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强烈起来。
吕晨知道,在这场与曹军的惨烈战役之外,他的内心也在进行一场战争,所谓正义与所谓邪恶的战争。
人是矛盾体,一方面,吕晨不忍杀生希望天下太平,另一方面,吕晨恨不得杀掉所有企图置他于死地的人,一个不留。
内心的战争注定不会有胜负,而外面的战争,胜负已分!此时,外面的大火和爆炸声已经响彻了小半个时辰。
冰墙外面,烈焰滔天,吞噬着一条有一条生命。
冰墙里面,士兵们的杀欲在堆叠,等待爆发!
曹性趴在被火越烤越矮的冰墙上看了很久,然后盯着被烟熏得漆黑的脸回来,喜滋滋禀报道:“禀小君候,外面大营,被我们事先安置的帐篷板车以及其他障碍物阻隔,空间狭窄而复杂,他们三部大军进来之后,很难从容退走。而且那些牛带着桐油在营地乱冲,几乎点燃了所有的火药,再加上乱跑的羊不但把火焰传递得更远,还不断绊倒逃跑的士兵……现在,三部围攻我军的青州兵已破,只剩下曹仁的中部和后部不足三千人尚在营外,未曾被波及。”
吕晨点了点头,目光冷异,至少在这一刻,他强迫自己心中的所谓正义滚得远远的,邪恶占领了制高点。
今夜,他必须杀戮!
张辽也道:“小君候,三部青州兵小半被烧死,退走的大半也伤势极重,并且毫无章法慌乱不已。他们已经丧胆,毫无战斗力,不足为虑,一百骑兵便可轻易将其击溃!只有曹仁的中部和后部,尚可一战,但他们毕竟只是步兵,而我们却是百战铁骑!”
曹性搓着手,对吕晨说:“小君候,出兵吧!”
“呼!”吕晨深呼吸一口气,淡然道:“文远,率龙骧五百,上马候命!之谋,领七百虎贲,一人双马,各带三壶箭,不带刀枪,牵马候命!其余将士,继续留守。”
张辽曹性领命而去。
吕营外。
曹仁在哆嗦,看着那巨潮一般的烈焰,无情地吞噬着他的精锐士卒,他嗔目欲裂。
“将军切勿动怒!如此大火,他们也冲不出来,而去,外营板车辎重土石等杂陈,骑兵无法发起冲锋,他们必定受困其中。我们这次损失惨重,但只要等到天明,从周边郡县调来兵马,一定可以灭掉吕晨!”亲兵安慰道。
曹仁咬牙切齿道:“吕晨小儿欺我太甚,吾誓杀汝!”
吕营。
曹性和张辽分别骑在咱马上,一左一右,两人身后是各自的骑兵。
吕晨对张辽吩咐道:“文远,龙骧随我冲阵,直入曹仁中军!不破不回!”
“诺!”张辽抱拳道。
吕晨又对曹性道:“之谋,虎贲紧随龙骧之后,分两翼掠阵,不得近战,只许以骑射击杀敌人!歼敌为次,扰乱对方阵型为要。青州兵?精锐?我要你把他们当羊群一样驱赶!”
“诺!”曹性咧嘴狞笑,也是抱拳道。
营外。
曹仁对亲兵吩咐道:“传令,安置伤员,左右前三部人马撤回营地,其余两部继续围守,另,派人快马通知周边郡县,即刻起兵驰援!”
曹仁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没有危险,因为吕晨的骑兵被大火阻绝,冲不出来。他只要在火势稍减之后,布置好障碍物,围住大营,让吕晨的骑兵冲不起来。仅凭这剩下的三千青州兵也能稳稳围住吕晨两千骑兵!只待援兵赶到,便能大获全胜!
然而,想法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火势稍为弱了一些,曹仁还没来得急下令,就见对面冲出一小群人,他不知那些人在做什么。一会儿之后,有爆破之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曹仁很奇怪,他不知道那些雷鸣般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个东西很厉害!
只是……他不明白那些家伙在爆什么,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不一会儿,曹仁就明白了过来,因为,那些挡路的帐篷、马车、土石等等,被爆炸一扫而空,再在士兵们的清扫之下,营地变得一片坦途,并且,随着爆炸的越来越频繁,清理出来的道路也越来越宽,已经足足有二十步左右的宽度了。
这一刻,曹仁的脸色惨白如雪,鬼哭狼嚎一般地大叫起来:“退兵!退兵!长枪兵结拒马阵,弓箭兵准备撰射!对方骑兵将至!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士兵们的努力下,凭借着一坛一坛的劣质火药加少许人力,吕晨终究还是在外营火势接近平息的时候,为骑兵扫出了一条坦荡大道!
曹仁看见,隐约的火海之中,一骑当先冲出,此人手持画戟,头戴三叉紫金冠。在那人之后,更多的骑兵蜂拥而出,声若惊雷,席卷而来。
不少曹军呢喃出声:“吕布……”
玄龙逐云兽之上,吕晨高举画戟,厉声大呼:“虎贲龙骧!举世无双!”
整个龙骧以及后面的虎贲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九霄:“虎贲龙骧……举世无双……”
五百龙骧铁骑,排山倒海般袭来,地动山摇。
曹仁面容狰狞似鬼,嘶哑吼叫:“结阵!结阵!结阵!噗……”
一口黑血喷出,曹仁硬生生从马背栽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步兵的噩梦
龙骧铁骑刚刚冲出火海,青州兵的枪兵便很快结出了拒马阵,后排跟上的弓箭手已经开始抛射箭矢。
虽然青州兵的应对略显仓促,却速度极快,且颇有章法,不负精兵之名。
龙骧也不傻,自然没有迎着青州兵长枪林立的拒马阵冲去,而是虚晃一枪,整个马队绕了一个弧线朝着侧面而去。其实,早在出发之前,这个战术就已经商定好了,一则是提防青州兵的长枪队,一则是因为刚刚从火海冲出,龙骧现在的队形是长蛇阵,根本不适合冲阵,需要调整。
见龙骧并未发起攻击,青州兵也是不慢,马上长枪兵跟随龙骧而动,黑夜里变阵,整个军阵丝毫不乱。
原来,曹仁刚才虽然吐血从马背栽下来,却运气不错,被亲兵给拉住了,并没有摔伤。胸中郁结之气被喷吐一空之后,曹仁的头脑反倒是清明了许多,指挥若定。
龙骧绕过之后,火海之中再度冲出一队骑兵,便是曹性率领的虎贲军。
虎贲军是轻骑兵,这次奉了吕晨的命令,甚至都没有一人携带刀枪等武器,全部携带弓箭。所以,虎贲军并没有跟着龙骧军前进,而是飞快地分成两队,一左一右绕着青州兵军阵掠了过去,如两只展开的翅膀。
唰!唰!唰!
顷刻间,箭如雨下!铺天盖地而来!
这是虎贲军的骑射,用的是自由抛射之法。骑士们纵马沿着青州兵外围掠过,随意抛射箭矢,根本不用在意准确度,毕竟青州兵的队形太过密集。
作为吕布帐下最精锐的轻骑兵,虎贲将士几乎都是并州人,许多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个个精通骑射。现在又有了双马镫,更容易发力,射出的箭矢更远,射速也加快了许多。
不停地有人中箭,青州兵一时间被箭雨压得有些凌乱,变阵的速度也随之减慢。
虎贲轻骑的箭雨压制太强,青州兵虽然还没有崩溃,却一时间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型。
会骑射的轻骑,对于步兵来说,就像天上的苍鹰,你永远无法捕捉到它的踪迹,而它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你致命一击。
曹仁脸色发黑,他知道,面临天下最强的骑兵之二,自己这对精锐步兵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又在旷野中对阵,几乎已经没有获胜的希望了。曹仁的亲兵还在一旁不断地挥舞令旗,不住地呼喊,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这时,龙骧在张辽和吕晨的带领下,已经绕到了青州兵的背后。
五百铁骑在距离青州兵五百步的雪野中,转弯,结阵,几息之间,五百龙骧结成雁回阵,阵的最前方对准了青州兵的后队。
张辽和他的亲兵突在最前方,个个高举长朔,大呼:“杀敌!杀敌!”
哒哒哒。
五百步距离,龙骧铁骑开始起步,蹄声阵阵。
咚咚咚。
三百步距离,龙骧战马开始加速,地动山摇。
轰轰轰。
一百步距离,龙骧军提升到了最高速度,山呼海啸而来。
哐当当……
龙骧如一把尖刀,轻易刺进了青州兵阵地,速度不减,还在狂冲。人字形的雁回阵尖部,张辽等尖刀撕开裂口,后续跟上的左右两排,不断利用冲击,将敌人的裂口撕得更开,直到全军没入青州兵阵营。
如果这一刻,有人从空中俯视,将会看见,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深深地嵌入了青州兵大阵。在疯狂的速度和狂暴的冲击力之下,青州兵无法抵御,只能被碾碎,撕开,龙骧铁骑仿佛狼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
“将军!撤吧!后部虽然正在赶来,但也挡不住已经起速的铁骑啊!更何况,还有数百轻骑在一旁虎视眈眈!”亲兵拉住了想要带着亲兵去硬堵狂奔的铁骑的曹仁,哀求道,“将军!青州兵虽强,但毕竟是步兵啊!”
“啊!吕晨小儿!可恶!”曹仁嘶吼一声,道,“传令,全军突击,不惜一切代价缠住龙骧!你带着亲兵队,全部上马,我们去酸枣县!”
其实,从吕晨清扫出道路,带着两部骑兵冲杀出来的时候,曹仁就已经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很惨,八千青州兵,今夜之后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旷野中的重甲铁骑,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万敌不侵的存在!
哪怕他们只有区区五百人,但他们让人恐怖的速度,令人窒息的冲击力,绝对是所有步兵最恐怖的噩梦。
“破敌!破敌!给我冲!!!”
吕晨喊得喉咙都哑了,屁股上的旧伤有些疼,大概是战马颠簸的。
没错,吕晨喊的是给我冲,并不是跟我冲。
他正被几个亲兵护卫着,跟在雁回阵人字形的后边空挡里,跟着队伍突进。这里本来是后备队的位置,以备随时不上雁回阵出现的缺口,但此时,这些所谓替补都成了吕晨的保镖。
虽然是吕晨领着龙骧和虎贲突出大营,但他要做的也只是这些,冲锋陷阵的事情,他不能做,张辽自然也不许他做。吕晨骑术太次,并且,温候被俘,现在小君候实在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吕晨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去冲杀,他知道,自己只是吕布的傻儿子,不是吕布。至少在骑术练好之前,他没办法做到吕布附体。
吕晨逼着自己用计杀人已经是极限,亲手宰人,现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虽然,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只能躲在重重护卫中,看着战场上遍地残骑裂甲,斑斑血迹,强忍着内心想吐的冲动。
一次又一次地强迫自己吞下腹中涌出的酸液,吕晨觉得恶心,恐惧,他的眼睛,被各种各样惨烈的画面所充斥,头脑一片空白。有人被铁骑直接踩碎了胸膛,肋骨从胸腔中刺出,森白,有人被长枪洞穿了头颅,血如泉涌,有人被长朔挑断了胳膊,捂着肩膀惨叫……
老牛犁田,铁犁划过土地,泥土被掀翻撕裂,分向两边。
现在的青州兵就像是被犁过的田地一般,一分为二,损兵数百。而龙骧铁骑就是那锋利的铁犁,犁过一遍之后,返身,再来一遍……
虽然后部一千多名青州兵及时支援了上来,两部青州兵合并一处。但他们人数虽多,却在两队虎贲骑射之下,根本无法有效组织起针对铁骑冲击的防御。
这时,已经有小兵禀报了曹仁被亲兵护卫逃走的消息,吕晨派了曹性领着数十名虎贲军去追了,曹性的亲兵也是骑马的,追捕追得上,很难说。
而没有了主帅的两千余青州兵,在龙骧的雁回阵反复冲锋下,终于崩溃了,有的跪地乞降,更多的选择了四散逃逸。
当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战斗基本结束。
第二十五章陷阵陷阵,战无不胜
大战告捷,龙骧停止了冲杀,开始处置俘虏。
吕晨军带不走俘虏,所以,这些俘虏们被缴械,然后一人被刺了一枪大腿,放走,格外残忍。但是,如果不刺伤他们,明天,他们在某个县城领到武器,便又是一支能置吕晨于死地精锐,没有杀死他们,已经是吕晨跟张辽努力争取的结果了。龙骧将士对于这样的决定不是很理解,他们本来觉得应该把这些懦夫们全部戳死的,那样才解恨。
虎贲还在追杀那些逃走的青州兵,扩大杀伤,吕晨早就给了他们命令,直到把整整三壶共六十支箭射完为止。加上前面耗费掉的,总共近十万支箭矢,都是吕晨当初强迫娘亲们扔掉累赘的金银,甚至是粮食,带来的全部下邳王城存货,足足装了十多车。
晨风席卷着浓浓血腥,直上云霄。
冬日的朝阳很温暖,黄金般的晨辉慢慢倾泻在一望无垠的雪地里,绚烂无比。只是,雪地里斑驳的血痕,散乱的尸体,以及大营南面化作漆黑焦土的大地,让这美景染上了一层残酷。
跟着龙骧铁骑反复冲杀半个时辰,吕晨的战马玄龙逐云兽也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殷红似血。它在几骑护卫下,哒哒地慢跑回残破冰墙后面的营帐,背上的主人根本没有控制它,主人一动不动,似乎是又傻掉了一般。
营地里,没有参与最后冲杀的龙骧和虎贲将士个个面带喜色,却又有些遗憾。在吕晨战马所过之处,无不是这些将士们震天的高呼。
吕晨的笑容很生硬,后来干脆不笑了,冷着脸,表情很是诡异。
玄龙逐云兽行到大帐前,吕晨翻身下马。
陈宫一脸喜色迎了上来,大叫道:“小君候神机妙算,昨夜一战,两千骑兵,大破一万精锐,且损失极少,可堪载入史册!壮哉!”
郭嘉面色平静,笼着袖子站在大帐外,望着被火烧残的冰墙外的战场,若有所思。
“战后统计基本出来了,我方轻重伤共四百余人,阵亡二百一十二人,敌军伤亡超过四千,其余全部溃散。”
吕晨艰难地说出了战果,然后绕过陈宫,直接走进大帐。
回来之前,当张辽兴冲冲地地把这个数据汇报给吕晨时,吕晨完全没有办法高兴起来。因为,站在雪野中,吕晨除了满眼凄凉残酷的战场,就是小罗嘲讽加龅牙的傻笑,哪一个看着都不舒服,所以,他给了小罗两巴掌,骑着它回营了。他绝对没有心情站在一地的尸体中,享受战胜者的高傲。
“哇呕……”
吕晨拿了个坛子,跪在大帐的角落里,肆无忌惮地吐了起来,五脏六腑都要蹿出来一样,腹内一片汹涌。
为了保持坚毅豪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