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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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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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宫澈摇头,想了一下说,“欧悦明天动手术。”
  “什么?”黑泽未知愣了一下,“忍没有消息,他就要进手术室,难道他不怕万一失败了,就再也见不到!”
  “我不知道”,神宫澈夹了一些菜吃,吃到口中就皱眉,扔掉了手中筷子,靠到沙发上,“他说,也许等他从手术室出来,忍就在外面等着他!”
  “哼”,黑泽未知不屑的冷哼,“他倒是会自我安慰,我看是怕死吧!”
  “未知姐……”,神宫澈拿过一个靠垫抱到怀中,“欧悦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一直记得,记得那天他和自己说的话。
  记得他请求自己,要让忍开心。
  记得他自嘲的说,不如做个不守信的人,当他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让自己带着忍离开。
  他从来都知道,忍是用什么来交换他的手术。
  他不拒绝,不是怕死,他是怕忍难过,怕忍为他担心,他愿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走进忍为他交换来的手术室,但他无法再让忍去承受什么,他也怕手术失败,他也曾想过常靖远会拿他做条件,所以他拜托自己,拜托自己带着忍离开,他甚至为了让忍能听话离开,编好了理由,而他同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在他醒不过来的时候,有一封信代替他说想要说的话。
  神宫澈永远不会忘记,从欧悦手中接过那封信的时候,看到了他的颤抖,而一抬头,他脸上却仍是那种温暖人的笑容。
  他说,“阿澈,我们好好的,行吗?那样小忍会开心一点。”
  那时候,星光点点,从他背后照耀而来,有那么一瞬,神宫澈觉得那样的欧悦会给黑夜中孤单哭泣的孩子,带来星光的温暖。
  怕死?
  每个人都怕,谁也无法轻易超然,可神宫澈知道,欧悦更怕的是忍会难过,哪怕是一点点的难过,他也不愿给他。
  所以,明知忍用什么交换,他也不揭破。
  所以,明明预料到了所有的结果,他也微笑着默默的替忍安排。
  所以,明明是无法共存的人,他还是请求说,我们好好的,那样小忍会开心一点。
  也许,还是害怕着的,所以他淡淡的微笑后面是同样淡淡的悲伤。
  也许,爱成了信仰,所以,才会毅然决然,走向无能为力,明知无能为力,仍是继续努力。
  他说,“希望下次再见到的时候,都是好好的。”
  所以,他怎么会怕死?
  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穿过巨幅落地玻璃照进房内,将所有的一切事物都镀上了一层如梦如幻的淡金色,就连彼此长长的睫毛上似乎都被压上了重量,看不清对方,却明明那么清楚的知道,即将来临的是黑暗。
  黑泽未知抬眼看向神宫澈,似乎觉得他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好奇的打量了他半天,柔声唤他,“阿澈——”
  神宫澈看过去,忽然就笑了,“未知姐,以后我们谁都好好的,好吗?”
  说出了和那个人一样的话,忽然觉得仿佛能懂的那份心了,所以笑容更大了。
  “阿澈,你说什么呢?”黑泽未知奇怪的看着神宫澈,轻轻皱了眉,拿起旁边新冲的一杯咖啡,狠狠喝了一口——还是有人不懂呵!
  不是感觉不到,阿澈变了,变得离自己远了,也不是不知道,一心想要守护的人,其实从未想要过她的守护,更不是不明白,从小到大,最亲的,如同彼此半身的不是阿澈和阿月,而是阿澈和忍。
  从小到大,四个人看似亲密无间,其实,真正亲密无间的只有那两个人。
  忍似乎对所有人都好,但她看的出来,真正让他心疼关心着的只有那个小时候永远拖着两管鼻涕,长大了却异常俊美的人,阿澈看起来性格大条,永远开开心心,可是也只有她看出来了,忍的一个皱眉就能让他难过,一个勾唇也能让他从难过到开心。
  她一直默默的注视着那个人,她以为有些秘密只要她不说出来,那两个人就永远懵懂。她想,她是有机会的。
  然而,阿月突然走出了那一步,她慌了,所以发了那个足以让她后悔一辈子的短信。
  她以为,在忍最难的时候帮了他,他一定会永远在心里留一处特别的地方给她,可她没想到,竟是她的天真把他推向了深渊一样的痛苦。
  她以为,三年后再见,什么都能重新来过,她只要救他于水火。
  然而,她还是猜错了,他根本不需要,他不需要她所做的一切。
  先是欧悦,再是阿澈。
  她累了,真的觉得累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是她,即使走到终点,那个人需要的永远不会是他。
  欧悦,她从来没将他看成过对手,但阿澈呢,如果是阿澈,她没有信心了,以前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到眼前,他们原就是彼此的半身,谁又能在他们中间插手,他们中间有那么多的时间,又有谁能插得了手。
  累了,真的累了。
  黑泽未知慢慢的倚到沙发上,闭上了眼。
  然而,其实有些事,与时间无关。
  她不懂。
  所以——无法拥有!
  淅淅沥沥的雨泪水一样冲刷着整个世界。
  所有的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欧悦安静的躺着被推进了手术室。
  主刀医生、麻醉师、副手……一个个走进手术室。
  欧悦静静的躺着,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掠过,虽然个个都是蒙着口罩,但他仍想要记住这也许是生命最后一眼中所有的人。
  仪器声规律的响着,护士熟练的摆放着手术用具,每一个人都微微低着头默默的忙碌着,也许在见惯了生死的他们看来,生和死只是一个很自然的生命轮回。人类,有人生,有人死,人类还是人类,大自然最伟大的生灵,永远浩浩荡荡、生机勃勃的走向历史的征程。
  然而,对欧悦来说,要是再也不能睁开眼,会遗憾。
  所以,搜寻的目光有些急切,尽管明知没有那个人,但似乎仍想从不同的脸上找出那个人相似的特点。
  麻醉师已经走到了跟前,用职业的声音问,“准备好了吗?”
  欧悦微笑点头,回答,“嗯!”
  麻醉师不说话,开始麻醉。
  意识渐渐模糊,细微的声音响起,欧悦像是意识到什么,目光转向了手术室门口。
  那个地方,门被缓缓推开,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柔软细碎的发丝,还有无比熟悉的笑。
  欧悦惊了,本能的想要撑起身子,然而麻醉剂已经开始起作用,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瞳孔中,模糊的影像,那个人轻轻抬起了手朝他挥动,那个人似乎动了动唇在说什么,那个人似乎在笑,然而,这一切只是似乎。欧悦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的,有点着急了,朝那个方向伸手,但手臂只是微微抬起,就被护士按了下去,他张嘴想喊,但一瞬间的模糊迷乱了他的意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喊出来了,但他好像看到那个人朝他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人的唇仍然在动,动的很缓慢。
  可他仍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旁边的医生、护士各自忙碌着,好像完全看不到那个人。
  欧悦急了,在心里喊,“你们看看啊,看看啊,他是小忍,他是小忍,他是小忍吗?”最后,肯定变成了疑问。
  然后很快,他陷入了昏迷。
  最后的意识是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放开了!
  ——放开了!
  主刀医生长长吁了一口气,解下了口罩,朝旁边的人点了点头。
  那人微笑,俯下身子,像是高度近视的人,需要凑的极近才能看清楚一样凑到了手术台上那人的脸前,仔细的看清了他的眉目,勾动唇角,无声的说了什么,然后直起身子,没再和任何人说话,转身离开。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口,就有些承受不住的跌了下去。
  有人撑着伞,急急跑了过来。
  然而,端木忍满眼看到的却只有,进去之前的雨雾到他出来,变成了倾盆。
  常靖远很自然的伸手揽上端木忍的腰,将他抱扶了起来,感觉到他衬衣下的伤口又裂开了,轻声哄他,“飞机下午就能准备好,很快就不疼了。”
  端木忍歪头,靠在常靖远的肩上,“我累了,雨停了再走!”
  “那我们回去,下雨天,你就爱睡觉”,声音不知不觉就带了宠溺,常靖远搂着端木忍回到了车上,细心的擦去了他脸上雨伞遮不住飘落上的水滴。
  作为回应,端木忍轻轻笑了一下,但倦意越来越浓,一个完整的笑容还没勾画完,他就闭上了眼。
  常靖远略微惋惜,然而又宠爱的拨开他额上的发丝,轻轻一吻之后,发动车子,驶入漫天雨泪之中。
  千米之外。
  卫萧毓靠在落地窗前,看着顺窗而落如小溪的雨水,似乎仍然无法从三天前的那个午后反应过来。
  靖远变了,学生时的意气风发,执业时的强势精明,对待小忍时的病态狠绝,从来他都是信着自己的,但三天前的靖远却迷惘的问他,我是不是病了?
  ——因为他开始不信自己了!
  靖远说,看到小忍坐在地毯上,往玻璃窗上哈气,然后画小人,那个小人两眼向下弯弯,唇角向上弯弯。小忍画好抹掉,再哈气,再画。
  靖远说,他知道那是谁!
  靖远说,小忍会恍惚,会眺远发呆,会突然就那么笑了,唇角弯弯,眼角弯弯,像是在模仿着谁。
  靖远说,四年来小忍第一次出奇的听话,虽然他依旧是眼神淡淡,表情淡淡,仿佛一切如昨,但他知道,这是第一次,小忍从心底里乖乖的听话。
  那么多的不同,那么多的微小细节,都注意到了,所以靖远问,萧毓,我是病了吗?你给我开药,好不好。
  然而,卫萧毓知道,其实他什么药都不需要,他需要的是时间——足够的,解脱束缚的时间。
  这世界,有一些人,强大到足以创立传奇基业,却也羸弱到永远无法真正信了任何人。
  靖远便是这样的人。
  他们信任的只有自己,信仰的也只有自己。
  而当有一天这样的信任出现了裂痕,这样的信仰出现了质疑,他们便可怜茫然的如同寻不着归路的孩童。
  所以,当卫萧毓接触到常靖远望过来的飘渺眼神时,就像无数次面对端木忍一样,轻轻的笑了,然后拿出了为端木忍准备了很多却再没能让他吃下的药,递给了面前这个他认识了多年的,从未有过一丝动摇的朋友。
  “你知道,小忍一直来我这里,这是他一直吃的药”,递过去的时候,卫萧毓竟然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常靖远接了药,目光一扫,看清了上面的说明,疑惑抬头,“小忍懂法文。”
  “是啊”,卫萧毓自嘲的笑着,“所以我是个傻瓜,被个小毛孩耍了三年。”
  “萧毓……小忍他……一直不开心……对吗?”现实,无论多不情愿,也终有面对的一天。
  “靖远,对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对你,只能是人生不如意十之一二,一双手握不了所有想要,你那么用力的握住,画地为牢,束缚的究竟是谁?不如……”
  “萧毓……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不如——放开吧!
  卫萧毓没能说出的话,常靖远懂!
  不如,放手吧!
  可是,难道只能放手吗?
  ——在他真正懂了,想要真正珍惜的时候?
  整个机场飘荡着播报各次航班的声音,坐在候机大厅里,偶尔还能听到飞机起飞降落的轰鸣声,其实,是听不见的,但头等舱候机室里的端木忍,耳中总会回旋响起这并不存在的声音。
  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端木忍拒绝了常靖远的包机,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渴望身处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这个城市虽然也多雨,但却从未有过一场雨下了这么久,似乎是一场落不尽的泪,没有尽头,没有停歇,没有衰弱。
  端木忍恹恹的趴在沙发上,纤长的手指缠绕玩耍着布艺沙发的穗子,并没有多久,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姿势,再也不像初时,常常憋的呼吸不过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濒死之人,贪恋人间最后一点气息。
  常靖远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他察觉到了,但他仍然无法相信在30楼休息室里听到的那些话。
  他想,他一定是怕了。
  呵——
  就连自己也会发笑。
  怎么对他好了,他却怕了。
  端木忍轻笑,扭头把脸埋到了手臂里。
  “小忍,起来喝杯牛奶,刚热好”,常靖远不知何时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玻璃杯,坐到沙发上,揉了揉端木忍的头发。
  端木忍摇头,不抬脸,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常靖远宠爱的笑着,把他的头发揉的更乱了。
  端木忍不高兴了,闷声埋怨。
  常靖远又好气又好笑,硬是抬起了他的头,把玻璃杯靠到他唇边,喂他喝到最后一滴,末了用手指帮他擦掉唇角白痕,才扯了一张纸巾擦拭自己手指。
  端木忍翻身侧躺,似乎有了倦意,“还要多久?”
  “还有一个小时,让你在家多休息,你偏要来这么早,无聊了吧?”常靖远拿了薄毯盖到他身上,“要不你睡会儿?”
  端木忍摇头,“每天都睡。”
  “那你要听歌、看电影,还是玩游戏”,常靖远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往外掏iPod和电脑,“昨晚那一关你没过,不如现在再试试?”
  端木忍眼睛一亮,立刻坐了起来,却牵动了背上伤口,痛的呲牙咧嘴。
  常靖远笑他猴急,帮忙打开电脑进入程序,“急什么,你坐在那里就好了,我给你拿过来。”
  端木忍红着脸点头,乖乖坐好,常靖远把电脑放他腿上,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是这个吗?哦,你用的真名?”
  “想别的名字麻烦”,端木忍说着就迫不及待的抢过了电脑的控制权,常靖远笑着又去揉他头发,端木忍不悦的闷哼一声,躲开了,目光完全黏在了屏幕上。
  常靖远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全心投入,脸上神色光彩炫目的端木忍。早知道他这么玩游戏,一定给他订购最新款,也许他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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