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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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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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琰站在离她不远的槐树底下站着,槐树的枝叶垂下,能将他的身子隐匿完好,不至于让她发现。由于职业的缘故,他从读书时候起,便一直注重保养眼睛,所以视力极好。再加上他选的方位很正,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的正脸。从他的方向望去,萧染宁的身影有些孱弱,让他看着心里揪疼,眉头紧皱。再看着她双手掩面,移开时带起的泪珠在日光下更显晶莹剔透,似乎连这最后一点一点的生气都被消磨殆尽。

郑琰深吸了口气,发现胸口有些堵。那点久别重逢遇故人的喜悦早已不见,他今日下午特地请了半天假,因为担心她,所以便一路跟随在她身后。却不想,时至今日,他连正常的关心都变得不敢明目张胆。他不欠她,但他家人欠了她。欠着一个公道,欠着一份内疚,因为抹杀了她的光明前途。也许,再也回不去美好的少年时代。

这七年来,他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脆弱到不堪一折的地步。郑琰心头的怒火隐隐蹿起,眼神由沉痛变为阴冷。

萧染宁抹干眼泪,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弥漫出的哀伤渐渐敛起,谁没个矫情的时候,她并不觉得丢脸。目光又重新锁定远处的槐树,唇边隐隐露出一丝笑意。槐树能在恶劣苦寒的环境中茁壮成长,她想她也应该如此。只是笑意未曾完全开展,便僵住。眸光里初升起的希望又渐渐隐去,神色转为沉寂。

她望着郑琰一步一步从槐树底下向她走来,步姿优雅,神态从容。她想也没想,径直拿起皮包转身离开。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唯有避而远之。

郑琰见她提脚便走,步伐终于有些紊乱焦急,急忙大声唤出她的名字:“萧染宁,你给我站住!”

萧染宁是个犟脾气的人,自然不会因他一句话而停下脚步。他越叫,她就越要走的快。郑琰心一急,脸色一沉,也不管优不优雅从不从容,三步并作两步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无论她怎么弄,都挣脱不开。萧染宁无奈之下,只能回瞪他,脸上凶相毕露,眼露恶煞之色。口气不耐的斥道:“郑琰,放开。”

郑琰一见她这犟脾气,心头掠过一丝烦躁。攥着她的手不放,力度却松开了些。他自少时起就一直是天之骄子,难免会有一些傲气。时间的隔阂确实有些可怕,眼前的人也不是少年时的模样。“萧染宁,你怎么变成这样?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有必要见着我就跑吗!”

萧染宁不再挣扎,看向他的目光讥嘲森冷,冷笑一声:“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想跑就跑,与你何干!至于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介意你把我理解为是自甘堕落。不过这也与你无关。我要是能早早变成这样,五年前就不会任由你们为所欲为。”

人就是个矛盾体,未曾提及的时候,便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旦被揭露,又或者对方突然出现,才会意识到原来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释怀与宽容。萧染宁在这件事中,完全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存在。没有人会比她更想释怀,宽容别人就是解脱自己。但想归想,她还完全做不到。

郑琰眸光随之一暗,唇瓣微抿着。沉默了片刻,他才沉声道:“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不管你接不接受,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情绪都不应该大起大落。怀孕的人还是需要心平气和,这样才有利于胎儿的健康。”

郑琰说完,松开了她的手。低垂的头,眼角瞥过她略微发红的手腕,心头浮上一丝歉疚。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白皙的手背迎着日光,略显病弱之态。

“这是我的名片,名片上有我的手机号码和上班地址。你在这里举目无亲的,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他依旧拿着长方形方框的名片,递给她时,目光隐含祈盼与关切。

萧染宁瞥过一眼名片上的内容,简洁入目,眼尖的看到他的介绍:阜县县医院妇科实习医生。她转头,面色平静,神态自若。淡而疏远的话语从她嘴里道出:“不必了。只身一人,不代表我活不下去。若时间可以倒流,我倒宁愿从未认识你。”

萧染宁说完,迈出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向来果决,不喜欢拖泥带水。她不怨恨郑琰,但不代表她能待他如初。既然彼此间有了隔阂,回不到当初,那么继续往前走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貌合神离,她不喜欢。

郑琰盯着手里的名片,凝视了许久。收回之时,前方她的身影愈发朦胧,颇有些若隐若现的姿态。些微落寞,些许苦涩溢满心头。将她的话思索咀嚼了几遍,旁边的矮小植物的枝干被他一声折断,发出干脆利索的声响。他将树枝丢落于地,踩着树枝朝她的方向走去。

他要证明,前方的阻碍如同这脆弱枝干,终将被他折断,最后踩于脚底之下。她要疏远,他便跟紧。无论是五年前家人对她的亏欠,还是如今他的私念。若能轻言放弃,那便不是他向来的作风。
作者有话要说:




、强扭的瓜不甜


金阳自西缓缓而落,金黄余晖将这宽广辽阔的大地笼罩,美得如同朦胧仙境般华美逸致。萧染宁回到旅馆后,拿出手机,将原本的手机卡拆卸下来,再将余姿为她事先准备好的手机卡换上。开机,她给余姿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纯粹是报喜不报忧,她并没有将在医院的事说给她听。

今日是她停留在阜县的第二天。她手机从上飞机后就一直关机,并未与任何人有过联系。她望着窗外昏黄美景,忽然很想知道他此刻在干些什么,找不到她人时是否焦虑暴躁。她的行李几乎完好未动,过了今晚,她便要前往余姿为她提前安排好的地方。

正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的余姿,手机忽然想起。她也不顾沈从霖正从厨房走出来,懒懒的瞥过他一眼,就从案几上拿过手机。短信内容只有寥寥几字,号码也未署名,但却让她高兴到喜上眉梢。提心吊胆了几日,终于让她安了下心。沈从霖面露疑惑,怀孕的余姿性情略微不稳,喜怒不定。面对这个真心真意的笑容,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越想越疑惑,于是一个箭步便将余姿揽入怀中,想要将手机里的内容窥视一番。奈何余姿虽说平日里不拘小节,但该有的警惕心与思考能力还是齐全的。眼疾手快的按下删除键,信息瞬间不见。见沈从霖面带薄怒,她得意的冲他挑挑眉,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沈从霖将余姿揽紧,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力度却控制得适中刚好。右手扳过她的脸,意料之中的低头吻上她。颇为激烈的吻势让她有些招架不住,计上心来便用手捂住小腹,痛苦之情浮现在脸上。沈从霖眼尖,余光瞥过她的手,挫败的立马松开她的唇。尽管他知晓她一点事情都无,却还是故作紧张的问长问短。

最后向她投去幽怨眼神,咬牙切齿的愤愤道:“禁欲十个月,难道连接吻都不行了么。你信不信我等下立刻去找别人!”

余姿眉毛挑高,脸色沉了沉。同样咬牙切齿的愤愤回道:“你敢去,我就立刻把你阉了,让你变太监。”

沈从霖不给面子的轻笑出声,却在余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突然噤声敛笑。手却轻抚上她微凸的腹部,眸中深情显而易见。“有你就够了,不要别人。辛辛,我们回英国登记。”

余姿欲言又止,只能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沈从霖抬起她的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缓缓说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既然选择将孩子生下来。我作为孩子的父亲,有义务保护你和孩子的安危。虽说S市也有妇产科的权威教授,但在国外分娩我始终放心一些。我要给你以及孩子一个名正言顺,又或者可以这么说,我想要自己名正言顺的陪在你的身侧。”

余姿点点头,复又摇摇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许久才见她出声:“我爸爸妈妈他们不会同意的。其实我原本也不奢望他们能接受,并且祝福。我既然选择了你,那么我就不会退缩。只是一想到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而我又做出令他们难堪伤心的事,我心里就难受。”

“他们是你父母,父母总不能恨子女一辈子的。况且外公他们也没反对,给他们点时间,他们会想通的。”沈从霖知她懊恼,纠结。但他又何尝不是,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便果决的一直往前走。他记得他的母亲,为了他父亲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

如愿的看到她点头。沈从霖心里也如同阴霾退散,心头的浊气一扫而空。心头没有郁结担忧的事,便能有时间去操心别人的事。他想起了关以谦最近反常的状态,勤劳发奋的一心扑在工作上,变得更加的沉默少语。他又想到萧染宁,便决定向余姿试探试探。“辛辛,萧染宁离开的事你知道的。这几天萧染宁有没有跟你联系?”

余姿撇撇嘴,靠在他胸口上眼睫低垂,遮住了眸中冷嘲的神色。隔着衬衫,便一口咬上了他的胸膛,一边愤愤不平的说道:“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他。阿宁离开他就是对的,谁让他妈那样。真是活该。”

“轻点,你要咬掉我一层皮啊。”胸口传来的痛感让他禁不住低斥出声,心头却开始了浮想联翩的不和谐念头。余姿过于激愤的态度让他一阵头痛,看来她对关以谦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你要是知道的话,就别玩捉迷藏了。有那心思躲啊追的,还不如快点将事情解决,省得浪费时间。”

“你怀疑我故意整他?”余姿凶相毕露,恶狠狠的盯着沈从霖,让他顿时头皮发麻。面对他的解释讨好,余姿冷哼一声,不屑道:“有本事他就把问题解决,再把阿宁找回来,否则阿宁能回一次,便能再离开第二次。”

她既然答应了短期内替萧染宁保密,便不会擅自将她的行踪泄露。她与萧染宁同身为女人,心思更能相通。萧染宁所顾及的,她都理解。短暂的分开,对彼此都好。

两人沉默,这个问题无疾而终。余姿最终还是叹了叹气,望着沈从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嘴里还是不可抑制的微微扬起。

——

关家别墅。

S市的富人区夜晚较之闹市大相径庭。它没有闹市区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亦不似夜市里喧嚣哗闹,激情澎湃。富人区的这片寸土寸金的别墅区里,白天展现出的是闲情逸致,宁静清幽。而晚上,暗夜迷离,灯光昏黄,更多的是增添了一股静谧森冷。

关家别墅二楼的主卧里,窗帘未拉,习习凉风自窗口吹进,一阵凉意让人通体舒爽。月光明亮,少见的星子赶巧似的,也纷纷趁着今夜统统冒出。漫天繁星,肉眼看去,似乎颗颗都如此明亮。

万连茵搀扶着关智超走到外面的阳台上。手置于栏杆边,望向幽幽夜色不禁哀叹一声。万连茵心头有愧,也知晓他此刻的叹息声是因何而起。她低头瞧了关智超的腿好一阵,良久,似绵远幽浮的声音传来:“你这腿,能行吗?”

虽说每天都有补充大量的保健食品与骨胶原蛋白,也有按照保健医生的吩咐散步上一两个小时,但却也未见明显的效果。关智超的年纪现在并不能纳入老年人的群体里面,五十几岁的年纪身体康健的大有人在。也许是因为年轻时过于劳碌奔波,才落下了这么个病根。

关智超笑了笑,拐杖动了动,发出微微响声。“行,我这腿一时半刻也不会怎么样。上次你答应过我的事,想的怎么样了?”关智超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神微暗,开口补充:“这屋子也就我们两个守着它了。”

万连茵无语凝噎。自从上次关以谦与她们二人对薄之后,便一次也没有踏入这幢别墅。电话不接,公司不见。宏远的日常事务都已经交给关以谦打理,她和关智超也只有在公司重大决议的时候才会露面。所以想要见上他一面,却发现难如登天。

难道真要如他所说,当从未生过他这个儿子?万连茵神色不愉,似有恼意,又有悔意。那些苦涩充斥着她的心间,让她想起都能眸中泪花闪现。调节好思绪,才附和道:“他们都不在家,这里确实挺冷清的。算了,还是依照我们上次说的那样,只有我们两个出去环游吧。”

关智超转头,定神望了她几秒,才认真探究的问道:“真的放下了?若是真的放下了,找个时间去看看老朋友也好。他们都二十几岁的人了,我们也束缚不了了。”

万连茵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们两家也断了联系。年轻时的恩怨纠葛能拖到现在,看来我做人还真是失败。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就只有我还惦记着罢。找个时间去看看吧。”握着栏杆的手一再收紧,又无声松开。她盯着关智超,道:“阿谦和萧染宁的事儿,你怎么看。”

话语一出,二人默契的噤声。对于萧染宁,万连茵心中是复杂的。不论是她的出身,还是她的脾性,都不是她理想中的儿媳人选。更别说她自身门当户对的观念形成了几十年,要改变或接受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万连茵想的过多,眸子里转瞬即逝的晦涩难明,正巧被关智超捕捉到。

关智超握了握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都年纪一大把的人了,退一步又何妨?阿谦二十几年没动过心,谁知道一动心就陷身囹圄了。或者一开始我们都只觉得他是一时情迷,阻止拆散也就罢了。但是那天他言之凿凿所说的话,态度强硬明确,我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下去了。我也知道你一时半刻接受不了,那就换个角度想想,或者正好出去散散心,心境一空,很多事情就都可以想通看透。”见万连茵抿嘴不语,关智超又笑道:“难道真要和阿谦断绝来往你才甘心?”

果不其然,万连茵的脸色倏然一变。怒瞪了关智超一眼,随即恼羞成怒的叫嚷道:“我有这么说吗?算了,我这身老骨头也禁不起折腾了,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关智超似满足的微叹一声,笑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如此,把那单传闻一并解决了吧。至于甘幼淳那里,也要好好解释一番。这些个烂摊子,就没个省心的。”

被关智超不留余地的揭开,始作俑者一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搁。万连茵脸色黑沉如夜,一张脸板直又肃穆,“少说两句憋得慌啊你。”

“不说了不说了,这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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