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俞馥仪被他的童言无忌给逗笑了,走上前来,指头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好笑道:“若御花园里能捡到你这么白胖聪慧的皇子,阖宫上下几十位妃嫔谁还稀罕你父皇翻牌子,都跑到御花园彻夜蹲守去了。”
说是这样说,到底还是吩咐谷雨给司马琰拿了个大红包来。
司马睿正等着俞馥仪拿红包来哄自个呢,闻言顿时坐直了身…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阖宫上下的妃嫔们是因为朕能带给她们皇子这才盼着朕翻她们牌子的?”
俞馥仪摊了摊手,挑眉道:“不然呢?”
司马睿如同被猜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炸毛道:“浑说,朕仪表不凡英明神武,她们岂会不爱慕朕?”
“您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他这副稚气未退的模样,实在无法让人跟当朝皇帝联系到一块,顿时让一再告诫自个不可贪图一时口舌之利免得招来杀身之祸的俞馥仪的顾忌十分去了八分,她嘴不留情的又补上了一句:“横竖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这么自欺欺人过来的。”
司马睿被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他一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快速的转动着眼珠子组织反击的语言,结果反击的语言没组织出来,却想通了一件事儿,顿时一巴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咬牙切齿的说道:“难怪朕每次来长春宫你都不冷不热的,感情是自个生下了皇子,就觉得朕没了用处,不耐烦应付朕了,是不是?”
皇帝陛下,您真相了呢。俞馥仪过足了口舌之瘾,也不敢撩…拨的太狠了,免得他下不了台,忙安慰道:“瞧您说的,皇上哪次来臣妾不是笑脸相迎,何曾不耐烦过?”
“笑脸相迎?”司马睿不屑的“嗤”了一声,随即长叹道:“你若能真心实意的对朕笑脸相迎,朕也就能瞑目了。”
“皇上万金之躯,定然是长命百岁的,可不兴说这些不吉利话。”俞馥仪收敛了神色,严厉的斥责了他,然后抬眼瞄了下墙角的西洋自鸣钟,起身道:“臣妾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上您是跟臣妾一块儿去,还是回乾清宫?”
司马睿一脸鄙夷的神色,不耐烦的挥了下手:“大过年的,好容易不必上朝理政批奏折,朕才不耐烦去看那群女人惺惺作态呢。你自个去吧,朕带着琰儿到后殿玩会儿蹴鞠,待你回来了,咱们再一块打麻将。”
瘟神送不走,俞馥仪只得自个走了。
*
行至永寿宫旁边,正巧郑贵妃的肩舆自宫门口转出来,俞馥仪只得停下脚步。
肩舆来到俞馥仪跟前,郑贵妃见俞馥仪步行而来,且身边只带了两个身量高挑的宫女,诧异道:“今个儿没下雪,妹妹怎地不坐肩舆?”
俞馥仪福身给她行了个半礼,笑道:“底下忙活了整整一年,也怪不容易的,且叫他们好生歇息几日吧。”
“难怪人都说妹妹面冷内热,是个难得的和善人儿,今个我算是服了。”郑贵妃说着叫人放下肩舆,从肩舆上走下来,然后对抬肩舆的四个太监以及身后跟着的一堆宫女说道:“托德妃娘娘的福,你们也好生歇上几日吧,初八以后再过来伺候。”
众人一脸感恩的跪地磕头道:“奴才/奴婢谢娘娘体恤。”
郑贵妃笑斥道:“谢本宫做什么,合该谢过德妃娘娘才是。”
众人忙转了个方向,朝俞馥仪磕头,齐声道:“多谢德妃娘娘美言。”
俞馥仪连忙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见他们低垂着头看不见自个的手势,只得出声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到底不习惯与别个宫里的宫人打交道,因为他们动辄就要行跪礼,长春宫的宫人顶多福个身打个千儿,如谷雨这种心直口快的偶尔还会调侃自个几句,在旁人看来略没规矩了些,不过俞馥仪倒觉得很好。
“走吧,仔细误了时辰。”郑贵妃上前,挽住俞馥仪的胳膊。
两人一路说笑着进了坤宁宫正殿明间,众人见状怔了一下,安淑妃笑道:“眼错不见的,贵妃姐姐竟与德妃妹妹这样好了,莫不是瞒着咱们弄了什么鬼?还是快些交待了吧,仔细被咱们揪出来,到时可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敷衍过去的。”
郑贵妃给王皇后行了礼,入座之后,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瞧妹妹说的,好像我从前与德妃妹妹是仇敌一般!都是一家子姐妹,自然要相亲相爱的,弄鬼什么的龌龊事儿,你栽到我头上也就罢了,横竖我打小就是个调皮的,没少跟皇上一块弄鬼,可德妃妹妹这种循规蹈矩的好人儿,何曾做过出格的事儿?你这样说她,可就没理了。”
安淑妃看向俞馥仪,陪笑道:“我说笑着玩呢,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俞馥仪抿了抿唇,无所谓的笑道:“姐姐多虑了。”
“一大早的,你们就这么热闹。”王皇后看了林昭仪一眼,笑道:“我这儿呀还有件更热闹的事儿呢。”
自打王皇后怀上身孕后,福嫔狗腿的功力就跟着见长,这会子当即笑道:“皇后娘娘说热闹的事儿,必定是十分热闹的。”
没等王皇后替众人解惑,张婕妤就快言快语的说道:“如果嫔妾没记错的话,今个是林昭仪的生辰吧?”
被抢白的王皇后脸色未变,笑着点头道:“婕妤妹妹好记性,今个儿正是昭仪妹妹的生辰,我已命御膳房准备了酒席,回头咱们一块到储秀宫替她庆贺。”
宫里妃嫔统共就那么几十个,这其中还有一小半是被丢在重华宫不闻不问的采女,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有能力与她人玩宫斗,故而平日里多半都闲的发霉,只能靠绣花下棋打发时间,难得有点子热闹可凑,除了几个心怀鬼胎的,其他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笑容来。
*
说是一块到储秀宫替林昭仪庆贺,但现下才辰时,离午膳足有两个时辰,便是旁人待得住,怀着身孕的王皇后也是撑不下去的,故而还是打发众人散了,午时再到坤宁宫来汇合。
俞馥仪回到长春宫时,司马睿跟司马琰在后殿的院子里踢的正欢呢,见她来了,司马睿冲她招了招手,大喊道:“琰儿输的快哭了,爱妃赶紧换身衣裳过来帮帮他吧!”
司马琰大眼瞅着她,使出卖萌大法,眨巴着眼睛委屈道:“母妃……”
俞馥仪从荷包里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说道:“好吧,不过母妃一会要去给林昭仪贺寿,只能陪你玩大半个时辰。”
司马琰拍手,大言不惭的说道:“大半个时辰,足够将父皇踢个落花流水了。”
司马睿走上来,在司马琰后脑勺上轻拍了一巴掌,骂道:“兔崽子,你别太嚣张,一会看朕怎么把你们娘俩踢个落花流水。”
欺负妇孺稚童,他还有脸了?俞馥仪简直无语,直接转过身,往东梢间换衣裳去了,边走边对自她回宫便跟上来伺候的谷雨吩咐道:“我这里无须你伺候,你去打点份妥当的寿礼,一会我去储秀宫吃酒时带上。”
谷雨笑嘻嘻道:“奴婢又不是头一天在娘娘身边伺候了,哪能记不住宫里各高位妃嫔的生辰?年前就给您备下了。”
俞馥仪闻言,没夸她,反倒骂道:“你既知道,为何不提醒我些,若不是今个儿皇后说起来,我压根就没想到这里去。”
谷雨被骂的一缩脖子,忙解释道:“奴婢倒是想提醒娘娘来着,可听风姑姑说做下人的既不能不聪明又不能太聪明,譬如这事儿吧,奴婢不能一开始就提醒您,得给您时间自个想,若到了傍晚时分,您还没想起来,那奴婢再提醒,如此既没误了事儿,又不显得奴婢多事儿,岂不两全其美?”
俞馥仪好笑道:“哟,我一直以为你到老都是个不会打弯的直肠子呢,不想竟然长进了。”
谷雨直起脑袋来,得意洋洋的笑道:“那是,岂能光长年纪不长脑袋?”
俞馥仪本想再打趣她几句,陡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做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去换衣裳?”
第52章
蹴鞠活动量不小,棉袄棉裤自然不行,只得将夹衣夹裤穿上身,才刚从地龙火盆围绕的屋子里出来,就冻的打了一个喷嚏,若是感染风寒就糟糕了,吓的俞馥仪连忙跑动起来,围着后殿的院子绕了三圈,身上暖和过来了,这才往司马琰所在的半场中一杵,问司马睿道:“皇上准备选谁当队友?臣妾宫里的人儿可不行,省的您踢输了将错处归在他们身上。”
“笑话,朕会输?”司马睿不屑的“嗤”了一声,一眼瞪退跃跃欲试的赵有福,自信满满的说道:“对付你们娘俩,朕一人足矣。”
“话不可以说的太满,不然一会被打脸下不来台臣妾可是不会帮忙搬长梯的。”俞馥仪抿了抿唇,突然发力,将球往司马睿那半场带去。
司马睿没想到她招呼不打一声就开踢了,连忙冲上来阻拦,俞馥仪身…子一扭,避开他的脚,朝司马琰一扬下巴,示意他到司马睿身后去,司马琰会意,立刻跑到位,俞馥仪右脚一抬,将球踢到了司马琰脚下。
司马睿连忙回身去防司马琰,俞馥仪没了障碍,一溜烟跑到被当做球门的渔网前,朝司马琰大喊道:“儿子,球传给我!”
司马琰正左支右绌,眼看球就要被司马睿抢走,焦急的不行呢,闻言连忙抬脚,使足了力气将球踢了出去。
虽然方位把握的不好,球的落点离俞馥仪有一定距离,但她还是迅速跑过去将球抢到,带到中间,然后一脚将其踢进了渔网里。
“哦哦哦,进了,踢进了!”司马琰乐的一蹦三尺高,两只小手“吧唧吧唧”的猛拍着巴掌。
司马睿微张着嘴,两…腿半分开,两手扎煞着,活像被雷劈了一样,半晌才回神,放狠话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过才刚进一个罢了,回头朕就进个十个八个的,你们拍马也赶不上。”
放完狠话,没好气的接过赵有福取来的蹴鞠球,往脚下一丢,便凶狠的带着往俞馥仪这边的球门奔去,司马琰连忙去追赶,奈何司马睿气场全开,速度快得他根本追不上。
眼看就要到了渔网前,司马琰急的不行,紧要关头灵机一动,突然腿一软便往地上跪去,嘴里痛苦的大叫道:“哎哟,我的腿好疼,啊啊啊,我的腿断了……”
司马睿闻言一惊,也顾不上射门了,连忙返回来去查看司马琰的腿。
司马琰那蹩脚的演技骗骗司马睿还行,想骗俞馥仪那是没门的,她伸出指头,隔空点了歪头冲自己做鬼脸的司马琰一指头,然后轻声轻脚的从司马睿背后掠过去,抢了蹴鞠球便跑,一路畅通无阻的将其踢进了他的球门里。
司马琰一下站起来,挥舞着胳膊兴奋喊道:“哦哦哦,又进了,母妃好厉害,哈哈哈……”
“你们……”司马睿脸都气青了,“你们竟然耍诈!”
俞馥仪走过来,大手在司马琰的小手上拍了一下,厚颜无耻的说道:“球场如战场,兵不厌诈,耍诈能赢也是本事,不然皇上您也耍一次?”
司马睿脸皮虽厚,但众目睽睽之下,假装受伤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喊疼这事儿,他是如何都做不出来的,闻言恨恨道:“朕才没那么无耻。”
说着站起来,不死心道:“再来,朕这会子有了提防,就不信下一局你们还能耍得了诈!”
俞馥仪挑眉道:“三局两胜,何须再战?”
司马睿瞪眼:“朕几时说三局两胜了?再来!”
“来不了了,今个儿是林昭仪生辰,皇后娘娘叫御膳房准备了酒席,臣妾得去储秀宫吃酒。”俞馥仪摇了摇头,又提醒道:“林昭仪的父亲是内阁次辅,现今又总领内阁事务,便是看在她父亲面子上,皇上只怕也要到储秀宫走一趟吧?”
“今个儿一早皇后与朕说过这事儿了,朕已派宋小喜给她送了贺礼过去。”司马睿怏怏的将蹴鞠球往地上一扔,皱眉道:“朕原不想亲去来着,不过既然爱妃这么说了,那朕便与爱妃一道儿过去吧。”
*
有司马睿同行,俞馥仪自然不用如其他妃嫔般先去坤宁宫与王皇后汇合,而是坐上了御辇,直接去了林昭仪所在的储秀宫。
“给皇上请安。”林昭仪得了信儿,带着宫人迎了出来,先朝司马睿蹲了个身,然后冲俞馥仪福了一福:“德妃姐姐。”
司马睿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一行人进了前殿正殿的明间,分主次入座后,储秀宫掌事宫女落英端着个托盘走进来,将三杯茶分别呈到司马睿、俞馥仪以及林昭仪跟前,说道:“去年年初得的枫露茶,统共才六两,我们娘娘当宝贝一样,只八月十五吃了一回,今儿才是第二回,皇上跟德妃娘娘来得早,正赶上了,若迟一些,怕就被其他娘娘小主抢先了。”
林昭仪撇了撇嘴,哼道:“来得晚又如何,我这茶又不是没主的,便是倒在外头泥地上,也比给那些俗人糟蹋了强。”
俞馥仪本端起了盖碗,想尝一尝这传说中的枫露茶是什么滋味,听了林昭仪的话,便又将盖碗放回了高几上,正想张嘴说话呢,司马睿却突然将盖碗的杯盖往高几上一放,单手端着盖碗,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砸吧了下嘴,说道:“茶原就是解渴的,喝来并无太大不同,之所以分了高低贵贱,不过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商贾的哄炒罢了,若以茶叶的贵贱来判断喝茶之人俗与不俗,未免太浅薄了些。”
这话粗粗听来俗不可耐,但仔细一琢磨,却又十分有道理,惹的俞馥仪不禁对司马睿侧目,不想正瞧见他冲自个挤眉弄眼吐舌头,她默默的扭回头来,笃定方才自个幻听了。
不想林昭仪却不买账,闻言眼角眉梢毫不遮掩的挂上了鄙夷之色,冷冰冰的说道:“茶叶这种吸收天地灵气云雾雨滴的灵植,用银钱来衡量其价值,未免太玷污它了……臣妾手里的枫露茶,并非市面上买来的,而是臣妾兄长亲上武夷山采摘回来又托制茶高人制成的,从头到尾都未沾上一丝铜臭味,否则臣妾也不会如此宝贝。”
俞馥仪撇了撇嘴,在不谐世事方面,林昭仪跟司马睿倒是如出一辙。枫露茶由白茶制成,白茶自山石间长出,数量十分罕少,只武夷山上有五株,早在太宗皇帝时便被列入贡品,时刻有当地官府的官兵把守着,林昭仪的兄长若不是内阁次辅的儿子,能采摘的到?早以偷摘贡品的罪名就地正法了。
林昭仪虽然性子不讨喜,但林次辅兢兢业业是少有的能臣,最关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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