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不和你玩了!”原来陆骥本来依照陆骐所教的技巧翻得好好地,可不知怎么的手猛然一抖,好好地花样就给他翻没了。
闺女年小,自己却因为不想这附近几家的那些姑娘通过她缠着大儿子,愣是将她拘在铺子里不让出去玩,委实难为她了。于寡妇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闺女的头道:“骐姐儿,你大哥不是说要你背那个什么《三字经》的东西吗?这几日还教着你写字。正好你大哥今日新买了笔墨纸砚,不如你拿出来写字玩?”
陆骐眼睛一亮:“好,我写字玩。纸笔在哪儿大哥,快拿出来。”陆骥沉默着取出自己原先买的纸笔,又给小姑娘磨好墨,看着她态度端正地开始鬼画符。
陆骁摇头,不以为然地道:“大哥这阵子似乎魔怔了,发了疯一般地开始念书写字。他自己发疯也就罢了,还拉着妹子一道疯。咱们家又不是大富之家,哪有那么多闲钱买那些不便宜的笔墨纸砚。”
“小兔崽子,当初老娘送你去唐夫子那里读书,结果你不给老娘好生读,胡乱混了两年就死活不去了。不然哪里会闹出那么大笑话,平白害得老娘在这条街上丢了大脸。你自己不反省,还好意思打击你大哥。”于寡妇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陆骁肩头,陆骁身子单薄,被老娘这蒲扇般的巴掌给打得一个踉跄。
于寡妇横眉冷眼地继续呵斥:“咱们家虽然手头不宽裕,可买笔墨纸张的钱老娘还是拿得出。胡氏贼婆娘虽然令人生厌,可她那几个崽子个个识文断字地,这一点你娘我不佩服人家都不行。从今往后,你也跟你大哥一样,自己念书写字,咱们不请先生,念得多少是多少。”
陆骁苦着脸道:“咱们一个打铁的,识那么多字做什么。娘您饶了我吧,我一看到那些字就头疼。”“由不得你,头疼也给老娘学!”于寡妇一扬巴掌,陆骁赶紧抱头蹿到一边,忙不迭地道:“好,我学,我学还不成啊。”
八月中秋马上就要到了,京里罗侍郎夫人牵挂闺女,提前做了月饼捎了来,罗氏拿了两盒送来绸缎铺给方家姐弟几个吃。胡氏前脚才送走了罗氏,下午就迎来了老牛头和张妈妈老两口,他们也是来送中秋过节的东西的。
上次老牛头带了三百两银票来,胡氏推辞了一通最后还是收下了。此举让方修文悟到前妻虽然嘴上还是不答应复婚,心里头却已经开始松动了。于是这次再接再厉,索性送来了衣物首饰什么的,林林总总地好些东西。范氏因为心疼孙子,特地叫人精心准备了月饼。
既然打算回去,张妈妈当年又是精心照看过大闺女的人,胡氏这次就没有让老牛头夫妇去高升客栈住宿,而是喊他们去家里住。于是老牛头夫妇也就留在铺子后院,等着方志远下学大家一道回郭家洼。
小孩子嘴馋,方志远下学后回到铺子,听说自家老子送来了月饼,即便明日才是中秋,也耐不住嚷嚷着要提前吃月饼了。方采菱一边笑骂一边还是取出老牛头他们拿来的月饼盒子,打开了准备拿给弟弟吃。
“先别吃那个,先吃县令娘子拿来的。”方采蘩盯着那月饼忽然喝道。“对,潭阳州府送来的先别动,放在一边别沾手!”胡氏也神情严肃地阻止。
“为什么?”方采菱不解地将那匣子盖上。胡氏搪塞道:“那个,京里的好吃些,你和远哥儿先吃罗家的。”“倒也是,不过爹爹送来的迟早也得吃啊。”方采菱一边念叨一边转身去拿罗氏送来的月饼。
胡氏看了一眼大闺女,正巧方采蘩也看过来,母女两个视线交接后,各自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心思。
交代完老张头之后,大家一道出城回家。一回到家,胡氏就将方采蘩叫到一边道:“蘩姐儿,你可是不放心那月饼?”方采蘩点头:“明氏本就心狠手辣,如今被逼上绝路,拼个鱼死网破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她失了势,祖母又防着她,可她到底在方家经营多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没错。”
胡氏笑着点头:“我儿和娘想都一处去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跟那种蛇蝎心肠的贱人打交道还就得随时留心。”
方采蘩道:“那咱们悄悄地验一验,别叫张妈妈他们看到,省得说到爹爹和祖母耳朵边不好。”
胡氏摇头:“不,就当着他们的面验。如果东西果真有问题,他们也是见证,省得明氏贱人到时候倒打一耙。如果没有,他们要跟你爹和老东西说就任由他们说,你娘当年那样艰难都敢与那对母子彻底撕破脸皮,如今是他们求着我,我还怕什么!”
好吧,今非昔比,老娘如今儿子在手,一心求复合的是老爹,确实底气十足。
于是接下来胡氏吩咐方采蘩当着老牛头两口子的面,打开他们带来的月饼匣子,用手帕裹着掐下一块月饼屑。然后胡氏招呼大家走到院中,让方采蘩将那月饼屑往几只觅食的大蚂蚁边上一丢。蚂蚁们闻到香味立马凑了过来,然而叫人惊诧的是,不一会儿蚂蚁们就一个个身子僵硬动弹不得了。
☆、第33章 怒火
“咦,这些蚂蚁怎么都不动了,方才不是拖得很卖力吗?”方志远被老娘硬是叫出来看他家大姐拿月饼喂蚂蚁很是兴奋,看到这里却惊诧了,一边叫嚷着一边蹲下身子作势伸手去捉那突然不动的蚂蚁。
“别摸,远一点!”“别动!”方志远的手刚一伸出,就有两道嗓门大声喝止他,同时他的衣领和衣袖也几乎是同时被拽住,两股大力袭来,他小小的身子被拽得离地退后好几步远。
“做什么,人家都差点被你们给拖倒了!”方志远对这突然的袭击很生气,回头愤怒地瞪着两个“罪魁祸首”,自家老娘和大姐,却被老娘铁青的脸色给吓住了。
转而不解地看向方采蘩,见大姐的脸色也很难看,小孩儿很是不解。方采蘩则后怕地拍了拍弟弟的脑门,道:“那月饼有毒,没见蚂蚁给毒死了,摸不得。”
“有,有毒,那月饼不是爹爹他们那里拿来的吗,怎么会有毒?”方志远彻底懵了,转身盯着老牛头和张妈妈。老夫妻两个已经浑身发抖,磕磕巴巴地连连摆手:“太,太太,这月饼是老太太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准备的,路上小的们也没动过,真,真不关我们的事。”
方采蘩叹息道:“幸好你们没动,不然这月饼根本就到不了我们手上了。”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妈妈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手脚抖得越加厉害了。不错,如果她两口儿忍不住馋,动了这月饼,那在路上就给毒死了,又哪里能将月饼送到和锦来。
“走吧,到屋里去说。”胡氏很快冷静下来,挥手招呼大家去堂屋坐下说。
“是,是表姑娘,肯定是她!老太太将少爷看得眼珠子一般,不可能下毒!”老牛头很快恢复理智,笃定地道。
张妈妈却觉得不可能:“若真是表姑娘下的毒,如果太太没事先查验这月饼,然后少爷真的吃了送了命,别说老爷,就是老太太都不会饶了她。表姑娘惯会算计,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
老牛头道:“表姑娘在方家之所以能呆那么多年,倚仗的无非就是老太太。如今老太太为了少爷能回方家,不得不答应太太的条件,不管她如何哀求都下定决心一心送她走。老爷在四处寻找明家的人来接她回去这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这是豁出去了,想着拼着一死也要叫太太不好过。能将太太姑娘少爷都害了最好,最不济害到一个也不亏。”
方采蘩听完这话不禁感叹老牛头不愧是跟在老爹身边常年提防明氏的人,对明氏的心理揣摩得太透彻了,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对呀,老家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道理。”张妈妈也不得不点头,可随即又疑惑道,“可是表姑娘这阵子被老太太拘在自己屋里,根本都不让出房门,她就算想下毒,也没有机会啊。”
胡氏冷笑:“那个贱人自来狡诈阴险,下毒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哪里会直接动手。”
张妈妈道:“太太的意思是这次下毒是表姑娘指使下人们做的?可是不可能啊,做月饼的婆子都是老太太信得过的,经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可靠之人啊。”
胡氏摇头道:“可靠,信得过?世间事无绝对,古往今来背叛主子的奴才多了去了。那贱人在府里呆了那么多年,老太太身边的人是什么性子她可是摸得清清楚楚,拉拢个把人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
老牛头点头:“太太说得对,这些年老爷被老太太压着不好送表姑娘走,又知道表姑娘有心计手腕又高明,生恐自己再次遭了算计,是以能歇在官衙的班房就尽量歇在那里,就算回了家也是时刻警惕。老爷这样的人都这般忌惮表姑娘,可见这人的可怕之处。”
“天哪,老太太这是养了条毒蛇在身边这么多年啊!太太,当初小的还埋怨您不该和老爷和离,就算要和离也不该带走两位姑娘。可如今却庆幸太太您当机立断,不然两个姑娘只怕早都没命了!这一回若不是太太和大姑娘机警,少爷就……”张妈妈说到这里打了个寒噤,后面的话根本说不下去了。
“把这月饼留着我们原封不动地带回去,看这回她如何抵赖,老太太和老爷一定不会饶过她!”老牛头咬牙切齿。
“中秋赏月的时候谁家不吃月饼,太狠毒了,她这分明是毒死咱们一家人!都这样了,爹爹如果还不打死她,娘咱们就别回方家!”方采菱被月饼有毒这事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子总算醒了神,拉着胡氏的衣袖气愤地道。
“爹爹和祖母怎么在家里养了这样一个坏女人。娘,我不喜欢爹爹了,我也不想去潭阳州府了,咱们就在和锦吧。”方志远也不满地宣告。
老牛头一听就急了,忙替自家主子辩解道:“不是的少爷,不是老爷想养着这坏人,是老太太想养着她,老爷其实一直想送她走的,你可不能冤枉了老爷啊。老爷这些年一直牵挂着你们,日子过得很苦,一个月下来都没见他笑上几回。好不容易找到你们之后,小的才见到他经常露出笑模样的。他若是听到少爷这样说话,心里头得多难过。”
“他日子不好过,能不好过咱们?被个贱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他方修文就是这世间最无用的男人!朝廷真是瞎了眼,居然让这样的窝囊废物做了四品的知府,掌管整整一个州!”胡氏忽然暴怒,排着桌子大骂。
老牛头被她吼得无话可答,只能垂着一张老脸道:“是小的不会说话,太太别生气。”张妈妈也讪讪地,嘴唇翕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实在是尴尬,方采蘩只好站出来道:“好了,咱们知道了那月饼有毒,明氏毒计落空,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才是。至于怎么处置那个恶毒的女人,那是祖母和爹爹的事情。相信这回祖母这次应该不会再姑息养奸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该做晚饭了。”
胡氏吩咐方采蘩去菜园子采摘些蔬菜顺便赶鸭子回来,张妈妈非要陪着去,方采蘩推脱不得只好同意。
两个人到了菜园子,张妈妈看着方采蘩采摘着辣椒,又顺手将那些掉到地上的南瓜藤丝瓜藤扶到架子上,动作很是麻溜熟练,不由伤感地道:“姑娘,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千金小姐居然每日里做这些乡下丫头做的活计。”
方采蘩笑了笑说不辛苦。张妈妈感叹了一通后又道:“姑娘啊,你们日子过得这么苦,太太抱怨老爷也是应该的。可有些话小的还是得跟姑娘说说。太太责怪老爷不中用护不住妻儿,老爷还真是冤啊。姑娘你是不知道,只要老爷一提给表姑娘找婆家或者送她走的事,老太太就寻死觅活,咒骂老爷忤逆不孝。老太太有多凶悍,姑娘你当初跟着太太走的时候还年小,只怕都忘记了。”
方采蘩不置可否,心里却想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哪能记不住。时隔多年,只要回想起方家那段生活,她的脑子里就会浮现出祖母范氏那张暴戾阴狠的脸。没法子,这薄情寡恩的老太太和前世慈祥温和的祖母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这些年老太太一直在逼着老爷娶了表姑娘,可老爷一直不松口。老太太有几次气得狠了,甚至拿棍子狠狠地打老爷。老爷,老爷实在是没法子,干脆请调去了西北苦寒之地任职,留下老太太自己带着表姑娘守着家。老太太守寡养大老爷不容易,老爷这样其实已然算是不孝了。”张妈妈继续絮叨。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不过老爹是不是情有可原,身为子女无权置喙,方采蘩腹诽着,脸上却笑道:“张妈妈你是想让我将这些告诉我娘,劝劝他别怨恨我爹吧。放心,我会的。”
采摘好了蔬菜,张妈妈又跟着方采蘩去溪里赶鸭子。见方采蘩在草丛里捡了鸭蛋之后,又扯着嗓门呼唤着鸭子,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一群鸭子归拢,张妈妈少不得又心疼一番。
将鸭子赶上了岸,方采蘩下意识地往对面看了看,没看到陆骥的身影,想着自己今日赶鸭子似乎有些迟了,对方只怕早就到赶了。却不知道陆骥今日早已候在了溪边,就等着与她碰面。而此时这家伙正躲在灌木背后,郁闷不已地盯着她这边。
起先在铁铺于寡妇和陆骁说话的时候,陆骥看似在陪陆骐翻绳,其实张起耳朵一直在听,听得心头翻江倒海,憋了满肚子的话想和方采蘩说,然而好不容易看到对方出现了,却惊见她身边居然跟了个婆子。想起于寡妇对县令娘子结交胡氏意图的揣测,陆骥不禁开始疑心这婆子的身份,然后越想心情越糟糕,整个脸阴沉得要滴水了。
☆、第34章 佳肴
陆骥看到那婆子不顾方采蘩的反对,硬是抢过她手里的菜篮子非得要提。还看到婆子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和方采蘩说什么,弯腰胁肩的身影,分明是在讨好着方采蘩。
然后方采蘩的裙角被路边低矮的树枝扯住了,婆子竟然蹲到地上给她去解,小心翼翼地动作很是轻柔。陆骥的目光随着对岸两人的身影而移动,越看眉头越紧皱。
这几年除了胡氏的舅舅曾经来过一两回外,方家再没来过任何客人了,这婆子究竟是什么人呢?是方家的亲戚?陆骥第一时间否决了这种可能。真是方家亲戚的话,方采蘩该对婆子恭恭敬敬地,断不会是婆子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