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不复杂吧,太子和五皇子实在是闹得有够不像话。
不把这事儿压下去,朝堂上那把邪火烧起来还没个完了。
天子揉揉额角,决定今晚还是去贤妃宫中散散心。
彼时易北还在耐耐心心教江梨下棋,妄图这只能够开窍。
“听贤妃娘娘说,这次比上次秋狩还厉害?”
秋狩过后,江梨直接晕了好几天,错过了最精彩的撕逼大会,一直觉得甚是遗憾,这次听说朝堂上吵得只差打起来,晋阳公主偷偷躲在大殿暗门后面看过,回来和江梨说得眉飞色舞。
易北嗯了一声。
“若是天子探你口风,你该怎么说?”
淑妃现在的态度特别微妙,似乎哪一边都不是,反而和贤妃特别亲近,连带着晋阳公主对江梨的态度都和之前截然不同。
江梨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问易北。
“朝堂上的事,天子怎么会来问我?”
易北敲了一下江梨拿棋子的手。
“现在不仅皇后喜欢你,萱嫔也喜欢你,你又和我走得近,天子多疑,总有试探我的意思,若是从我身上打不开缺口,你觉得他会找谁?”
江梨顿时很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找谁都好,别找我啊……
“不管怎么问,我就咬死储君乃国之根本,死都不能换也不能动摇就对了吧。”
易北一直以来给她灌输的教育理念就是这个,江梨赶紧表示自己记得很清楚。
易北赞许的点了点头。
“但百姓也是很重要的,亦是国本。”
于是,江梨又默默的在心里添了一笔。
“不对啊,那如果太子和百姓冲突呢?”
江梨想起这次水患实际,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易北便笑着看着江梨不说话。
后者被看得有些发毛,一拍脑袋,终于悟了。
“太子怎么可能动摇百姓根基嘛!”
易北感到十分欣慰。
“但你不能这么说。”
好不容易开窍聪明一回的江梨,顿时苦逼了。
不能说你点什么头啊!
易北给出最后一点提示。
“毕竟你只是个刚及笄的姑娘,于朝堂局势怎么可能这么清楚呢?还和我说的口声一样,天子只会更加猜忌。”
江梨点点头,表情依然十分玄幻。
易北收拾好棋局,决定还是放弃这种教学方法。
以江梨的悟性,直接说还能理解三分,要让他看出棋局和朝堂之间千丝万缕的复杂联系,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们这儿简直比晋阳宫中还要热闹。”
天子没让人通传,自己悄摸的就进来了,刚好看到易北正在把棋子归拢,黑归黑,白归白,两边泾渭分明,顿时觉得有些堵心。
晋阳公主仗着最近得天子宠爱,顶风作案拍马屁,在宫中小范围的办了一场公主私下里的祈晴大会,据说还办得很是热闹,江梨也得了一张请柬,只不过碍于在场身份最低的也是郡主级别,就没去瞎凑热闹。
易北拉了拉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江梨,一起跪下给皇上请安。
天子摆摆手,自己就坐去了易北先前的位置上,伸手把两拨棋子又混在一起,顿时觉得顺眼了很多。
贤妃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易北则借口去取年前收在树底下的珍藏雪水捐出来泡茶给天子喝,亲自带着内侍去挖树根。
江梨很难得有和天子单独相处的机会,贤妃一般是把江梨带走,留下机会让易北和天子单独相处,如今陡然反过来,没了易北这个主力军来承担天子各种十万个为什么,江梨表示,压力山大。
“听说上次县主的笄礼办得很是热闹啊。”
天子慈眉善目的以拉家常为主题,拉开了旁敲侧击的序幕。
江梨赶紧屁股离开凳子,跪去地上,恭敬谢恩。
“臣女多谢皇上隆恩,若无皇上和皇后娘娘照拂,臣女何德何能,能让各位娘娘来臣女笄礼。”
天子摆摆手,示意江梨起来。
“不过是闲话,也不用这么紧张。”
江梨越发恭谨,干脆俯身磕了个头。
“回禀皇上,礼不可废,皇上隆恩,臣女谨记在心,时刻不敢忘。”
天子对于江梨端正的态度表示出了十分满意。
“不过依朕看,皇后和萱嫔似乎都很中意咱们徽宁县主啊。”
例行问了几句江梨住的是不是习惯,和公主们相处得如何的万能问题之后,天子终于借着和贤妃闲话的功夫,切入正题。
江梨低眉垂眼,两只手恭恭敬敬交叉摆在膝盖上,连头都没抬一下,好像天子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贤妃笑着含糊了两句。
“前些天皇后和我说,太子才刚新婚不久,她也着实喜欢徽宁,就想和朕求个恩典,过两年把徽宁赐给太子当侧妃。”
江梨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给噎死。
第三世是谢倾歌坑自己,这辈子怎么换成皇后了?
难道上次秋娘说的,真的是皇后的意思?
天子大喘气了一会儿,继续给江梨丢炸雷。
“皇后这话才说了没几天,萱嫔也来找朕说,说看上了徽宁县主,想让朕赐婚给贤儿,为正妃。”
江梨这回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好不容易才憋着没咳嗽。
为什么会这样……一个许侧妃一个许正妃,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她能选择自我了断然后再回去一趟么?
一个嫁过去就是炮灰的命,还有一个不用嫁都是炮灰的命,她要不要这么凄惨啊。
说好的皇上试探的是朝堂局势呢!
说好的皇上试探的是易北心思呢!
说好的皇上试探的是两派之争呢!
大哥你押错题了啊!
贤妃就笑笑,不说话。
于是江梨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当然不说话啊,这涉及到自己终生大事的问题,有哪个姑娘会脑子抽了自己选啊!
不都是羞答答的说上一句但凭父母做主么!
不要脸的才会直说自己要嫁谁呢。
“到底还是爱妃厉害,县主才来多久,就入了皇后和萱嫔的眼了。”
天子大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趋势,完全是逼着贤妃休想置身事外。
“皇上这就是说笑话了,人都交给臣妾了,难道还让臣妾晾着她,让她在这宫中住不好吃不好么?说起来丢的都是皇上的人,一个皇宫养不起一个县主,臣妾这可都是为了皇上着想。”
贤妃越过第一个问题,只回答了第二个。
于是天子直接把火力转向江梨。
“县主呢,是如何想的?”
江梨茫然抬头。
贤妃轻轻咳嗽一声,端起茶盏来,轻轻喝了一口。
天子笑容可掬。
“太子和五皇子,县主是中意哪一个?”
江梨好不容易才把凳子坐热,天子一问,立刻又摸去了地上。
“回禀皇上,太子龙章凤质,五皇子人中龙凤,都是良材美质,臣女望尘莫及。”
天子:“……”
其余的都答得挺中规中矩的,唯独最后那个望尘莫及……
为什么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呢?
大概自己是得私底下和贤妃好好说说,徽宁县主这个学识水平问题啊,还得再往上提一提……
成语不能乱用啊……
第75章 求情
成功把天子噎得不想再问下去,转而怀疑起学术问题的江梨,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在天子的信任与不信任的名单中间打了个转。
不过都说这种话了,大概应该也是没什么别的心思的吧。
天子一边和贤妃说话,一边如是想着。
毕竟只是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家国大事能知道多少,可以管好自己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就算不错了。
果然还是自己多心,易北怎么可能把这些小心思说给她听?
易北终于煮完茶,姗姗来迟。
贤妃带着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江梨,功成身退。
临走江梨丢给易北一个堪称绝望的眼神,看得易北莫名其妙。
他不过也就是猜一下可能天子最近会有些试探,说不好战火就要波及江梨,怎么就成这样了?
茶是好茶,皇后上次赏给江梨的进贡。
水是好水,去年竹叶上收下来的雪水。
杯子是好杯子,汝窑天青色描金翠叶杯。
天子很是享受的闻了一下茶香。
“手艺不错。”
易北便默默的笑了笑。
“父皇喜欢就好。”
最近天气终于放晴,跟着天子随身伺候的大太监喜极而泣,终于不用再担心天子看到茶水而受刺激砸杯子了。
“最近事多,没顾及到你的功课,先生可有说什么?”
天子与易北例行公事的开头,永远都是在宫学里的课业上。
毕竟易北还没加冠,也没实职,于朝堂上那点事,直说起来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易北便把最近先生让背了些什么,让写了些什么,让看了些什么的清单一一给天子背了一遍。
都是些学过几辈子的书,易北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宫学上得实在是无趣得紧,只不过掌正大人着实得天子厚爱,如果能有掌正大人在天子面前为自己美言,比自己刷什么好感度来得都强。
所以,在宫学中,易北永远都是最努力,但却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为此,张掌正没少在天子面前叹息,十一皇子资质尚可,可惜开蒙太晚,不过好在他够勤奋虚心,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最近闹的什么事儿,你也知道了。”
朝堂上闹得太不像话,后宫里也不会是全无消息。
毕竟多多少少都和母族有些联系,后妃知晓朝政的不在少数,不过始终没人敢明面上插手朝政,天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种事情,防是根本防不住的,与其让她们自己去削尖脑袋打探消息,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不可逆转的后果过来,还不如自己主动放一点消息出去,也好让后宫能消停一点。
易北皱起眉头,难得没直接替太子说话,而是赞同天子观点。
“的确有些,不论如何,安抚民众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官员们不想着如何全力赈灾,反而还在吵要抓多少贪污腐败,着实可恶。”
顿了顿,易北决定打个棒子给个枣。
“但细细想来,抓一抓这些贪官污吏,也不是全无好处,毕竟赈灾也得靠他们,若不抓几个震慑一下,他们越发无法无天。”
天子颇觉沉重的叹了口气。
易北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现在五皇子一派是打定主意全抓进去没人做事,天子肯定不敢,于是越发肆无忌惮。
而太子则抓住这一点死咬不放,一定要求严惩贪官以平民愤,问题是全抓干净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新人可以补?
到时候捅出的篓子估计更大。
他原本还想拖一拖,就按易北说的办,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剩下的等灾情平息过后再慢慢收拾。
现在倒好,太子好端端的没事去嫁祸易贤做什么……
如今骑虎难下,他都不知道该发落谁。
朝堂上现在都快吵成了一锅粥,原本还只是严惩派和实干派在掐,现如今还添上了兵部和五皇子的派系在互相咬死不松口。
结果导致人人都来自己面前喊冤哭诉,好好一个朝堂直搅得和集会上杀鸡撵鸭的一样,热闹非凡。
“如今出了兵部那个案子,不太好办,如今袁冼已经下狱,朝中人人上书要求处决。”
天子看了一眼易北,觉得走江梨这条路,是撬不出来易北到底是偏向太子还是偏向易贤的口风,还不如直接试探来得爽快。
易北沉吟半晌,跪去了地上。
“父皇明鉴,儿臣请父皇恕儿臣死罪。”
天子摆摆手,示意易北起来说话。
只是也不知道易北是天性如此呢,还是和江梨在一块儿呆久了,也变得喜欢上了地砖,每次一跪就不太乐意起来。
“前阵子五哥去兵部,儿臣好奇,也曾去过几趟,或许五哥没见过袁大人,但儿臣是见过的,也还说过几句话,以儿臣对袁大人的了解,大人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之人,这其中是否有人陷害,儿臣恳请父皇详查。”
天子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人人都知道袁冼明摆着就是一个替罪羊,只是易贤好不容易抓住太子把柄,自然死咬不放,而太子弃卒保车,为了保全兵部高位,也是死拉着袁冼不松手,恨不得明天就能结案杀头,一了百了。
不是不想查,而是不能查。
这锅还真的只能袁冼来背。
易北以头触地,神色诚恳。
“袁大人是新进兵部,如何敢做这等瞒天过海之事,何况若无人从旁协助,袁大人如何能拿到这些作假材料,若是要查,只怕协助之人也拖不得干系。”
要查就会查出来一串儿,大家的手里都不干净,谁还没有个把柄呢?
天子咳嗽一声,又喝了口茶。
“继续说。”
易北依然不起身。
“依儿臣愚见,袁大人着实冤枉,如此颠倒黑白,儿臣只怕伤了天下寒门士子之心。”
天子这回是真的觉得有些头疼了。
他就不该来问易北的。
前几次那么贴心的和他说以和为贵,这回为什么就死咬着不放呢?
而且句句不涉太子与易贤的党派纷争,只是抓准天下寒门要当官的一点据理力争……
原本就是很棘手的一件事,听完之后只觉得更加棘手。
天子看着易北的目光幽深。
“你觉得,此事谁是幕后主使?”
这回易北不说话了,伏地沉默良久,唯有再次叩首。
“儿臣愚钝。”
天子长叹一声。
“罢了,起来吧。”
易北终于起身。
“此事父皇着实为难,若是要查,这件事便闹大了,更何况此事正值多事,朝廷也分不出这么多人手来只盯着这一件事。”
易北恰到好处,给天子递上台阶。
“依儿臣愚见,袁大人着实不该罚,若是实在要罚,父皇……袁大人也不宜重罚。”
天子终于觉得自己的头,不那么疼了。
易北总算说出了点有建设意义的话来。
“只是袁大人这回必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借着这件事情想要把他排挤出京城,父皇不妨也就把他外调,避开京中之事,想来背后之人手也不会伸得那么长。”
天子唔了一声,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到底是袁冼得罪人所导致的下面的人擅做主张,还是太子自上而下的授意?
易北察言观色,趁热打铁。
“只是儿臣曾与袁大人有过数面之缘,此人才学出众,若是外放得太过边远,一来寒了大人之心,二来也是埋没人才,儿臣相信以父皇之能,必能妥善安置袁大人。”
天子看了易北一眼,莫名其妙笑了笑,站起来,拍拍易北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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