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与曦岚同一个营帐,可是今天在营帐中还多了一个人——正是那被俘虏的望月国使臣。
“殿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微笑着蹲下身,对地上的人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夜风探回来的消息,这人居然是望月国太子望月宗宁,没想到他不仅亲自出使,还亲征此役。
他怒视着我,如果没被点穴的话,我估计一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曦岚,让他说话吧。”我的笑容慢慢变冷,红儿的命与云辉的断臂,这仇我可没有忘,那天晚上的黑衣人不就是眼前这人派来的么?
“你到底是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问我是谁?呵呵,看来女人与宰相在他们的意识里,是永远联系不到一块儿的。
“你说呢?”我可不会傻到对着敌人仇人将自己的老底也揭了,哪怕对方是个将死的人,“殿下,作为幽州那晚您对我所作所为的报答,我一定会让您活着看到望月亡国的。”
“哈哈,这一次只不过是被你们攻了个不备,想取望月,你以为凭你们三国联合就能做到?”他蓦地大笑,那神情,一如往常的狂傲霸气。
“难道殿下还奢望叶苍和修若会来解望月之围?”我也微笑,狐狸那丫一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之前告诉我,叶苍与修若两国,他自会搞定,不用我瞎操心。
没再多说什么,曦岚便遣了人将望月宗宁带出营帐,严加看管起来。
“曦岚。”
我开口,正想问问他我能否去龙曜军营看看清林,他却突然看向我,不知是否今天攻城耗了他太多功力,脸色竟有些微白,声音却依旧温和清润道:“微眠,等下我便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这里太危险,战争也太残酷。”他拉过我手,包在自己的手心,暖暖地说道。
“可是今天……”诚然,战争真的很残酷,但我今天不是也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么?
“我知道微眠不亲眼看到天青寒星临阵倒戈,终不会安心,所以才让微眠留在这里。现在微眠看到了,就不用再担心了,结盟已定,而且有我在这,不必担心战事会有变数。”他微笑,神情自信而洒脱,可是在自信与洒脱中又似有一抹疲态。
“可是曦岚之前不是说要带我上战场么?曦岚不是说过,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安心的么?”困惑,前所未有的困惑,所以又忽略了曦岚拉着我的手。而且曦岚刚才的话,竟是看穿了我心里所有的想法。
“不这样说,怎能将微眠带出皇宫?”他清亮的眼眸似闪过一丝掩饰不及的狼狈,笑容同时一僵,瞬间又恢复如常般温雅。
“可是无印他们……”出了宫,天青王可也安排了眼线啊。
“这些微眠不用担心,”他扶我起身,然后牵着我手走至营帐外,揽着我便上了他那匹白马,马似有灵性般,不用曦岚下令,便撒腿跑了起来。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头看曦岚,却见我们身后不知何时已跟着云辉云耀和芷兰宫三侍卫。
“曦岚!曦岚!”我一路叫他,想让他停下马来,想问他究竟要带我去哪。可是他第一次没有理我,没有顾及我的反抗,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只顾策马狂奔。
弯来绕去,起先天还微亮,之后夜幕沉沉,也不知道身下的马儿是如何识得路的,竟不曾停歇。约摸近两个时辰之后,眼前出现一座四合院格局的竹木屋,借着木屋四周的小灯笼,隐约可见四周遍是苍翠绿树。曦岚下马,伸手,我无奈地扶着他手下马,然后跟着入内。四合院正中空地很大,似种着一些花草,我边走边歪着头打量四周环境,眼前阴影一闪,转过头抬眼便见一双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我,在与我的脸距离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我条件反射地一掌狠狠拍去,便见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跟着那张脸往后靠去,堪堪避过我一掌,下一秒,整张脸却又痛苦地扭在一起,那人忍不住弯下身抱着左膝盖猛揉,眼睛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耶!这一招好久没用,想不到今天一试,依然有效啊。我一向是手脚并用,上下夹攻的,嘿嘿。
“师兄,他真的是女人?”那人又揉了几下膝盖,抬眼看向我身边的人,不可思议地问道。
师兄?难道是曦岚的师弟?我转过头看曦岚,果见他微笑地点了点头。再观那被揍之人,年纪轻轻,小破孩一个,此刻正一脸看怪物的神情瞪着我。
“若尘,是你无礼在先!”曦岚又笑看向那小破孩,立马替我申张正义。就是嘛,哪有人突然一下子出现在人跟前的,那不是欠揍嘛!
那叫若尘的斜了我一眼,撅着嘴鼻子朝天便率先向前面的屋子走去。曦岚示意我跟上,我转身看着身后跟着的那几人,然后眨了几下眼睛乖乖照办。
“微眠,我该回去了,你安心留在这里,我每日都会让人送战报过来。”曦岚对着那叫若尘的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看了眼跟着进来的那五个人,然后一手拉过我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道,“微眠说愿意陪我同上战场,那么现在也请答应,在这场战争结束前,微眠是否可以留在这里,让我安心。”
我默然,于理我现在应该功能身退,回到龙曜,继续过我的假冒宰相生涯,可是于情,望着眼前依旧一身似雪白衣的人儿,从今天开始,这一身白衣会染上无数人的鲜血,我又怎么可以达到目的之后转身离开?再说这汐月公主的身份,只怕想让天青王默许失踪又得依靠曦岚。离开是绝情,是冷血,明知对方心意而留在这里给对方希望,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只有打了胜仗,才有与父皇谈判的筹码。只有打了胜仗,微眠才可以看清另一些事情的真相。”
另一些事情的真相?我心下一紧,终是点了点头。目前这情况,既然无法选择转身离开,那么留下来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曦岚没说更多,转身便急着赶回去了。我本想送他下山,可是出了四合院,曦岚飞身上马,只一瞬便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这才发现,来的时候没留意,如今站在四合院的大门口,回过头看我们来时的路,竟像是迷境一般,曦岚消失的方向,明明看似一条林荫大道通往远处,可他与他的白马硬是平地消失般,在距离我十几米远处突地没了踪迹。这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天色太晚看不清路的缘故。
“奇门八卦?”我楞了好半天,才转过身问站在我身边的小破孩,眼睛一时间没有焦距,声音也有些不可思议。
“算你还有点见识!”那小破孩斜睨了我一眼,便屁颠屁颠跑回四合院去了。
命悬一线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生涯。
曦岚每日必会派人送书信过来,三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克城池,曦岚的战报一天一封,只不过从讲述当天的战况,到讲述昨天的战况,到现在讲述前天的战况,我知道他们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却离胜利越来越近。
而狐狸,自我来到这四合院,便再没收到小黑鸽的传书。我曾派云耀下山,想给云府稍个信,之前说两三月能回,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总得打声招呼备个案,只是没料到云耀出去半天,回来却道只在这四合院附近徘徊,以他之力,根本破不了这八卦阵。
我曾就此向小破孩抗议过,屡次抗议又屡次被驳回。这日无聊,我又拿这事儿说事:“若尘,你也有亲人有家人吧,再不济也有师兄,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这一呆都忘记过了多少天了,反正时间不短,九成九都过了新年了,可家人对于我的现状却是音信全无。你知道我这样,他们每天该有多担心,而且时间越长,这担心愈甚,可能还会胡思乱想、日日惶恐悲痛!”
结果小破孩只睨了我一眼,闲闲道:“这是师兄交待的,我只听命于师兄。你若想向家里报个平安,写信给师兄,我去取信的时候顺便帮你交给送信之人。”
我一时气结,看着他掏鼓着桌上那一堆的瓶瓶罐罐,外加花花草草,狐疑地问道:“毒药?”
“我是神医,只救人,不杀人!”他“噌”地起身,正对着我大声地说道,似很气愤,脸都气红了。
“神医?”我看了看眼前的人,探过头又瞅了瞅桌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傻眼。这人每天没日没夜地捣鼓这些东西,可从没见过病人上门。
“都是你这个女人,若不是你,我用得着替师兄准备这些东西么?”他说完转身坐下,继续忙活,准备不再理我的样子。
“曦岚要的?他要这些干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这小破孩的话恁地奇怪,而且我怎么看曦岚都比小破孩聪明的样子,人家是师兄耶,要这些玩意不会自己动手啊!
他蓦地放下手中的活,右手一伸,拉过我的左手。我条件反射地一把甩开,然后将左手藏到身后,后退三步,警觉地看着他,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想干嘛?”
“你这女人脑子在想什么啊?我对你这样的一点兴趣也没有。”那小破孩看着我,气得脸似滴血,嚷嚷道。
“既然这样,那你拉人家手干嘛!”我又后退一步,继续一脸地警觉。说实话,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虽说到今天也有不少日子了,这小破孩对我的态度实在不咋滴。真是郁闷了,想我人见人爱的个性,这小破孩居然每天看到我爱理不理的。
“你!”他一时气结,只说了一个字,好半天才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你左手小拇指上的是什么东西么?”
我当然知道啦,不就是护魂嘛!可是关于天圣水池,关于护魂,曦岚说这是只有天青皇位继续人才知道的秘密呀,当然,我是例外。小破孩这样问我,莫不是他也知道这秘密?我立马抛下个人成见,屁颠屁颠跑到小破孩跟前,伸出左手,翘着小拇指装作一无所知,试探地问道:“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疯子!”小破孩一脸受不了地扔下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居然就这么跑了出去。
我又盯着那圈圈细金线良久,曦岚将这东西给我,和向小破孩要这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有啥关系?想不明白!
一个下午都没再见到小破孩,我闲着无聊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摸着肚子爬下床,开门往外找人,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哎,芷兰宫三侍卫自来到这里之后,又学着在天青皇宫的样子,做起了暗卫,没看到他们不奇怪,可是云辉云耀和若尘跑哪去了?我凭着敏锐的嗅觉,顺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居然在厨房找到一只鸡——一只闷在灶锅里热腾腾的鸡!难道那几人已经吃过饭忙活事情去了,就给我留只鸡当晚餐?
我随便拿了个盘子,烫着手抓住两个鸡腿暴露在外的骨头,将整只鸡拎到盘子里,然后捧着盘子坐在门口边啃鸡边等人回来。这鸡大小正好,炖的火候又到位,而且炖鸡之人善解人意的去了讨人厌的鸡头,鸡皮又烂得找不到踪影,所以一整只鸡我是什么也没浪费,连鸡骨头都细细砸了一遍,这才舔了舔手指头,打了个饱嗝,决定起身再盛一碗鸡汤补补身润润口。
一道阴影闪过,我手中的盘子就这么不见了。我诧异地抬头,看见若尘盯着他手中的盘子,那上面有满满一堆咬得碎碎的鸡骨头,他的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然后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外加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一个人将一整只鸡都吃光了?还吃得这么干净?”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夸张的表情,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真是的,不就是只鸡嘛,而且不是你们替我精心准备的嘛!
“你把鸡都吃光了,一块也没给我们留下,那我们吃什么?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能吃啊?”他跑进去,往锅里瞅了瞅,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指着我哇哇乱叫。
我又舔了舔手指,慢吞吞地走到锅边,也探头往里面瞅了瞅,很无辜地道:“这鸡又不大,吃不完才奇怪呢。我醒来一个人也不见,还以为这鸡是你们特意留给我的,而且我有留鸡汤给你们啊,这才是精华呢。”
“你!”他一扔盘子,气呼呼地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拿了个碗盛了碗鸡汤,一边心满意足地喝着,一边有些奇怪地想着:天都黑了,难道还有人没吃饭?
不过等到云耀云辉衣衫微有些凌乱眼神微有些疲倦的出现,看到小破孩和云耀云辉以及芷兰宫三侍卫六个人吃着青菜白饭,我有些脸红的在一旁建议道:“其实厨房里还有鸡汤啦!”
“鸡都被你一个人吃光了,还好意思说有鸡汤!”那小破孩眼也不看我一下,使劲地扒了口饭,用力地嚼着,甚至都没夹口青菜。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道:“我醒来没见人,以为这鸡是留给我的,对不住大家了。”
“公子这是哪的话,公子是主子,本就是应该这样的。”云辉也使劲扒了口饭,抬眼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小破孩,大声说道。他左手拿筷的动作已经万分熟练。
小破孩的眉毛使劲挑了几下,终是忍住没再说什么。我由于一只鸡下肚已吃不下饭,又在饭桌旁杵了一小会,便出了门。
曦岚来信,三军已快到望州城了。而另一方面,我自来了这里,便与狐狸彻底失去了联系。凤兰玉佩依旧在我身上,却再没见到小黑鸽的影子,包括夜风,也没再出现。我有时候想,上次小黑鸽在天青皇宫被曦岚抓个正着的时候,他说他曾听闻过黑鸽子的来历,那么是否凤兰玉佩的事他也是一早知道的?如今与狐狸有关的人与物都没再出现,会不会这四合院外的八卦阵有什么深一层的玄机?想完又惭愧不已,曦岚待我如此,我不该这样想他。
云耀云辉曾好几次想跟着小破孩出去,结果没几米远便被发现,如此看来,小破孩的身手倒是不差的。想想也是,他是曦岚的师弟,照理武功也是不错的。
我在这不知是哪的四合院中,倒似与世隔绝般,每天除了在这院子里来回走走,顺便破坏一下小破孩种在院中央的花花草草之外,实在无聊得紧。刚开始还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数到后来就忘记了,这日拿出曦岚的来信一数,有六十多封,每日一封,不知不觉已过了两月有余,掐指一算,新年早过,我也该是十九岁,或者说是二十七岁了。
这日我无聊的在院子里踢小石头玩一种造房子的游戏,正一个人玩得尽兴,小破孩却从斜刺里冒出来,一把拉过我手便往院外冲去。我莫名跑步跟着,一边想挣脱而不得,没过几秒,却见云辉他们五个人便挡在了小破孩的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