提——
五个六。他赢了
人群瞬间沸腾。
“oh no!这不科学!”
“好帅哦!”
“太厉害了吧!”
一向淡定的大川,都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卧槽,这手气,绝了!”
柏岩略感震惊,这位江医生好像运气还真不错。
肌肉男额头上有汗落下,他不服气地重新用杯子把骰子盖起来:“再来!”
一阵摇晃的声音之后,肌肉男看向江靳:“你先叫。”
“五个三。”江靳微微笑起来,表情有些戏谑。
不是吧!开局就这么猛?柏岩有点佩服江靳的魄力,刚刚那一局确实赢得潇洒,可就算手气再好也不可能又摇到五个一样的,他这是豁出去了?
“……”肌肉男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五个四。”
“我要开咯。”江靳的声音带着点挑逗的成分,他伸手挪开杯子。
五个三。
沸腾的人声再次响起,肌肉男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完全呆在那里:“这,这不可能!”
旁边有人起哄,伸手替肌肉男把他的杯子拿开。
两个二,一个一,两个四。
江靳又赢了。
他站起身,把手搭在kevin的肩膀上,轻笑着对肌肉男说:“那现在我要把他带走了,下次乱找人挑战之前,记得先练一练。”
哄笑和喝彩声中,江靳搂着kevin穿过人群向门口走去。
刚经历了一场比较奇幻的骰子游戏,柏岩还没完全消化完毕,大川拉着他随着人群散开的时候,他的头还是木木的。
突然前面的江靳转过头直直地看着他:“你,少喝点酒,下个月记得来复诊。”
作者有话要说:弱智秋裤子写不出神马高端的情节,骰子随便玩一玩无法体现江靳哥哥超乎常人的智商啊!表吐槽我,抱头遁。
两个都不是人
江靳走了之后柏岩呆了很久,任凭大川拉着他走。到了车旁边,大川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魂儿还在吧?”
“啊?”柏岩一个激灵,元神归位,“在在在,刚去上了个洗手间。”
“你喜欢他啊,那个医生。”大川掏出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还行。他挺帅的。”柏岩利索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舒服地往后一躺。大川看了看他,把烟掐灭,也上了车,把车发动,往柏岩家的方向开。
在路上,柏岩一直在回味江靳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觉得江靳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像狗用撒尿的形式划分领地一样,在标明某种所有权。
怎么会突然间冒出这种想法?他自嘲地笑了。这比喻用得糟糕不说,兴许还完全会错意了。
大川抓着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面,没说话。气氛有点沉闷。
很快,柏岩就到家了。下车的时候大川突然叫住他,很认真地说道:“你是该好好找个伴儿了,玩了几年,该够了。”
柏岩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怎么了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这个的。你倒是先给我找个嫂子呀!”
可大川没有跟着笑,依然表情严肃地说:“那个医生,看上去挺可靠的。要是他……”
“行行行别说了,你一摆这种脸我就受不了,能不能别跟个妈似的!”柏岩不耐烦,跳下车,用力摔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又对着车轮狠狠踢了一脚,结果用力过猛,脚上一阵剧痛,不由得弯下了腰,五官全挤在一起了。
“卧槽,哈哈哈哈哈……”大川看着他,在车里笑得丧心病狂。
复诊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柏岩人生中第二次独自来医院看病。工作繁忙他没能请到假,等把事情处理完毕来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快到6点了。
不知道江靳下班了没有?
想到江靳,柏岩的心情就有点扭曲。他严格按照江靳的叮嘱用药,刚刚好,一个月,全部用完。
头发一丁点也没长。
这些药他妈到底有没有用啊!柏岩在心底咆哮,想对着江靳那张无时不刻波澜不惊的脸连发两个大招。
再过两个月,估计他就瞒不住了。头皮秃了一块,他不敢去之前常光顾的美发沙龙剪头发,怕发型师看到之后将他秃头的事情在客人之间大肆传播。偏偏那些没有掉的头发又疯了一样的长,一个月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